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杜五还在对面,想扶住司楠伸上来的手下树,哪知他的手绵软无力,错,从树上头栽下来,幸好司楠眼疾手快接住了他,却没想到把怀里的蟠桃挤掉了出来。桃子跌出去在地上滚了两圈,不动了。红艳艳的刺人眼目。这切被杜五尽收眼底,仿佛是看到了自己孩子的尸首,他指着铜钱颤声道:“你你你你你偷我的桃。”
铜钱的肚子瘪的像只空口袋,在风中飘来荡去,他有气无力辩解道:“谁谁偷你的桃,你的桃是风刮到水里去的,还有那张红纸,都是被风刮到水塘里的。我亲眼看见的。桃子也是我从水塘里捞上来的。”铜钱之所以用风吹,而不是潜到对岸亲手偷桃,用意就在于此:如果是风,势必会先把比桃子轻很多的纸吹起来,如果是大风,把桃子连同纸起卷了也是很自然的事。而亲手偷桃,来雷打不动的证明了蟠桃是被人偷走的。二来隔墙有眼,万谁无意或有意的看到他潜到对岸偷桃,后果不堪设想。他不敢想象得罪狼王心上人的下场如何。不如躲在暗处施用风法,纵然如此,也是铤而走险。
杜五不知事实如何,被铜钱堵的说不出话来,只好涨红了脸道:“那那你把桃子还给我。它们都是我亲手种出来的。而且它们是先结出来的,我对它们有感情。”
司楠突然“噗嗤”笑,挑着眉道:“你若是家境贫寒,想要钱,我可略施薄钱。不必拿出什么对桃子有感情的理由来。小孩子要学会诚实。穷就穷嘛,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司楠认定杜五的生计全是靠这棵桃树,只桃子旁人不觉得,但对他却可能是顿饭钱或天的饭钱。然而同时他又不欣赏杜五的不诚实,认为他好面子,不愿承认家穷,便以对桃子有感情为理由,要回桃子。然而他忽略了很重要的点:能在这片“世外桃源”拥有棵桃树的人,还会缺钱吗?这整块地,说起来可都是狼王的地盘。
第12章
杜五气极了,觉得司楠十分不讲理,股血液直往头上冲,口不择言的骂道:“你这个混蛋,不还桃还强调夺理,我看你家才穷的吃不上饭,个桃都舍不得还,穿的人模狗样的,长的人模狗样的,其实肚子坏水,烂稻草。”
杜五的骂声让对岸的三人怔了怔,待反应过来时,司楠心头火起,嘴里也喷出火来:“你骂谁呢?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杜五新轮的高声叫骂截断了:“就骂你们这几个厚脸皮,拿了我的桃不还的。要是你以后有了孩子被偷了,我看你能不能说出不痛不痒,不要别人还你孩子的话来。”他的话虽然是对着他们三人骂的,但针对的显然是司楠。
铜钱气若游丝,但还是不忘煽风点火:“世世子,他在咒你以后有小孩被偷呢!”司楠震了震,扭头看了看身旁的元宝,看到元宝他就乱了心神,未多加索杜五话里的意思,却顺着铜钱的话想象了他和元宝日后的孩子被偷,没有复返的天简直是欺人太甚。
司楠向前步,走到荷塘边上,把袖子捋,抬起左脚踩在旁边的块圆石上,隔着满塘亭亭盖盖的荷叶,优雅的长颈子粉荷,连串不堪入耳的粗话从他嘴里蹦出来。杜五圆睁怒目,被挑衅的嘴张,也开骂了。他从小就在下人堆里长大,耳朵被各类市井俚语熏染,表现自然不俗,和司楠势均力敌。骂着骂着,两人吐粗话都像吐痰那样自然,越过中间的荷塘,直喷到对方的脸上。两人越骂火气越大,但同时发觉互骂太像妇人之所为,便揎拳捋臂,准备跨塘互殴。
