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三“哦”了一声,大度地挥挥手:“去吧去吧,拉泡破屎还请示什么。”
猫眼姑娘轻蔑地扫了黄三一眼,一把搂过广胜的脖子,“啵”地亲一口,扭着钢精锅一样结实的屁股出去了。
广胜拿过餐巾擦了擦脸:“黄三,喝酒自己倒啊。”
黄三给自己倒上酒,把身子靠到桌子上,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广胜:“刚才不给面子是吧?黄三敬的酒不是酒啊。”
广胜摇摇头,咕咚一口把自己的酒喝了,倒摇着酒杯说:“这样可以了吧?”
朱胜利悻悻扫了黄三一眼,嘬嘬牙花子,起身出去了。
黄三一仰脖子又干了一杯:“够意思!胜哥,喝你点儿酒你不会介意吧?”
广胜有一种吞了苍蝇的感觉,谁不介意?我的酒不花钱吗?白喝你也得给个好态度吧?想出手砸他一酒瓶子又忍了下来,拉倒吧,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要做个文明人,我要过正常人的生活……不过,这小子以前见了我毕恭毕敬的,今天这是怎么了?吃了豹子胆还是喝了张飞尿?哦,也许是他喝醉了才这样的,随他去吧。广胜不再搭理他,独自点上一根烟,歪起脑袋欣赏墙上的油画。
“哎,你怎么不说话了,瞧不起兄弟是不是?”黄三的舌头打着卷儿,不依不饶。
“话别那么多。你喝你的,”广胜没有回头,“不够的话就出去跟小姐要。”
“不喝了!有件事儿我得问问你,”黄三瞪眼盯着广胜,冷冷地说,“我‘赶车’(掏包)的几个弟兄让金林给抓了,是不是你告的密?”
“黄三,你喝多了是吧?”广胜转过头来迎着他的目光,紧紧盯着他,这小子越来越放肆了。
“好好,算我喝多了。我知道你想走正道儿,可你也别踩着弟兄们的肩膀走是不是?嗨,别瞪眼啊,我害怕。”
“喝你的酒吧……”广胜摇摇头,不再搭理他了。
“胜哥知道蝴蝶这个人是吧?估计你也不知道,人家是谁,你是谁……”停了一阵,黄三憋不住了,话说得铿锵有力,“蝴蝶现在是咱们这个城市最牛的人,黑道老大!我想,凡是混过社会的都知道他。他比你牛多了吧?一样,在我黄三的面前不好使。知道当年我跟我二哥是怎么折腾他的吧……”突然打住,神色诡秘地瞅了广胜两眼,“那时候你在监狱里趴着,这件事情你不知道。尽管他的人把我哥哥打死了,可是我没少折腾他们,这个我不想说,说了你也不相信……总之,现在他见了我也得给我面子,兄弟我已经今非昔比了,”话锋一转,口气突然有些盛气凌人,“实话告诉你,我现在在凯子那里上班,凯子对待我跟对待亲弟弟似的,甚至连常青都得听我的。还有,凯子说了,以后你别到这里来玩儿啦。”这话让广胜一头雾水:“你什么意思?”黄三又仰起脖子灌了一杯:“意思就是,你现在是个傻逼了……”朱胜利回来的时候,广胜正翘着二郎腿,悠闲地转着眼前的一只杯子,笑容似有若无地挂在脸上。
黄三满脸鲜血地跪在对面的一个墙角,鸡啄米似的磕头:“胜哥,我不敢了,求求你放过我吧。”
第七章 丽春美发厅
丽春美发厅在广胜家的楼下,临街门头。说是临街,其实临的是一条狭窄的胡同,这条胡同一到天黑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如果美发厅还在营业,店里粉红色的灯光照在玻璃门上,映出“丽春”两个隶书红字来,会让人感觉很暧昧。知识丰富一些的人容易联想到古代那些诸如丽春院、藏春阁之类的卖春场所。于是,一些旺盛的城市贫民或缺乏业余生活的民工兄弟,便会蠢蠢欲动,但每每昂首而入,旋即便会缩脖而出,因为里面的当家花旦——理发师傅阿菊,卖艺不卖身。
