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安刚一坐下,法官宣布开庭,全体起立。林薇安扫了柳霄一眼,他一脸严肃,目光专注,如平日非常不同,而且穿着律师袍的他也显得更加帅气。法官是用法语介绍,林薇安只能听得很含糊,好在monique像是她的同声翻译,在她耳边大概地解释一番,被告是一个中国男子,他因为喝醉酒对两个女孩进行骚扰而被捕。
轮到柳霄辩护时,他并没有用法理抗辩,而是情理抗辩。说被告因为和妻子感情不和,工作压力太大,下班已经很累所以才喝酒误事。他希望法官能够轻判,因为审判席上他的家人还在等他,他还有两个未成年的孩子等着他抚养!
柳霄说得铿锵有力,激昂陈词——这个时候的他身上仿若带着某种魔力,闪闪发光。林薇安第一次认真地审视柳霄,这个平日里总是毫无正经,轻浮,总想着轻薄她的男人却好像一直都在帮她,照顾生病的她,替她拿到巴黎的居住权,送她去最好的学校学法语,请她吃大餐,带她去凡尔赛……他并不如他表现出得那么坏,也不如他说的那样决绝,他是她在偌大的巴黎,可以依靠的人。
“放心,jacque打这样的官司很老道!” monique低声地说。
在柳霄辩护完后,检察官开始陈述控告词,法官做出判决。林薇安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看到柳霄自信地给她一个微笑,而被告欣喜地从被告席上走出来,与家人拥抱。
“这就结束了?”林薇安不可思议地问monique。
“已经宣判了,只是罚款。”
“这也太快了!”
“用了二十分钟,jacque曾经只用八分钟就打赢一场官司。” monique笑说。
柳霄已经走到他们面前,脱下律师袍交给monique。
monique一边跟着他走出法庭,一边说:“今天下午两点申请政治避难的温州人会来送资料,希望能与你面谈。三点钟nathalie会和你谈一下案子的上诉问题……”
“取消掉。”柳霄用法语简单干脆地说。
“我知道了。” monique善解人意地笑,又好奇追问:“你的嘴唇……jacque,你与人打架?”
柳霄下意识摸摸自己的唇角,含糊点头。monique还想要问什么,已经被柳霄用眼神制止。
“法国人做其他事很慢,但判起案子来倒是很利落!”林薇安还在啧啧出声。
柳霄敲敲她的头:“你别以为这很简单,在前期我们可是要做大量的工作。卷宗厚地会砸晕了你,要提供税收证明、edf缴费通知、健康状况报告……要把不利于当事人的材料全部剔除,让法官相信的其实并不紧紧是情理,还需要证据说话!”
林薇安拍他的肩膀,大大咧咧地说:“看来,我要是跟你离婚,应该会一点好处也占不到?”
柳霄皱了皱眉:“你当然不会得到好处!我还会让法官以诈骗罪让你坐个十年八年的牢!”
林薇安大笑起来:“我好怕!”
“那现在想去哪里?”柳霄问。
“你不回律师事务所?”
柳霄漠漠然:“别忘了,我是老板!”
林薇安嗤一声,偏着头想了想:“去埃菲尔!”虽然在巴黎已经几个月时间,经过埃菲尔铁塔数次,却从未登塔过。
段落在大使馆门口看到任志远的车惊险地与一辆大卡车擦过,几乎失声喊出来。任志远一向冷静克制,但明显刚才他不在状态。若不是卡车司机躲闪及时,两辆车相撞后果不堪设想,他不禁冷汗潺潺。
任志远坐在车里许久,直到段落伏在车窗,责怪地说:“怎么开车……”还未说完已经注意到任志远波澜不惊的眼眸里透着落寞颓败,脸色极为难看,下颌处淤青红肿,惊呼:“你跟人打架?”
段落认识他五年,即使是在处理再棘手的问题时也从未见过他有过这样的表情,急急追问:“说话呀!到底怎么回事?”
