什么道理?再说,真不知道是发生了多大的事,需要太太和嫂嫂们都出动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三堂会审呢。”
陈宛秋一席话让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尤其是邱姨娘,她赶紧拉着陈宛秋要跪下,“太太,宛秋她还小。不经事,太太就饶了她这一回吧。”又对陈宛秋说:“快和太太赔罪。”
“我看,她眼里就没有我这个太太,连咱们陈家都没放在眼里。”戴夫人冷哼,见陈宛秋不知悔改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重重的一拍桌子喝道:“给我跪下。”
邱姨娘赶紧扯陈宛秋的袖子。陈宛秋偏也硬气,梗着脖子道:“不知我做错了什么?还请太太明示。”
一旁的大嫂戴氏插言道:“太太息怒,还请保重身体。这件事还得细细的查准了,若真是宛秋做的,那岂不是要连累咱们家未嫁的姑娘,万一传了出去,旁人不知怎么看咱们家呢,看您呢。”
一丘之貉!陈宛秋看这架势,心里也在嘀咕。她原本以为是她偷偷跑出去被发现了,戴夫人才会借机来敲打她,可看现在的这个架势,不太像。
陈宛秋的目光在跪在地上啜泣的梅香身上一扫,眼神暗了暗,她就知道这个梅香靠不住。早知道就应该寻个错处把她打发的远远的。
戴夫人冷哼一声:“二姑娘,虽说你是庶生的,可咱们陈府可曾亏待过你一星半点。是缺你吃了还是缺你穿了,才逼的你出去做那低贱之事!”
陈宛秋愣住了,反应过来觉得戴夫人说的应该是她在外鼓捣出来的酒楼还有胭脂铺子,可她一直瞒的紧紧的,戴夫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陈宛秋一琢磨,觉得戴夫人怕是眼红她的酒楼还有胭脂铺子,想趁机把她的财路给截走,陈宛秋心中冷笑,想占她的便宜也得看看她愿不愿意。
想好之后,陈宛秋露出疑惑的神情:“宛秋自打知道要参加选秀以来。尽心尽力的跟着教养嬷嬷学规矩,诵读女则女戒,没有一丁点敢懈怠的地方。唯恐日后到了宫中不小心得罪了贵人,给咱们家带来灾祸,又哪里会做出让府上为难的事。宛秋愚钝,不明白太太的意思,还请太太明示。”
戴夫人倒吸了一口气,她说这话是要威胁她这个嫡母不成?戴夫人一想起白鹭和她说过的,当时傅母要算计的是陈宛秋和傅奕阳,只是不知道最后怎么就变成了宛凝和傅煦阳!
而那时候她只顾着安抚宛凝,都没有仔细想陈宛秋在其中做了什么,戴夫人眯了眯眼睛,眼神犀利的打量着站在原地不卑不亢站着的陈宛秋。
现在的陈宛秋生的眉眼精致,红唇雪肤,像极了她的那个狐媚子的姨娘,完全没了以前的怯懦和小家子气,饶是不待见她,戴夫人也不得不承认,陈宛秋有一副好相貌,但凡入得贵人眼,那岂不是更加张狂了。
戴夫人冷冷的看了一眼怯懦的邱姨娘,打定主意要杀杀她们母女的威风,好让她们知道,就算日后陈宛秋能入得贵人眼,还得要看她这个嫡母的脸色行事!
“先不说这最要紧之事,我问你,你去哪里了?四处都找不见你,这就是你跟着教养嬷嬷学的规矩!”戴夫人哪里听不出来,之前陈宛秋提到教养嬷嬷时的言下之意,她是对这个庶女不上心,又如何,她自问对待那些碍眼的庶子庶女已经是很好了!
可不像她那个大姑子,府里只有她生下两个嫡子,其他侍妾竟然都无所出!
“是啊,二妹妹,之前府中出去采买的下人回来说竟在外头瞧见了你,起初太太还不信,毕竟二妹妹若真是出府去了,怎么门房那里会不清楚,再过来你院子里一瞧,哪知道你真是不在,问你的贴身丫环,她竟是一问三不知。”
大嫂几句话让陈宛秋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她怎么就那么大意,会被府里的人认出来,而且她为了不让其他人知道她经常出府去,每次都是避开了府里的人悄悄出府的。
这下子可真是麻烦了。
戴夫人一听就喝道:“去把看二门的婆子给我叫来,我倒是要问问,她们是怎么守门的,竟是睁眼瞎不成,二姑娘出入竟是没看见?”
