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住手,不然我就开枪了。”东西一入手,我就知道我赌对了。枪的沉重质感不仅压手,而且压心,我不知道自己哪来这么大的冲动,明明何书桓他们只有可能是被狠狠的教训一顿,不会有重大伤亡,可我持枪的手还是稳稳的抓住冰冷的枪身,身子慢慢退后,抵在墙边,警戒的看着屋内的每一个人。
所有人都被惊住了,后台看热闹的舞女尖叫着一哄而散的跑了出去,那些保镖打手也暂时被喝住了,尔豪、杜飞、何书桓三个人狼狈的从地上慢慢的爬起来,背靠背的靠在一起。依萍和梦萍目瞪口呆的看着我,场面暂时安静的吓人。
“你是干什么吃的,居然让一个小姑娘把枪从身上拿走,没用的饭桶。”这时一个穿着银灰色中山装的人走了进来,粗眉大眼,高额窄鼻,行走间隐隐带着风声,气势如虹,身后还跟着几个人。举手对着那领头人就是一个耳光过去,打的他不敢啃气。
在他的训斥下,那个黑衣领头人满脸羞愧却没有一丝怨恨的情绪,偏头看了我一眼,上前在中山装男人耳旁说了几句后,静静的退到墙根处,等着中山装男人来解决眼前的局面。
“小姑娘家家的,什么不好学,偏学那些大老爷们,舞刀弄枪的。玩玩闹闹也就算了,别弄出个真格的来。”中山装的男人看着我时,语气温和态度和善,不知怎么的却让我内心升起一股寒意,汗水顺着背脊不断往下滑落。
无视我手上拿着的枪,他用一种缓慢的眼神扫视了一眼后台内的所有人,眼神锐利如有声,平缓的又开了口,声音同样听不出喜怒来,“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在他的气势下,我拿枪的手微微的颤抖着,长时间紧张的握枪,让我的手不由自主的抖动起来,手心步满了汗水,嘴里干涩一片。
“这位先生,是这样的。我和这里的秦五爷是朋友,和这里的白玫瑰……”何书桓勉强咽了咽气,忍住身上的疼痛站了出来,试图缓和眼前的局面,由他来解释事情的经过。可刚开口说了几句,那个中山装男人阴冷的看了他一眼,打断了他的话。
“我知道你是谁,申报的记者,有几分文笔,秦老五很欣赏你,不代表我能容忍你在这里放肆。我要真把你给废了,秦老五也不会为你说些什么。”中山装男人听了何书桓的话,眼露凶意,话里嘲讽的意思明显。他把目光一转,看向了我,微微抬头,“你来说。”
“今天这件事确实是我们的不是,因为这里的白玫瑰小姐与我们是旧识,家兄见她沦落至此,气急之下与她发生了争执,动了口角,不小心与前来保护这位白玫瑰小姐的保镖大哥们动起了手,在下担心兄长的安危,情急之下错手借来那位大哥的、恩、东西、一用,至于给贵舞厅造成的损失,事后陆家定当全额赔偿。还望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们这些不懂事小辈的无礼行为。”谨慎的斟酌说出话里的每一个字,我毫不闪躲中山装打量探究的目光,压下心头的紧张窒息感,尽量做出一幅态度诚恳的样子与他直视,同时握枪的手微动,让枪管稍微向下倾斜。
“小姑娘有胆识。”中山装男人眼含赞许,坐在手下搬来的沙发上,跷起一只腿,不紧不慢的从口袋中拿出一个小匣子,我知道那是用来装烟的盒子,果然,他从匣子里面取出一支烟,悠然的点燃,慢慢的吸了一口,舒适的吐出一个烟圈。“只是,你没有说服我。而且,你现在手里还拿着枪。”
“是我失礼了,希望您大人有打量,不与我们这些小辈计较。”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收起手上的枪,把枪平放在一只手掌上,任由他的手下从我手上把枪收走。
尔豪他们见状迅速的站到我身旁,把我和梦萍护在身后。
