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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他挠了挠头,笑嘻嘻地说:“还有人啊我也派人送回去了,您——放宽心。”他上前来拍了拍我的肩。

  我瞪大了眼。

  张廷耸了耸肩,做了个“请”,说:“那小少爷,您现在是无事一身轻了,就跟我过来,去和三爷他老人家在酒楼吃个饭吧。”

  “小少爷”

  “不会——连一顿简单的见面吃个饭,您都不给面子吧?”

  “唷唷唷,小少爷,这天下没白吃的午餐,三爷帮了您,您是该有点表示一下的是不?”

  “可怜三爷老人家当天一醒来就满屋子地找您,您一声不响地,连个电话也没打来问候问候,让三爷想的——”

  我憋红着脸回看着他,一股闷气像是积在心里,也不知该怎么发出来。

  半晌,才咬牙吐出一句话:“我去——我去就是了。”

  若说一开始我是懊恼的话,当跟着张廷踏入酒楼包厢的时候,倒自是徒留无奈了。

  很显然这事情又是张廷自己自作主张。

  我记得任三爷的口味很淡,就像是久病在床的人,那种常吃的米粥素菜,清清淡淡的,那脆弱的肠胃似乎消化不了一点油腻的肉味。以往能和任三爷在同一张餐桌上吃饭,吃食方面也是要仔细分开来的,而且为了表示尊重,通常桌上也没什么鱼肉可言。

  故此,早年逢年过节,反倒是任家吃得最素的时候,桌上的菜色铁定能让人淡出鸟来。

  可我打小口味偏重,也喜欢甜一些的,辣一点不要紧、苦一点也不要紧,就是怕淡。

  说到这边,我也不隐瞒了——我是绝不喜欢和任三爷在同一张餐桌上的。

  不说他的口味习惯,就说说那气氛。

  任三爷属于少量多餐型,喝一碗米粥也要断断续续,而且一般上看过去胃口缺缺,仿佛就是为了填饱肚子而吃一些意思意思。

  我和任三爷感情融洽的那一年,也曾经很热心地决定给任三爷那和尚舌头好好地改造一番,带了不少芳嫂的拿手好菜去登门拜访——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情,我着实怯步了。

  任三爷就喝了一小碗气味浓郁的人参鸡汤,当晚就徐清宏就着急地打了通电话到主宅说出大事了。

  结果我人赶到郊外宅邸,就见任三爷脸色发白地坐在房里那张太师椅上,后背垫着厚厚的软绵枕,医生才刚走出门不久,护士手里的银色盘子上的团团棉花沾着些许血渍,看得我心凉了一层又一层。

  那时候任三爷见我来了,原来歪倒坐着的姿势好容易矫正了,看过去脸色不大好,却像是要掩饰什么地抬手掩了掩鼻,徐清宏倒是在一边冲着我怪叫道:『总裁!三爷喝了你的汤,上火流鼻血了!』

  于是我就明白了,任三爷是个瓷人,除了要好好供养之外,还不可以随便喂食的。

  所以当我这会儿走进包厢的时候,下意识地低着眼,桌上就摆着几道菜,全是素的不说,单看那色泽便知惨淡,对任三爷的恐惧还没升起,倒是让那一桌子的菜给搅的一阵心悸。

  “三爷,您快看看谁来了?”张廷像是献媚一样地搓着手。

  那模样让我顿然想起一种诡异的画面——就像是古早大老爷在酒楼里吃茶喝酒,还附赠美人来陪酒吃饭的。

  惊悚十足。

  “嘿,三爷,我就说小少爷是个重情知恩的,您看这不是听说您帮了小少爷的好朋友,主动来给您道谢的么?”

  “小少爷,您怎害臊了站这般远,叔侄俩什么话不能说,过来过来。”

  我猛地让张廷拽着前进了几步,抬眼对上任三爷那张带着淡笑容颜时,竟是有一瞬间的失神。

  只见任三爷挥了挥手,两边站着的侍应生就又抬了张椅子过来,看样子是常来的地方。

  “哎,摆这么远干什么,去去去,咋不知办事的。”张廷见那张椅子摆在对头,往那侍应生的手里塞了张小费,自个儿将那椅子拉了过来,就搁在任三爷的位置旁边。然后抬头笑着对我招手,“坐近些好说话,三爷嗓子不好,那么远三爷说两句还得喘个没气——呸呸呸,我说这什么浑话。”

  张廷是个粗鲁人,人还热心得厉害,将我按到椅子上,我便闻到那股檀香中夹杂着类似药味,有些刺鼻。

  张廷折腾得差不多了,就倒退着走了出去,笑眯眯地把门合上。

  任三爷看了看我,眸子像是习惯性地垂了垂,转眼一边的侍应生就给我多拿了碗筷,盛了一小碗的热粥,服务很是周到。在这里能吃到道地的中菜不容易,看这一桌都是清清淡淡的,却觉得肚子也撑了起来。

  但是,我也不是真来吃饭的。

  “祺日。”他看我,不知是不是伤口初愈,说话还是有些吃力,“不合胃口?”

  不等我回答,任三爷已然放下筷子,侧头不知和走来的侍应生低声吩咐了什么,那侍应生点了点头,就招呼着其他人把桌上的菜都撤了。

  “哎。”我叫了一声,这包厢很是宽大,说话大声点还能听到回音。

  “不用换菜了,就这样吧。”我硬是笑了笑,佯装自然地坐正了,说:“三叔您的伤才好。

  “吃清淡一点会比较好吧?”

