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对凌过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对于当时的李刚强来说,却具有非凡的意义,并且终将改变他的命运。
他对凌过的感情,最先是敬畏,敬畏他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高的威望,连这些魔鬼也惧怕他,而后是好奇,好奇这样一个眉清目秀,梳着精神的板寸,看起来干干净净的小伙子怎么会是人们口中传闻的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在经过那晚的事之后,他对凌过的感情里又揉进了一些叫做感激、崇拜的东西。
狱中,他变成了凌过的小跟班,在身后偷偷仰慕着他。那时,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爱上了凌过,因为那时,他还不能接受自己爱上一个男人。
凌过在其老大的打点下,很快出了狱,李刚强知道凌过的出狱将会是自己噩梦的开始,他百般央求,而凌过也同情他的悲惨遭遇,竟然想办法把他也一块弄了出去。
出狱那天,他还认识了凌过的兄弟冷杰,三个苦命的孩子歃血为盟,成为结义兄弟。从此,世间再无李刚强,江湖上逐渐流传起凌三的故事。有人说他下手阴狠、不留余地,还是出了名的不要命。他们哪会知道,只要有人胆敢威胁到凌过的利益,凌三赔上自己的性命也不会善罢甘休,又怎会替那些人留半分余地。
再后来,凌过的老大翻了船、赔了命,三兄弟不得不跑路到广东,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始终不离不弃,再苦的日子也一起扛了过来。俗话说,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几年后,三兄弟以投资商的良民身份重归故里,暗地里仍然经营着老大的各路盘口。昔日的凌三,在江湖中的地位已经一跃成为凌三爷了。
几年的朝夕相处,凌三已经能确定自己的心意了,对大哥,不仅仅是感激,不仅仅是崇拜,那是真真切切的爱情。不夹杂任何欲望,超越了肉体与性别的纯粹的柏拉图式的爱情。
他终于敢承认自己的爱情了,即使他爱上的是一个男人,但是,不再是李刚强的凌三,仍然不敢面对自己的爱情。他想起了监狱中那些噩梦般的日子,他知道自己配不上大哥,且不说大哥能否接受他的爱,即便大哥接受,他也不配拥有。
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凌三爷又要开始改变了,他要提升自己,使自己缩小与大哥之间的距离,说不定有天能配得上大哥也不一定。
这位一呼百应的江湖大哥的身影不时出现在瑜伽馆、舞蹈学校、形体教室,而不是拳击馆、健身会所。他频频出现于各种时装大牌的秀场,挑选当季的最能凸显他曼妙身躯的成衣,他对各种高档化妆品的熟悉程度远胜于大多数女人,总之,他矢志不渝地走在致力于将自己打造成一个妖娆的、有魅力的、能吸引男人目光(最主要是凌过目光)的路上。
除此之外,他摒弃了凌三爷这个阳刚气十足的名字,给自己起了新的名字——甜甜,s城的小弟们都知道,只要不触碰到甜甜姐的底线(当然,他的底线就是凌过的利益),关键时刻只要叫上两声甜甜姐,多半都能保命,因为他最喜欢听人叫他甜甜姐。
那个十六岁的文弱少年李刚强,终于蜕变成了如今这个出门必化妆、扭着水蛇腰、嗲过林志玲、眼含柔情抿嘴笑的甜甜姐。不过,他仍然没能成功俘获大哥的爱情,反而成功引起了众人的恶心,当然,他并不在意,他仍在按既定的步骤一步一步在自己的爱情之路上艰难行进。
甜甜对大哥的爱,虽不容于世人之眼,可是他始终相信凭着自己的真挚、浓烈,大哥的眼中总有一天会看得到他的,他从不气馁。可是,现在半路杀出个腾子今,不但迷惑了大哥的心,还害大哥伤成这样,他心底的恨意油然而生,目光中透出阴冷的杀气。
chapter 17
(一)
一想到腾子今,甜甜便目露凶光,恨不得把她捏成碎片扔到地球另一端去,握住凌过的手同时也在不知不觉地加重力道,关节被捏得发出咯咯的声响,凌过竟被生生疼醒。
“三儿”
醒来后的凌过狐疑地看着甜甜,这种吃人的表情他只在甜甜杀红眼的时候见过。
“大哥,你醒了!”