“李哥,他们几个是我的朋友,也和秦五爷是相识,今晚的事全怪我,您就发发善心,让他们走吧。”依萍显然是见过这个李哥的,也不知道情势会发展成眼前这个样子,努力挤出笑脸几步上前,想要走到中山装男人李哥的身旁,被他的手下拦住。
“李爷。”这时,站在门口的一个黑衣保镖走到中山装男人李哥的身旁,凑过去悄声说了几句话,李哥听后若有所思的注视着我们这群人,半响不开口,谁也不清楚他现在是在想些什么。
“行了,看在秦老大的份上,你们走吧!”过了一会儿,抑或是过了许久,中山装男子,也就是李绍棠从椅子上坐起来,似笑非笑,玩味的说出这句话。
“多谢李哥您高抬贵手,我们感激不尽。”何书桓抢先一步开口,护着我们一行人慢慢向门口转移。
“等等。”李绍棠叫住我们,突然做出了一个让人震惊的动作。他从身旁的手下手中拿过那把枪,动作迅速,枪口对准我扣动了扳机。
第二十二章
枪膛发出“啪”的一声轻响,梦萍捂着耳朵尖声大叫,事发突然,谁也没料到他会有这番举动,我下意识的撇过头,把离我最近的梦萍一把扯进怀里抱住,紧接着又感觉自己被人从后面护住。左手边,杜飞和尓豪抱头躬身蹲在地上。
李绍棠兀自一笑,手枪在掌中旋出一道漂亮的圆弧,径自把枪扔回一个手下的怀中,“小姑娘,有时候,做事是不能光凭一时冲动的,不然谁也保不住你。这次就算了,钱也不用你们赔,我会亲自找秦五爷要这笔账的。好了,你们走吧!”
他说完这番话,随手将手中燃烧到最后的烟蒂弹开,跟来的时候一样潇洒,挥挥手带着他拿群黑衣手下全走了。
站在夜上海舞厅的门口,我浑身止不住的颤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后背处的衣服都被汗水汗湿完了。我之前还觉得自己很英勇的行为,在这一刻只感觉到后怕。算上前世加今生,这是我第一次拿到真枪,那沉重冰冷的质感此刻还停留在手心中久久不散,真不知道自己是哪来那么大的勇气与胆量,或许说是冲动与鲁莽也未尝不可。在心底苦笑一声,我暗付,今晚可真是蠢到家了,想他们也不敢真的在夜上海舞厅动枪杀人。
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握紧,手心传来一股温暖潮湿的触感,顺着视线望过去,何书桓正一脸担忧的看着我,手掌微微施力,向我传达阵阵安慰与温暖。
刚刚是他从背后抱住我,在李绍棠用枪指着我的瞬间护住我了,撇开剧情中的那个何书桓不说,现在的何书桓,机智勇敢,满腹才华,温柔大体,确实是一个理想的男友丈夫人选,很容易让人心动。
梦萍也是靠着杜飞的搀扶才走出来的,旁边是被尓豪拽着走出来的依萍,彼此相望,看着每个人脸上的汗水与惊恐,心底不约而同的升起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专注于眼前的我没有注意到,依萍对夜上海门前拉人力车的一个车夫微微的摇摇头,那车夫看了她一眼,戴上草帽,拉着空车离开了。
“我们必须好好谈谈,一则是跟如萍,二是跟白玫瑰,现在这个时间也没有什么地方可去的了,去我和杜飞租的公寓谈吧,那里比较安静自在,我们可以放开了说。”何书桓拉着我的手没有放,一脸认真的对尓豪建议。
“我跟你们没什么好谈的,我还要回家。”依萍扫了一眼何书桓拉着我的手,眉眼一黯,转而又不在乎的开口,语气显得十分不耐。
“一会儿谈完了我负责送你回家,这么晚了,你一个人走也不安全。”何书桓看看我又看看依萍,不知道这会在想什么。
此刻我正身心疲惫,手被何书桓握在手中也不再挣扎,低垂下眼帘看着眼前的一幕又一幕。
最后依萍还是跟我们一起去了何书桓他们租的公寓,位于南京路靠圣玛丽教堂不远处的一所阿派门里。
阿派门是上海市内的一道独特的风景,取义是英文(apartment),专门用来租赁给在上海工作的外国人或是有需要的人。建筑式样多姿多样,有仿古典式,西班牙式,乡村别墅式,英国式,法国式,德国式,混合式等,风格布局不一,在顶层却不约而同的保留了一个空中花园,供居住在其中的人休闲娱乐。