跪在地上的梅香身子猛地瑟缩一下,她深深的把头叩在膝盖下,没有人看到她神情的变化。
梅香紧紧咬着下唇,嘴唇都被咬破了,现在的小姐已经不是以前善良的小姐了,她是妖怪!
陈宛秋也一下子慌了神,她没从二门经过。看门的婆子又怎么会看到她,她怎么会把这件事考虑清楚。陈宛秋脸色有些变了,她紧紧的攥住手,实在没办法,她也只能动用空间的东西了。
一想到这些,陈宛秋就一阵肉痛,她空间的东西是用一件少一件。她那些都是存着等日后进宫之后保命用的,哪想到会在这阴沟里翻了船!
邱姨娘暗自垂泪,戴夫人看得一阵心烦,喝道:“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以前宛秋养在你身边,那是老爷和我看在你勤勤恳恳伺候了老爷这么些年的份上,可没想到竟让你耽搁了宛秋,早知道如此,当时就不该心软!”
陈宛秋听了也一阵气恼。虽然她私下里嫌弃过邱姨娘的出身,又痛恨她的软弱,可邱姨娘对她是真的好,她现在身上穿的品蓝纹锦比甲就是邱姨娘亲手做的。
原本她就想好了,等她入宫得了宠爱,就给邱姨娘求个恩典。把邱姨娘抬成平妻,到时候戴夫人看到一直对她卑躬屈膝的妾室能和她平起平坐,肯定会‘欣喜若狂’罢!
陈宛秋恼怒戴夫人说话难听。挺直了背往前走了一步:“太太何必难为姨娘,出府这件事本是我的错,宛秋也只是羡慕宛凝妹妹未出嫁时也能时不时出门去长长见识,宛秋不该磨了老爷同意,让宛秋可以出门去的。”
陈宛秋想好了,与其把那些东西用到看门的婆子身上,还不如用在陈老爷身上,毕竟陈老爷可是有用多了,等到日后进了宫,她还是需要陈家的支持的。
戴夫人愕然:“你是说你出门是经过老爷同意的?我倒是不知了。老爷也真是的,就是宠女儿也不是这般宠的,看看人家哪家正经姑娘会想着不顾矜持到外面去的。你也是的。就算是出门,怎么就这么一个下人都不带,就孤身一人出门去了,万一出了什么事,那可如何是好?”
“我看你院里的奴才也是不经事的,主子不懂事,奴才也不懂事不成,怎么不说劝说一下!你自己也说了,选秀在即,万一在这种时候被有心人滋事,坏了你的名声,咱们阖府都会跟着吃挂落。这件事我可得好好问问老爷才行!”
戴夫人含沙射影,丝毫不留情面,她冷冷的看着出落的如花似玉的陈宛秋,越觉得这个庶女不好拿捏。她竟然看走了眼,竟是让‘明珠’蒙尘了。
戴夫人心中止不住的猜疑,想想傅母算计陈宛秋和傅奕阳再嫁祸给苏颖,这完全是说得通的,可当初又怎么会变成了陈宛凝。戴夫人仔细回想,当初好像是说陈宛秋和陈宛凝都被丫环领到后边,可偏偏陈宛秋迷了路……
就是如此,报到户部的秀女才从陈宛凝变成了陈宛秋,戴夫人心中一凛,看陈宛秋的目光中就变得更加阴冷起来。
陈宛秋沐浴在戴夫人的眼神下,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陈宛秋强自捏着指腹让自己镇定下来,勉强的挤出个微笑来:“太太不知,宛秋是被忠睿王爷请出去的!”
“闭嘴!”戴夫人猛地一拍桌子,“臊不臊得慌,忠睿王爷也是你一个闺阁之女能够随意编排的,若是传了出去,平白连累了咱们阖府的名声。我看你真是不知悔改,要是你这种不谨慎的性子,还有规矩不通,到时候进宫选秀,一个不慎就会连累的整个陈府都跟着你受累。”
“既然这样,还不如现在就让你抱病不去参加这次选秀,等再调,教好了,再参加下一届选秀好了。如若我跟老爷这么说,为了咱们全家的前程安危着想,老爷恐怕也会同意我的提议。”
正中陈宛秋的软肋,陈宛秋目瞪口呆,脸色也跟着变白了,咬咬牙跪到地板上:“太太饶了我这一回罢,我只是不想我院里的奴才跟着我被罚,才出此下策。都是因为忠睿王妃把我叫去,才让我跟着想岔了,一时糊涂就说了那样的话,太太宽厚仁慈,就不要跟我一般见识了。”
明晃晃的威胁,戴夫人既然威胁陈宛秋让她选不了秀,陈宛秋就暗指她已经在忠睿王妃那里挂了号。戴夫人也不知道忠睿王妃到底是什么意思,陈宛秋这样语焉不详的话最容易引人误会,万一忠睿王妃真是有心让陈宛秋入王府。到时候就会得罪忠睿王爷,这可不是戴夫人想看到的。
戴夫人冷笑道:“好,邱姨娘这就是你教养出来的好女儿!谎话连篇,如今连忠睿王妃都攀扯出来了,我倒是要看看,她嘴里还能说出个什么来!”
