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等她进了医务室却发现没有人,天霸不知道跑哪玩去了,它现在简直混成了立海大校霸,谁见了都得问安。
相叶枝摇头晃脑了半天,决定先找张床再说,于是便拉开了三张病床中靠窗的床帘,然后吓得差点把饭盒丢出去。
“……学长?”
相叶枝有些难以置信地喃喃开口。
仁王雅治睡得浅,一听到有人出声就睁开了眼,睡意朦胧地眨巴了好几下,方才含着氤氲水汽对她扯了扯嘴角。
“你不是请了病假吗?”相叶枝小小声地问道。
“嗯,早上差点晕倒,搭档把我扛来的。”他的声音有些懒洋洋的,还有一点点沙哑。
原来是在学校请的假啊,说话说一半,海带是笨蛋!
“那你现在好点了么?”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相叶枝伸长脖子大声了一些:“你现在好点了么?”
“不知道,好难受。”
仁王皱了皱眉,本来脸色就苍白,这会儿更接近透明了。
“好像还在发烧。”
也就他越发烧脸越白,偏偏相叶枝还相信。
她短促地“啊”了一声,慌慌张张地从床尾跑到床头,俯下身子将手背覆上了少年的额头。
“好像不太烧了……”
“你再试一试,”仁王眯起眼睛,难得地露出了比较脆弱的一面,“手上的温度通常都是不可信的。”
这个相叶枝明白,物理课上老师做过实验,把手分别放到冰块和热水里,然后再放到同一温水中,感觉是不一样的。
手背不可靠,那平时测体温还怎么做呢。
相叶枝好不容易想起一个,立刻低下头把自己的额头抵上了仁王雅治的。
这一碰上,她脑袋里面顿时炸起五颜六色的烟花爆竹来。
和眼睫长的人接吻时,眼睫毛扫到皮肤上,会像一串蝴蝶在吻自己。
这段话突然浮现到相叶枝的脑海里,成弹幕式不停轰炸,她瞪大了眼睛,生怕自己控制不住眨巴两下。
偏偏仁王雅治不理解她,眼睫毛一呼扇就扫到了她脸颊上,相叶枝立刻蹦了起来。
“我有没有发烧?”
仿佛还不尽兴似的,仁王又连着眨巴了好几下。他眨一次,相叶枝的脸温度就跟着高一度。
“好、好像是有点烧。”
她张张嘴,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
小姑娘那模样实在太可怜了,虽然他还有心再看会,但还是给她找了个台阶下:“肉体都挺不可靠的,小叶子给我找个体温计吧。”
相叶枝支吾了一声,如蒙大赦般离开了。
肉体……
仁王笑着闭上眼睛。他大约是真有些睡糊涂了,什么词儿都敢往外冒,别说小姑娘了,他自己都得臊。
等了半天,就是现做个温度计都该回来了,相叶枝却还没出现。
仁王雅治挣扎着坐起来,有些茫然无措,又摸索着下床,但这会感觉头是真有点晕了。
脚步声重新靠近,相叶枝拿着湿毛巾跑回来,有些困惑地看着仁王脸上千年一遇的慌乱,走过来把他又扶回了床上躺好。
“学长你怎么下床了?”
