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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作品:没心没妒|作者:一意孤行|分类:精品小说|更新:2025-05-13 07:47:21|下载:没心没妒TXT下载
  「我想来瞧瞧表妹。」她走到墓前,看着墓碑写着「苏少昂」,而非夫家的姓。「我若叫她一声姐姐……」

  「她姓苏,最多,妳只能叫她表妹。」他冷冷地打断:「妳嫁给了颜起恩,少昂可是与他再无关系。」放妻书他照抄一封,亲自放进棺木里,就是怕她以为自己还是颜家鬼,死不瞑目。

  至少,他要让她死也能死得不害怕。

  甚至,引她回苏家之后,将她葬于此地,怕她要找他又迷路,每天入夜都在房间点灯至天明。

  可他没有梦过她,一次也没有。

  「颜起恩呢?」他问:「没陪着妳回娘家?」

  「没。他最近忙着跟人学做生意……」

  「是吗?」唇边抹上笑:「他是不敢回来吧?怕一回来,被我逼上香,他连正视少昂墓碑的勇气都没有……他根本不了解我,我绝不会让他再靠近少昂一步,她会怕……会以为我要将她送回去。」他看向虽蒙着面纱但貌美的女子,笑道:「妳过得还好吗?」

  「很好,比以前的日子好太多了,我从来没有梦想过会有这样的运气。表哥,咱们一表三千里,你本来大可不必理会我的,但你还是收容了我,将我许给起恩──」

  他微微一笑:「只要妳听话,永远不必再过回原来的日子。上回妳捎信来说,他又想纳妾?」

  「嗯。」

  「好啊,妳就让他纳,不过我不允他纳真正想要的女人,妳就帮他选一个吧,妳懂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

  「妳就在府里住几天吧,让弟妹陪陪妳,想要什么妳尽管说。」

  她点点头,看他不再理自己,知道他想跟苏少昂独处了。她从未与苏少昂面对面过,但她的未来却因一个死人而改变。

  「我先回去了。」

  「嗯。」他应了声,等她慢慢离开墓地后,又发了一阵呆。

  额面微靠墓碑,凉风吹来,让一头束起的黑发掩去半张年轻俊美的面容。

  「少昂,妳多了一个表妹,一个毫无血亲的表妹,就跟当年妳多了一个没有血亲的兄长是一样。苏老爹见我与元醒失了爹娘,所以将一表三千里的咱们接回府教养;而我呢,却是为了报仇,将一表三千里的表妹给接回府。」轻笑了一声:「她姓魏,我找着她时,她家闹穷,差点一家当了乞丐。我见她精明又伶俐,就将她接回府里。我让元醒教她三个月,时时刻刻告诉她,她要长保丰衣足食的日子就得听我的,我会将她许给颜起恩当大房,让她做一生的贵妇人,相对地,她也得为我做事。第一次,我错看了人;第二次,不会了,她是个聪明的女人,懂得什么东西是对她最好。我让她嫁给颜起恩,那家伙忙不迭地接受了,以为我同是男人,所以体谅了他,还将表妹许给他。他不知她与妳不同,妳傻到试图寻短来摆脱这种痛苦,她不会有这种痛苦,因为她不要求情爱、没有妒忌,她明白为那样的男人不值得;她要的只是掌颜府大权,确定不会再回到苦日子里。我让她如愿以偿,她却也得为我做事。那该死的家伙要纳妾,好啊,让他纳,他喜欢女人,我就给他。」他知她虽出嫁,却仍是个闺女,怕她对这话题感到害怕与困惑,便跳过不谈。

  那饱暖思淫欲的家伙喜欢夜度春宵,好啊,他就让他每一夜都在春宵中度过,没有不要的一天。这点,他那表妹看似温婉,却跟元醒学得如何笼络人心,颜起恩纳妾三人,每个都掌握在她手里,只会听她的。