邱姨娘也跟着跪地求宽恕。
陈宛秋掐着手心,她多想一巴掌打过去。戴夫人实在是欺人太甚!等以后,她成为了人上人,一定要让戴夫人好看!
陈宛秋被禁足了。
戴夫人回到上房后,越想越恼,当初陈宛凝那件事就是她心中解不开的疙瘩,她一直觉得愧对陈宛凝,就算是斗倒了傅母,也难消戴夫人心头之恨。
现在牵扯到陈宛秋,要是以前。戴夫人断然不会让她好过,一个庶女,还不是任由她这个嫡母揉圆搓扁的。
可现在,戴夫人迟疑了,就像是陈宛秋说的,万一忠睿王爷真的看上了陈宛秋。要把她纳入府的话,为了陈家,戴夫人都不能把陈宛秋给怎么样。
戴夫人越想越是咽不下这口气。把她的陪嫁叫过来:“你去查查那座酒楼还有那胭脂铺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就不相信,陈宛秋一个卑贱的庶女,竟然会有这样的手段和钱财!”
陪嫁提议道:“太太,您怎么不把这件事和老爷透透气,到时候要真是二姑娘背着您和老爷在外面行那商贾之事,老爷又怎么会饶了二姑娘,连带着那邱姨娘也得跟着吃挂落。”
戴夫人瞪了她一眼:“你以为我没这么想过,要是她真有福气被忠睿王爷看上,到时候咱们还能拿她怎么样,说不得日后我这个嫡母还得在这妮子面前赔笑脸。想想就觉得心口疼!”
“本来这样的大造化是属于我的宛凝的,我的宛凝是嫡女,按照咱们家的规矩家世。肯定不会次了,再不济,指给宗室,那也给咱们家争光添彩。如今偏偏要把这福分让给邱姨娘那狐媚子肠子里爬出来的小蹄子,我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陪房的赶紧奉承道:“太太何必急于一时,就算二姑娘被忠睿王妃请去王府赏景的,可被请去的可不止二姑娘一个,单说咱们府里,就还有宛菡姑娘呢。再说了,就算二姑娘有了造化,可她是个庶生,断断是比不上三姑奶奶,就连宛菡姑娘都比不上的,到时候还不是得仰仗咱们家,仰仗您这个嫡母。”
“更何况,您现在手里还拿捏着二姑娘的错处,二姑娘还敢不听您的话。还有,二姑娘能不能有那份造化,还真说不准呢,等日后二姑娘没那份福气,还是得仰仗您呢。”
戴夫人敲敲桌子,道:“是我想岔了,你去查清楚那两家店铺,尽快。”
陪房应下。
陪房没立时就走,戴夫人看她,她小心翼翼的询问:“侯府姑太太瘫了,太太可去探望?”
戴夫人心情就好了起来,没想到啊,一直趾高气扬处处压她一头还暗害她女儿的大姑子威风了大半辈子,临了临了竟然中风偏瘫了。消息传来的时候,戴夫人可是高兴的多吃了一碗饭,做梦都能笑醒。
“听说得了这种病会嘴眼歪斜,连话都说不清,咱们这大姑太太可是遭了大罪了,于情于理我这娘家人都应该过去探望。也罢,我让人收拾些上好的药材,得空过去探望,想来我那大姑子会很愿意见到我的。”
戴夫人越说越觉得迫不及待,陪房跟着踩几句,把戴夫人哄得直笑个不停,原本打算明天去的,现在一看,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勇武侯府
傅奕阳喝了酒被苏颖灌了解酒汤,又让大夫来看了看,好在傅奕阳底子好,原先吐血都是被气的,病了后又跟苏颖闹了两回,没加重病情都是好的。
苏颖再不跟他胡闹,让下面熬了药,看着傅奕阳喝完了,薄荷急匆匆的跑进来,跟苏颖打手势,苏颖长眉微蹙:“怎么了?”
