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一愤青,“火车上竟然不让带鞭炮,他们懂不懂法?”
那边一女生,“别提高考,刚考完第二天我就跟洗脑似的,啥都忘啦,还好以后也用不着。”
这面,“他妈的,我还以为救火车救火不要钱呢?”
那面,“一千多撒手就没,给我喝蒙了,这帮孙子哪个过生日有我讲究。”
这面,“手还没牵,她要钱打胎,我还要打人呢!”
那面,“英语考级不他妈买答案,谁能过?给讲师送钱也得分人。——king哥罩的谁敢惹。”
这面,那面,那面,这面,吱咯一声,遽然而止。
姗姗来迟的女监考,高尔夫球棒一样的身材,紫墨色百褶裙,上衣酷似百窗,两根巧克力色柳叶眉像两只水蛭,慵懒地趴在枯井沿上晒太阳。
发下试卷。
首题,以我爱我校为题做诗,无任何要求。
同学险些乐抽,嘀咕,“孙子学校,明明乌鸭,愣吹自己是烧锅炉的天鹅,真虚荣!”
浩燃刚提笔,监考拍拍手,把一深蓝色的空画框挂教室门板上说是大赛第二道题的上部分。浩燃看两眼没在意,因实不敢违心漫夸学校,于是提笔,悬腕直书:学外悬灯空翠疏,校内澄澈似碧湖。
阴晴落落破青霭,凉暖籁籁涉滩涂。
避蝶憧憧沾露雨,暑风溶溶染墨竹。
绝景复映翰林幕,佳处难觅莫踟蹰。
此藏头诗,本意为首字暗语:“学校阴凉,避暑绝佳。”想承德避暑山庄也不过让人凉,而这儿能让人心凉,岂不快哉。
此时女监考又拍拍手,把个红色人字剪纸贴画框里说是第二题,如何发挥,全凭理解。
有的低声说:“这又他妈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压根儿就没听懂。”
又有说“没看那人是红色吗,就是红人”。
浩燃胡猜:门挂蓝框,框里红人,方框为口,“门”“口”“人”,视角是个站门口的人;门里有口为“问”,口中贴人为“囚”,蓝口,红人,蓝为泪,红为血,血泪相融即生哀,人进牢笼则生愁,譬如被俘为囚的李煜,莫非让写站门口的人抒发哀愁的诗?于是,胡诌首回文诗:蒿草乱叶一树孤,语幽成烟化泪烛。
嚎哭恨尽啼哀曲,寥寂薄雾望眼枯。
此诗倒念为:枯眼望雾薄寂寥,曲哀啼尽恨哭嚎。
烛泪化烟成幽语,孤树一叶乱草蒿。
尾题,自由发挥,只要您别写散文就成。
浩燃刚写一门口人的哀愁,把自己写哀愁了,无故想起兮儿,想起蒜头村,感觉似看到一把锈迹斑斑的刀扎在疏松潮湿的心里。继尔,随兴挥笔,轮廓,愈见清晰:萤焰醉舞漫霜枝,檐牙滑落断蛛丝,冷月欷殻b负问保善耘贤饣u恢2恢禄晔嘏蠲渤钚罾嵘褡越梗冉畔虑в遣荩喾庹粕贤蚬徘拧9徘诺瘟び扒迩常涮︹晖£彦袼枥莸诼溲悖逖萌魅抉诽臁q诽炻┰评淦澹毡谑民且淝锶荩椴菀唤嵛捭露决布负勐淞辫小?br/>
诗毕,浩燃叹口气,思绪迈出悒悒丛林。
他抬头环顾四周不禁一惊,有的睡着了口水流出一大片,有的绷着脸一副想破脑袋的照型,有的把头埋胳膊底下吃零食,就连监考也在对着手机屏眉飞色舞。整屋最认真的要属左边女孩,走火入魔般从入座到现在就没停过笔,估计是来写小说的。
试后。浩燃与张椰椰站在阴暗走廊注视着剩余的同学流成蚂蚁出洞的气势。
刚到门口的吴泰泰只顾两人不心踩到前面女孩的脚跟,女孩回头,发疯了似的猛喊“发磕有马德”。
椰椰笑说:“你看见没,这准外语系的。”浩燃抬头看那女孩竟上楼时被踩的花痴。
下楼梯,幽涵说第一题写不出,第二题看不懂。泰泰连叹时光流逝太匆匆,问他莫非没答完,他继承杜甫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风格,“哎呦呦!太憋火了,我刚刚酝酿出仨字就到时间了……”唠叨声波及楼道的每个角落,像李秋水千里传音的功夫亦或者是众僧超度亡灵时口中叨叨的经文。
