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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作品:凤求 紫晓|作者:莫莫言|分类:精品小说|更新:2025-05-15 00:34:20|下载:凤求 紫晓TXT下载
  清歌承受的一切,都本该由他这个兄长,甚至这个太子来承担,可是,清歌不但默默地承担了所有为人子的痛苦,更为他承担了太子的危险,而把一切风光耀眼都留给了他。他从来都敬重这个弟弟,可是却永远没有想到,清歌背后所做的牺牲又岂是一点点敬重所能承载的?难怪他那么孤僻寡言,难怪他对皇室那么疏离,难怪他从来不跟淑妃同处一室,难怪他似有若无地避开着父皇,这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只有他和安圣,还蒙在鼓里,甚至责备避开父皇和淑妃的清歌不遵礼仪,有失皇家风范,只有他和安圣,才是愚蠢的,愚蠢得不敢请人原谅,外公对他们远不如对清歌那么亲昵,症结,想必也是在这里吧?

  还有绮罗,谁能想到,方才还兴致高昂地唱着慷慨激越歌曲、一身柔情傲骨的她,会说倒就倒。那苍白瘦削却不减飞扬绝色的脸庞,他早该发觉——她已经病了很久!可是他沉浸在她以少胜多的战役成果里,沉浸在她那威力无穷的火药里,竟然丝毫没有注意到她身体的不适,也许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她其实也是一个女人,娇弱的女人,足以翱翔在天际的最高处,可是依然需要人的呵护,清歌甚至以自己的命来救她,他呢?他总是以为自己对她的爱不亚于清歌,可他为她做过什么呢?

  安圣静静地缩在角落,双目失神,她身体尚未复原,又承受了这一番精神上的打击,对她而言,实在是一种残忍的经历。

  她一直害怕清歌,因为他虽然是她弟弟,但在军中担任总军师,却铁面无私,智谋绝伦,异常深邃的一眼扫过来,仿佛霎时穿透了人心,直直地看进了她的心里,看清她脑皮底下,心灵深处最隐私的想法,甚至深藏的秘密。她一看到他的眼睛,就不由自主地打哆嗦,试问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这对原本就很少相聚的姐弟,还有多少亲情可言呢?

  可是来了一个绮罗,一个比自己年幼,却更加奇特更加才气纵横更加胆大肆意的女人,不但罔顾身份,一手建立了天日数一数二的商业王国,甚至奇思怪想,智谋不亚于男儿,这样的人,跟清歌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了,她的出现,甚至化解了清歌身上不食人间烟火的疏离仙气,让他开始温暖,开始变得有人情味——

  可是,他们突然,一起出事了,就像自己当初害怕的一样,她总感觉,他们若是没有了呼吸,那一定是去了天上,他们本该都是那里的人——

  泪水,顺着安圣深凹的眼眶,断线的珠子般,源源不断地滚下来。

  凤雷渊颓丧地躲在帐篷外,偷偷地瞅着帐内,大气也不敢出,他觉得自己不配和三哥待在同一个帐内,是自己的母亲,害了三哥还不够,又害死了皇后,善良亲切风华绝代的皇后,今天的这一切,都是母亲一人的私欲导致,他背负了母亲的罪孽,他是罪人——

  他揪着自己的衣领,仿佛喘不过气来一般,大口大口地呼吸,仿佛在忍受着内心的煎熬,脸上的表情无比痛苦,他不停地喃喃地反复着一句话,“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这么做……”

  外公坐在床边,失神的老眼,怔怔地看着一脸安详的两人,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花白的头发已经全白了,脸上的沟壑更加深沉,一夜之间,仿佛又苍老了十岁,这对于一个内功精湛的老人而言是不可思议的,可是他的一生经历了太多的困苦,他的心里装满了不堪回首的往事,而今还挣扎在万丈红尘中受苦,不得解脱。

  “起来,起来你们两个,难道要老头子再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使劲摇摇床上的清歌,又轻轻摸摸绮罗的脸颊,喃喃道。