傅奕阳也看过来,薄荷只好喏喏的进来:“魏姨奶奶不大好了,想见见太太和大姑娘。”
苏颖吃了一惊,回头去看傅奕阳,才想起昨天他踢了魏姨娘一脚。魏姨娘当下就昏死过去了,再往后苏颖就把这事岔了过去。
傅奕阳都说了魏姨娘有他料理,可没想到这才过了一天不到,魏姨娘就不行了,昨天他连个大夫都没给请吗?
还有魏姨娘不好了,想见大姑娘正常,见自己算是怎么回事。还想找虐么?对魏姨娘不好了,要死了,苏颖还真没有多大的感觉,就是魏姨娘也只是在最开始一段时间内找过她不自在,给她添了堵,可后头魏姨娘就自己作死了,没多久就被禁足了,一直到后头也没再能跑出来。
傅奕阳不说话,苏颖也不吭声。薄荷只低着头等着主子们发话,一时间屋子里就安静下来。
苏颖垂下眼睛,站起身来:“领我去看看。”
傅奕阳也跟着站起来,拿过毛巾擦了擦脸:“让下人领着雯玉去见见,到底是她亲姨娘,这件事不用你管。我让傅管家接手,便是了。”
苏颖看了他一眼,动了动嘴唇。“我去看看福儿和禄儿。”说完掀开帘子就出去了,薄荷跟在她身后,苏颖问她:“大夫还没走吧,让人领大夫过去看看还有没有得救?”
薄荷特意瞟了一眼苏颖的神情,没说别的,就应了下来。
芦荟额头上的伤口也好了,就过来苏颖跟前伺候,瞧见苏颖过来低声说:“陈府的大舅太太来探望老太太了。”
苏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落井下石。”要说在这件事中,戴夫人还算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三太太陈宛凝生产时傅母暗地里暗示稳婆不管大人死活一定要保孩子,是在孩子洗三时被透露给戴夫人和三太太知道的。
白鹭引着陈夫人去选的那套很华贵的碗碟其实根本就没问题。苏颖也不至于丧失到去让陈夫人重蹈以前苏氏的覆辙,但到头来被药嬷嬷检查时就一定有问题。
凡此种种,七分真三分假。戴夫人会这么‘大义灭亲’的去揭发傅母,除了戴夫人是真的心疼女儿之外,还有就是戴夫人对傅母的不满由来已久,只需要一根火柴,就能轻易点爆了,不然戴夫人怎么就这么迫不及待的上门来看傅母的笑话了。从这点来看,傅母的人缘可真是不怎么样。
身后传来脚步声,苏颖回头,傅奕阳从门内出来,他们俩的目光对上,傅奕阳有些莫名的心虚,他摸了摸鼻子:“我去前面书房,晚饭会在这里用。”
苏颖脱口而出:“你不去看看魏氏?”
傅奕阳一怔,想起魏氏种种不是,梦里头魏氏穿着芙蓉色衣裳面容不显悲色的出现在挂满白绸的正院里。再看盈盈站立的苏颖,她刚才那句话里流露出一丝不忍却是真的,对比之下,傅奕阳就越发没有想去看一眼魏姨娘的念头。
“她是咎由自取,你不必介怀,许了让雯玉去看她,也是念在孩子的份上。”
苏颖扯了扯嘴角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又加了句,“你可不许再累着了。”
傅奕阳皱起的眉头松了松,苏颖看着他走远,回头就跟芦荟说:“让章嬷嬷仔细点大姑娘,魏姨娘到底是她的亲姨娘。”
芦荟眼神一闪,这几天发生太多事情了,太太往常说起大姑娘都是叫她雯儿的,如今又变回了大姑娘,想来是因为魏姨娘做下的那些事对大姑娘不喜了。
芦荟可不会觉得魏姨娘和大姑娘可怜,当初魏姨娘可是让太太吃了不少苦头和暗亏,就是那个病歪歪的大姑娘,在魏姨娘身边养着的时候,眼里可没有太太这个嫡母,连请安都是不常有的。
就算大姑娘年纪小,可谁让她是从魏姨娘肚子里跑出来的呢,要怪只能怪她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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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o8章 死不瞑目
章嬷嬷得到传信,皱了皱眉,“太太真是这么说的?”