  「他要做生意,有我在,不会成的。我要将他养成废物,一辈子仰我鼻息,看我脸色过活;我要他到老死的那一刻,才会发现他的人生到底是怎么过的、他到底错过了什么!我也允她,她若有颜起恩的孩子,我必培养他成材,而不是像他的父亲……她知道我与颜起恩之间,谁才是真正的厉害人物……就妳傻、就妳傻……」缓缓合上眼,喃喃着:「我本不想让妳知道我丑陋的一面……不想的……妳我今生已无缘……已无缘了──有没有来世,谁知道?何况我死后必下地狱,那时妳呢?谁知妳在哪儿?是鬼魂也好,来找我,好吗?来找我,好吗?我等着妳,等多久我都不在乎了……」

  冷冷的风依旧,吹冻了他年轻的脸庞。

  常宁镇,苏善玺三十六岁──

  冷冷的风从身后吹来,掀起他的衣衫,束起的长发随风飘扬,他不以为意,状似优闲地走在冷清的街道间。

  同样的夜、同样的月、同样的街,在十六年前的今天,在这个时辰,他拉踪昂,陪着她度过闺女前的最后一夜。

  「古井还在啊……」他微微一笑,走到这口古井前。除了去年没来外,每一年这个时候他都会来回忆。

  只是,这一次不巧遇上程家小姐。她有心,他知道,这些年来像她一样的女子不知凡几,他却无动于衷。

  他是个寡情之人,他也清楚。对少昂,是例外,唯一的例外,这一辈子也不可能会有了吧?

  无意识地俯视井中的倒影,模模糊糊的,他有多少没有正视过自己的相貌了呢?他今年三十六了,应该迈入中年了吧?苍老了吧?

  他微微一笑,并不在意自己的岁数让他的面容老化。正要移开视线,忽地井中有样东西勾起他的注意──「是什么……」有块布浮在水面上──「是人!」

  有人跳井?

  这口古井又叫妒井,会跳井自尽的人必是──脑中闪过少昂的自尽,他咬牙,想也没有想的,拉过绳子,往井中跃去。

  「啪」地一声,他忽略了这口古井曾有人自尽,再也没有人敢来此汲水,以致老绳腐断。

  落井后,他立刻捞起小姑娘的身子,将她的面容朝上,打量了距离甚远的井口,暗咒一声。

  「可恶!妳自尽,就没有想过有人会为妳痛苦吗?」借着微弱的月光,往那自尽姑娘的面容看去,心里微讶:「是程家的孩子丫鬟,怎会跳井自尽?」他对这丫鬟的唯一印象就是偶尔会以敌意的眼光打量他。

  他迟疑了一会儿,见她连动也不动的,便探了探她的鼻息。

  「死了?」他讶道,眼底出现一抹怒气。他永远只能晚一步吗?「这么轻易就死了?这世间就没有妳值得留恋的事吗?」

  不知不觉将少昂与她重叠,他不甘心,对紫头大声求救。耳际忽闻──怎么办……

  「谁在说话?」他暗暗吓了一跳,这么小的一口井,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只有这程家的孩子丫鬟,还有谁跳井了?

  「少爷!少爷!」苏家的仆役探头叫道:「果然是你……来人啊!来人啊!快来救人!我家公子终于跳井了……不不,是不慎落井了……」

  苏善玺闻言,暗松口气,喊道:「快差人去请大夫,有姑娘跳井了!」

  「咦,不是您跳井啊……好好,快把绳子丢下去,我马上去请大夫!」

  正等绳子丢下来的空档,要想办法先救活她,忽地听见──还差十六阶梯,就可以还给苏哥哥了……现在晚了十六年,尸身也早就腐烂了……完了完了,这小姑娘是谁啊?小抱不认识啊……

  「是谁?到底是谁?」听着好耳熟的小孩声音,左右张望就是没有人。

  忽地井水起波,他本以为是夜风所致,后来发现波生大浪,水位急速升高。他心里惊骇,紧紧抱着怀里已算死去的小姑娘,不让水淹上她的口鼻。

  我不管了……哇,我不管了啦……反正都在天亮前送回来了啦──在天亮前送回来?送什么?那孩子的声音愈飘愈远,井水涌出了井口的同时,终至消失。

  他抱着她,踉跄地跌出井外,旁人连忙接过他怀里的身子,喊道:

  「苏少爷,来,交给咱们吧,大夫请来了、请来了!」

  「少爷,咱们回去吧,你一身湿透了,得赶紧换个衣裳吧。」

  他抹了抹脸,转身离去,心思尚放在井底那莫名的声音上。这声音,到底在哪儿听过?

