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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那,到底是什么阻止了她的前进?

  祈忆凌想起演唱会结束时辰烽与水卿影结伴离去的身影,心又突如其来地抽痛了一下。果然,不管是否愿意,她都必须开始接受自己与王子殿下之间并非命中注定的事实了吧?

  “很高兴你能跟我说这么多,”见祈忆凌不再回应,苍阳又开了口,带着笑意望进祈忆凌眼里,侧着头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但其实我一开始想问的是,为什么你要拿我当幌子?”

  “啥?”祈忆凌本来正忧郁着呢,散发的潮气都能孕育出蘑菇来了,听苍阳这么一问,气得笑起来,“你别告诉我你脆弱的心灵受到了伤害!”

  “为什么不能?”他缓缓收起笑,嘴角耷拉下来,“难道你就真不怕伤害我?”他的眉心开始攒起,那渐渐变窄的眼睛,细长的一条,被眼珠晕染成了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色,“对一个男人来说,似乎没有比被当成替代品更能伤害他的自尊了。”结尾还带了一个自嘲的笑。

  祈忆凌那易受感染的心不受控制地带了点哀戚,她好不容易把它压下去,白了他一眼:“学长,别看我这样,我也是会生气的。”

  “我知道,我早就领教过了。”

  他笑笑,头微微仰起,似乎在看着天上的什么东西。

  祈忆凌看着他,刚刚驱逐出境的伤感又卷土重来。祈忆凌转身跺了一脚,慌慌张张地说了句:“要进场了!你少在那四十五度角望天,演得再好我也不能颁你一座奥斯卡!”话音未落,便抬脚急急向影院放映厅入口走去。

  人群熙攘,脚步声纷至沓来,祈忆凌却分明听到他并不重的脚步声,一下一下,踏在青白色的地板上。

  章十二 回忆多半是圈套(1)

  “二十一排21号,二十一排21号……”祈忆凌一边念叨着自己的座位号,一边低头察看身旁椅背的号码。她很快发现,因为事前没弄清楚电影院的格局,自己摆了个小小的乌龙:二十一排21号和23号表面上是连号票,实际上也是连号票,但却是两个隔着走道遥遥相对的连号。

  “我的位置是这个。”祈忆凌指着二十一排21号说。苍阳会意地点头,想往19号走去,祈忆凌缩着脖子横在了自己的座位旁,动手指指走道另一边:“呃,不好意思,你的位置在那边。”

  其实19号的位置已经有人坐着了,祈忆凌这么畏畏缩缩地一说,苍阳表情中的不解转为无奈:“喂——”

  “我不是故意的……”祈忆凌低头看着地板,然后感觉自己被人推到一旁,身后有人喁喁细语片刻,之后有人擦着她走了出去。

  祈忆凌正发着呆,突然觉得走出去坐在对面的人有点眼熟,微张开口回头,苍阳好端端地坐在19号上,侧着脸对她笑:“坐吧,女朋友!”

  “少来了!”祈忆凌条件反射地回了句,那个仍在耳边滞留的称呼让她有点不知所措,半晌,悻悻坐下,朝他摊出手,“你买的东西呢?”

  他打开手上的袋子,把一瓶番石榴汁递给祈忆凌。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这个?”这是祈忆凌最怀念的童年味道之一,小时候一有钱就忍不住去买,过了几年这饮料销声匿迹了,后来虽然有别的品牌推出,喝上去却像是完全不一样的味道。这段时间,为了适应面对王子殿下时的身份转变,祈忆凌没过过一天舒服日子,乍然看到自己的心头好,她简直喜出望外,觉得空气里都像是漂浮着幸福的泡泡。拧开瓶盖猛灌了一大口,舒服地叹了口气,脑袋空下来开始想东西,祈忆凌开始觉得不对劲,“你都出去多久了,就买回来这个啊?”

  “猜的。”苍阳轻描淡写地回答了祈忆凌的第一个问题,然后递过一包糖炒栗子和一包奶油鸡米花,权当是对她的回答,“等下开场了就别吃了,嗯?”

