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过白色栅栏围成的木桥,好不容易到了他曾熟悉的水域边缘,上面却早已结了厚厚的冰。毫无污染的冰蓝底色,让他瞬间燃起了一种、要浇灭心中某种烈焰的渴望。他狠狠地一扬鞭,马靴狠狠一夹,要让胯下的座骑跃下冰池。
他脸色一寒,透着心里无比的凄清——
如果冰破了,那我就沉浸在这寒冷的水里吧。。。。。。即使这样,仿佛也没有她给我带来的痛苦,更甚。。。。。。
他是真气糊涂了,以为这是他的雪地哈利,可以任他随意驱使。没想到他疯了,这灵性的动物并没疯。它目视着那层看上去厚厚的冰,却在鞭下扬起前蹄,扭头不前。
唐气极,持缰绳的手又暗暗使劲。但马就是不走,仿佛和他较劲。
楚希雯纵马追上。勒止他的马。
“唐哥!你这样会把它累坏的!它——”
她话音还没有落,已经被他那铁青的脸色和阴暗的眼神扼杀。那和马一样清亮的眼眸里,闪烁着森冷的光辉。她缩回手,尴尬地笑笑。
心头一念闪过,再次绞痛不已。他被激得、冷酷的语气中饱含暴戾,“它的命比我值钱?!啊?!连你也认为、它的命比我的值钱?!啊?!”
楚希雯愣怔之下有些瑟缩,她,从没见过这样子的他:双目充满嗜杀之气,眼里闪着恶毒的、幽幽绿光。
他究竟怎么了?! 想看
八十 满局凄暗5
马停下,就不肯再走了。这高贵的马种,向来不曾被人如此驱使蹂躏。遍体金栗、闪闪发光的毛色,散露着狂奔之后、热汗直流的疲累;一绺黑色的鬃毛,*地垂在双眼间的鼻梁上,雪亮的探照灯,在马的眼睛里留下一抹似流星般的碎影;它深沉地一言不发,两只耳朵不安地旋转着,却大口地呼吸,金属的鞍辔扣,闪着银色的光辉,一团团热气呵在它灵秀唇鼻的周围,包裹着一颗倔强不肯屈服的灵魂。
唐的马鞭疯狂地甩向胯下的阿帕卢莎,马痛得腾起前蹄不屈地嘶鸣,性格却很倔强地、止步不前。不管落在身上的鞭子有多凌厉、沉重,都不再向前迈出一步。
楚希雯翻身跃下马背,虎虎地大步上前,一伸手勇敢地执起马的缰绳,镇静的目光中饱含迎逆而上的勇气。
“唐哥!马有感情!如果你不高兴,可以打我,不可以打马!”
唐双目怒睁,“你!——”
马鞭一如既往地挥出,却在将触及她的身躯时硬生生收回,点点的鞭稍带出的虎虎之风,令马服的衣襟留下一条淡淡的痕迹。
唐低头黯然,眼眸中闪过一丝神伤——这勇敢无畏的表情,真的好像‘她’。
她依然侍立在他马下,眼神全盘戒备,面上是唯恐他再度、对马逞凶的表情。
他在马上独坐着沉默,让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心依然好痛,没有因为疯狂的放纵而解去一丝一毫的怒意。灼热的双颊,在寒风中丝毫没有消减热度,反而更是火辣辣地、在风中扑簌不已。
岁月如风,狂乱地吹在耳畔。夜是宁静的,冬夜却是冷酷的。大自然永恒地、安静地偏安一隅,这里发生的事每天都不会相同。连树上的叶子,每一天落下地的,都不会是同一片。
这世上有永恒吗?永恒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一颗心的坚持、苦守,就能得到永恒不变吗?
不。
也许是得到了,也许是拥有的。但是细想想,真的得到、拥有了吗?
心安静下来,那些曾经的沧海桑田,在广袤寒冷的天与地之间,化为了一路荒凉的沉默。
良久,他忽然居高临下地对她开口,“你,陪我去喝酒!会不会?”