在酷热夏天的午后,登上露天的白色天台上,于花草鸟木之下,坐在老式的旧圈藤椅中,背依着碧蓝晴天,感受着不时吹过的徐徐暖风,听着远处教堂传来的悠扬暮钟,是辛勤工作了一天后的上海市民最大的享受。
何书桓他们租的这间公寓我还是第一次来,现在不是黄昏,我也不是上班族,自然也没有闲情逸志去欣赏领会这老式的风景与建筑。踏着昏暗沉重的橘黄色灯光,我们到了顶楼,只要推开屋内的一扇后门,门外就是那宽阔的白色天台。
进了屋子,伤的比较轻的何书桓找出一个小小的药箱,交到我跟梦萍手上,杜飞从脖子上取下他的相机,心疼的无语附加,仔细把他的宝贝相机检查一番,见相机没有太大损伤,他高兴的像是忘了身上的疼痛一样,抱着相机欢呼雀跃,手舞足蹈。把相机收好后,他这才有时间倒在沙发上喊疼。尓豪和依萍,进门之后,一个坐在沙发上,一个倚在后门旁,神情都是冷冷冰冰的,一言未发。
“如萍,我要先说说你,你今晚怎么能这么冲动,万一那枪里真的有子弹,你叫我们这些关心你的人怎么办,你叫尓豪回家后,怎么向你爸妈交代。”何书桓处理完他指关节上的伤,用一种不赞同的眼光看着我,眼里充满了专注与关切。
“就是嘛,如萍,你今天的举动真是吓死我了,连我的心都差点被你给吓了出来,还好枪里面没有子弹,不然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们了。不过,说真的,你今晚实在是酷毙了。”杜飞伤的比较重,梦萍和我一左一右把他夹在中间帮他处理伤口,青了一只眼睛的杜飞,带着破掉的眼镜,青紫交加的脸看起来格外具有搞笑效果。
“姐,你真的太厉害了,我连那把枪是怎么到你手上的都没有看到,你是怎么拿到那把枪的啊?你的胆子真大,太厉害了。”梦萍点头附和杜飞的话,张着双星星眼看着我,语气里充满了崇拜与敬佩。
“喂,我们现在说的是如萍的人生安全,你们两个严肃点,好不好?”何书桓装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眼里的笑意却泄露了他的真正情绪。“好了,总之如萍你以后注意自身的安全就好了。这件事我们押后讨论。”
“再说说你,认识你这么久,你都不肯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先在好了,总算知道你的名字了,原来你姓陆。你怎么会和如萍她们是姐妹呢?”
“要谈就快谈,我不能再耽误时间了,我妈还在家等我。尓豪、如萍、梦萍,让我们一次把话说清楚,我妈不知道我在歌厅唱歌,如果你们还心存仁厚的话,如果你们还有那么一丝良知的话,就不要去伤她的心。除了我妈,我现在什么都不在乎了。”依萍仿佛被何书桓的话惊醒,看看外面的月色,扭身回头,明明是求人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不见一丝温存与柔和。
“你以为你在夜上海舞厅唱歌的事瞒的了谁,佩姨早晚会知道的,爸也会知道的。你想让我们陆家再闹的天下大乱吗?你想想看,如果爸知道了,以他的火爆脾气,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上次只是打了你几鞭,这次就真说不定会做些什么了。”尓豪推开何书桓递给他的热水袋,又是气愤又是担忧的对依萍说道。
尓豪还是很关心依萍的,不然他不会看到依萍在夜上海唱歌就这么气愤。如果是不相干的人,他才不会去多管这个闲事。偏偏这份关爱依萍感受不到,也不想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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