皱着,声音在嘈杂的音乐声中有些含糊,囫囵地叫人听不大真切,“就连……说句话,都越来越敷衍……”
沈聿心里一紧,蓦然间万般滋味涌上心头。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失魂落魄的她,却偏偏用倔强掩饰如泡沫般的脆弱。
“别说胡话。”他擒住程今夕端着酒杯的手,皱着眉不让她再喝,“你喝醉了。”
“我酒量好着呢,你别操心,读大学的时候我一人就能干趴下一桌爷们,系里的同学都管我叫‘无底酒仙’,你知不知道……算了,我问你这些做什么……你孤家寡人一个,跟你说,说了也不懂。”程今夕迷蒙着眼,不耐烦地打落他的手,将酒一股脑干了,眉头也不带皱一下,“bsp;“程今夕,你真不能再喝了!”沈聿简直要被给她气死了,死气沉沉的一张脸此刻像是结上一层厚厚的寒霜,在她眼前晃啊晃,晃得她头都晕了,“你把自己弄得人魔狗样的谁会心疼你?还不是你难受你自己知道!”
“沈聿,说老实话,我这人是不是特别招人烦?”程今夕又眯眼笑着看他,眉目细长地跟狐狸似的,唇角弧度却是涩然,有些微微的苦意,“是不是,特别,讨厌?”
沈聿指尖一滞,显然没料到她会这样问,愣住道,“也没有。”
他有些意外自己下意识不想伤害她的回答,同样也意外之举看到她难过时,心中居然会有的那一点点钝痛。
“虚伪,以前你老说我,是冥顽不灵的倔驴,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你忘了,我可没忘,我这人心眼小可小了,特别记仇。所以你要小心,我会报复你的……”程今夕有些倦怠地趴在吧台上,白皙的手指随着荡漾的音乐一下下扣着桌面,打起了节拍。
黑色长发披散脖颈间缠缠绕绕地,在这暗夜流光的纸醉金迷里,好像一顶吸人魂魄的招魂幡,搅得旁人心神恍惚。
“我让你报复,”沈聿叹口气,“只要你别这样,要打要骂随你。”
“沈聿,你是好人,我知道的,”程今夕拍拍他的肩,“我心里清楚,以前你一直看不上我……觉得我既没本事有没脑子,明明不俗可耐却偏爱装清高,又喜欢耍大小姐脾气……如果没有段从,我就是一直卑微可怜的小蚂蚁,甚至,连蚂蚁都不是。”
“程今夕,你醉了。”沈聿又一次说。他试图打断她这样的妄自菲薄,因为这让他很不舒服,尽管,他并没有忘记这些刻薄的话,曾经是出自他的口中,“一晚上又是火锅又是喝酒又是抽烟,再下去该胃疼了。”
“都说了,我没醉。”只是身体有些迷茫,可神志却是清楚无比的。她不过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已,有人说话,就不会那么难受了。程今夕放空着,絮絮叨叨地说,“其实,我跟段从之间,从来就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不过,是不是都无所谓了,你说得是事实,我不过是仗着他会于我撑腰,才敢这样为所欲为,这点我心里一直明白。我跟你一样,有时候也会看不起我自己……”
第一百零六章 蓝颜知己
第一百零六章 蓝颜知己
酒吧里的音乐轰隆作响,震得人耳膜生疼。程今夕的声音轻如猫叫,却很清晰的,一个字一个字地飘进了沈聿的耳朵里。
默了良久,沈聿截过服务生刚从到她面前的b52,一口闷入喉中。
“你之前目中无人得跟只孔雀似的,的确不怎么招人喜欢,可相比现在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我觉得,还是以前随时炸毛的德性看起来比较顺眼。”其实,理直气壮得很可爱。
程今夕嘿嘿傻笑,心里不知怎么了跟针扎似的疼了一下。她掌风大力地呼向他的脊背,眼泪差点沁出来,“沈聿你个小贱人,你丫才是孔雀呢,你全家都是孔雀!连安慰人的话都说得这么贱,有你的!”