楚希雯定定地看着他,“不要再伤我的马,我就陪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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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希雯面前,醉酒后的唐,哭得象个流浪的孩子,眼泪和着唇间不慎喷洒的酒水,上气不接下气。
“我只想要个家,难道这个也有错。。。。。。你告诉我,听上去很可笑吗?我手里抓着大把的钱,可以哈哈笑得睡着。。。。。。但醒来后、只能看见空空的枕畔。。。。。。”
“这世上不管有多少女人,她都是最漂亮的那一个。。。。。。我什么都不做,傻傻地看着她,心里都能笑出一朵花来。。。。。。她在我面前从不伪装,有多丑陋、有多可怕她都不隐藏。。。。。。”他鼻子里的鼻涕,唏嘘着维护这成熟男人最后一丝尊严,又吸回了鼻腔,“我希望这一辈子、我都是她的孩子,她是我的心肝宝贝。。。。。。”
他狂乱地拉着楚希雯的手,象证明什么急切地辨白,“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她,从当初到现在。。。。。。我做过很多有她的梦。。。。。。梦里永远紧拉她的手。。。。。。还有几个孩子,快乐地奔跑在我们身后。。。。。。”两行酸楚的泪、再次涌出眼眶,“呵啊,那是种贪心也是奢求。。。。。。以为走到这一天,只要我们结婚了、就可以活得很幸福。。。。。。从此就能、和她快活一世、高枕无忧。。。。。。
“可那只是梦。。。。。。醒来的时候心如刀绞都不为过。。。。。。身边越空旷,越无法忍受梦境消失的时刻。。。。。。”
他不自主地打着冷战,比伤口的痛还痛的锥心刺骨,那么冰冷的感觉,从体表延展到骨头。从咽喉下滑的苦涩,一路蔓延、到了五脏六腑。
“你不知道:十年以前,她离开我的时候。。。。。。那表情我永远记得。。。。。。她可以把嘴唇咬出来一缕缕的血,但是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我错以为是她坚强,那颗冷硬的心百毒不侵,没有什么可以轻易把它打动。。。。。。于是我想、那就用十年的时间来证明吧。。。。。。再拒绝融化的冰,也有可以感动的温度。。。。。。十年以后我奉上一切、我自己、我出生入死打下来的江山,我愿意对她拱手相送。。。。。。只要她依然在我怀里安睡。。。。。。肯真心吻我。。。。。。”
“跌跌撞撞地走到今天,她居然在乎别人的生死!甚过我。。。。。。”那双黯然沉痛的眼,瞬间凝满了无法遏制的怒意,眼眸中闪出幽暗的、绿色的光,“她居然会为了另一个男人,要跟我拼命。。。。。想杀了我。。。。。。。”
“她究竟。。。。。。有没有。。。。。。跟我爱过。。。。。。”
楚希雯静静地看着他狂乱、痛到已失神的眼眸,黯淡着一颗因真情、起伏激动的心。 bsp;八十 满局凄暗6
那次美国之行,没有让她想明白自己的感情。
但在他圣诞节前回国、一系列按部就班的安排后,她想明白了。
原来,她的心里对面前这个男人有的感情,不仅仅是好感那么浅。虽然不是两情相悦,但25岁的她,第一次能体会到‘暗恋’的滋味,对她来说,是一个女人情爱的成熟。
想他的时候,她会温柔地注视他送的那几匹阿帕卢莎,矫健的身姿,自由优雅的体态,能满足她关于他的所有想象。她将马首轻轻抱在脸侧,感受着那奔跑后的温暖,仿佛,这就是她与他,能达到心灵相通的媒介。。。。。。
这是怎样的感情啊?唐哥。。。。。。你这样的人,为什么用情这么深。。。。。。可这么深的感情,为什么唤不回爱的回报呢。。。。。。。唐哥,我了解你的苦,我现在在看你哭,可你不知道,我看着你哭,但是我心里所藏的眼泪,一滴都不能在你面前流。。。。。。
终于——
唐疲惫地倚在她的肩头,她勇敢地伸出了臂膀,笼住那看上去比她强大一百倍的男人,他沉重的头,压在她瘦小的肩上,但她没有皱一丝眉头。
她轻轻地、偷偷地扬起脖子,费尽力气上升、吻了一下他的额。
嘴角露出一丝俏皮亦天真的笑,“我吻到你了,唐哥。。。。。。这一生,能这样吻一次就好。。。。。。”她抬起眼,大胆地看着那已迷醉不醒的、他紧闭的眼眸,在年轻的心里,深深叹一口气;
【总有一天,你会希望你所爱的人,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她为难地看着身旁烂醉如泥的他——这么晚了,天寒地冻,送他回家?