第 四十 章 尊严受辱
大楼外丰裕的阳光使浩燃眼前景物有些缥纱,甬路迷蒙,碧草芊绵。
将定神,几个穿相流气的男生便走拢过来。五张陌生面孔,五种张扬姿态。
浓重杀气中飘来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腥感。
幽涵浩燃四人面面相觑,目光彼此传递疑问。
“你们谁是沈浩燃?”一青衣齉鼻儿小子斜吊着肩膀问。
“我!”浩燃上前一步,感觉这回答像是给定时炸弹做拆除工作,发虚盗汗,憱憱不安。
“走吧!”一疤瘌眼男生左手插兜,右手拽着浩燃袖子侧身拉着他挑眉道。
又一男生背后一推浩燃。
浩燃被迫迈出两步,像踩狼牙夹里的小麋鹿被惶恐悲怆牢牢捆缚无法脱身。
背后幽涵喊一声。
浩燃回顾他们脸上恐惧与担心所撕杀出的表情,“我没事,你们回去吧!”浩燃强装镇定,勉强微笑,似乎更像电影中一腔热忱的*员被捕的一幕。
一路上推推扯扯,拐过体育馆,穿过藤门洞,从围墙边一无人光顾的阴湿小路绕到校南侧一角落。
面前,一堆黑糊糊的煤,两间锁了门的旧煤房。
梧桐树下一戴蓝太阳镜、染撮红发的男生翘着二郎腿仰靠在木条公椅上,那姿势与眼神与表情都狂到极至。
男生脸仰向天扭扭脖子,吸口烟,很自然地把俩拳头背磕了磕,示意“动手吧”。
手下会意。浩燃只觉脑袋一震便倒在粗瓦砾的沙地上。
接着,拳脚雨点儿一样砸了下来,冰雹敲击窗玻璃似的噼呖啪啦,只觉前后左右无数蛇蝎蚁虻钻心撕咬,四面闪痛,脑中一片血流漂杵的恐怖。
“以后别他妈的那么猖!”停手后一齉鼻儿喝斥。
浩燃吃力地爬起,一脸天马抛栈神鹰掣鞲的高迈豪勇。他用胳膊擦鼻子流出来的血。
戴黑夹鼻镜的疤瘌眼男生迎面冲来又一飞脚,踹浩燃腹上。
浩燃脚下无根,仰面栽倒。
几人嘲笑,饱含轻蔑与欺辱。
浩燃捂肚子趔趄站起,站得峥嵘峭拔。
随风拂动的太阳髭须下,桐旁头目依然仰面朝天,他打个一寸见方的哈欠,挥挥手意思“可以了”,那小弟抬起的拳头才垂了下去。
那头目弹飞紫云烟缔,缓缓起身,双手扽扽狭长的灰衬领,徐步至浩燃面前:“该买什么,就得买!这大学有个谱儿,想念就要按谱来,懂么!”他言语轻慢,“谱”字被抻的意味深长。
浩燃想“大学被打本就没谱,真不知道这金玉里的谱上还写了什么败絮”。
归时恰遇班导师,浩燃将事全盘托出。导师漫不经心,问问伤势,让搽搽药酒,也表示会向学校汇报。但看那态度,估计没谱。
第四十一章 闲遇旧友
浩燃心堵,买了椒盐豌豆吊炉花生卤鹌鹑蛋波纹蛋卷。回寝吃光。还嫌不够。又买了哈密瓜夹心巧克力朱古力蜂ru夹心饼。吃得脾腹彭胀,不心堵了,却心疼了,后悔不已。洗脸更衣酣睡一觉。
傍晚出校,遇见赵敏,迎面而来,擦肩而过,想王翔善为解铃,当言明了真相。所以她且不斜视,冷漠缝隙总嵌了少许的不屑与怨怼。
漫行于温热路面,绿化带内的垂榆接踵踏出黯淡的眼角,又被暖风卷夹的尘滓挹注。运动扯出左肋的一线隐痛,眼中落满记忆,像青烟,袅袅成一软弧,兮儿浮影坐在弯曲处,化为生命里沦肌浃髓的符记。
转角的电线杆是城市中一道丑陋的风景,小市民宁滥毋缺,各种撕破的与新贴的淋病广告及寻人启示层层覆盖补得像雷锋的袜子。偶有空白处还被几个歪扭的黑字填充:人类是高级禽兽。与此相对,警察局围墙上是巨号隶书:坦白是犯罪。浩燃惊诧不已,跑到侧面才知还有:分子的唯一出路。真创意。
幕色拉亮霓虹灯,走进一条小街,两旁稀疏错落的店铺门口挺着彩色凉棚,摊位上摆放大盒螃蟹龙虾扇贝牡蛎。
凉椅上一正吃蟹的美眉向对座报怨:“我们剧团导演太卑鄙,一个吻戏拍了二十多遍,嘴唇都亲肿了!”另一女的,“恁大艺术学院,单选你当女二号,知足吧。导演也就想拍的真实点,只是便宜跟你接吻那男二号了,他帅吗?”“帅个屁,那就是我们导演!”