阿菊是个二十三四岁的湖北姑娘,去年租赁了这个原来是个水站的小屋。
美发厅刚装修好的那天,阿菊指挥着几个民工往里面搬东西。广胜喝过酒,正无聊地趴在他家阳台的栏杆上抽烟。
那几天广胜很郁闷,因为他刚刚被孙明的妈妈宣布为“臭流氓”,孙明也一时没了消息。
郁闷中的广胜确实有些流氓嫌疑,对任何一个看上去顺眼一些的女人都很有兴趣。广胜的眼睛向来对美女很敏感,磁铁一样地就粘在阿菊的头顶上了。阿菊里外走了几趟,有点儿热,揪着衣服前襟扇呼上了。因为广胜在上面,阿菊怀里的两只“兔子”便一览无余地送给了他。广胜的眼睛变成了探照灯,嘴巴变成了水龙头……趁热乎劲,广胜回屋把头型整理成谢庭锋的模样,下了楼。
在阿菊的店里,广胜借着酒劲把自己吹嘘成了市长他大爷,黑白黄三道没有他办不成的事情。
阿菊乖巧地点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支吾他,这让广胜感觉很没趣,但越发激励了斗志。
厉兵秣马对阵了将近一年,广胜也没攻破她最后的城池,结果,只赚了个刮胡子不花钱。
恰在此时,孙明出现了,孙明跟广胜住到了一起,这让广胜感觉很内疚,有时候会觉得自己真的就是一个流氓。
孙明不在家的时候,广胜感觉无聊,会买点儿菜什么的,到阿菊厨房里忙活一阵,阿菊也乐得自在,一般会给广胜提两瓶啤酒回来。
广胜也确实帮她办了不少实事,至少治安证是广胜找人给她免了的,广胜跟人打哈哈说,这儿的治安归我管。
后来阿菊的男朋友阿德从老家过来帮她打理生意,广胜就很少去了,广胜觉得阿德很老实的一个人,他这样做有些不妥。
“老胡,你回去吧,我去阿菊那里刮刮胡子。”广胜走到丽春美发厅门口停住了脚步。
“广胜,你不觉得今晚有点儿过分?”朱胜利也站住了,“都那么大岁数的人了……”
“那么大岁数?我还觉得我风华正茂,含苞待放呢,”广胜说,“啥意思啊你?钱我不是已经给破鞋了嘛。”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砸黄三……”
“砸他怎么了?这种人我就是睡在他娘的床上,他也不会有什么毛病的。”
“好,算我没说,”朱胜利拉广胜坐到了马路牙子上,闷声说,“听这意思关凯跟你翻脸了?”
“不该打听的你少打听。”广胜说完,突然想起了什么,伸直腿掏出手机,直接拨通了关凯的电话。
关凯开着机,响了不到两下就接了电话:“好嘛,胜哥终于显相了。你怎么一直关机?”
广胜说:“号码早就换啦,你就不会给我打这个电话?”
“咳,”关凯说,“我还以为这个是健平的呢。”广胜皱了皱眉头:“不说别的了,昨天都是我不好,喝大了。”
那边沉默了,一阵乱七八糟的音乐声钻进广胜的耳膜,让他的心中泛起一股莫名的烦躁。
电话那头的关凯冷冷地盯着自己的手机,砰地丢在桌子上,回头对一个站在身边的兄弟说:“你把常青给我喊过来。”
常青一进门,关凯就将桌子上的手机推给了他:“陈广胜的电话。”
常青抓起手机又放下了:“你不认识他吗?”
关凯忽地站起来,瞄了硬硬地站在他跟前的常青一眼,蔫蔫地又坐下了:“自己做的事情,最好自己处理。”
常青重新抓起电话,贴着耳朵听了听,直接关了:“凯子,我希望你不要在这件事情上跟我和稀泥。当初我跟陈广胜动手的时候,你是怎么表现的?难道你不希望我那样干?我打了他,目的是什么?我想,你应该很清楚吧?在外面混,谁也不是白给的,包括你。”
关凯好像被什么东西噎住了嗓子,一口气没喘上来,憋得脸色通红:“你什么意思?”