“你第一天认识我?”沈聿难得没又嫌弃地赏她白眼,反倒是一副大发慈悲的模样,眼底的光芒很深很重,分不清其中蕴含的究竟是怜悯还是疼惜,“想哭就哭吧,大不了我牺牲下,肩膀借你。”
“谁要你牺牲,被人看见了还当我真有这么不挑啊,”程今夕眼含薄泪,破涕为笑,“才不哭,让你个小贱人白白看笑话。”
“……也不知是真蠢还是假蠢,”沈聿戳着她的榆木疙瘩脑袋,叹,“受了委屈就去找给你委屈受的人问个清楚,现在装什么懦弱无争的小媳妇,还以为谁能稀罕似的,之前那股子蛮劲儿哪里去了,该收的时候不知道收敛,该放的时候倒是收得干干净净了,只会哭丧着脸,你让我们这些旁人怎么说?”
不可否认,他的确有些诧异和震怒。
那个让人不由就心生羡慕嫉妒,却又出色得叫所有人,让他,甚至段从都无话可说的顾淮南。
那个曾经救过她,帮过她,宠过她,疼过她,也爱过她的顾淮南。
最终还是伤了她的心吗?
沈聿攥着玻璃杯的指骨一寸寸收紧,攥成拳头,苍白的皮肤下暴露出淡蓝的静脉,突兀而狰狞。
“说得倒是轻巧,你以为我不想?”程今夕不屑地哂笑,“你谈过恋爱么,你喜欢过谁吗?你体会过那种等待结果,期待,却又害怕的心情吗?沈聿,我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可怜……你可以笑话我,甚至这世界上所有人都可以笑话我……但是顾淮南不可以,我爱他,所以我不愿意让他看到……”
怎么没有?
沈聿苦笑,游离的目光让人觉得他在放空,“他到底怎么你了?”
“这个,不难猜吧。”程今夕哼了一声,不再说别的。
的确,不难猜。
舞台正中的女郎搔首弄姿,衣衫半褪,咿咿呀呀地唱着。似乎是陆晋言的那首成名曲《临别终日》。
可惜,经过改编之后,原本的大气磅礴荡气回肠,变成了细碎的靡靡之音,猫抓似的听着难受。
“烦人。”程今夕讪讪,须臾更加心烦意乱。
她从沈聿的烟盒中抽出一支烟,拿着火柴刚要点,就被他摁住,劈手夺过后,利落地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今天抽得够多了,香烟麻痹心智,会让人产生不必要的依赖,不是你该碰的。
“那你早该被麻痹了,还是病入膏肓,命不久矣。”这个老烟枪还有脸说她,程今夕睨眸看他。明明长着一张妖气十足的小三脸,为什么总是要板着一张正经脸装大房呢,画风很有违和感好不好。
“我死了你就称心了是吧?”
“称不称心现在不好说,还得你死一死才知道。”程今夕清秀的小脸在妖冶的灯光里蒙上了一层魅惑的蜜色,迷蒙的眼似开似合,粉唇轻启,分外魅惑动人。
之后,他们都笑了。
*
一杯接着一杯,已然数不清究竟喝了多少。
混酒喝让她的胃里翻腾起一股恶心的酸潮。她踉跄着一路跌跌撞撞摸进了厕所,抱着马桶吐了个天翻地覆,方才舒服了一些。
程今夕去厕所后。沈聿比着她手机里的那个号码,用自己的手机给顾淮南拨了个电话。
“喂。”听着电话那头陌生的女声,沈聿犹豫着看了眼屏幕,确定没有拨错号码后才开口,“你好,请问顾淮南先生在吗?”
“您好,这是顾总的手机,请问哪位找?”很公式化的询问。
“我是程今夕的经纪人沈聿。今夕在酒吧喝醉了,需要人照顾,还请劳烦顾先生前来接她回家。”
那头像是愣怔了一下,“您好沈先生,我是总裁的私人助理cherry,总裁他,他……现在正在开一个重要的会议,不方便过去。不如您将所在的酒吧具体位置告诉我,我马上安排人手过去接夫人回家。”
“顾总裁贵人事忙,这个点还在开会?”沈聿抬手看了眼手表,十二点已过半。什么会议如此要紧,需要不眠不休地从下午一直开到半夜,就连自己的老婆喝醉酒,跟另一个男人孤男寡女地独处也无所谓?