  云青将蚩昊蚩雅兄妹赶了出去,蚩雅哭得喘不过气来,昏倒了,玉冰心将她带了下去,蚩昊一个人,呆呆地站在乌黑的夜里,小雨淋湿了他全身,他什么也没有说。

  云青和云蓝守在床边,锏影和钺影也守在床边,他们沉默地站立着,守护着各自的主人,笔直如雕塑的石像。

  一把迟钝的如同没有开口的刀,在每一个人心头缓慢地割着,一刀,一刀,下手很慢,似乎很不熟练,可是疼痛并不因此减少分毫——无边无际的钝痛,延伸到每一个人身上的每一处,痛得难以自拔!

  第三十五章 凤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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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真实的梦境中,痛苦的冷汗滚滚而下。心被千百回地活活撕碎,投进地火的深渊,煎熬、碾烫,在残忍的时刻永葆清醒。

  一道白光劈空而来,我只觉得脑海中猛然爆炸……

  “嗯——”我呻吟了一声。

  旁边僵立如生锈的机器人一般的青云,突然间像是被灌进了最上乘的润滑剂,一震之后,迅捷如闪电般闪到我的床边。

  “小姐醒了——”惊喜的声音传得很远,跟着是一阵纷沓混乱的脚步声,急切的说话声,谁在轻轻地抚摸我的额头,谁又在轻轻地哭泣?

  “清歌——”我几不可闻的声音落进青云倾过来的耳朵里,霎时,乌云代替了阳光,紧张代替了镇定,小姐,心中只有殿下,他满嘴苦涩,可是如果让小姐知道殿下……

  如果说殿下还没有醒,那么后果……

  青云迅速做出判断,声音沉缓坚定,“小姐,殿下会没事的,但是你若再不醒来,殿下看到你如此,更会大伤元气,只要小姐赶快醒来,殿下就有救了!”

  是,是吗?清歌已经没事了,在等我醒来?迷迷蒙蒙中,我似乎听出了青云的意思,那我一定要赶快醒来,清歌说过,他要一直待在我身边的——

  可是眼皮仿佛有千斤重,我怎么努力也撑不起来,呵,现在终于知道,原来真的有我裴夜凰做不到的事情!

  似乎有一丝亮光投进来,顺着亮光,我仿佛看见一道清雅熟悉的身影,我忍不住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的更清楚一些——

  “小姐——”一道伤心的女声惊喜地叫起来!

  我微微侧头,光线好强,我还不太能适应,我迷上眼睛,好一会儿,终于看清楚,眼前离我最近的人竟然是纪情。

  “咦,你这丫头,怎,么来了?”虚弱而沙哑至极的声音,吓了我自己一大跳,这是我的声音吗,这么难听?

  “你还有心情说笑,你怎么变成这样了?”纪情蹙着娥眉,盈盈泪目,似喜似怒地嗔道,可是那股子伤心却怎么也掩饰不了,我的病很重吗?

  “我——一言难尽,清歌呢?”我蓦地想了起来,就像挣扎着坐起来去找清歌。

  “别动小姐——”

  “别动,娃娃!”

  “绮罗醒了?”

  ……

  ……

  几道身影扑过来,或惊喜或伤感,可是也没有人能接近我,云青站立如松,冷脸如冰,将他们挡在了三尺外。

  “别动,他就在你旁边呢!”纪情连忙按住我,此刻的我,哪经得起她江湖儿女的那一按,立刻就重新躺了回去。

  我侧头,清歌,正与我并头躺在一起,俊逸的脸上神色安详,仿佛睡着了一般。

  “是谁让我们躺在一起的?”泪水顺着我的眼角滚进暖暖的枕巾里,我费力地抬起手,想要摸摸清歌的脸。

  纪情连忙抓下我的手,“姑奶奶,千万别动,你现在就是一尊瓷娃娃,还能逞强么?”

