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她现在是说无所谓,可是真在一起后,相处久了,多少还是会有点感情的。
就比如自己跟陆晋鉨如今的隔阂,毕生也许都化解不了,浓浓的愧疚,彼此犀利的言辞,她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来舒缓彼此那根脆弱又紧绷的弦。
两个人聊得渐渐投入了起来,以然后头频频看时间,习染也察觉到了,知道她还要上班,如今还跟儿子同住,不能太晚回去。
习染是开车来的,她送以然回去。
到了以然所住的小区,以然正要迈开腿下车,习染突然叫住了她,“以然。”
以然狐疑地回头,可习染又摇了摇头,“没什么。”一副欲言又止、难以启齿的模样。
以然眸色深沉,最终只是浅浅道,“慢点开。”然后转身离去。
习染重新发动车子,她叹了口气。
以然上楼,回到家,方以媛坐在客厅里出神,她看到自己来了,便站了起来,打算告辞,还轻声说,“小爵睡着了。”
瞧得出来,这个晚上,她跟小爵相处得分外愉快,提及小爵的时候,她整个人心情都是无比放松的。
以然倒是希望今后她能跟小爵多相处相处,方以媛人还是不错,患难见真情,她们是洗尽铅华后破镜重圆的难姐难妹了。
“姐,谢谢你。”
以然真诚地道,她刻意拉近方以媛跟小爵的距离,也是想将来为她好,小爵长大后也能照拂下这个阿姨。
看方以媛的打算,她是此生不打算再嫁了,更别提要个孩子了,今后老了,也没有依靠。
方家败了,以行死了,父亲没了,母亲精神出了问题,方以媛也形单影只,自己还至少有小爵,方以媛是什么都没了。
“我们是亲姐妹,就别谢来谢去了,俗套。”
方以媛告辞,以然打算她留下来的,方以媛不肯,说她明早还有活要干。
她还是不肯接受自己的好意跟帮助,这一点,以然也是爱莫能助,她不肯,自己也强求不来。
等自己在冷氏的地位稳定点了,希望能够暗中帮方以媛一把。
以然回卧室,便看到小爵睡得香甜,每天哪怕再累,回来看到儿子纯真的笑容,一切她都觉得值了,再苦再累,也心甘情愿。
儿子,如今便是她的精神支柱了。
那个人死了,不知道为何,自己做梦一直梦不到他呢?
是因为他活着的时候自己发了狠,以至于他死了还是心怀芥蒂吗?
她不知道,也无从得知。
小爵长得像自己,当初还倍感欣慰,不似那个人,可如今她倒是渴望他像那个人了,至少还能从小爵身上寻找到属于他的影子。
躺在床上,她睡不着,她居然神奇地觉得那个人还在这世上的某一处看着自己,那样一个无所不能的人就那样轻易死去了,她总觉得是在做梦一样。
他明明死了,可是她又异想天开希望他没死。
如果他没死,多好?
她苦笑,痴人做梦,指的便是自己,白日做梦也就算了,这都深更半夜了,她不睡,还想着一个不会翻盘的答案,简直是有些可笑了。
就仿若一个求子心切的妇人,b超准了是个女孩,她却天天想着翻盘,想从那渺茫的错误机率上着手。
想久了,就会翻盘吗?
那是命中注定了,就好比自己,那个人死了,不是想多了,就会把他想活过来的。
正文 第九十五章 我不想变成一个残废
第九十五章
冷宸瀚醒来的这一天,蓝天白云,晴空万里。
在这样明媚的日子里醒来,可老天并没有优待他半分。
他并没有被当即转离icu病房,他还要观察待续。
主刀医生略带怜悯地睨着他宣布,“冷先生,你如果想要活下来那就要截肢,你能够醒来,便是一个奇迹。”
晴天霹雳,也不够如此,饶是冷宸瀚一贯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给震到了。
截肢?
骄傲如他,怎会甘愿就这样向命运屈服呢?