浩燃紧走几步才笑出声来,抬头,一家朝鲜烧烤餐馆堵在眼前——藏蓝色牌子,门口圆柱形黑白滚灯,气势上已将周边几家踩在脚下。浩燃踌躇一下,摸摸肚子,推门走进餐馆。
清雅映着辉煌,澎湃透出温馨。竹吧台,螺纹灯。
沙质桌面,环形木椅。
右边聚餐豪饮的一桌喝尽兴了,手舞足蹈,笑声不绝。浩燃坐一酒瓮边。服务员婀娜婢婷,送来菜单。
浩燃谨慎朝吆五喝六猛灌醇酒那桌一觑,“咦?那鸭蛋脸不是帮助自己的小尘么?还有阿骨!”正思忖着,对面目光已射到脸上,“沈浩燃?”小尘眨眨醉红的双眼,歪头伸食指在空中点了点。
浩燃微笑,略显尴尬。
小尘见了笑好比手机找到网,印象顿时清晰许多,于是踉踉跄跄过来打招呼,又拉浩燃同席。
那桌另几位也醉了八九分,招手劝席像招生劝降。
浩燃推辞再三,终归怯之不恭,只好走去在小尘旁边下坐。
“在老楼帮我那沈浩燃。非子、大云,想起来没?”小尘一身酒气,伸直右臂搭在浩燃肩膀上,情绪颇高。
“这兄弟有道,没上套还把我套进去了,说你借了十块钱么,把我们弄糗了!”对面那个v字领红t恤的黄色卷发大嘴男生说完哈哈大笑。
“小尘,你们学校的,介绍一下,大家认识认识。”一身形魁梧,宝石蓝翻领短衫,平头戴个银耳扣的“骆驼祥子”笑道。
小尘的情绪,此时变成了酒后攀岩者,步步高升,“我这兄弟中文系的,怎么样,有气质吧!”小尘拍拍浩燃肩膀,指着黄卷发的大嘴男生说:“这南门医大的,离咱们华溥不远,是傅棍儿旗下罩的,在学校也相当有号了。”咽口唾沫,指着“祥子”,介绍:“这池云,我们叫他大云,哦!”拍拍脑袋,“忘了,刚才那叫于非相,去医大,提于非相没人认识,提非子都知道。池云是sbl理工的,坐2路一会儿就到,有事尽管找他,他姐是理工大哥铁佛的女朋友,撑得住!”
“大云不要遁入空门专研宗喀巴思想么?怎么又弄这挂羊头卖狗肉的分支学校去了?还sbl,就傻逼来嘛!”非子摸了摸头上绵羊一样驯服的卷发。
“你大爷的!我高中退学要出家为僧,我家三代单传,老头死活不让,说‘只要我不出家干什么都行’。后来就在家吃喝玩乐,没两月我家老头后悔了,非逼我出家,结果换我求他‘只要不让我出家干什么都行’。老头听说技校全是‘技女’,怕我学坏,所以我临时参考,抄三百来分,上了个重点理工和企业合办的学校。名好,钱也好。早知道大学这么容易上,鬼才想出家?不过那次去问,出家还他妈的要高中毕业证呢!”
池云经历令人唏嘘不已。
非子叫盒中南海,点根烟说:“技校的姑娘算是真小人,我们那的全伪君子。香肠都偷吃几火车皮了,还假清高装纯结。对我一特老实的朋友说,不来电,在一起要讲爱情,爱情如何纯洁云云。我朋友追了俩月,女孩不耐烦了就一句话‘你包不起我的,如果你有八十万能在北京给我买套房,我们晚上就可以开房间’。敢情她把自己当二奶了。我朋友当晚吃了半瓶安定片。”
“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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