  是──是──是在城隍庙里那似梦非梦中的孩子声音!灵光乍现的同时,身后传来:

  「还有呼吸!还有呼吸!醒来了……醒来了!」

  他讶异。明明在井底是没有任何活着的迹象,叫人找大夫也是尽尽人事,真要活过来,反而让他有些错愕。

  「少爷?」

  「这水……好酸啊,果然是醋水……」虚弱的声音穿透了嘈杂之声,直接打进他的意识中。

  倏地,他转过身瞪着那程家的孩子丫鬟。

  苏府,苏善玺三十九岁──

  光滑柔美的身子上有个令人遗憾的疤痕。

  说丑,也还好。经历了这么多事,在他眼里,已无美丑之分,只要心爱的人能活下来就好了。

  张开眼,已是天亮。直觉地探向枕边,枕边是空的,他愣了一下,发现左边的身子已是半麻。

  她的身子小小的,穿著薄薄的单衣压在他的左手边。因为太娇小了,所以往往一觉醒来,枕上没她的踪影,她的颊面反而是窝在自己的心窝上。

  他有点失笑,没唤醒她,小心翼翼地扶起她的后脑勺,移她回床面睡好。

  人娇小的好处就是身子很轻,要抱要扛都很容易,坏处是一压就会压扁她了。

  他见她睡得极熟,双颊嫣红、娇唇欲滴,像孩子般,不由得俯头轻轻吻上她的唇。不敢惊动,所以没有深入。瞥到她略为敞开的单衣,几乎盘据在整个肩上的疤痕露了大半,温热的指腹慢慢地滑过凹凸不平的皮肤,想起她的胸腹间还有其它疤痕。

  「能活着,才是最重要。」他喃喃着,拉好她的衣衫,不再窥视她那令人无限遐思的身子──明明是孩子般的脸庞、孩子般的童音,甚至孩子般的身高,在衣服下却是拥有女子柔美的体态与二十多岁的心智。

  当局者迷,当年果然是他昏了头,以为她才十一岁。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怎会有如此成熟的心智呢?

  他一撮黑发滑到她的颊上,连忙撩起的同时,发现他的头发与她枕上的头发纠缠在一块,分不出是谁的。同样的黑……这是不是表示,他还算年轻?

  今年她二十三,他也……三十九了,相差十六岁,实在多了点。

  不再惊扰她,为她盖好被后,起身穿衣,走出房外,瞧见颜起恩正在外头等着。

  「你在这里做什么?」

  「大舅子──」

  一早起来就见到不想见的人,心里不高兴是自然。苏善玺关上门,说道:

  「有话到外头说去。」

  走到庭院的石墙外头,他才正视眼前这皮松肉厚的老头儿。

  「一大清早的,你来找我必有要事喽?」

  「是是……大舅子,前两天祝贺的人多,你一定没注意到我,所以今儿个一大早我就在这里等着,等恭贺舅子三十九岁生辰。」

  最忌旁人提他的岁数,苏善玺心中微恼,却不表露。「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不用闲扯一堆。」

  「舅子,那个……我也等了三年了……你好歹帮我疏通疏通,别让我等太久啊。」

  「哦?你还想当官吗?」

  「那是当然!我想了几十年了!」

  「几十年?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自然是寒窗苦读起,就盼着有一天能当个为民申冤的好官。」

  苏善玺看他一脸横向硬撑起的正义之色,故作讶异地问:

  「当好官,那可难了,不能收取民脂民膏,不能强抢民女…:你,行吗?」

  「大舅子!你这什么话,当我是强盗土匪吗?」

  「不,我只是想起当年你曾提起成亲之后,再苦读几月便进京赶考,我还记得那一年你并没有去应试。」

  自苏少昂死后,苏善玺从未在他面前主动提到有关少昂的事,甚至不当他与少昂曾成亲过,如今提得顺口,表示什么?颜起恩一脸暗喜,连忙道:

  「大舅子,你定要帮帮我啊,赵竣官位愈做愈大,想安插个人进去并不是难事,你在他面前说一句话足抵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