章嬷嬷是苏颖找来给雯玉当大嬷嬷的,自从雯玉的奶娘魏嬷嬷没了之后,大姑娘房里就是她说了算。
章嬷嬷起初一听是府中的庶长女,却是养在嫡母跟前的,心里还算安定,毕竟是养在嫡母跟前,往后也是不会差了的,哪知道这养却是半路开始的。
章嬷嬷在后宅也浸滛了多年,很有自己的处事之道,到雯玉院中,没多久就在奶娘眼皮子底下笼络了几个丫环,而且她毕竟是苏颖派来的,身份自然是要比奶娘高的。
章嬷嬷很快就摸清了这里面的弯弯道道,心里直叫苦,要是这庶女的亲姨娘死了或是个不得宠的也就罢了,哪里想到竟是个得宠张狂的主儿,跟太太甚是不对付。
如今被太太打压下去了,太太又怀有身孕,能把庶长女养在身边,也是因为魏姨娘被禁足了,大姑娘又被老太太不喜。
章嬷嬷冷眼看着,大姑娘房里各项摆设再好不过,份例也从没被克扣过,在外人看来,太太就是个和善人,听说从前大姑娘的份例都是比照着嫡女来的,旁人再挑不出什么错的。
可章嬷嬷心里就感慨了,旁的不说,单就是太太以大姑娘病弱免了晨昏定省这条,里面就大有深意。如今,大姑娘的亲姨娘失了宠,再往后靠的就是老爷,若是老爷一直宠着,等日后少不得要给大姑娘谋划一门好亲事,到那时候即便太太有意见,碍于老爷也无话可说。
可现在呢,太太怀孕了,老爷一直到正院来不假,可几次里头有一次是想到来看看大姑娘呢,长此以往,说不得大姑娘就会被遗忘了。
更让章嬷嬷心生轻视的是:虽然太太说不用去晨昏定省。可太太是长辈是嫡母,她这么说无非是想表现自己的慈和,可大姑娘因此拿乔,那就是大姑娘不孝了。
章嬷嬷虽然是苏颖给过来的,可心里也清楚,日后自己的前程都跟大姑娘连在一起的,自然是要给大姑娘谋划的。
可当她说出自己的想法后,大姑娘的奶娘一脸的理直气壮:“大姐儿病弱,本就得好好养着,劳累不得。我知道章姐姐也是为大姐儿好。可也得看看大姐儿的身体容许不容许。但凡大姐儿身体再好些,就是我也不拦着让她去给太太请安。我知道章姐姐是太太给大姐儿的,可再怎么说现在大姐儿才是你的主子不是,章姐姐你说说我说的在不在理?”
章嬷嬷被她这一脸的理直气壮气的不轻。雯玉跟前的贴身丫鬟红玉出来劝解,把章嬷嬷拉到一边,章嬷嬷冷声道:“但凡为人子女,到嫡母跟前晨昏定省那是规矩,更是孝顺,即便是寻常人家,挑了门去看有哪个是像咱们这样的,太太慈和不和大姐儿计较,可传出去旁人会怎么说。人家可是会说大姐儿不孝顺,不敬嫡母!”
红玉听章嬷嬷这么说,嘴里喃喃道:“嬷嬷先别恼,我瞧大姐儿也是真的难呢。”
章嬷嬷一听这话简直要绝倒:“大姐儿都四岁了,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童了。往前还可以说是年纪小,再往后呢,怎么就不为大姐儿着想。”
红玉喏喏的说:“往前养在南院时,也是没有的。”
章嬷嬷自然是知道南院住着谁,乍一听红玉来这么一句,她一琢磨就傻眼了:“往前大姐儿也是不来给太太请安的?!”
红玉捏了捏手指点了点头,见章嬷嬷脸色不好,连忙解释道:“大姐儿身体不好,三不五时就生病,姨奶奶怜惜大姐儿,就向太太求了让大姐儿身体再好些再去给太太请安,这才……”
红玉是一直伺候在大姑娘身边的,在南院时也得脸,自然是知道一些里面的弯弯绕绕,她总不能说是魏姨娘是故意的吧?就是想用这样的事来彰显她们南院得宠,借机去刺激太太吧?