  “用不着你提醒,”祈忆凌撇撇嘴,一边往嘴里塞爆米花一边嘟哝,“看电影当然要抱着薯片咬得嘣脆才有滋味,买票看了还得顾忌这顾忌那的,还不如在宿舍里对着电脑看呢!”其实在学校的电影厅看的话,可以在外面的电影院票价学生五折的基础上再来一个对折。但是,这样一来被熟悉的人碰到以及被奇怪的人指点的机会太大,祈忆凌不想冒这个险,权衡利弊之下还是要舍近求远,弃便宜而就昂贵……越想越觉得憋屈,祈忆凌干脆剜了身旁的人一眼,“简直是花钱买罪受!”

  他看着祈忆凌笑笑,似乎想说话,但并没有开口,转脸看起了荧幕上的广告。

  影院的灯蓦地暗下来,祈忆凌也适时地吞下了嘴里含着的食物,乖乖抱着剩下的大半袋鸡米花看着荧幕。

  电影一开头,就是无数戴着枷锁的人。看不到尽头的队伍里,天空灰败的颜色和他们脸上或哀戚或绝望的神情连为一片。紧接着,呈现在所有人面前的是木台之上一排整齐的绞索,戴着枷锁的人们被一批批驱赶到行刑台上,站定,行刑人扳动开关,绞索之下的木板只剩一边和原来的木台相连,方正的空洞之下,一双双毫无生气的光脚,连挣扎都未见。

  被官方定义为海盗或与海盗有关的这一群犯人里,出现了一个瘦削的小孩,他平静地把玩着手中的钱币,然后开口,唱起一首歌,很快,歌声在那群被枷锁困住的人里连成了一片。

  《海盗起义之歌》,伴随着行刑的开关再次落下。

  也许是与前两部如出一辙的晦暗画面和压抑的配乐消磨了祈忆凌的耐性,也许只是因为她累了,荧幕上的影像在她眼里渐渐模糊成了失去棱角的色块,之前撞到树上的额头也隐隐作痛,身体中也开始弥漫着一种难言的酸痛。

  总而言之,电影刚开始不久祈忆凌就睡着了,闭上眼晴前看到的最后一个镜头,是周润发顶着从左脑门盘虬至左颔的疤痕对手下吼了一句:“加蒸汽!”

  朦胧中,祈忆凌感觉有人要拿走自己抱着的袋子,她一边缩紧怀抱一边用无意义的音节毫无气势地嘟哝着,那股要把鸡米花拿走的力量便在她的坚持中慢慢消失了。

  然后,祈忆凌做梦了。

  梦的内容无从考究,梦的结束则是因为祈忆凌随着自己的尖叫声大汗淋漓地醒来。影院里的椅子靠背只到肩,根本没办法睡得舒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睡歪了,头就这么靠在苍阳的左肩上。她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摸自己的下巴,感觉不到口水的存在,才略微放松了一点。

  还没来得及擦汗,周围的一片寂静里射过来的目光几乎又让祈忆凌出了一身冷汗。

  大荧幕上,不太蓝的天空下是不太蓝的海水,雾气缭绕的远景真假莫辨,近景的海滩上是六串看不到尽头的脚印,船长和他不知是敌是友的同伴和另外三个人对峙着,祈忆凌仍然有点迷糊的脑袋一时搞不清楚状况,直到depp顶着烟熏妆啃着指甲扮无辜道“我没插手这事”,祈忆凌才察觉自己在一个完全没有可引起尖叫元素的场景里煞了所有人的风景。

  祈忆凌熟睡前紧抱在怀里着的纸袋不知去向,她揉着肩膀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肩膀是不是都麻了?”

  “还好,”苍阳仿佛亘古未变的表情终于改变了,嘴角带了些许弧度,“倒是你,这部电影有闷到这种程度吗?”

  “呃,也不是,可能是太累了。”祈忆凌正正自己的脖子,之后小幅度地伸展了一下有点僵硬的身体,“到哪了?”

  “大概还剩下三分之一。”他说完,突然话锋一转,给了祈忆凌一种语调温柔的错觉,“刚才是不是做恶梦了?”

  “不记得了,”祈忆凌努力地回忆了一下,确实想不起来,不过会让她吓得尖叫然后惊醒过来的梦,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货色,“大概是吧!”

