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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作品:遇见春夏秋冬|作者:空白协议书|分类:精品小说|更新:2025-05-12 02:22:57|下载:遇见春夏秋冬TXT下载
  “我送完单,一不留神,就走错路,不知到了什么地方。刚才……哎哟……!”

  “真的摔倒了?”

  “那还有假?”我叫道。

  女服务员的责怪声变成了温柔的安慰声:“噢?那么,人没事吧?”

  “腿……疼……疼啊!”

  “在哪?”

  “不知道。快到餐厅了吧?这里荒无人烟,四周都是草地,没什么路了。”

  “行!”就在原地别动,我马上就来!”

  “可是你怎么知道我在哪儿?”

  “应该是在小公园里。等着!”女服务员说完,便挂断了电话。留下一片回响着的空荡荡的忙音。

  女服务员嘴里的小公园,就在中华餐厅的正对面。小公园早就臭名远扬,这个地方不是喝得乱七八糟的酒鬼,就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或是些吃饱没事干的黑人。这里发生过许多无头案,是真的“无头案”——尸体被割掉头,像一个人偶那般被丢在这里。

  怎么就会晃到这样的地方来呢?

  我也不知道。

  隔了好久好久,一旁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尖叫。

  “啊——”

  我看了过去:“女服务员?”

  “白杉,是你吗?”

  我侧过头:“是我!是我!帮忙啊!”

  女服务员喘了口气,走到我面前。

  “你怎么人模蛇样的?”她问道。

  “总比人模狗样好。”我回头道。

  “要不是其他外卖员熟练得很,晚上都不知道怎么处理!你哟,真的是……!车子推着回去!赶紧休息一下。”女服务员挽着我手臂,扶起车子,看着我腿上的伤疤,表情就像悉心照料着一个生病的孩子:“还疼吗?”

  “嗯。”

  “那我轻点吗?”

  “嗯。”

  “是这里吗?”

  “嗯。”

  “舒服吗?”

  “嗯。”

  “你好棒!”

  我瞄了服务员一眼,心想她不是看了韩剧就是日剧。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徐晓璇。”

  “在这家店做很久了?”

  “4年。” 徐晓璇说:“店刚开就来了。你呢?”

  “4个月。”我提高了声调:“来法国读法律硕士的。droit mercial international(国际商法)”。

  我将钱包里的学生证翻了出来,摊开,扳平了面,朝上,排在徐晓璇面前:“喏,雷堡大学,照片像我吗”?

  徐晓璇点点头,捶了我一下,嘴角露出好看的弧。

  一道柔曼的月光,从侧面照在她的脸上,散发着一种特别的光泽。她的胸脯安静地起伏,温柔的双眼,两个清新的小酒窝,尤其特别的,是那个像爱乐迪高挺可爱的鼻子……

  忽然,面前有一滩深深的积水挡住了去路。

  “小心”!我不知觉伸出手。

  女服务员的手就像空中飘落的绫罗绸缎,那么柔软,又那么炽热,落在我手心里。服务员踏着垫脚石,轻轻一跳,像只小鹿,从积水上一跃而过,长长飘动的头发在黑夜里带着醉人的香气。

  只有窸窣的昆虫声的周围如此安静,弥散着诱人的花香,两旁路面溅起些雨水,落在瓜藤一般在鹅软石缝隙中生长着的青苔上。我的腿似乎也不怎么疼了……

  ……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中华餐厅的灯光,出现在正前方阑珊的夜雾中,我才稍稍吐了口气。

  忽然,从黑暗而幽静小公园那深而遥远的黑暗里,传出几阵骇人心肺的叫喊声。

  那是种琐碎的暴躁的叫喊,好像一个即将被消灭的凄惨的无助的生物。紧接着,几阵“砰砰”尖锐的鞭炮声响掠过上空。

  鞭炮?

  怎么会有鞭炮?

  莫非是庆祝我牵手成功了么?

  ——“砰”!

  又一声怪异的声响,打破了小公园的寂静。

  突然,从一阵阵不知何处的狗吠中,窜出几个穿着怪异的黑人。

  “la la ……(那里,那里)”!那几个黑人气喘地喝着可乐,边跑边喊。

  正在这时,其中一个黑人却朝我侧过了头:“regard quoi toi?va fait chier (你看什么看?到一边吃屎)”!