任志远缓缓抬头:“想听吗?”他觉得自己的胸腔快要炸开了,林薇安怨恨的眼神就像一支又一支的箭,毫无虚发地扎在他的心里。
段落拉开车门,自顾自坐上车:“你说,我听着。”
巴黎一年四季都是旅游的旺季,即使现在已经是深冬的季节,空气就像是结了冰,又冷又硬,但埃菲尔铁塔下依然排着长长的队伍。放眼望去,密密麻麻,人海攒头,各种肤色游客夹杂着各种语言,在埃菲尔铁塔下也是一个盛景。
林薇安缩了缩颈项,不禁打起退堂鼓,照这个速度排队下去,她去餐厅上班前也没有办法登塔。而在等待排队的人流里,她特意地多看了一下中国旅行团,亲近的感觉扑面而来,再一次激起了她想家的情绪。
柳霄敏锐地察觉了她的情绪,抬手揽住她:“这个伤感的表情可不适合你。”
“我哪有?!”林薇安出言反驳,回瞪他一眼:“算了,今天是没法登塔。”
在转身之前,柳霄已经扶住她的肩膀,朝前推着走,胸有成竹:“也快到中午时间,不如先吃午饭。”
“这里?”
“我确定是这里。”
“你怎么能?”林薇安被柳霄推到电梯前面,跟工作人员交谈几句,又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卡来出示。工作人员大手一挥,让他们进了电梯。
柳霄得意地冲她笑笑:“我跟他们说我安了定时炸弹,不让我上去,我就会炸掉埃菲尔。”
林薇安捅捅他的腰,装作大惊失色的样子:“离我远点,我可不认识你!”而柳霄更是张狂地整个手臂环抱住她,嬉皮笑脸地吻吻了她的发:“电子监控已经全拍下来了,你撇不清关系了。”
乘坐专用电梯直达埃菲尔的第二层115米处,林薇安这才知道原来在第二层是一家餐厅le jules veme,这里的是法国传统样式的瓷砖,流光溢彩的灯饰,富丽堂皇的装饰,幽闭而又绚丽。钢琴悠扬的声音在大厅内流淌,让人的心情沉寂下来。
穿着黑白色服装的侍应生接过拎在柳霄手里的名贵手工西装,引领着他们绕过几张餐座,走到靠窗的位置。而透过巨大落地窗,整个儿巴黎的中心都一览无遗,气势宏大的凯旋门,肃穆庄严的荣军院,聚集巴黎所有时尚元素的香榭丽舍……林薇安惊喜连连,这开阔的视野,仿若整个巴黎就在自己的脚下。
柳霄饶有兴致地望着她:“埃菲尔是全世界最浪漫的求婚地之一,几乎每天这里都上演着求婚的戏码。”
“在这里求婚,是真正的浪漫!”林薇安眼睛一亮,雀跃地说。
柳霄的心微微一动,从右手尾指上摘下一枚戒指,抓过林薇安的纤细手腕:“林薇安,我现在向你求婚。”
林薇安忍不住大笑,促狭道:“没有玫瑰花,也没有单腿跪地。”柳霄配合地从餐桌上拿起一支百合花,但还没有起身已经被林薇安阻止:“我答应。”她摊开手去,玩味地说:“戴上,戴上!”
戒指有些大了,戴在林薇安的无名指上会松滑下来。她干脆直接戴在大拇指上,举起来笑说:“这很像个扳指吧?”
柳霄深深地望着她,轻轻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很疼吧?”
她浅笑:“不疼……”
其实是他疼,看到她红肿的脸,他都心疼死了。
“任志远……”林薇安还没有出声,柳霄已经出口打断:“想吃什么?这里的多汁羊肉,蜜炼鼠尾草烤鸭肉,还有很完美的奶油甜可丽饼,对了,纯天然的苹果陈酒可是很正宗的法国味儿,一定不要错过。”
林薇安一把抢过菜单,这家餐厅很周到地准备有专门的英语菜单,也是方便来这里用餐的各国游客。这时,一个打扮成大厨模样的男子欣喜地走过来,与柳霄握手拥抱,柳霄用英语替他们介绍:“alain ducasse可是巴黎最著名的美食家之一,也是le jules veme的创始人。”林薇安这才注意到墙壁上,挂着alain ducasse和许多明星政客的合影,不由凭添几分敬意。
但也许正宗的法国菜喜欢加奶烙在里面,林薇安并没有觉得菜品有多好吃,倒是餐后的甜品吃了几客,这才揉着肚子舒舒服服躺在沙发上,惬意地看着窗外的美景。其实嫁给面前的这个男人应该也不算太糟,他有品位,懂得享受,长得也不赖……重要的是她很有钱,不是说,没有很多很多的爱,就要很多很多的钱吗?