看出司楠意思的元宝慌忙上前想也没想的抱住他的腰,恳求道:“世子,回去吧。本是件小事,何必小提大作,伤了彼此的和气。”元宝生性憨厚,向来是得饶人处且饶人,他是真心劝阻,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二来他看出对面的杜五正是狼王的心上人,个多月前他才见过的小男孩。开始没认出来,那是因为杜五被狼王娇惯,养尊处优,近日又胖了些,但因整个夏天都在外面烤晒,皮肤有些黑沉,整张脸像是醮了酱油的包子。元宝心下明白,得罪了杜五,纵然狼王脾气再好,也不会善罢干休。想到后果,他的后背湿了大片。
被元宝紧紧抱住,司楠觉得自己像是为了妻子出头的丈夫,而元宝是怕丈夫吃亏所以出来劝架的贤良妻子,这样,他的气消了大半,但还佯装着向前冲,冲杜五要打要骂的。果然,元宝把他搂的更紧了,恳求的声音也变大了。司楠这才静下来,转过身把元宝搂到怀里,抚着他的背安慰他。会,他侧过头对杜五骂骂咧咧:“臭小子,今天就饶过你,瞧见爷的厉害了吧?”说完,便和元宝扶着铜钱大摇大摆的走了。
杜五气的胸脯起伏,紫涨着脸,恶狠狠的盯着司楠的背影,不住的骂着:“混蛋,臭混蛋,不还桃的臭混蛋”
个对三个,虽然和他对骂的只有司楠个,但在气势上他是吃亏的。杜五有些委屈,突然很想狼王,又想到哥哥苏四还有因醉酒未和他起来摘桃的小乖。
太阳日渐升高,虽然已是秋天,但晌午的日头还很炽热,杜五被晒的头发昏,他摘下剩下的四个蟠桃,提着满实的篮子无精打采的回去了。
中秋节的月亮圆而大,是只精美的鸟笼,月光是里面关着的只鸟,急要飞出来,不停的拍着翅子,它的羽毛落在未央殿的屋顶上,院子里,走廊上,走廊上的桌子,还有狼王,杜五和小乖的身上。桌子上摆满了菜,今夜狼王拿出了他珍藏已久的夜光杯,两头翘着,通透的绿玉的颜色,微微发着光。
小乖手里拿着根筷子,筷头戳着只草莓,他拣着盘子与盘子之间的罅隙间穿来穿去,哼哼唧唧的也不知道在唱什么。有时从桌子那头绕过山路十八弯穿回桌子之头,因为酒在这边,对准夜光杯的翘嘴,呼噜吸,股美酒顺喉而下,落到肚子这个酒瓶里。喝完口,便又顺着罅隙四处乱穿回桌子的那头,有时走到半路,看到想吃的菜,便把筷子挑着的东西扔到嘴里,再去戳自己新看上的。
杜五说他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他鼻子哼,把屁股甩,头扭,留给杜五个不屑的背影,然后匆匆向前,又跑到桌子那头去了。
杜五倚在狼王的怀里,双手搂住他的腰,侧着头看天上明亮的圆月,又看看桌上盘子里的四只蟠桃。他已经冷静下来,气也消的差不多,但心里还是不大快活。狼王也看出他不高兴,便问道:“怎么了?”杜五却答非所问:“兜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明晚的月亮肯定更圆,更亮,不知道有多美。”狼王笑道:“不样。今晚的月宫有嫦娥在翩翩起舞,明晚就没有了。往年的中秋节都在小焰的龙宫过,宫里墙壁的镜子里能看到嫦娥的舞蹈。”
杜五没接他的话,心思又转回桃子上。沉默了会,他终于忍不住把丢桃的事说了出来。说完后,他感觉狼王的身体仿佛变的很冰冷,说出的话也带着凉气:“他们三人长什么样?”杜五道:“那个和我吵架的长的特别好看,他的额头画着孔雀翎。开始我还以为他是姑娘呢。”
狼王的身子顿,像是打了个嗝,脸上浮着尴尬的笑意:“原来是他。”杜五抬头看他:“你认识他?”狼王的脸突然涨的通红,为掩饰尴尬,他干咳了两声,才道:“都是八九年前的事了。那年我和大哥去常青山玩,路过那里最大最热闹的街市,没想到那天是孔雀族公主司蔻抛绣选婿的吉日,我俩浑然不觉,穿过热闹的人群向前走,哪知绣球竟砸到我头上”杜五长长的“啊——”了声,瞪着眼睛问道:“后来呢?”