可红玉不明说,章嬷嬷也明白了,在心里啐了一口魏姨娘是个眼皮浅的,到头来还不是害了大姑娘。
章嬷嬷琢磨着,估计太太对大姑娘慈和都是做给老爷做给外人看的,这样的事儿在大户人家不稀罕,可章嬷嬷心里头一点都不替大姑娘抱不平,真摊上那样一个粗鄙无知,见识浅薄,除了一张面皮就没其他能耐的姨娘,就把心给养大了。
再看刚才奶娘和红玉还觉得理所当然的样子,章嬷嬷就觉得以这样的仗势,那魏姨娘以前可真是张狂,如今被太太按下去,再想复起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章嬷嬷索性就做了锯嘴葫芦,冷眼看着奶娘给大姑娘灌输‘姨娘苦姨娘委屈’的思想,章嬷嬷冷笑连连。
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原先从南院出来的伺候大姑娘的,心气就是高,也不看看她们现在的处境。
人在屋檐下还不得不低头呢,就是装也得装着对太太恭敬有加,要知道现在可是在太太的地盘,太太还怀着孕,但凡生下儿子,大姐儿这个庶长女就更碍眼。
章嬷嬷就不明白了,那个魏姨娘能在太太前头生下孩子来,怎么看都是个有心机的,怎么眼皮子就那么浅,只会狐媚男人的狐媚子!
章嬷嬷就这么不作为,魏奶娘也怕章嬷嬷抢她权,处处防着章嬷嬷,把大姑娘把持的更紧了。
她们起初还盼着南院的魏姨娘能复起,到时候再跟老爷哭诉几声,说不定她们还能回南院去,省的在正院里战战兢兢的,可左等右等魏姨娘非但没复起,反而是遭了老爷的厌弃。
魏奶娘认定这里面定然是苏颖撺掇的,更加防着章嬷嬷了,对苏颖的不满不敬在平时不免就带出一些来,小孩子都是敏感的,就算当着她的面什么都不说,可身边人的态度改变她也能察觉出来。
大姑娘原本备受宠爱,突然之间不仅见不着亲娘,连亲爹都不来看她了,原先那些还从南院带了心气的丫环们经过那么长时间也都打蔫了,提起苏颖的时候也变得万分小心了。就是魏奶娘。她以前敢当着下人的面直接表达对苏颖的不满,可现在她也只能背地里说说了,因而大姑娘心里就对苏颖存了敌意。
章嬷嬷态度渐渐在转变,她渐渐觉得苏颖比那些只会做表面功夫的嫡母好了不少,虽然这也有可能只是做给老爷看的,可也得人家嫡母愿意做才行。
大姑娘这里的份例都是顶好的,后来也没有魏姨娘的事迁怒她,魏奶娘给办了那些贪墨的缎子首饰都不少的还回来了,单这点,放到别家。那可是少见的。
自打没了魏奶娘。章嬷嬷接了教养大姑娘的重担。一点点的把道理规矩掰开了揉碎了跟她讲,觉得她先前只是被魏姨娘还有跟前的人迷花了眼,趁着还小,还能掰回来。
章嬷嬷还真是真心替大姑娘考虑上了。现在一听魏姨娘不大好了,不知怎么的,就在心里先松了一口气。
章嬷嬷是觉得魏姨娘就是一根刺,有她在,日后不定还怎么连累大姑娘呢,现在她没了,老爷怜惜大姑娘失了生母,说不定也会对大姑娘好一些。
再者苏颖那里,章嬷嬷认为她是个宽和人。单从魏姨娘能活到现在就可见一斑。章嬷嬷心里还埋怨魏姨娘太会作,都被禁足了还能折腾出那么大的事,怎么就不为大姑娘考虑考虑,白白更遭老爷憎恶。
来传话的翠竹脆生脆气的说:“嬷嬷,是老爷同意让大姑娘去见魏姨奶奶的。太太又说让你仔细些大姑娘,说魏姨奶奶到底是大姑娘的亲姨娘呢。”
章嬷嬷沉吟了下,道:“我知道了。”
等回到大姑娘的院子,红玉迎上来,章嬷嬷皱了皱眉:“魏姨奶奶不大好了,你且准备一下。”
红玉懵了一下,当下泪就往下掉,那句“姨娘”还没喊完,就被章嬷嬷堵住了嘴。
低喝道:“姨奶奶做了那么些事,太太还许了她能看大夫已经是仁至义尽的了,这会子府里又事多,你别自寻晦气,平白惹的主子们不高兴。”
红玉不知情,章嬷嬷如今管着大姑娘的房中事还是知道一些事的,可就是因为知道,才巴不得魏姨娘早早去了,往后别再拖累了大姑娘,再惹来老爷和太太更不喜。
红玉连忙收了声擦了眼泪,抿了抿嘴:“到底是大姑娘的亲姨娘呢。”
章嬷嬷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看在她平日里忠心的份上才跟她多说了两句:“就是因为是大姑娘的亲姨娘,主子们才愿意给她个体面,往后再不许在大姑娘面前多嘴嚼舌。”
红玉咬了咬下唇,点点了头,又问章嬷嬷:“那嬷嬷你这是?”
