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柔和了眉目,温声道,“我会的,或者你可以时常来看看它。”
眼前的小孩闻言果然笑的更开心了。他很喜欢看陆夕寒脸上那种单纯真挚的笑容,似乎世间一切挫折都不曾沾染给他半分戾气,即使不开心,只要哄一哄,脸上的乌云很快就无影无踪。
陆夕寒出了顾柏时的办公室,忍不住用手捂住自己心脏的位置。
那里正轻快的跳着,仿佛在一路欢歌。
从顾柏时口中听到喜欢二字的那一刻,他突然醒悟,他对顾柏时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原来是一棵会生花的树,花名喜欢,不知何时在他心里落地生根,抽枝发芽,如今回头一看,早已华芳满枝。
萧何从院长办公室出来,他刚被训了满头满脸的口水,心里不爽的紧,打算串门到顾柏时的办公室聊聊骚,解解闷。他在半路上碰到陆夕寒,等着他主动喊好,却发现那学生失魂落魄的,仿佛没看到他似的径直走了。
萧何也不在意,直接闯进了顾柏时办公室。
顾柏时看了他一眼,没理他,又继续鼓捣自己的咖啡机。
萧何知道他心情应该很不错,因为这人只有心情好时才会花闲工夫做这些繁琐事。他心里有些不平衡,抱着胳膊倚在门框上,笑道,
“我说顾博士,你这一杯咖啡泡完,我都喝完三瓶酒了。”
顾柏时终于泡好一杯咖啡,施施然的坐在自己的沙发上,悠闲的喝了一口,这才抬眼看他,“有何贵干?”
萧何笑骂道,“靠,请问这位老同学,我幼小的心灵刚受创伤,你这么冷淡的对我,对得起我们这么多年的情谊吗?”
顾柏时轻哼一声,“你把我照片发给我妈了。”
萧何走进来,瘫在沙发上,“别生气嘛,发给沈阿姨有什么要紧的,那是你妈,想要儿子的照片有什么错吗?”
顾柏时蹙起好看的眉,似是想到了什么让他难堪的事。
萧何拿过桌上的咖啡,如牛饮水般灌了下去。
顾柏时眉头皱的更深了,他起身,拿了一个新杯子,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萧何对他的嫌弃视而不见,兀自说道,“谁让你都不让我拍几张?本摄影师拍过那么美人,还就没人不满意我的技术。”
顾柏时端起新的咖啡喝了一口,将新杯子远远放在萧何够不着的地方,说道,“我不喜欢拍照,再说谁知道你会不会把照片放到什么奇怪的地方?” 他脸色有些难看,似乎是想到什么难以启齿的事。
萧何拍着大腿哈哈大笑,他和顾柏时、严筱都是大学同学,但顾柏时比他们小两岁,面皮格外薄。那时顾柏时是出了名的新闻院院草,因为名字第二个字总被人读作博,有个顾博士的外号。新闻院上摄影课时,女生都喜欢悄悄拍顾柏时,他防不胜防,还被老师勒令当模特。
萧何有次偷拍了一组他的照片,恶作剧放到了网上。那时网络兴起没多少年,还是bbs时代,那组照片传播很广,听说在某个基佬论坛里尤为受欢迎。当时有别的院的男生在那论坛看到照片,以为他是同,兴奋的跑来表白。顾柏时那张脸臭了好几个月。
萧何哼了一声,问道,“你既然不喜欢拍照,还让那个小孩拍你?那水平还谈不上入门,太菜了。”
顾柏时不以为然,“我觉得拍的挺好的。”
“你可真是臭美。” 萧何骂了他一句,又说道,“对了,你那单反我给那小孩了,怎么谢我?”
顾柏时瞥了他一眼,无情道,“我自己的相机,凭什么谢你?”
第十三章
到了下午,沈女士给顾柏时下发了最后通牒,勒令他速速回家吃饭。
顾柏时路上在超市里买了些水果,一进家门,就看到沈枝秋正拿着抹布擦拭墙上挂的照片墙。
顾柏时走过去看了一眼,叹气,“妈,你怎么又把我的照片挂在墙上?”