凌过一醒,甜甜立马跟川剧变脸似的,转瞬间已是贤良淑德状,两泓秋水般的眼睛含情脉脉地望着他,声音甜腻得快淌出蜜来。
“大哥,还有没有哪儿不舒服?要不要喝水?想不想吃点什么?”
凌过并没有回答,而是环视了病房一周之后,问:“子今呢?她情况怎么样?”
甜甜听到大哥一醒来就问起那个女人,而自己对他的关心则像空气一般,被选择刻意忽略,委屈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又强忍着不落下来,乍一看,小模样实在惹人怜。
“在楼下的普通病房。”
他赌气似地随手朝门外一指,说完就一屁股坐在背对凌过的沙发上,不去看他的脸。
凌过当然知道他这是为哪般,但是很多事情说破了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要想倒回去就难了。于是,他装作没事人一般,伸手捅了捅甜甜的后背,说:“也不知道那丫头伤得怎样,怪担心的,走,陪我看看去!”
甜甜当然一百万个不愿意,可是看着凌过自己挣扎着起床,又心疼得不忍,终于还是扶了他去探望那个让自己恨得牙痒痒的情敌。
(二)
楼下的普通病房,腾子今伸了个懒腰,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得出来刚才的睡眠质量还不赖。待视线清明后,她猛然发现身处的明显不是自己熟悉的环境,而且,那个居高临下看着她的人,显然是一副被雷到内伤的表情。
“我怎么会和你在一起?这里是哪里?”
子今大惊失色。
冷杰看着刚刚从呼呼大睡中醒转的腾子今,无奈讪笑,这是他第几次被腾子今打败了?话说,在腾子今面前,他还真是想不败都不行。
禁不住出声揶揄:“你是真的不记得了吗?”
经冷杰这一提醒,子今的脑袋瓜开始滴溜溜运转,终于追溯起自己睡醒之前的事情。睡觉之间是眼前一黑,眼前一黑之前是凌过扑过来把她挡在身下,再之前是汽车失控……
“啊——凌过,凌过怎么样了?”
“谢天谢地,你总算想起大哥来了!”
“他没事吧?”子今着急地问,如今凌过的身份算得上是她的救命恩人了。
“没什么大事,就是断了两条肋骨,其中一条碰巧扎进了肺里。”冷杰说得就像不小心摔了个跟头一样轻松,其实他的内心早已是波涛滚滚、汹涌澎湃了。在那生死一线的时刻,大哥完全是不假思索就扑过去,没有一丝犹豫,更不要说考虑自己的危险处境。看来,腾子今在大哥心目中的分量,到底还是被低估了。
冷杰怕吓到子今,已经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放轻松了,可是子今还是被吓坏了,小脸一下就褪得没了血色。骨头扎进了肺里,即使没有一点医学常识的腾子今也知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冷杰见状,赶紧安慰:“你不要害怕,大哥的伤已经好多了,不碍事的!”
“我,我能去看看他吗?”