章嬷嬷还算满意,这丫头调,教调,教也是个得用的,“老爷和太太开恩,许了让我带雯姐儿去见见姨奶奶,到底是亲姨娘,总不能往后让人说了咱们大姑娘凉薄了。”
章嬷嬷再一次庆幸,雯玉现在年纪还小,往后就是有人拿这种事做筏子,也有个说头不是。
魏姨娘是真不行了,本来魏姨娘有大姑娘这个挂念,还能撑得住,可昨天傅奕阳上来就踢她一脚,彻底就绝了她活下去的念想。
大夫被请过去,诊完脉后,眼睛微微一阖,转头就微微摇头,委婉的暗示她已经不行了。
昨天丽月没了,傅奕阳把魏姨娘给踢昏,竟是只有那看门的婆子以前得了魏姨娘不少好处,又因为丽月的事,她就为求个心安,守着魏姨娘,屋子里的炭盆才没有熄灭,不然就这么一天一夜,魏姨娘冻也冻死了。
等魏姨娘幽幽转醒,熬不住了,那婆子不敢耽搁,就跑到正院来禀报,想着魏姨娘到底还是大姑娘的亲姨娘,太太总不至于不管不问。
章嬷嬷用披风包裹着雯玉过来了,章嬷嬷首先是感觉到屋子里热烘烘的,又因为没开窗户,屋子又逼仄,就显得特别闷,再看了一眼放在角落的炭盆,明显不是新烧起来的炭盆。
章嬷嬷在心里感叹一声,要真是装慈和装到太太这个份上,那就不能说是假慈和了。
魏姨娘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跟一张白纸似的。整个人瘦的没了人形,连喘息声听起来都觉得特外无力。
章嬷嬷还真没见过这位,魏姨娘现在早就没了一年前的光鲜亮丽,整个人老了十几岁,又长久没有好好梳洗,蓬头垢面。虽然章嬷嬷看她,隐约觉得底子不差,可怎么都不能和太太比啊。
雯玉不舒服的咳嗽起来,章嬷嬷收回想象,连忙给雯玉又是揉胸又是抚背。魏姨娘听到声音。支撑着撑开眼皮。看到雯玉,眼泪唰的流了下来,伸出皮包骨头的手,嘶哑着声音:“大姐儿。姨娘的大姐儿……”
雯玉已经有很长时间没见过魏姨娘了,以前魏姨娘疼是疼雯玉,毕竟雯玉是她安身立命的砝码,还是争夺傅奕阳宠爱的筹码,他们一家三口可是在南院和和美美的呢。
呵呵。
魏姨娘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想见见雯玉。章嬷嬷也是怕魏姨娘过了病气给雯玉,而且雯玉在这屋子里呆的也不舒服,就出声道:“姨奶奶见谅,大姐儿她才生了场病。还没有大好,能来探望姨奶奶,都是老爷和太太格外开恩了,姨奶奶有什么要交代,说给我听也是一样。”
魏姨娘这才把注意力放到章嬷嬷身上。她捂着胸口惊讶道:“怎么是你?大姐儿的奶娘呢?”