他家在哪里呢?
她没有老总唐志林的电话,但在衣兜里翻到了唐的手机。
诺基亚的一款,她第一次见还不是很会用。但也知道怎么翻看电话薄。
第一个号码,一个手机号,联系人名字叫——“宝贝”。
宝贝。
这么直白、充满爱意的称呼,她禁不住一愣神。这个号码是谁的,想想也知道的。
她看着那个号码,想了好几秒。但是,没有按拨通键,而是返回上一屏菜单,继续找号码。
很多人的名字里,翻找到“弟”。这就是了。
她不假思索地接通电话。“喂?”
那边显然很纳闷,接听的语气蕴含不解,“嗯?”
听出志林的声音,她急忙解释,“唐总吗?我是楚希雯。”
“哦?你啊?”他轻描淡写地答,突然语气有了紧张,“你怎么拿我哥电话?!”
“是这样的,”她慌忙把今晚的事说了个大概,但略去唐饱含醉意那份表露心迹的话不提,“他现在喝醉了,我想送他回去。”
志林深吸一口气。今晚那一个巴掌声的脆响,还在耳畔消散不去。但哥大老远跑顺义去骑马,又是在自己走了以后,看来绝对是中间发生了些什么事。
挨了打,心里虽然疼,但他不怨哥。
这是他哥,毫不犹豫给他一切的哥。他只是生廖冰然的气,但是绝对不恨哥。这下听楚希雯说哥醉得不省人事,他心里比谁都急。
“这么晚了,”他急得搓着手,“我们赶过去也得一钟头,”他思忖几秒,“希雯,你会开车吧?”
“会啊。”
“那你送他过来,好不好?这样快。”志林简短地说着,脑海里闪过那四合院里、廖冰然的身影,想想也知道哥为什么一个人出走,一定又是受了那女人的气,“来贡院吧,我派人在长安街等你。”
当楚希雯走到这金碧辉煌的大宅时,她的眼睛都亮了。
这物欲横飞的视觉刺激,绝不亚于我第一次立足此处的震惊。
她愣愣地看着这里的一切,觉得如在云中。每一件精致的家居,都如同孤品珍品。
唐志林走来,递给她一杯水,脸上是温和的笑意。
“辛苦了,谢谢你。”
“别客气。”她赧然一笑。这有什么可谢的?在美国,他中弹,救了她一条命。
志林居心叵测地瞥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12点了,太晚了,你今天别回去了。”
“可。。。。。。”她犹豫一下,其实,她是惦记那匹生病的马。
“没关系,这边有的是客房,”志林眼里明显有讳莫如深的暗意,却并不挑明,“我哥要是醒了,还得好好谢谢你。”
好久没有过宿醉的感觉,这真不是什么好事情。
头好沉,肌肉仿佛都是酸痛不已的。凝神能想起来昨晚的事情,仿佛就只有马上站立着风驰电掣般、在寒风中肆意妄为的过程。那一幕,的确是快意无限,但怎么,就这样腰酸背痛了?
是老了?没了少年时的体力?他自嘲地想想,坐起身子,才发现自己在贡院的卧房。
懵然一惊——昨晚,怎么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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