沈枝秋女士满面笑容的看着墙上儿子的照片,神色颇为得意,
“你还有脸说,我让你在学校梨花丛里多拍些照片,留作纪念,你偏不听。要不是萧何那孩子给我,我都不知道你竟还有这张照片!”
顾柏时扫了眼满墙的纪念,扶住额头,他有些后悔让陆夕寒拍那组照片了。顾柏时虽然本身热爱摄影,但从不愿别人拍他,一切源自于沈女士带来的阴影。
沈女士喜爱给儿子拍照不说,还喜欢把照片挂满墙壁,每每有客人来到他家,沈女士便要领着客人一张张欣赏:
“您看,这张照片是柏时七岁时拍的,当时他玩跷跷板摔了个嘴啃泥,我这个当妈的居然第一时间拍了张照片。”
“您拍的对,看看您儿子那时多可爱啊!”
“再看看这张,这是柏时十四岁时拍的,那时有个小女孩递给他一封情书,他拿回家惊慌失措的问我怎么办,您说我能怎么办?我当然是拍下来了!”
“可不是么!您儿子肯定打小就受女孩子欢迎!”
顾柏时看着墙上他的照片,从一岁到现在,十八岁后的照片就少了很多,大抵是他的反抗终于有了作用。
他转过身,在另一面墙上看起来,那里的照片主要是沈枝秋和顾平川的,他突然发现一张奇怪的照片。
“妈,这是您什么时候拍的?”
沈枝秋走过来一看,笑道,“哦,这张呀,前段时间文华有对小情侣过来采访我,我跟他们聊得投机,就拍了张合照纪念。”
顾柏时看着照片里的陆夕寒和林雪阳,不自觉皱眉道,“他俩不是情侣。”
沈枝秋道,“我不会看错的,他们铁定是情侣,男孩俊秀,女孩漂亮,两人关系也亲密。你看,金童玉女的看着多登对呀。”
顾柏时坚持道,“他们都是我的学生,是不是情侣我最清楚。”
沈枝秋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自己事儿都没弄清楚,管人家学生谈不谈恋爱。”
顾柏时也不懂自己在坚持什么,摇摇头进了卧室。
到了晚饭时间,顾平川也下班回家,看到顾柏时,一张脸拉了老长。
“你还知道回来?!”
沈女士从厨房端了菜出来,闻言嗔怪道,“你嚷嚷什么,不是你每天念着儿子回来么,怎么回来你又摆这副脸色!”
顾平川脖子一梗,哼了一声,转身去洗手间洗手。
沈女士悄悄对顾柏时说道,“别理你爸,他就是嘴硬,实际不知道多盼你回来。”
顾柏时倒有些愧疚了,闻言道,“我以后还是多回来。”
晚饭间,顾平川依然要问一番顾柏时的工作情况。
“你就打算这么当一辈子的大学老师?当上教授就到了头,什么成就都没有?”顾平川板着脸,质问顾柏时。
顾柏时还没来得及反驳,沈枝秋就放下筷子,冷笑一声,
“大学教授怎么了?比你这个当官的低贱?”
顾平川瞬间没了气焰,低声道,“我说的不是你!我说的是他。”说到顾柏时,他又把声音提了起来,“你不入党,连个副院长都当不上!更别说往上爬了!”
顾柏时平静道,“我本身就不想进行政。”
顾平川气的筷子都抖了起来,“真是一点上进心都没有!”
沈枝秋瞪了顾平川一眼,炮语连珠,“我儿子想做什么是他的自由,入不入党也是他的自由,你这个当父亲的凭什么专断的替他决定?再说学术研究哪里不如做官了?你瞧不起学术研究怎么的?我看我儿子跟着我入九三学社也不错!”
