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馆里的客人开始多起来,看过两对情侣依偎着走进来后,首先引起我注意的是一个穿着雍荣华贵、气质成熟的女学生,她也许是研究生,烫着酒红色长发,戴着黑框近视镜,挎着笔记本电脑包,独自推门进入。
她进入咖啡馆后向我们这边张望了一眼,虽然她的打扮、气质和沈括口中描述的李嘉有些差距,但是她向我们这边张望时,眼中有一种坚硬的东西,让我又产生怀疑。
她直接向我们走来,她的步幅很大,步伐很快,目光直视,毫不避闪迟疑,骨子里透岀的气质和沈括口中的李嘉相当吻合,我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里,手心也不知不觉泌岀汗来,我迎着她灼灼眼神,目送她走近,又走远,停在我们身边的一个位子,坐定打开电脑上网。
我舒了口气,沈括也顺着我的眼神偷偷瞄那个女生。
“最多八十五分吧。”他低声对我说。
“李嘉呢,李嘉能打多少分?”我脱口问。
“九十五分。”沈括笃定地说,“我阅女无数,看不走眼,李嘉是那种可以让男人犯贱的女生,她表面开朗,主动,容易接近,内心其实也蛮传统,有她自己的坚持,绝大多数幼少青中老男人和她交往几次后,都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是吗?”我惊讶。
“是啊!”沈括声音夸张地附合道,”我们学生会好几个哥们,包括那个傻逼副主席在内,都想追她,鲜花送了一卡车,饭局请了满菜单,以官许之,以色魅之,统统没入她的法眼,一个个败下阵来……”
“嗖”地一声;《伊斯坦布尔》掷进他的怀里。
“靠;那你还让我当炮灰!”我忿然起身要走。
“哎,哎,你着什么急啊,既来之则安之,我一开始就跟你说过,我们今天的首要任务是养眼,其次是聊天,再次是享受咖啡,最后才是约会。你心态放平,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真不行不是还有我嘛,我在旁边给你加油助威!”说着,沈括做了两个振臂高呼状。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我怨道。
“就咱这关系,有笑话也早看腻了。”他把《伊斯坦布尔》掷还给我,“张昊,你坐下,你站着我说话难受。”
就在我重新落座时,我不经意地瞥见一个年轻女孩的脑袋从咖啡馆拉开的门缝中钻了进来,东张西望一番,然后才推门走进。我的心脏随着她的进入又提到了嗓子眼里,愣愣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沈括看出了我的失态,也向门口望去。
“别看了,不是李嘉。”沈括果断地打消了我的猜疑。
果然,那个年轻女孩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又东张西望一番,随即拉开门招呼同伴进来。好家伙,一口气进来七八个女生,找了个雅座围坐在一起聊天。沈括抬腕看表,嘴里咕浓着说:
“时间也快到了,我去个洗手间先。”
我埋头再次翻阅手边那本《伊斯坦布尔》,书中的插页老照片很好看。
就在我全神贯注地欣赏那些黑白照片时,一个身影突然像一片乌云一样,站在我身边,挡住了我看书的光线,我茫然地举头望去——靠,差点没吓死我!只见一只肉食性霸王龙正睁着探照灯一样的大眼睛,低头审慎地盯视着我。
“你是张昊?”霸王龙试探着问。
我惊恐地点点头。
“沈括呢?”霸王龙又问。
我惊恐地指了指洗手间。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说完,霸王龙一屁股坐在我的对面,把黑洞洞的两个鼻孔准确地对着我,嘿嘿傻笑。
我木然看着她,莫非这就是传说中可打九十五分,鲜花送了一卡车、饭局请了满菜单,以官许之以色魅之一个个老少爷们依然为其败下阵来的三超美女李嘉?!
一朵蘑菇云在我脑际轰然腾空而起,然后一片空白。
神啊,救救我吧!
再度造访(1)
3、
这是一个月朗星疏的夜晚,我蹬着那辆能演奏交响乐、超拉风的破烂自行车回租住的公寓楼。这一晚真是太衰了,我几乎一路泪奔回家……
霸王龙坐在我的对面后,也不叫服务员点饮料,而是直通通问我:
“你学什么专业?”