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任志远的气息依然附着在上面,一想到他,她所有的情绪都缄默了下来。
也许她的爱情,用梵高的话来说:希望不是没有,只是它在星星上。
第八章 越是试图忘记,越是记得深刻。
爱情是叹息吹起的一阵烟;恋人的眼中有它净化了的火星;恋人的眼泪是它激起的波涛。它又是最智慧的疯狂,哽喉的苦味,吃不到嘴的蜜糖。——巴尔扎克
任志远走进le baron rouge酒吧时里面正放着舒缓的爵士音乐,玻璃的拱顶,稀疏清冷的阳光勉勉强强地洒落进来,墙边放满了大木桶和酒瓶子,古旧的沙发充满了怀旧的气息。
柳霄一抬眼就看到了他,穿着高领的黑色毛衣,烟灰色中场的呢风衣,身材笔挺,气质冷冽,浑身不由地散发着一种令人折服的气息。
他早看过任志远的资料,曾外派非洲任职三年,从三等秘书做起,在处理两国外交经济纠纷以及应急事件中都有着出众的表现,五年的时间就做到使馆商务参赞,确实有着卓尔不群的才能。而除了工作上的表现,私生活已然严谨恪守,在巴黎这样一个流光溢彩浪漫多情的城市,却犹如过着苦行僧的生活,不会去声色犬马的场合,也没有过任何稍微亲密的女伴——凭心而论,若是他们换一种场合认识,他会极愿意与他成为挚交。
柳霄扬手对任志远示意,在两个人的目光对视中,都带着对对方的审视。
任志远径直走过去,坐在他的对面,淡然说:“柳律师,你找我想谈什么?”接到柳霄电话,他并不感意外。若是他不来找他,他定然也会与他谈谈。
作为巴黎社交界名声狼藉的柳霄,任志远对林薇安和他的走近有些担忧。柳霄的发家原本就不光彩,与一个比年纪大的法国女人结婚,取得法国国籍后又妻子离婚,之后就一直女友不断,他的律师事务所专打外国人关于居留,婚姻,公司注册成立解散 居住权、之类的官司,因为与各方面良好的关系,现在已成为巴黎十大律师事务所之一。
柳霄把手懒懒地搭在沙发边沿,开门见山地说:“林薇安。”
柳霄拿酒杯倒大半杯johnnie bsp;任志远身体一滞,僵硬说:“她和别人不同,如果你不打算认真,请不要缠着她。”
柳霄挑衅地望着他:“你想要保护她?”
“所以柳律师最好三思。”
“不过她倒是对你恨之入骨。”柳霄笑言。
“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
“这已经是我们三个人之间的事。”从任志远的反应中,柳霄已觉察出他强烈的保护欲,他其实不过是来试探他对林薇安的态度,现在他知道了——只是这个结果让他非常地沮丧失望。面上,却是一派的不动声色。
“你身边好像女伴众多。”任志远凌厉说:“林薇安不足以让你费心。”
柳霄浅笑:“任参赞不也为她费心?”
“想必柳律师知道我们的关系。”
“不过是过去的事。”
“但我不会坐视不管。”
“你还爱她?”柳霄漠漠然问。
任志远停顿一下,笃定回答:“我如果说是呢。”
“很遗憾,任参赞,你似乎没有机会。”柳霄张狂地笑:“我已经向她求婚,而她答应了。”
任志远脸色铁青,手不由握紧成拳,目光杀气腾腾。柳霄知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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