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吧。”唐山海说,“外面风大。”
“好。”徐碧城拢了拢黑色风衣,迈步往里走。
唐山海给徐碧城夹了一些鱼肉,感叹道:“好久没安安稳稳的吃一顿晚餐了。”这顿饭,好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
徐碧城没有什么胃口,她吃下鱼肉,说:“最近发生的事情的确太多了。”
两人安静的吃完一顿晚饭。开车潘兴路的途中,唐山海想起徐碧城告诉他,她喜欢红红的灯笼,因为给她一种安稳和喜庆的感觉。她一心追求的安稳,自己能否给她呢?
一路无话,两人来到秘密据点,拿出设备开始向重庆发送电报。
与此同时,毕忠良坐在侦缉车上,看着两个日本技术人员搜索附近的电报信号。
而坐在前往嘉定的车子上的陈深也陷入了深深的担忧之中。他看见缓慢移动的侦缉车,想到今天和唐山海的谈话,瞬间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唐山海若是真的在今晚发送电报,绝对逃不过日本人的搜索。
“咔擦”一声,电灯熄灭,整个狭小的房间陷入了黑暗。
正在发报的徐碧城吓得一抖,心中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这一次断电,像是老天爷的示警。他们是不是该放弃?
唐山海修好了老化的线路,把双手放在发抖的徐碧城肩上,鼓励她继续发送电话,只需要五分钟他们就能撤退。
徐碧城说服不了唐山海,只好继续发送电报。紧张发送电报的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不远处的公路上,日本人的电讯侦缉车已经捕捉到了他们发送的信号,并且成功定位。
“定位成功。潘兴路138弄附近。”一个日本兵拿尺子在地图上标了一个点,说道。
毕忠良大大的松口气,让梅机关的涩谷队长立刻带人包围潘兴路,同时他向苏三省传达了增援涩谷的命运。
苏三省接到电话,立即代领带领三分队的人,马不停蹄的赶过来与涩谷会和。
皮靴踩在青石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唐山海察觉不对,撩开窗帘一看,正巧看见宪兵队持枪在附近搜索。
“糟了,外面有日本人。碧城,我们立即撤退。”唐山海大为受惊,回身说道。
徐碧城摘下耳机,两人迅速收拾好现场,准备逃离此处。
徐碧城颤抖着嘴唇,惊慌失措的说:“山海,陈深说日本的电讯侦缉车可以拦截电报信号,你说我们发送的情报会不会被截取了?”
“有这个可能。”唐山海的心重重一沉,“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既然日本人特意在附近搜索,肯定是料到我们的动作,很有可能归零计划是假的。我们走。”
唐山海紧紧握住徐碧城的手,她的手一片冰凉,两人躲躲藏藏的离开秘密据点。
另一边,毕忠良拿着从上海交通员手中拿到的密码本,逐个翻译电报信号,很快他便发现这个电报正是归零计划。正好刘二宝和苏三省赶到此处,毕忠良吩咐刘二宝立即召集行动处所有人员集合。如果谁不立即赶到行动处,谁就是熟地黄。
唐山海拉着徐碧城奔跑在错综复杂的弄堂之中。日本人和汪伪特工正在大肆搜捕他们,这突如其来的困境,让他的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两人合作解决了两个苏三省的手下。在唐山海被枪指着的那一刻,徐碧城爆发出了无尽的勇气,稳准狠的砸掉了敌人的□□,眼睁睁看着唐山海将敌人掐死。她忽然感到无比的后怕。如果刚才她没有那么做,那么死亡的人就是他们了。
唐山海回身将瑟瑟发抖的徐碧城拥进怀里,低声安慰着她、鼓励着她。两人重新将手握在一起。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但握住徐碧城冰冷的手时,他才发现自己舍不得死,舍不得离开身边这个女人。他想在往后的日子里,每一天都能见到她美丽的笑容。哪怕拼尽一切,他都要让她全身而退。
狭窄的弄堂中,徐碧城看清了唐山海孤注一掷的、饱含爱意的眼神,没来由的,她的心重重的一颤。
危险接踵而至。一个日本兵发现了他们。
唐山海企图用汪伪证件蒙混过关,但日本兵根本不吃这一套。他飞快的思考着,怎么才能突出重围?可是,此时的他手无寸铁,还带着一个没有丝毫武力的徐碧城,他们根本无法逃脱。难道就这么坐以待毙吗?