  任三爷不说话,只是默默地让人换了一桌子的菜,沉默的时候,气氛难免有些凝滞下来。我无意识地搓揉着手掌,却突然听到他开口说:“祺日,你过得好不好?”

  我没来得及应一声,他又说:“有什么需要,记得和三叔说。”他冰凉的手碰了碰我桌下的手掌,然后轻轻地握了握,就像是长辈给予小辈鼓励一样。菜很快就呈上来了,他就又轻轻的放开,我刚才感受不到一丝重量,只有残留在手心的冰冷是真实的。

  桌上的几道菜还算是合意的,只是任三爷换了一碗五谷粥,面前还摆了几个种类不同的水果。他这些年来看过去没老多少,除了几根银丝之外,脸上也没多少细纹,想来还是和吃食习惯有关,任三爷注重养身这点也不是件新鲜事,打从上一世便是这般。

  “还行么?”

  他突然这么问,我原来埋着头,顿了一会儿,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赶紧点了点头,“行、行。很好很好”

  任三爷伸手夹了牛肉,他拿筷子的姿势很好看,放到我面前的小盘子上,语气似乎有些愉悦。

  “多吃点。”

  我频频点头。

  “三叔不知道你现在喜欢吃什么。”他说:“你喜欢就好。”

  我吃得满嘴油腻,头也没抬,咕噜一声,说:“您也吃您也吃”

  舌头像是发麻一样,感觉不出味道了,也有些消化不了。

  扪心自问,我还是怕他的,他一靠近我,我就觉得浑身不对劲。不过算算也过了好些年,再怕也是有个限度的,之前没个心理准备,让他给活活吓了几次,吓着吓着也有点抗压了。

  这一顿饭还算平平安安地过去了,只是任三爷没怎么动筷,也只吃了一小半碗的粥,双手交叠着坐着,原来还说一两句的话,现下倒是静得有些让人发寒了。

  以前和他相处的时候,还能不厌其烦地找话题天南地北地扯谈,现在就不太行了。

  菜过五味之后,任三爷终究还是开口了。

  “祺日,有空回去看看吧。”

  我咽了口冰水,胃也浇凉了。

  他轻声说:“三叔不会逼你了,你偶尔回去看看也好,有空的时候”

  “一两年回来一次也没关系。”

  他看了看我,语气放缓,有点像是在求人。

  “要不然三叔来看看你,老何和芳嫂也”

  我惊恐地抬头,猛然说:“你不要利用他们。”

  他顿了顿。

  脸色慢慢地泛白。

  我自觉说错了话,静默过后,就从口袋里将那信封拿了出来。一小叠的厚度,本来是要去支付住院观察的费用的。

  我将信封推到他跟前,低着头,说:“谢谢您帮忙。”

  “这笔钱,我会和之前一样,慢慢寄回去。”

  他的唇动了动,我抿了抿唇,横心说:“你也不要再汇钱给我了,我不会收的。”

  “我现在自食其力,过得也挺好”

  “我的日子没有你想的这么辛苦,虽然和以前比起来,确实是困难了一点,不过也不需要一定是锦衣玉食才能过日子的。”

  他看着我,像是一句话也说不出了,神色有些惶然。

  我有些迟疑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偏头吸了口气,对着他道:“谢谢您今天的招待。”

  第十二回(上)

  重生之沉云夺日 第十二回(上)

  那时候的事情,我记得一清二楚。

  在那间房里,鼻间只闻得到那股檀香味,连嗅觉都渐渐麻木了,窗帘被紧紧拉上,除了吃喝拉撒之外,其他的时间都是待在床上。

  他只在有人拜访的时候走出那扇房门,其余的时间就待在房里看着我。

  我刚开始的时候挣扎得厉害,醒来回神的时候,唯一能做的就是冲上去咬住他的脖子——我的手被捆在后方,用一条精细小巧的链子,像是很容易扯断一样,可我试着拉扯了不下百次,除了发出清脆的声响之外,连床柱都磨损了,那链子还是好好的。

  他也没躲,仰躺在床上,等我咬够疯够了,才又慢悠悠地坐了起来,用手慢慢地抚过我咬过的地方,垂着眸子。

  骂了他什么,我倒是记得不清楚了,总之能用上的都用上了,以前觉得粗俗的话全从嘴里吐了出来。

  他脸上依旧是不为所动,像是全然没听到一样。

  骂得累了,我就和他好好说,说的没用,我求也求了不下百遍。那会儿公司正是危机的时候,没了个主事的人,保不定要乱成什么样,而到最后我也搞不清是气他把我关着还是对我做出那种事情来了。

  那段时日就像是完全和外界杜绝了。

  就是徐清宏,我也只隐隐约约听见了他的声音,只是当我要呼救的时候,他又开门走进房里,紧紧地、用力地把门合上。

  他把吃的放在床边的矮桌上,从床沿慢慢地挪到中央,然后会先用手背摩挲着我的脸颊,把我从床上扶坐起来,一勺一勺地喂我吃东西,用手擦着从我嘴里溢出的食物,边说——祺祺,这些都是你喜欢的。

  那时候我真觉得他精神不正常。

  我和他争吵的时候——其实就我一个人在叫骂,骂得连眼泪都流出来了,他静静地坐在对头的沙发椅上,像是疲劳地歪着头,偶尔就这么依着沙发睡了。半夜的时候反而会醒来,然后鬼鬼祟祟地挪到床上——做那种事情的时候,他除了喘息,一点其他的声音也没发出来。

  但我也不是每次都保持清醒的,有时候脱了衣服搂着亲着,我就迷迷糊糊睡了。

  过了十几天,好容易让我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