顾平川抵不住,哑了火,再没教训顾柏时。
沈枝秋朝顾柏时眨眨眼,顾柏时会心的笑了笑。
陆夕寒察觉到自己对顾柏时的感情后,非但没退缩,反而天天往顾柏时跟前凑,今天问个学术问题,明天看看那颗小柏树,后天请教请教摄影问题,把萧何这个摄影老师直接当了个摆设。
顾柏时倒也纵容他,时常把自己书柜里的书借给他,还会在办公室里准备些糖果,陆夕寒每次走的时候,就会得到顾柏时给他的一颗糖果,陆夕寒总觉得顾柏时或许把他当做从幼儿园放学的小侄子。
此时正是周一的清晨,陆夕寒坐在教室第一排等着上课。他看着盒子里收集的七颗水果糖,想着能不能召唤出一个顾柏时。
于是伸出两指,闭上眼睛,对着盒子念了一句咒语,睁眼一看,糖果没有消失,顾柏时也没有出现。
一旁的王思齐正在争分夺秒的打手游,一不留神被人一枪崩了,顿时火从心起,骂了一句,
“狗……”
“狗什么?”
陆夕寒一抬头,就看到顾柏时正看着王思齐,此时见他看过来,向他微微一笑,顿时让陆夕寒心花怒放。
王思齐急忙把手机塞进屉子里,故作严肃道,
“苟……苟利国家生死已……”
“诗背的不错。”
全班哄堂大笑。
下课后,陆夕寒跟着顾柏时一起沿着青石阶走下去,把之前借的一本关于摄影的书还给了顾柏时。
此时正是四月将尽,枝上梨花唯余点点,如初晴残雪。
“顾老师,你看了我在镜心浪潮新发的稿子了吗?” 陆夕寒已经在镜心浪潮出了不少稿,没人知道他的稿子其实有顾柏时的指点。
顾柏时点头道,“看了,写的很不错。你们这个公众号办的挺好的,我们不少老师都关注了。”
顾柏时不会说他昨天把陆夕寒写的文章链接放在了新闻院老师群里,许多从未见过他说话的同事都纷纷惊叹,以为他被盗号了,他只说这是自己学生的作品,希望各位都点评一下。
陆夕寒惊喜道,“真的吗?我也很喜欢那里,尤其张主编,他好厉害啊,前不久还得了新闻先生奖呢。”
顾柏时知道他大三想竞选镜心浪潮主编,便鼓励道,“你一定可以比他做的更好。”
陆夕寒笑弯了眼,“顾老师,你都不知道张主编是谁吧,怎么知道我能做的比他好?”
顾柏时微扬下巴,轻笑道,“我的学生自然是要更厉害。”
陆夕寒暗自吐舌,他越来越发现顾柏时厚脸皮的一面了。
“顾老师,我们公众号想采访你,下星期行吗?” 那个名人专栏做的很成功,张主编将视线瞄准了在学生中很受欢迎的顾柏时。
顾柏时想了想,摇头道,“下周恐怕不行,我要去美国出差十几天。”
陆夕寒有些失落,叹了一口气,“老师你要走这么多天吗?” 他已经习惯了天天看到顾柏时的日子,骤然分开这么多天,心里有些不情愿。
顾柏时低头看了眼他垂着的长睫毛,知道他不开心了,便笑道,“又不是不回来了,你有问题可以用微信问我。”
陆夕寒才想起他自从加了顾柏时微信后,除了第一天晚上的乌龙事件,还没有聊过天,而顾柏时也几乎不发朋友圈。
他又开心起来,一双眼恢复了神采,忍不住感叹信息社会就是这样方便。
两人依旧如往常一般在青石阶的尽头告别,但今天顾柏时却叫住他,从包里拿出一颗糖递给他,
“我看你上课前盯着糖发呆,为什么不吃?”
陆夕寒接过糖,抬眼笑道,“因为听说集齐七颗糖果可以召唤出自己想要的东西。”这都是他瞎掰的。
顾柏时似乎从山南水北那儿听说过什么七颗龙珠的,他实在不懂这些孩子们天马行空的在想什么,便问道,“那你召唤出来了吗?”
陆夕寒神秘的眨了眨眼,“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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