  黑人一边骂,一边将可乐狠狠地甩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我一个箭步将徐晓璇档在身前。

  尚未喝完的可乐带着巨大的速度硬生生砸在我后脑上!脚还未痊愈,却被这一砸,我一个踉跄,险些将晓璇撞倒在地。

  “cest toi qui fait chier ,les cons(你们才去吃屎,蠢蛋)”!我狠狠滴朝他们骂去。

  黑暗的月色,透过冰冷的风,是那个黑人睁得大大的双眼。

  可是,这个黑人,似乎,似乎有些面熟……打着唇环的嘴唇,凶狠的目光,还有手背上那个又大又圆的太阳形状的纹身……

  是他?

  我心里一惊,那不正是……在les ulis朝我比划的黑老大吗!

  什么?

  黑老大也愣住了,又伸出食指,露出熟悉的表情:“toi(你)?”

  我猛想起自己脑门被丢的青果,又想起房门上那个又大又丑的喷漆,一阵无名火从我心里头烧了起来。

  随即,我弯腰捡起那半拉可乐,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便将那可乐狠狠地,狠狠地,丢向了那帮黑不溜秋的东西。

  “toi……d’accord (你,很好)!”黑老大恶狠狠地甩出几个字,随即转过身,再次消失进无人烟的小公园里。

  徐晓璇赶紧拉住我的衣服往中华餐厅快步走去,轻声说:“这些人不要惹。他们吃饱没事干的”。

  “我没事专门干吃饱的。”我摸着自己的后脑。

  “你发疯了吗?”徐晓璇用力推推我:“快走啊!”

  “有什么关系?黑社会就黑社会,他们黑成那样,也难免黑社会。”

  “哼……” 徐晓璇摸出几张纸巾,擦拭我身上滴落的可乐:“头没事吧”?

  “噢……这里……有一点疼……”

  “那我轻点吗?”

  “嗯。”

  “是这里吗?”

  “嗯。”

  “舒服吗?”

  “嗯。”

  “你好棒!”

  我点点头,终于知道了日韩剧的威力。

  我说道:“这几个人,外强中干。没什么好担心的。瞧那么瘦的两个人,我可是打架都没输过!”

  “你瘦成这样还打架?你是把自己变成教鞭去抽人吧?” 徐晓璇说:“你怎么可能打得过他们。留学生就好好学习,打什么架?”

  “怕他们不成”?我转过头,忽然,那个太阳形状的纹身从我脑海里一闪而过:“对了,他们手上有一个太阳的纹身,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么?”

  “太阳纹身?”徐晓璇停顿了半会儿,将纸巾丢在一旁,然后若有所思地道:“你确定?”

  我用力点点头。

  “我只是听说,”徐晓璇继续道:“这帮人势力很大,不好惹。具体你问我哥徐总,他有些背景,比较清楚。”

  “势力……势力……”

  “是的,很大。”徐晓璇盯着我的眼睛:“别惹。”

  我笑了笑:“我大学可学过跆拳道。我差不多就是黑带了。”

  “那你现在是?”

  “黑海带。”

  晓璇叹了口气,嗔怪地指着我的头:“你以为那声音是鞭炮吗”!

  不是鞭炮?

  那是什么?

  晓璇锤了我胸口一拳:“你觉得呢?”

  什么东西能发出这种声音……?

  只有……

  我脑袋里忽然闪过一个字。

  我听见自己越来越强烈的心跳,闷响在胸腔里。

  枪?

  居然是,枪!

  “你还是小心一点,法国到处可以买枪”。徐晓璇道:“这里经常有这些事情”。

  我收回挥舞着的拳头,又回头看去。

  从左到右,从前到后,从上到下,几个黑人已经一溜烟彻底没影了。上方的天空泛着墨色,满是星星,一切似乎从未发生过,只剩下寂静黑暗中近在咫尺的中华餐厅,和晓璇锁紧了的眉头。