这个理由实在太过蹩脚,饶是傻子都听出有问题。沈聿冷笑道,“深更半夜不回家,顾总裁可还记得自己是有家室,有妻子的人?”
“沈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cherry在公司也算说得上话的老人了,对顾淮南更是一条道走到黑的忠心耿耿,听沈聿这么不冷不热语种带刺的编排显然也有些动气,语气一下坠至冰点,“自己的丈夫没日没夜在外奋斗工作,不过是为了予她更好的生活。夫人不但不能体谅,还流连夜店玩弄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那么敢问,夫人可否还记得自己已为?”
“樱桃姑娘真是心情耿直,想必也是个真性情的人,”沈聿不怒反笑,“明人不说暗话,我只问一句,顾淮南他到底在哪里?”
cherry又是一阵沉默,之后冷道,“沈先生,总裁真的是在开会,如果你不信,大可过来公司瞧上一瞧。”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就不再多问了。但请麻烦你替我转告顾总裁,今夕我会好好照顾,尽我所能,不让她受半点伤害。还请他,放心‘开会’。”后半句他说得极重,几乎一字一顿。沈聿对着话筒一番冷笑,眼皮子抬了抬,不等那头回答便挂了电话。
顾淮南啊顾淮南,你可真是好样的。
第一百零七章 渐行渐远
第一百零七章 渐行渐远
那一晚程今夕喝了个酩酊大醉,迷迷糊糊被沈聿拎小鸡似的地拎回家,至于之后的记忆,一概断片。
早上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屋子里却已经没有人,嗓子还是有些疼,鼻子也不大通气,大概经过昨晚一通折腾,有些感冒了。
有人说傻瓜更容易感冒,看来说得不错,程今夕笑笑。
餐厅里留着人来过的痕迹,桌上的那碗皮蛋瘦肉粥,半冷不热。还有一张沈聿留下的字条,应该是刚走不久。
虽然已经被顾淮南养坏的嘴巴有些刁钻,宿醉后嘴巴能淡出鸟来,吃不出这粥究竟是在水平线之下,还是压根没上水平线。不过也不是好赖不分的人,自己的老公不给力,沈聿这做闺蜜的这份情她算是记住了。
闺蜜?额,程今夕也不知道为什么经过这一晚会将那个棺材脸归入这一类诡异的属性里。难道是因为他们身上如出一辙的闺怨之气?
沈聿也是写得一手好字的。程今夕看着那张字条分神地想。
顾淮南回来的时候程今夕已经喝完了沈聿煮的粥。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是背着老公偷情,虽然自己毫无意识更说不上接受还是拒绝,可总归是让其他男人在身边照顾了一夜……
程今夕是个对感情很绝对的人,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没有中间地带。而她也向来分得清楚,更知道分寸,哪怕被自己的男人忽视,她也从没想过要拿另外一个男人去刺激他,是对对方也是对自己,还有这段感情的尊重。
就连段从都不可以,又怎么会是沈聿呢。
这样的戏码她玩不转,也不屑玩。感情对她来说,从来只是两个人的事。
顾淮南站在玄关处脱鞋,颀长的身体包裹在素白的衬衫中显得愈发瘦削,程今夕看着半弯着腰的样子有些恍惚,他好像又有些瘦了,头发也剪短了一些,墨黑的短发软软地耷拉这,遮不住眼中的漠然和疲惫。
“回来了?”程今夕招呼他,也不知道说什么,恍然失神的样子有些尴尬,却还是没起身,“吃早饭了吗?”
顾淮南抬头看她,“吃过了。”语气不咸不淡,就连嘴角扯起的弧度都是细微的,稍不注意就会被忽略。他走到桌边,看着桌上黏着残粥的空碗,眼神愣怔了一下,有些冷,却也说不上究竟是冷,还是根本就不在意。
“沈聿来过了。”程今夕站起来顺着他的目光看,解释道。本来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没想过要说谎,〃昨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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