从一个睥睨众生、不可一世、供人仰望的位置上直逼草芥、尘土,截肢后就是一个残废,接受别人怜悯、同情的眼神照拂,无论如何,他也接受不了,真的,接受不了。
“我不截。”
他咬紧了牙关,目光里无所畏惧地迎向了主刀医生。
医生是一直知道这病人棘手的,当日中了三枪入院,还是被私人飞机飞送过来的,尽管他住院期间,并没有什么家人出面过,替他办入院手续的那个人也只留了个联系方式跟姓名。
他们这家医院,是瑞士最好的医院,有着世上最先进的医疗技术跟水平,可相同地,也要付出高昂的医疗费。
这位先生既然能够负担得起,他们院里便毫无保留地接收他,不究根源。
冷宸瀚态度坚决肯定,他的顽强毅力,主刀医生也是有目共睹的,他从医几十年,还没有碰到过比这位病人毅力更超强的。
这样的情形,哪怕是他自己,他也无法保证自己能够挪得过。
主刀医生也是个识时务的,并没有跟病人僵持谈判,非要逼他截肢,他明面上是尊重这位病人的意愿,暗地里还是联系了韩子初,让他尽快赶过来,尝试说服这位不知好歹的病人。
医生见到风尘仆仆的韩子初,是在冷宸瀚醒来的隔天,他动用了私人飞机赶过来的,就怕被人查出异样来。
这架私人飞机,并不在他的名下,所以一般人还真难以查到,韩子初小心翼翼,别人倒是不怕,唯一担心的是陆晋鉨,那人可是一直紧盯着自己不放。
“冷先生不同意截肢。”
主刀医生也没废话,开门见山地跟他说。
“他知道利害关系了吗?”
言下之意,问医生他是不是在选择残废跟死之间做了抉择了。
医生眸色一黯,点了点头。
韩子初倒是也没有意外,他刚醒来,肯定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的打击,截肢,哪怕是普通人也难以接受,更别提一贯高高在上了的冷宸瀚。
之前,他也听医生提过一旦醒来便要动用截肢手术,否则性命不保,他腿上的那颗子弹穿透了骨头,那根骨头这些天反复感染,再过些日子便会扩散到他的五脏六腑,多耽搁一天,他的生命便多一分危险。
在生与死之间,没有什么好犹豫的,在残废跟死之间,却产生了诸多的寡断。
“你还是劝劝他。”
主刀医生说完也觉得好笑,他从来不帮病人做决定,可这回,他是多嘴了,罔顾了病人的意愿。
出了主刀医生的办公室后,韩子初无奈地叹了口气,等下他还是被逼无奈要受冷某人的暴怒跟戾气。
不管怎样,他还是要硬着头皮说上一说。
他进了icu见到冷宸瀚躺在病床上,神色憔悴,那一张俊美的脸庞上的两颊深深凹陷了下去。
那样意气风发的人,如今瘦得不成样子了,那病号服穿他身上都显得宽大空荡起来,一阵风,都能把他给吹倒。
这短短的时日以来,他是完全变了样了。
韩子初甚至相信方以然跟小爵站到他面前,也不一定能够一下子就能认出他便是那个冷峻威严的冷宸瀚来。
他闭着双眼,眉头笼罩着几缕挥之不去的愁云,浓浓的,韩子初瞧出他是在假寐,许是在逃避现实的残酷。
“宸瀚。”
韩子初抿了抿唇,他知道自己如今正扮演着残忍的角色,那就注定不能心软,刽子手是怎样,他韩子初当即就是怎样。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犹如一道天崩地裂的魔障准确无误地钻入了冷宸瀚的双耳中。
冷宸瀚依旧闭着双眸,长而浓密的睫毛都没有微微轻颤一下,足见他决心之大。
韩子初明白自己要是不撂出点重磅炸弹来,冷宸瀚定依旧是无动于衷的,他向来就是这样一副态度,足以能够把人窝火。
“宸瀚,冷氏现在情况很不妙,方以然在死扛,我前几天看到她,瘦得不成样子了,可能是被为难太多。”