“哲学。”我答。
接着就发生了一件超级诡异的事情,只见霸王龙突然笑得花枝乱颤,好像听到了什么很可笑的笑话。
我略显尴尬地举起咖啡杯,呷了一口咖啡。这时,我才意识到晚上喝咖啡会失眠,今晚真是没干对一件事情。
霸王龙在没有笑得晕死过去之前,终于停止了抽风一样的笑,开口问我:
“学哲学有什么用?”
我讨厌别人问我这个问题,虽然我也觉得哲学似乎没什么用。于是我只好把在课堂上老教授们用来安慰我们的话鹦鹉学舌地讲给她听:
“从表面上看,哲学确实没有直接的功用,但是正所谓无用之用是为大用,哲学是最深沉们学问,它是关于世界观的学说,人类社会的每一次大的改变都是由世界观的改变开始的……”
这时,沈括这小子从洗手间岀来。当他发现他的位置被一头霸王龙所占据,也是惊愕地险些要了老命。
“项枝朱,你怎么在这儿?”沈括冲着霸王龙大叫。
这只名叫项枝朱的霸王龙寻声望去,看见沈括后,用一种遇见熟人的亲切口气说:
“李嘉今晚突然有事来不了。”
“可我也没让你来呀!”
“我是替李嘉来的。”
“这事也能替?!“沈括几乎是吼着说。
项枝朱被吼得又一次花枝乱颤起来,我很好奇一个女孩子被人这么不礼貌地大吼大叫,竟会笑得这么开心。这个世界上还真是什么人都有,我在一旁抹汗。
沈括掏出手机,翻开机盖,开始轻声揉语地冲着手机唤道:
“李——嘉——”
没接通。
沈括又面现笑意,用更加轻声揉语们声调唤道:
“李——嘉——”
我又抹汗,自从沈括这小子学会使用手机中的语言键功能,整天就像个白痴一样对着手机叫唤个没完,他那款手机的语音识别功能又不够强大,每次我都要眼睁睁看他呼唤一万遍才能接通。可他就是改不了一贯的得瑟作风,能得瑟处且得瑟,不能得瑟也得瑟。如若不是项枝朱这只霸王龙在旁边,我真想一脚把他从咖啡馆里踹上天。
第二次还是没接通,沈括脸上有些下不来台了,只见他使出浑身解数,张着河马一样的大嘴,呼出一口气似地唤道:
“李——嘉——”
这次总算通了,对方接电话也挺神速,沈括的手机里立即传来一阵喧闹声。以这嘈杂无比喧闹声为背景,一个清脆的女声从手机里传来:
“你好,我是李嘉,请问你是哪位?”
“靠——,李大小姐,你怎么还没把我的手机号存到手机里,每次都要问我是谁!”
电话里随即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沈括把手机从左耳移至右耳,起身离开座位,站在角落里继续着通话:
“李大小姐,你真没意思啊,第一次约你出来就放我们鸽子……这事能替吗?你看上去清清爽爽、聪明伶俐一小妞,怎么关键时侯犯浑,要不是有我,我这哥们早怒发冲冠了……明天?明天黄花菜都凉了,我郑重地向你发出最后通牒,限你二十分钟内立马出现在阅读时光咖啡馆,否则后果自负……喂,喂,喂!”
沈括合上手机,轻叹口气,走了回来说:
“她今天脱不开身,只有明天有空了。”
项枝朱又哈哈大笑,笑得令我毛骨悚然。沈括也没管项枝朱,面朝我说:
“往后推一天也没关系,明天让她赔罪,请咱们消费。”
我没意见,我能说什么。
我们和项枝朱在阅读时光咖啡馆坐到七点来钟才离开。因为下了课就等在咖啡馆,也没正经吃饭,离开咖啡馆后,我和沈括又去学校后门的一家火锅店吃火锅。
火锅店的电视上正在直播中国国家足球队的比赛,解说员依旧是亘古不变的刘建宏,火锅店里人声鼎沸,并随着刘建宏的解说节奏不时发出亢奋和唏嘘声。我和沈括点了一锅麻辣火锅,点了肉片、鱼丸子、海带、土豆片、豆腐皮和青菜若干种,我们一边涮火锅,一边又扯起淡来。
“你知道吗,这足球里也有哲学。”沈括嚼着刚塞进嘴里的肉片,神经兮兮地说。
我唔了一声。
“你知道其中有什么哲学吗?”沈括老毛病又犯了。
“说!”