狼王瞟瞟从他怀里直起腰,迅速坐到边的杜五,判断不清他是吃醋了还是别的什么。他道:“后来当然是和他们说清楚,我和大哥是路过,无意间被砸中的,这亲可不能成。但司蔻的哥哥也就是和你吵架的那个人司楠说抛绣球的用意就是偶然,砸中谁就是谁,必须要我留下来。我口舌笨拙,后来还是大哥帮我解了围,骗他们我已有婚约,择日就要迎娶新娘其实说来说去都是怪我,走路不长眼。所以,小五,这事我真的不好帮你报仇。”
杜五忙点头:“我懂,我懂。其实这也不过是件小事,我的气早消了,就是搁在心里堵的慌,说出来就舒服多了。”
第13章
狼王去厨房给杜五盛饭。宫殿里的待女大都是这山中的妖精,今天是中秋节,狼王们天假,放她们回家去了。
杜五托着腮,嘴里像是含了颗未熟的青樱桃,又涩又酸。他心里想,如果狼王那时候娶了孔雀公主,那么,他的大哥就不会把自己送到这里来,自己也就不可能遇见狼王,也未必有这么好的生活。他试想着以后狼王有了妻子,他将离开狼王,从这种只有狼王小乖和自己的生活中抽离出来,会是什么的心情?结果是他紧紧收拢双肩,想将心里的苦涩和眼泪紧紧收住,不让它们流出来。将自己缩的小小的,让未来看不到自己,未来就不会来了。狼王就不会娶妻,他也会和狼王和小乖永远生活在起。
可是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怕离开狼王?因为未央殿是个聚宝盆,摇钱树?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富贵荣华?因为自己过惯了养尊处优的豪奢生活怕从高处再跌回低处?
他想不明白。
小乖半醉半醒,手叉腰,手拿筷子点住天空的明月,摇头摆脑,来回踱着步,吟起诗来:“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杜五扯起他的衣服后襟抖了两下,笑道:“那是月亮,不是太阳。”小乖扭身瞪了他眼,手拽,将后襟从杜五的手里抢回来道:“色鬼,竟然摸本大爷的屁股。”杜五道:“你冤枉人。”小乖字顿道:“我说有就是有。”他擎着筷子,筷头这回插了块鸡大腿。把筷子当做武器长矛,路歪歪倒倒的向杜五冲过来,要和杜五打架。突然他脚下个趔趄,往前栽,头撞在个砂锅上,瞬间就坟起个紫红大包。他张大嘴就要哭,刚起个音,杜五慌忙把他捧到手心里,像是吹灰似的帮他吹着额上的大包,停顿了下,那个哭音终于尖锐的响起,
“小乖乖,我给你吹吹,不哭了,不哭了。”杜五对着他头上的包猛吹,两手轻轻颠着他,他还在仇府时,某天看到厨娘就是这样哄岁大的儿子。向长廊那头的厨房看了看,他自言自语道:“小狼怎么还不回来。”突然小乖撕心裂肺的哭声停止了,他睁大了眼直愣愣的看着杜五,鼻下挂着两管长鼻涕,僵直的身体像个木偶,只有嘴机械的张合:“大王还没回来?”
杜五不明所以的摇摇头。
突然小乖跳起来,张开翅膀向屋里飞。杜五很纳闷,紧紧揪住他的后襟,小乖只能在原地半空中扑腾,快速扇动的翅膀只看见重重的影子。“你怎么了?”杜五问道。“放开我——”小乖扯着嗓子尖声叫起来,“大王,大王会要发疯啦——我要找个地方躲躲,躲躲。”
杜五愣住了,手松,小乖用力过猛,随着惯性朝前扑,扑倒在屋里的圆桌上,翻了几个跟头,胸口像被狠狠的击打了拳。但他顾不上疼,开始收拾小包袱。
然而,似乎来不及了。
四周静极了,所以从黑暗中的某处传来的声音异常的清晰。是野兽压抑在喉间的嘶吼声,低低的。杜五被这声音吓噤住了,立在原地呆若木鸡。小乖扔掉收拾到半的包袱,突然扑到杜五的怀里,仰起脸怯生生的看着他,从嗓子里挤出句话:“我们快走吧,大王来了。”捕捉到这边的声音,突然从长长的走廊的那头直窜过来头野兽———是只狼,约有只小幼马高,全身皮毛黑中泛着紫,瞪着双阴狠的绿眼睛,像是人的眼睛,十分的冷静。它向前走了步,杜五瞪着眼看着它,人已经吓呆了,拖着木头般的身子僵硬的向后退了步。