冷氏是怎样的一趟深水,冷宸瀚心知肚明。
韩子初一针见血地戳中了他的软肋,他睁开了眼,眨了两下,慢慢地适应屋内的光线。
昏睡了太多天,他的眼睛还真有些不适应。
在昏睡的日子里,他总觉得自己一直在做梦,这个梦很长很长,很美好,现实中所有没有实现的,都在梦境中实现了,让他甚至就不愿意醒来,宁愿一直沉溺下去,这样,也挺好。
他那份遗嘱定得有些急,后来想要修改,可是没能来得及。
让她一副瘦弱的肩膀挑起那样沉重的背负,的确是辛苦她了,他一直觉得她会做得很好,她是一个聪慧的女人,只要她认真上心,无论什么,假以时日定不会比任何人逊色。
说来也奇怪,他就是如此坚信无疑的。
现在是苦,只是不知道为何听到韩子初提到她受了很多被人刁难,他的心,又止不住一抽一抽的疼了起来。
他现在这个样子,根本就不敢出现他们的面前,打乱他们的生活。
如果他失去了右腿,更加没有勇气站到他们面前,更别提重新追求她了。
当日,他只来得及通知韩子初过来一趟,他醒过来短短五分钟时间,打完电话交代完之后他就陷入了无止尽的黑暗当中。
那五分钟,他是把他这辈子的重托都交付了,做了最坏的打算,都是尽量简化了言语,他知道身体负荷不了长时间。
就当他死了,他当初就是这样叮嘱韩子初的,任何人都不要透露,尤其是冷家人跟以然,千万不能露出蛛丝马迹。
他们的确是当自己死了,可是天意弄人,他又苏醒了过来。
他倒是宁可自己死了,死了也就不用面临截肢的选择了,所以他放弃。
“她会撑过来的。”
长时间的沉默,空气中处处飘散着紧张窒息的因子,韩子初没有料到,等来的依旧是他的颓废跟绝望。
“她是个女人,你就忍心她变得跟一个男人一样坚不可摧,成为一个冷血无情的人吗?宸瀚,你就是一个懦夫,你渴望她坚强,可是你有没有问过她,她是不是想要变得坚强呢?还是没有选择必须要变得坚强呢?”
韩子初咄咄逼人道,满脸的痛心疾首。
他难过,冷宸瀚何尝能够做到心平气和呢?
他的心里,涩得都满出来了,溢出来了,苦不堪言。
他的心,开始动摇了,不可否认,韩子初的这番话,对他起了作用。
可是,他知道,即便他真的选择了截肢,成为一个残废,也没有勇气站到她的面前。
他是个完好无缺的人的时候,他是有担当觉得自己能够弥补过去犯下的错误,给她新生,给她幸福的。
如今,他连站起来,都没了可能了,还能给她什么幸福?不丢她的脸,就极好的了。
他更加无法忍受她投过来怜悯、同情的眼光,更别提让她同情心泛滥接受自己,那对他而言,便是生不如死,还不如就这样死去,一干二净。
可让他眼睁睁地看着她投向别人的怀抱,他又卑鄙、自私地发现自己做不到。
做人难,做个残废更难,他的一颗血肉模糊的心仿佛在滚烫的油锅里反复煎煮。
“我……”
他发现喉咙火辣辣的疼,连挤出一个字都是那么的艰难。
“子初,我……不想变成一个残废。”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慢慢地找回了属于自己的声音,心里念着的残废,跟出口的残废,心境更为不同,说出口后,连语气都不由自主沾染上了苍凉,手心也是沁出微微的细汗。
抬头,四目相对,一阵错愕。
冷宸瀚只是愣了一瞬间,便僵硬着挪开了目光,身体,却恍若脱了水一样,愈发的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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