“追妞就像一场球赛,只要能上场就有机会,不要急着射门。急功近利,操之过急,射也射不进,还浪费破门良机。”
这时,随着刘建宏的一声长啸,火锅店里立即十分应景地响起一阵唏嘘和叫骂声,中国队果然又射偏了。
“不要说足球,这火锅里也有哲学。“沈括又神经兮兮地说。
我又唔了一声。
“你知道这火锅里有什么哲学吗?”
“靠,你他妈再卖关子,我抽你!”
“好,好,我说。”他连忙做了个息怒的手式,“你看,这是白菜叶,在火锅里轻轻一涮就能吃,甚至不用涮也能吃,项枝朱这类女孩就是白菜叶,涮一下就可以捞,涮也行不涮也行,白菜叶便宜可不好吃,而李嘉是什么,你知道吗?”沈括直视着我说。
“什么?”我问。
“李嘉是鱼丸,你得涮久点才能下嘴,正所谓好事多磨,心急吃不上热豆腐。”
“切!”我不屑地回道,“我心急什么,过了这一天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倒是你两头都没落好,值得同情。”
沈括自嘲地一笑,用筷子从沸腾的火锅里夹出一个涮得黄澄澄的鱼丸,在眼前故作把玩似的欣赏起来。
突然,那个黄澄澄的鱼丸从沈括的筷子间掉落在地,两只不知埋伏在哪个黑暗角落的小狗一跃而起,发挥更高更快更强的奥林匹克精神,一霎那间就窜到沈括脚边,你争我抢一番,随即逃得无影无踪。
沈括一愣神,战斗就已结束,他呆呆地看着两只小狗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我,然后又神经兮兮地对我说:
“这狗身上也有哲学。”
再度造访(2)
我一怔。不过,沈括这小子这回倒没卖关子,只听他故作深有城府地说:
“鱼丸涮的时间再长,还不是被狗叼走了呀。”
他话言刚落,一根筷子已然敲在他脑门上。
“你骂谁是狗!”我冲他大吼一声。
吃完火锅分手时,沈括一再嘱咐我说明天同一时间还在阅读时光咖啡馆继续这个未完成的约会,还说不见不散什么的。我跨上自行车,有气无力地敷衍道:
“别再提那个约会了。”
沈括讪讪地说:
“既然已经答应人家了,人家也答应赔罪了,爽约不好吧。”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不就是面子上下不来吗?我答应去就是了,我再不给别人面子,能不给你面子吗?”
我的话立刻像给沈括这小子吃了一粒定心丸,他笑着拍拍我的肩膀,说:“好兄弟!”他又说:
“不回宿舍坐一会儿,哥几个都挺想你。”
“这话说的,好像我已经永别了一样。”我笑道。
“是啊,你的黑白大照片挂在宿舍里,都落满灰尘了。”沈括也开玩笑说;”不回去瞻仰一下自己的大照片?”
“改天吧,我今晚回去还有事呢。”我跨上自行车说。
沈括一愣神,狐疑地望着我,心里似乎在揣测我大半夜还会有什么非得赶回家的急事。我当然不能告诉他今晚还会有一只狐妖来找我,于是也不多解释;做了一个模棱两可的表情,趁着沈括一愣神的空当,蹬上车扬长而去。
骑至街口;身后突然传来沈括仿佛顿悟般的喊声:
“张昊;要保重身体——!”
我一个趔趄,险些从自行车上栽下来。
距离公寓楼越近,沈括、项枝朱的声形面貌就越远,长发美女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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