  “没事——”我想要反驳,可是胸口堵的慌,我慢慢意识到我的身体果真不由自己的意志来控制,也不如我的意志来得坚强。

  “是十三……殿下的外公,莫老爷子,太子殿下说男女不应该放在一起,可是莫老爷子说,两个人放在一起,方便照顾,也是遵照你们的意思——”纪情这野丫头,难得柔情地道,这段时间,她也成长了不少。

  “是么?”我喃喃地道,痴痴地看着清歌,我想抬起手,可是又不敢,就让我多做一会儿梦吧!

  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纪情一个劲地找我说话,想要将我的注意力分散一点。

  “你好好养养身子,其他事情就不必操心了——”

  “你不吃惊吗?”我轻轻道,看着依旧沉睡的清歌,心头揪成一团,我已经醒了,可是你,清歌,你不是说要守在我身边吗?你不醒又怎么守护我?你快醒来吧!

  心头阵阵绞痛,痛得几乎不能呼吸,可是我依然保持清醒,无比清醒而残忍的意志。

  “……”纪情看着我,“我从来都不知道,堂堂武林地下盟主、江湖上人人敬如天神的凤十三,竟然就是那个名满天下的皇子,他竟然会有一个那个显赫的身份,他隐瞒了天下人,他怎么能——”她说不下去了,无论多少话,都不足以倾泻她心底此刻复杂而震惊的感觉。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我虚弱一笑,你再震惊也震惊不过当时的我啊!

  “刚才看到他,我几乎不敢相信……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他就是他的?你先认识的是谁?”纪情好奇地问。

  “我先认识的,是他眼底的那份挥之不去的忧伤和孤寂!”

  我低柔地道,终于颤抖的手还是抚上了清歌的脸庞,缓缓地,随着他棱角分明的立体线条往下滑动,飞扬而内敛结合得既完美又矛盾的浓眉,紧闭的深邃的双眸,笔挺如希腊艺术品的鼻梁,秀逸优美的唇……

  我的手一抖,停住了。

  鼻梁两侧,几乎没有任何细微的颤抖,鼻梁下,也没有任何呼吸的迹象!

  没有,呼吸的气息……

  仿佛一道惨白的闪电划过我的头顶,霹雳一声震碎了我少之又少的理智——

  我猛然一下直起身来,直直地瞪视着清歌,表情是呆滞却狂怒的,如果他现在是清醒的,一定会被此刻的我吓得宁愿昏迷不醒!

  云青、纪情、外公和九天不约而同地惊呼一声,“小心哪!”

  “你——骗我?”心口剧烈地疼痛,我捂着心头,看着清歌,艰涩地问出声。

  没有人回答我,周围一片寂静,他们都沉痛地看着我滴血般的表情,我终于绝望了。

  “青云,把我的魁星笔拿来!”我静静地吩咐道,静的让人害怕。

  他怔怔地看着我,似乎看出了一点不对,经固执地站着不动。

  我厉声回眸,双目赤红,看人隐隐有了一层血雾,“我还没死,你们就打算违抗我的命令了?”

  一刹那我的凤眼中似乎闪过了一抹耀眼的红光,稍纵即逝,他们惊得一跳,纪情下意识地抓住青云的手臂。他们几乎是带着经验和恐惧的眼神互相教会了一下又迅速弹开,可惜我此刻根本没心思理会他们肚中的小九九。

  我翻转过身子,跪坐在清歌旁边。

  “你等着,你敢骗我,可别怪我心狠,你恐怕还不完全了解我裴夜凰的性格,我是宁为玉碎也不为瓦全的——”我扬起淡淡的微笑,注视着清歌,根本不顾忌是否有人听到并听懂了我刚才的话。

  云青慢吞吞地拿过魁星笔,递给我。

  我接过来,魁星笔似乎正在颤动般,那金色的凤凰光芒隐隐,丹凤眼微眯,无限深沉或者怜悯地看着我,担忧的感情溢于言表,难道他们知道我此刻在想些什么吗?他们也在害怕吗?还是只是我的眼花?

  “清歌,”我轻声叫道,仿佛怕吵醒了他一般,呢喃如情人间的私语,“你要知道,我那时没有说完的话是——你若有什么事情,我也不会独活!”

  无视周围的人揪然色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