“你好久都没有回来……”
相叶枝把毛巾敷到他额头上,又把被子往上提了提。
“我没找到温度计,光看着冰袋了,但是太冰了,贴上去脑门肯定疼。我又找了一会儿毛巾,打湿了来的。”
其实也没有好久,相叶枝刚才离开的时候看表了,总共还没超过七八分钟。
生病的人总是格外脆弱些,不论仁王是真发烧还是假发烧,他这会确实有点虚。相叶枝忙前忙后地给他换了好几次湿毛巾,舒服得他都快要睡着了。
也不知道是第几次把毛巾取下来,仁王伸手把相叶枝的手腕握住了。
“别忙了,我这会儿不发烧了,你安生坐着吧。”
相叶枝应了一声,帮他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然后自己搬了个小板凳坐到了他的床前。
“那学长安心睡觉吧,再大的风浪有我顶着。”
少女双手托腮,豪情万丈。
仁王咧了咧嘴,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他确实好困好困,要不是记挂着相叶枝,他早就再度睡过去了。
窗外的阳光不要钱地涂在少年苍白得有些透明的皮肤上,相叶枝紧了紧眉头,双手并拢盖到了仁王脸颊上方十公分处,正好为他挡住太阳。
阴影下仁王的眼睫毛又不听话地颤了颤,他的眼睛没睁开,却好像攒出了些许笑意。
不过马上他就不笑了,因为相叶枝把手挪开,跑过去把窗帘拉上了。
等他有钱了,回来报效母校,一定要把医务室的窗帘全给拆了。
相叶枝陪着仁王坐了十来分钟,觉得世界和时间都静止了一般,天地间好像只剩下这四面帘子隔出来的小空间,而全人类只有他们两个还幸存着。
她的面前躺着一位睡美人,唇色很淡,像樱花瓣的颜色。
嗯,还是位营养不良的睡美人。
突然想起舞台剧那天,她本来是应该去亲玫瑰公主的,结果仁王雅治横空而降,她还对他求婚来着……
“学长?”
试探性地压低声音唤了两声,没有回应,仁王睡得很沉了。
相叶枝抿了抿嘴,搬起小板凳连着屁股一起挪到了更靠近仁王的地方,深呼吸好半天,经历了许久心理斗争,才终于鼓足了勇气,把他露在外面的手臂也塞回了被窝里……
“学长,我给你做了巧克力哦,里面夹了酒心,好像是82年的拉菲兑的,雪穗妈妈从酒窖里拿出来的……嗯,学长快点好起来,我再亲手送给你。”
下午的上课时间快到了,相叶枝又用肉体(手背)试了试仁王的温度,确定不烧了方才匆匆忙忙地离开。
她前脚刚走,后脚隔壁床的帘子就被拉开,野泽垣将手里的杂志随手丢到了仁王脸上。
“睡了一上午了,烧早就退了吧。赶紧滚蛋,别占着我床位。”
“真的是没力气呀。”
仁王动了动,还是伸出了另一只相叶枝没有扶到的手臂。他把杂志拿起来,露出了一双晶亮晶亮的眼睛。
“小姑娘信,我可不信。”
野泽垣压根不吃他那套,抬腿走下床。
因为之前一直没敢乱动发出声音,这会儿姿势都不大对了。
仁王雅治狠不过他,只好坐起来掀开被子,那动作用矫健形容都不足为过。
他预备放学后去某个树丛后面逮相叶枝,她最近总不出现在他面前,仁王又给竹桃卖了张丸井文太睡午觉的照片,她才答应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个近期沉迷于迟到早退的小混蛋抓到球场边上。
生病好啊,他以后得经常生病。
仁王雅治从兜里翻出一块本来用来哄小孩的棒棒糖丢到了野泽垣办公桌上,然后披上外套特别健康地走了出去。
医务室再一次只剩下了野泽垣一个人,可算清净了。
他把仁王留下的棒棒糖剥开塞进嘴里,打开电脑,点击进学校的论坛,在个人资料那把id改了两个字。
“特别”改成“无敌”。天霸无敌帅。
作者有话要说: 野泽医生的设定,我仔细想了想
就是帅吧,没别的了
☆、chapter 25
相叶枝感觉自己被跟踪了。
这感觉来得莫名其妙,但她确信无疑,自己的的确确有好几次回头的时候发现了一抹衣角。
恐怖电影里的女主角被追杀前基本上都有这么一段前奏,相叶枝喜欢看的是动画片和喜剧,所以她对自己目前的处境感到非常担忧。
担忧到哪怕幸村精市坐在她面前,她还能抽空走神,时不时还回头看门口,生怕下一秒就有只女鬼或者彪形大汉冲过来抹杀她。
“阿枝?”