日本兵朝天打了一颗子弹,向同伴传达消息。徐碧城听见枪响,吓得魂飞魄散,直接蹲在地上。眼看敌人蜂拥而至,唐山海依旧束手无策。
忽然,耳边传来一道利刃破空的声音,日本兵被飞刀割中喉咙,当即毙命。唐山海回头,惊喜的发现陈深竟在身后,是他再次救了他们的命。
唐山海用力拉起徐碧城,问陈深:“你怎么来了?”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们从我来的路上走,我已经把人清理干净了,你们离开会容易些。我来殿后。”陈深语速极快。
唐山海却不同意陈深的提议,他将徐碧城的手交到陈深手中,请求陈深带走徐碧城,由自己来引开追兵。
陈深知道时间紧急,不愿跟唐山海争论,直接拉起徐碧城往他的来路上跑。奔跑间,徐碧城回头看了一眼唐山海,满脸的担忧和关怀。她明白,唐山海选择把生的希望留给了自己。
“不许动。”一个汪伪特工突然出现在路口,拿枪指着陈深和徐碧城。他得到了苏三省的命令,只要遇见可疑人物,立刻拿下。即使对面的人是一分队队长陈深,他也毫不迟疑的扣下了扳机。
千钧一发的时刻,陈深本能的推开了徐碧城,一颗子弹飞速射过来。电光火石之间,陈深奋力甩出飞刀,准备迎接那颗急速射来的子弹。
令他意料不到的是,电光石火的一刹那,他却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推开,恰好躲开了那枚子弹。
陈深被这一瞬间的变故弄得错愕不已。他迅速回头,就见一个头戴黑色礼帽、身穿黑色西装的人,捂着受伤的肩头摇摇欲坠。
陈深和这个从天而降的救兵对视一眼,几乎立刻就从她的眼睛分辨出,这个人是汪润雨。
“你怎么样?”陈深立即上前半搂住汪润雨。他发现从她的肩头涌出了许多鲜红的血液,顿时惊惧万分。
“我没事。”汪润雨看着他通红的眼睛,低声说,“事不宜迟,我们赶快走,车子就在前面。”
“碧城,快跟上。”陈深将汪润雨背在后背,迅速往巷子外跑去。三人找到停在附近的汽车,陈深飞快的开车离开秋风渡。
徐碧城坐在后座守着受伤的汪润雨。汪润雨用围巾蒙着脸,又戴了一个软帽,将脸全部隐藏在黑暗之中,徐碧城一时间也没发现她的真实身份。
陈深从后视镜中看着徐碧城,说:“我必须马上送你离开上海,日本人肯定已经封锁了各大车站,你坐火车走。”当务之急,是先送走暴露的徐碧城,这样他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我不走。”徐碧城果断的拒绝,“既然日本人封锁了车站,他们肯定也会去火车站搜查。陈深,你送我回家。我装作在家的样子,他们顶多是怀疑我,并没有直接的证据。”
汪润雨压低声音道:“陈深,听她的。”
陈深只能调转车头,送徐碧城回国富门路。
此时,刘二宝正独自徘徊在徐碧城的家门前。
徐碧城定了定神色,走向刘二宝,略带惊奇的问道:“二宝,你怎么在这里?你是来找山海的?”
“哦,徐小姐您回来了啊。您大晚上的还一个人出门,唐队长呢?处座请你和唐队长到处里一趟。”刘二宝好奇的看了一眼徐碧城身后,那里并没有唐山海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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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回归
天空中银蛇乱舞,轰隆隆的雷声不绝于耳,预示一场大暴雨即将来临。
陈深将车停在角落里,远远的看见徐碧城和刘二宝说话,不禁皱眉。刘二宝半夜三更的等在这里,绝对不是一个意外。
汪润雨取下帽子,一双眸子在黑暗中闪闪发亮,低声说:“刘二宝告诉碧城,处座请她和唐山海到处里一趟。”
陈深惊讶的转头,“你会读唇语?”