常青后退两步,歪着脑袋看关凯:“你说呢?”
关凯大吼一声:“你他妈的过河拆桥!你什么玩意儿?当年的一条丧家犬,流落街头没人理,不是我收留了你,你他妈的狗屁不是!”
常青摊摊手,“啵”地咂了一下嘴:“你说对了凯子,我就是一条丧家犬。可是没有我这条丧家犬,你是不是早就被蝴蝶给捏死了?”
关凯的脸一下子黑了:“照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是不是?”
常青转身往门外走,走到门口回了一下头:“拉完屎要记得自己擦屁股,不然就成了屎人。”
关凯冲过去,门已经被常青摔关上了。关凯愣在门后,蛤蟆喘气似的呼吸。
桌子上的手机又开始响。关凯盯着手机上显示的那个号码看了好长时间,呼出一口浊气,轻轻按了接听键。
这边,广胜对着手机破口大骂:“你他妈什么玩意儿?跟老子装孙子?!”
关凯的声音软软地传了过来:“胜哥,昨天的事情我记得,非常抱歉。”
广胜哼道:“没什么,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别以为我会不算完,不能!我没拿这个当回事儿,这事儿过去了。”
关凯顿了顿,“扑哧”笑了:“大哥你就别跟我装了,你能不上火?大小那也是你的滑铁卢啊。这事儿你别往心里去,你以前也不是没少揍过别人……呵,没事儿,刚才我把常青好一顿‘熊’,常青说抽空上门给你赔礼道歉……昨晚为什么叨叨的?看来你是真的喝大了,非说人家常青是个拉拉鼻涕的屎孩子,还说要抽空给人家讲讲应该怎么做人。你想,他怎么会……好了,过去的就过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广胜苦笑着摇了摇头:“刚才我把黄三打了,他说是你说不让我到俄罗斯酒店去玩儿了,我说他胡说八道,就开始砸这个混蛋……”
关凯那边没有动静了。广胜催促:“说话呀!”
关凯咳嗽一声,讪讪地说:“胜哥别着急,我店里又出事儿了,一会儿我让常青跟你说。”
那边的电话没挂,广胜听见关凯在跟人说话,嘀嘀咕咕的,好像是在说常青什么的。不一会儿,常青的声音传了过来,好像是在跟关凯争吵,口气硬得像刀子。广胜觉得他们是在演戏,对着手机喊:“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不管,我只需要常青的一个态度!常青,你说话!”
“胜哥,我在听着。”常青的声音听起来硬硬的,“昨晚的事情对不起啊,我喝多了……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儿吗?”
“没什么,刚才我把黄三打了……”话还没说完,广胜就后悔了,我怎么突然就跟这个混蛋啰嗦起这样的事情来了?
“打就打了吧,没什么的。这事儿我知道了,黄三刚才给我打了电话,”常青的语气很是冷漠,“无所谓啊胜哥,那个‘膘子’就是一泡臭狗屎,砸死也就那么回事儿罢了。今天上午我去了四哥那里,咱们之间发生的事情我跟四哥说了,四哥没说什么,都喝多了,他理解。我希望你不要再跟他唠叨这件事情了,没意思。胜哥,说实话,我跟四哥确实有那么点儿误会,不然我也不会过去找他……我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就这样。还有,黄三说不让你去俄罗斯酒店玩儿,那不是凯子说的,是我。我还说过,时代歌厅、贵龙夜总会你也不要去了,我已经派人在那里看场子了,听说你要走正路,去那种场合不太合适。我觉得,你在社会上属于大哥级的,再整天这么‘晃晃’下去没有多大意思,还是像你自己说的那样,老老实实做人,轻轻松松过日子吧。你年纪也不小了,再这么玩下去可真是不大好看了,你说呢?”
广胜的脑子一乱,“啪”地扣了电话,冲黑影里大吼一声:“王八蛋!”
朱胜利吃了一惊:“你没事儿吧?”
广胜浑身颤抖个不停,脚下的尘土团团悠悠地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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