  遭遇

  法国,这个拥有世界第三大语言的国度,年年发生的恐怖事件多如牛毛。一个大半年时间都在放假的自由国家,游行示威几乎成了法国人的第二生命。

  虽然这几天看似平静,les ulis毫无黑人们的音讯,没人在角落放冷枪,也没人拿着油漆将家里喷个遍,但想起老师们抑扬顿挫,神色夸张的说辞,我的内心总是起起伏伏,总晃荡着那帮人无所事事、簇拥成群踢着足球嘻嘻哈哈的模样。我甚至不敢把家里头的窗帘掀开,仿佛随时随地,都有一颗青果,甚至子弹冷不防地从天而降,在身上打出一个窟窿。

  这天,又是一个平凡的周末,我下了课,便往中华餐厅走去。

  街旁的路灯照在脸上是惨淡的白,黄昏的天空布满一层萧条而恐怖的氤氲,灰蒙蒙看不清近在咫尺的路。

  我下了地铁,路过小公园时,忽然,路旁传来一阵轻飘飘的脚步声。

  只见小公园里稀稀拉拉走来几个身材消瘦,身披黑衣的人影。粗鲁的笑声缠绕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上,带着巨大的回音。

  所谓月黑风高杀人夜……一丝不详的感觉,瞬间笼罩在我心头。

  “hey”!

  穿过沉重的暮色,那声刺耳的叫唤终于打破了黄昏的宁静,随后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将我绕成一圈。

  我的后背像开了一扇窗户,瞬间变冷的风不停往里灌,挤压着血管和毛孔,把皮肤上的鸡皮疙瘩一个个顶了出来。

  “hey”!

  来人又叫到。

  我分明看见那个领头的黑人的手,在空中晃过那个熟悉的、可怕的太阳纹身。

  那不正是……不正是……黑老大吗?

  “oh……chinois……la chinois(哦……中国人……那个中国人)”!黑老大看着我,就像发现了国宝,一惊一乍叫道:“鸟……鸟……!”

  什么鸟?

  我硬着头皮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腿中间,大气不敢出。我在想象自己脸上的笑容,此刻是有多么的憋趣。

  “鸟……”!黑老大又说了一遍。

  这回终于听清了,黑人说的是“你好”。

  “我好”。我伸出手。

  黑老大走上前,抓着我的手就狠狠捏了下去。

  他的手异常有力,粗大的手指就像一个巨大的手铐,将我的手紧紧地铐住在中间,无法动弹。

  “c'est toi ?c'est toi qui m'as insulte la soir ,c’est toi qui m’asjete le coca (是你吗?那天晚上是你骂我的?是你朝我丢可乐的)?”黑老大问。

  我刚想点头,脖子却不听使唤摇摇头。

  “vient 。 toi 。vient (过来,你,过来)”他领着我走回草地。

  湿漉漉的草地显然没有被阳光充沛的下午晒干,一踏上去就可以感觉到阴森的凉气从下至上。悬挂头顶的路灯铺洒下的光线,带着不可测量的重量飘进眼里。

  “toi 。vient (你,过来)”黑老大拉住我。

  “vient……quoi (过来……干什么)”?

  “oh 。le put。 nique ta mere (噢,这蠢蛋,操)”!他笑嘻嘻地和身边的矮个子们叽里咕噜一通,草地飘起一阵的嬉笑声。

  随后,他拍着我的后背,做着李小龙的招牌动作:“chinois gonfu 。 eh (中国功夫,嗯)”?

  我没有说话,倒是几个矮个子过来对他说:“alors; patron。 ca y est 。va y toi vite(好了,老大,算了,快走吧)”!

  “ca va quoi 。 j'aime bien chinois gonfu 。eh ,le con……(算了什么?我很喜欢中国功夫。”)

  “patron……(老大……)”几个矮个黑人无力地哼了两句便不再做声。

  黑老大又弹了弹我的脑袋,向我凑近那张恐怖的脸。

  这回终于让人看清楚了他那张脸——头发密卷,额头宽大,牙齿被烟熏黄,双唇下密布零碎的胡渣,嘴唇上打着一个奇异的唇环,还有那只充满皱纹的,朝我比食指的手,手背上,那个太阳形状的纹身赫然在目。

  我皱起了眉头:“je te connait pas 。pourquoi tu m'as frappe (我不认识你,你干嘛弹我)”?

  “oh lala !ah !(哦哦哦,耶耶耶!)”。

  黑老大学着李小龙一阵乱叫,上来又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