虽然他们出车祸归根结底是因为凌过要把她带走,但毕竟凌过的伤都是为了保护她才受的,在那种生死关头,两个无亲无故的人,他都肯毫不犹豫地舍命相救,看来他并不是一个坏人,也许是自己误会他了!不管怎样,她要去看过他平安才放心。
冷杰意有所指地说:“当然可以,那样的话大哥的伤应该会好得更快些。”
(三)
腾子青失魂落魄地冲进医院,逮住一个穿白大褂的就问c区二十四床在哪,被问的人被他的眼神唬得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还以为遇上的是黑社会。总算有个胆大的斜着手指给他指了个方向,只见他蹭蹭两步就跃上了楼梯,那动作跟杂技演员似的。众人心中都在想,这回是真遇上黑社会了。
就这样,三路人马即将迎来在c区二十四床病房门口的重大会师。
首先看到腾子青的是凌过,见到这位有些面熟的警官,他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因为在此时此地、在子今的面前,他还没有作好和这位‘老朋友’碰面的准备。虽然他从未把警察放在眼里,也知道自己不会有把柄被他们攥住,但此时,他还是选择了低调。
凌过的顾虑是多余的,因为腾子青完全是目不斜视地直朝前方奔去。凌过心里舒了一口气,子今还没有接受他的意思,若是现在让她知道了他不为人知的另外一面,恐怕她会躲得更远。凌过,这个世界上总算还有让你忌惮的东西,他苦笑。
正在凌过庆幸的时候,腾子青在前方几步停了下来,将刚从病房里走出来的腾子今一把拉进怀里紧紧抱住,光从他的背影就能看出,这个拥抱揉入了太多的感情,焦灼、担心、喜悦、庆幸……
“哥,我快憋死了!”腾子青抱得太紧,子今觉得快窒息了。
腾子青像是没听见一样,仍然死死地抱住她,神色凄苦道:“今今,你吓死哥哥了!”声音里有说不出的惊慌与脆弱。
子今身边一直被当作透明人的冷杰同迎面而来的凌过递了个眼神,恍然大悟。
腾子青此时也意识到了子今身边还有另一个人存在,对面这张熟悉的面孔,他早已烂熟于心,那正是重案组档案里最让人头疼的面孔之一。
见哥哥盯着冷杰的眼神有些敌意,子今知道哥哥肯定误会是冷杰导致自己出车祸的,赶紧澄清:“哥,这是我的朋友冷杰,他是好人,你看我一点伤都没有不是,多亏了他大哥拼死救我。”刚好看到几步开外的凌过,顿时喜出望外,指着凌过激动地对子青说:“喏,就是他,就是他救我的!”
在场的人听到子今的话后,面部表情极不自然,唯有子今自己没有发现气氛的异样,说完便撒开哥哥的手朝着凌过跑过去,关切地问:“你好些了吗?我正准备上去看你。你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不躺着好好休息,还到处乱走?谢谢你,你是个好人,以前是我误会你了,对不起!”
她是在关心我吗?没想到自己竟然因祸得福,能得到她的关心,就算肋骨再断个十根八根都值!凌过心里窃喜,就在他准备利用这个契机拉近与子今的距离的时候,被腾子青狮子吼般的声音打断。
“离今今远远的!”
他胸口起伏,有些失态的咆哮:“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离子今远远的!”
凌过只是用颇具玩味的眼神望着子今,这个动作在腾子青看来是绝对的挑衅,空气中有危险的气息在蔓延。
唯一感觉云山雾罩的是子今,哥哥怎么会突然这么不讲道理?
“哥,凌先生是好人……”
“闭嘴!”
腾子青很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并且一下把她扯到了身后。
凌过看到腾子青对子今粗暴的动作,顿时无名火起,慢条斯理地说:“如果我说办不到呢?莫非现在的法律还干涉公民交朋友的权利?”
“哼,交朋友?收起你的险恶居心,谁要是敢伤她一根头发,我他妈就同谁玩命!”腾子青恶狠狠地说,不过这话说的,任谁听了都会以为出自地痞流氓之口,谁会想到会是他根红苗正的腾警官说的。
连见惯了大场面的三兄弟听了也不免一怔,愣神间,腾子青已经牵了被吓傻的子今大步流星地离去。
chapter 18
(一)
腾子青一路都铁青着脸,神色凝重。回到家就把子今关进了卧室。
“告诉我,你是怎么同那些人走到一起的?”
子今见哥哥表情无比严肃,想活跃一下气氛,便撒娇地搂住他的手臂摇,嗔怪道:“哥哥,你是在审问我吗?”
“我在问你,是怎么同那些人走到一起的?”
腾子青突然提高了嗓门,像一颗被点着的炮仗轰然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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