“会一点。”汪润雨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色瓷瓶,倒出一颗药丸吃下。这是她母亲家祖传的止血疗伤药,效果很好。
陈深启动汽车,往小洋楼驶去。他猜测,或许毕忠良已经截取到了熟地黄发送的情报,此时只要谁不及时回到行动处,谁就洗脱不了内鬼的嫌疑。
陈深直接将汽车驶进小洋楼的院子里,打开后座扶汪润雨下车。
辉婶焦急的迎出来,见汪润雨面无血色,不禁万分担忧,“小姐你怎么受伤了?快进来。”
汪润雨服下药丸后精神好了些,安抚的笑了笑,“辉婶别担心,一点小伤不碍事。”
“怎么不碍事呀?流了那么多血。”辉婶又心疼又生气。
“辉婶,具体事情待会儿再跟你细说,你马上去把伤药找来。”陈深说完,将汪润雨扶到楼上的卧室。
“好的好的。”辉婶并非寻常妇人,她也是经历过几次大事的人,知道此时不宜多问。
陈深将汪润雨轻轻放到沙发上,说:“我现在要帮你把西装脱下来,你忍着点。”
“好。”汪润雨配合着脱下西装,明亮的灯光下,她的头发有些湿润。
汪润雨肩头的白色衬衣沾染了大片的血色,鲜红的色泽强烈刺激着陈深的眼睛。他不由想起另一个同样风雨交加的夜晚,军统上海区被彻底剿灭之时,抗日战士们流下的鲜血。
“陈深?”
汪润雨叫了一声,他立即反应过来,拿起剪刀小心翼翼的剪开衬衣,露出一个鲜血淋漓的伤口。令他感到万分庆幸的是,子弹没有射中肩胛骨,只是擦伤了左边肩头的皮肉。即使如此,被子弹烧焦的伤口也显得触目惊心。
“来了来了。”这时,辉婶拿着一些纱布和棉花上来。见陈深正帮汪润雨清理伤口,忙去浴室放了些热水端过来。
汪润雨咬了咬嘴唇,对陈深说:“我西装里有个蓝色瓶子,那里面是止血消炎的药粉,你倒一些在我伤口上。”
“好。”陈深立刻照办,明知故问,“你随身带着这些药,是预料到了什么吧。”
汪润雨虚弱一笑,说:“我只预料到你会去帮碧城,带药是以备不时之需。谁叫你之前老是受伤呢?”
陈深闻言,手不禁抖了抖。他没有受伤,反而是她为了保护他而中了枪。那颗飞速射过来的子弹,如果击中的是汪润雨的心脏的话,他该怎么办?她本是安全无忧的,却因为他的莽撞行事,不仅身受重伤,还将面临着身份暴露的危险。
辉婶见陈深似乎情绪不稳,忙道:“陈队长,不如让我来给小姐包扎伤口吧,我学过这个的。”
“好。”陈深略微苍白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起身让开位置。
汪润雨伸出右手握着陈深的手腕,“你别自责,如果我是你,我也无法对碧城坐视不理。”
“我明白。”陈深低头凝视着她。她的眼睛一如初见时,澄澈如秋水,荡漾着柔柔清波。就是这一双眼睛,让他在昏暗的夜色中,立即辨别出她的身份。
其实,在决定去救唐徐二人之前,他便设想过所有可能,包括之后如何解释自己不在嘉定。可他万万没有想到,汪润雨会因为担忧他的安危而只身赴险。在汪润雨中枪倒下的那一刻,他忽然感觉极度的害怕,心脏像被一双手紧紧握住,痛得无法呼吸。直至现在,他仍心有余悸。
这时,辉叔在外敲了敲门,说:“陈队长,能否借一步说话?”
辉叔的声音打断了陈深的思绪,他对汪润雨笑了笑,“我先出去一下。”
“等等。”汪润雨叫住他,指了指她的西装,“另外一个口袋里有一根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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