  荧幕上,三个烟熏妆的depp互相叽歪着,然后那面恶心的墙上又有一个或者说半个depp现了出来,一边说话一边挖下自己的脑子,端详片刻,之后吃了下去。

  祈忆凌跟着另外三个depp嘴角抽搐了片刻,正恶心着,突然听到苍阳问:“丹枫是谁?”

  “什么?”祈忆凌的注意力马上从荧幕上转移,落在他明暗不定的脸上。那个七年来只向墨翎一人提及过的名字,就这么突然地再次浮现在空气里,祈忆凌的心不由自主地漏跳了一拍,之后充满警惕地看着旁边这个男人,“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你刚才做梦的时候叫了几次,我猜那也许是一个名字。”苍阳的表情很自然,“他是你的什么人?”

  “你觉不觉得自己太八卦了?”祈忆凌咬唇瞪着他,眼睛不知不觉有点酸涩了。她把视线移回屏幕上,“这是我第一次请人看电影,不想留下不愉快的记忆。”

  “我感觉非常荣幸,而且到目前为止我感觉相当愉快。”苍阳回应道,“如果能分享一点小秘密,我想我们之间的感觉一定会更亲近的。”

  混蛋,谁要跟你感觉亲近啊!

  祈忆凌开始磨起牙,拿起那瓶还剩四分之三的番石榴汁用力地捏着,考虑着要不要拿这玩意儿敲开对方的脑壳。幸好,对方识时务地闭了嘴,祈忆凌舒口气,正打算为那已经完全浪费了的电影票钱而垂死挣扎拼命看荧幕的时候,又突然听到他说了句话:“我们出去吧!”

  祈忆凌不假思索地点头道:“好。”

  走就走,反正两个小时都过去了,剩下那么点看不看也罢。

  幸好买的是走道旁的位置,他们得以在引起最低程度注意的情况下溜走了。

  “丹枫是谁?”祈忆凌正沿着马路牙子摇摇晃晃地走同时努力维持着身体平衡,苍阳居然又问开了。

  “喂,你懂不懂看人脸色啊?”祈忆凌转身瞪视他。她堂堂一个冥王星人,为了蛰居地球尚且要学些人情道理,这家伙倒是给脸不要脸的。靠着高出地面一大截的马路牙子,祈忆凌终于可以和他平视,话语里的气势也出来了,“非要别人用骂的你才肯罢休?”

  “我已经做好了光荣负伤的准备,”他扬起嘴角看着祈忆凌,笑意从眼里散了出来,“你只剩下两个选择,把我变成死人,或者把我变成一个知情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前倾,鼻尖几乎碰到祈忆凌的鼻,祈忆凌差点忘掉自己站在仅有一掌宽的马路牙子上,想往后退。猛然想起自己的处境然后紧急刹车的结果是,虽然没有往后倒,但身体终于失去了平衡。为了不往后倒,祈忆凌理所当然地往前倾,混乱间额头撞到了苍阳的鼻子,人也扑腾着倒进了他怀里,脚则是彻底悬空了。

  宇宙在上,这混蛋简直是“第一次”终结者!

  “放开我!”祈忆凌脸红耳赤地喊了一声,感觉他缓缓松开了抱紧自己的手。祈忆凌就这么被圈着缓缓往下落去,脚踏上了实地,心却反倒像悬空了似的,“怦、怦、怦”疯狂而混乱地跳动着。祈忆凌的左半边身体几乎和他紧贴着,耳朵差不多正对着他心脏的位置,耳廓里回旋的依然是怦怦的巨响,耳根处某根微小的血脉也亢奋地跳动起来,扰乱着祈忆凌的思维,让她始终分不清楚,耳边的心跳声到底是他的,还是自己的。

  “喂,你到底有没打算放开我?”此情此境,祈忆凌很自然地想起了当日自己因为过度惊慌而始终没搞清楚对方到底是真休克还是假晕厥的不堪往事,有点恼羞成怒,用力地把手抬起,支在自己和他的身体之间,“我快憋死了!”

  祈忆凌的左脸仍然被迫埋在他怀里,另外半边脸呲牙咧嘴的,眼睛愤恨地随着来往的汽车由远而近又由近而远,眼镜已经被弄歪了,视线慢慢变得模糊起来。

  “别动。”他置若罔闻,一只手仍然紧紧地圈住祈忆凌,腾出的那只手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