少年困惑的呼唤声依旧听起来十分悦耳,仿佛一汩清泉抚慰了她的心灵。
相叶枝眼冒星星地转过头来,热切地“嗯”了一声。
她小时候就肤浅,长大后更肤浅。
幸村精市无奈地耸了耸秀气的眉峰,提醒她道:“有什么问题,都问出来吧,我会尽力回答的。”
不过能不能回答上来他就不能保证了。
相叶枝清醒过来,终于想起自己的职责,应了一声就翻起手中的小本本来。
她一直觉得部长超强,但相叶枝没想到她那么强。
究竟早川是怎么让幸村精市答应上《花芽》的专栏的,这实在是个未解之谜,观众朋友们,我们走到哪里都不会知道这段隐情的。
“嗯,那就从最简单的开始好了。”
相叶枝之前扒在画室门口偷看幸村画画的时候,根本不会想到有一天她也能坐在这个画室里,周围是各种风格的画作,而主上大人就坐在她的身边,她每问一个问题,他都会稍加思索一下再认真地作答。
本子上被前辈重点勾出来的攻受属性什么的相叶枝是根本不敢开口的,她也就问问一些简单朴实的问题,比如初恋在几岁啊之类的。
幸村想了一下。
他思考的时候侧脸很迷人,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容,相叶枝光是看着就感动得要掉眼泪。
神之子啊,真的是神之子啊……
“六岁吧。”
相叶枝点点头在本子上记下一个“6”。
等等……
“六岁?!”
主上大人“嗯”了一声,看她不相信,又补充了一句:“认识你哥哥的第三年夏天。”
为什么啊!初恋是她哥哥么!!
幸村精市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垂下眼帘,长长的眼睫在下眼睑投下浅浅的阴影,唇畔却勾起了名为怀念的弧度。
“是个喜欢玩泥巴的小女孩。”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真田家的后院。
不记得是因为什么走到花坛的了,只记得里面坐了一个小泥巴孩儿,浑身脏兮兮的,但是头发却很好看,像软软的金子一样,抬起头看他时,那双眼睛也很漂亮。
真田很爱护这个小妹妹,走到哪里都带着这个小跟屁虫,久而久之的,小泥巴也和他混熟了。然后有一天晚上,幸村妈妈推开他的房门,眼里带笑地说:“有个小娃娃给你打电话。”
他猜到是小泥巴,接通后果然听到一声含糊不清的“精市哥哥”。
他“嗯”了一声,语调不由自主地放柔下来。
“精市哥哥,你有没有看《魔卡少女樱》?”
“没有呢。”
“嗯……”电话那头小女孩沉吟了一会儿,又问:“那你知不知道里面有个大哥哥叫雪兔?”
“不知道。”幸村精市眼底渐渐泛起笑意。
“啊,算了没关系……”
小女孩声音越来越小,好像给自己加油鼓劲一般,过了好半天,幸村都听到电话那头妈妈在叫她吃饭了,相叶枝才一鼓作气跟小拖拉机一样突突了起来。
“精市哥哥从今天开始我就叫相叶樱了,你是幸村雪兔,小樱长大后是一定会和雪兔在一起的,所以我长大后也是要嫁给精市哥哥的。”
她说完以后没收到回声,还紧张地又问了一句:“你知道了么?”
“嗯,我知道了。”
只是第二个夏天之后,无论是相叶樱还是小泥巴,都再没有回来过。
后来幸村精市也有了自己的妹妹,小小的一团,粉糯粉糯的特别可爱。
大约天下的女孩子小的时候都是一样的喜欢魔法,幸村精市陪着妹妹看动画片时,女主角小姑娘的一声“雪兔”突然就让他记起了从前的某个小泥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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