章嬷嬷先皱了眉,可到底魏姨娘还算半个主子,就道:“姨奶奶可能还不知道,雯姐儿的奶娘是个包藏祸心的,不仅伺候姐儿不尽心,还偷拿了姐儿的东西,这等欺主的自然是容不下的。”
“我,我不信。”魏姨娘粗声喘气,可她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眼带泪光朝雯玉的招手,“大姐儿,到姨娘,这里来。”她现在说话都费劲,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的。
雯玉过了年虚岁已经五岁了,可因为从胎里带来的不足之症,小时候又经常生病,虽然这一年来养起来了,可人还是瘦瘦小小的,再加上昨天又病了一场,小脸粉白粉白的,可瞧上去比以前好多了。
魏姨娘叫她,她怯怯的看过去,可魏姨娘现在这样,让一年前见过她的那些人来看,十个里头能有一个认得出来就是走运的了。
雯玉认不出来,可到底对魏姨娘还有些印象,血浓于水,雯玉从章嬷嬷身边怯生生的往魏姨娘那边走。
章嬷嬷眼睛闪了闪,亦步亦趋的跟在雯玉身边。
魏姨娘泪流的更凶了,伸出干枯的手,手指甲因为很久没剪了,看上去挺吓人的,雯玉被吓着了,身子一扭把头藏在章嬷嬷怀里。
魏姨娘本来用手臂撑起来的半边身体也因为雯玉的动作泄了力气,一下子瘫倒在床上,“你,你——”
章嬷嬷一边安抚雯玉一边对魏姨娘解释:“姨奶奶别恼雯姐儿,您一病就这么长时间,雯姐儿想见见您也不容易,好不容易得着机会,可姨奶奶您又病的重了。老爷和太太怜惜雯姐儿身体没大好,未免过了病气,不好去您跟前探望,再往后,您都这样了,雯姐儿就更不好过来了。”
章嬷嬷句句都往魏姨娘肺气管子上戳,那婆子在门外头听得直摇头,被跟过来的翠竹瞥了一眼,立马就闭了嘴。
魏姨娘死死的盯着章嬷嬷,之前还进气多出气少,被章嬷嬷这么一激,竟然撑着手肘坐了起来,唬了章嬷嬷一跳,连忙搂着雯玉往后退了两步。
章嬷嬷也不好太过分,缓了口气就劝道:“姨奶奶快顺口气,都这时候了,您就别跟我一般见识了。您放心,既然太太让我去教养雯姐儿,我必然是尽心尽力的。您看,如今大姐儿的身体和规矩都不是往常可以比的。雯姐儿刚才那般,是乍一下吓着了,现在缓过来就好了。”
说着,就哄着雯玉去给魏姨娘见礼。
雯玉果然听话,魏姨娘眼泪往下落,不再死死盯着章嬷嬷了,伸出手来:“我的儿,到姨娘这儿来。”
雯玉怯怯看了魏姨娘一会子,扁着嘴叫了一声:“姨娘。”
“哎,我苦命的大姐儿啊。”魏姨娘这话就扎了章嬷嬷的耳朵,雯玉已经被魏姨娘搂住,再听魏姨娘一口一个可怜一口一个苦命,章嬷嬷听的额角直跳。站在门口候着的翠竹眉头差点儿竖起来。
翠竹耷拉着脸,魏姨娘这是什么意思,大姑娘养在正院,太太有什么好东西都紧着她,又是找教养嬷嬷,又是寻药膳厨娘,还整治了那奴大欺主的奴才,大姑娘哪里就可怜哪里就苦命了!
真是不识好人心,翠竹在心里狠狠的记了魏姨娘一笔,都这种时候了还死性不改!
魏姨娘抱着雯玉掉眼泪。刚才雯玉被她吓着可真是寒了魏姨娘的心。她还在南院的时候一心想着等什么时候老爷想起她的好来。她就会复起,到时候她再努力努力,挪出去养的大姑娘或许也能回来了。
可等到后来傅奕阳没说要解了她的禁足,她就暗暗指望起大姑娘来了。想着但凡大姑娘在傅奕阳跟前说她一句好话,她日子也就不会那么艰难,可左等右等,也不见傅奕阳的踪影。
魏姨娘就觉得她生的这个女儿靠不住,那时候还在想,怎么就不是个儿子,庶长女跟庶长子那可真是天差地别。
要是个儿子,太太能那么轻易就动了她的根基,老爷也不会不那么顾念旧情。说不定日后侯府都能让长子继承了!
可惜没有如果。
魏姨娘不甘啊,她知道她不快不行了,可就是不甘心就落了这样凄惨的下场。
强打起精神来说:“我有些话想跟雯姐儿说,你先下去吧。”
章嬷嬷皱起眉,刚动了动嘴。就对上魏姨娘阴测测的眼神,配上她瘦的只剩下骨头的模样,平添了几分诡异,看的章嬷嬷打了个寒颤。
魏姨娘扯了扯嘴角:“怎么,我现在连个下人都使唤不动了?我还没死呢。”
章嬷嬷看不上魏姨娘这轻狂劲儿,最后还是往门边移过去,翠竹啐了一口:“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也不照照镜子,她现在是什么鬼样子。”
章嬷嬷摸摸她的头:“她都这样了,就别跟她一般见识了。”
翠竹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嘟囔着:“谁知道她还会不会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狗改不来吃屎,翠竹又扯了扯章?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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