突然狼王怒吼着呲出白森森的獠牙,像是冷静无害的面具被掀了上去,露出嗜血的真面目来。它向前敏捷的跳,直扑向杜五。“快跑啊,小五——”小乖捂住双耳,闭着眼睛尖声叫起来。这喊把杜五喊醒了,顿觉自己已是大汗淋漓,身上的衣服湿了大半,粘贴在身上。他掉转身撒腿向前跑。狼王向前又是个纵跃,点地再跳,杜五只觉得背后股风压过来,前方的地被月光照的雪白,映出个高过他的影子。他被重重的扑倒在地时脑子里片空白,待他反应过来已经绝望的无力尖叫了。狼王将他翻了过来,两人面对着面。狼王的前爪搭在他的胸前,呆呆的,仿佛是忘了下步要做什么。
杜五突然抓紧狼王的前爪,激动的说:“你是小狼。你身上有小狼的味道。小狼,你怎么变成狼身了?”他的喊声像是提醒了狼王,或是唤醒了他体内压抑着的暴戾,从他的脊背上升起溜火焰,乍看以为是新长出来的鬃毛,火焰蔓延,渐渐遍布全身,炽光大盛,火焰从淡黄变成火红,燃烧的更加猛烈。狼王仰天嘶吼了声,吼声异常痛苦,他锋利的爪子随着火焰的升高逐渐变长,爪头倒钩,是烧红的烙铁的颜色。
熊熊燃烧的火焰把狼王身下的杜五也映的身通红。在狼王的火爪子拍下来时,杜五机灵的向旁边滚,危机的时刻他反而冷静下来,冲不知身在何处的小乖喊:“小乖,用什么能扑灭小狼身上的火?”小乖的声音从大殿内传出来:“我在找——”
狼王仿佛是吃定了杜五,随着他左右腾挪,从桌子底下钻来窜去,又绕着廊柱旋转。杜五终于体力不支,气喘吁吁的扑倒在地。狼王个高高的跳跃,无奈用力过猛,竟从杜五的头上跃过。杜五喘了口长气,趁此机会回身就跑,狼王返身就追,身体绷成条直线,像只火蛇的长信子,上了杜五的后背。
杜五高声嘶叫了声,和小乖的叫声重叠在起:“润物细无声”杜五只觉得背后凉,灼痛感消失了。小乖“哎呀”声大叫:“怎么泼到你身上去了,失手了,失手了”他转身向殿里飞去,“我再去找瓶,你挺住。”他话音刚落,杜五只觉得背后重,和狼王起跌爬在地。“嘶啦”声,后心凉,衣服被撕裂了。狼王的爪子所过之处,衣服被缕缕的从杜五身上撕下。“小狼,你做什么啊?”杜五害怕了。接着他的裤子被扯了下来,赤条条的他面红耳赤,因为羞耻,拼命的挣扎起来。
个粗粗的硬物悄无声息的抵住他的后处。杜五不明所以的叫嚷:“小狼,那是我大解的地方。”狼王按住挣动的杜五,比火光更亮的绿眼睛闪了闪,这具匍匐在自己爪下的白色的肉体,是他的猎物,只要他低头,就能轻易的攫取。他的内心深处升起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几乎逼的他涕泪横流。
但这切被小乖的声尖啸打破了:“来抓我呀,大王,来抓我呀!”小乖满脸汗水,鼻头沾了点黑灰,抱着个长颈大肚的白瓷瓶英勇无比,视死如归的冲狼王大喊大叫。狼王果然恼羞成怒,喉间又荡起压抑的低吼,像捕捉蜻蜓似的扑向半空中的小乖。小乖躲闪间,用尽全力抱着瓶子甩,喷出张雾网将狼王兜头兜脸的罩住。狼王身上嚣张的火焰降下去大半,但还垂死挣扎,负隅顽抗的喘息着。
小乖得了个空,溜到屋外,聪明的杜五未要小乖提醒先狼王步把门关上,又用把金黄大锁将门扣住,锁紧。
第14章
隔着门,听见狼王那烙铁般红透的长爪子在门上狂暴的抓挠声,仿佛能看到门上长长的几道深痕爪印。杜五身上不着寸缕,搂住双膝团成团坐在地上。小乖趴在他的膝盖上,已是精疲力尽,脏兮兮的小脸上汗灰交融。杜五眨眨眼,有些害羞的问:“小乖,小狼为什么要脱我衣服,还摸我大解的地方?”小乖怵然惊,像从梦魇中突然惊醒,他把头扭到边,后脑勺对着杜五,道:“大王现在神智不清,乱摸很正常,不乱摸才不正常。”撇撇嘴,接着腹诽了句:“只有在他发疯时才敢乱摸。”
杜五皱紧眉又问:“小狼到底是怎么了?”小乖又扭过头,把脸重新对着杜五:“那是我家大王的桃花债。南海龙宫的三公主敖碧,也就是我家大王的结拜兄弟四弟敖焰的姐姐钟情我家大王,还亲自上门提亲。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感情是不能勉强的,我家大王对她无甚情意,最后惹得她恼羞成怒,盗了雷神的雷击锤追杀我家大王。但大王他福大命大,被个小孩给救了。他虽逃过劫,但是后背上有条狰狞长疤。那日他遭雷劈时正是八月十五,从那以后每年的八月十五,大王都要受雷火焚身之苦,还会神智不清的乱咬乱抓,未央殿上上下下都像遭了劫样。我们都躲的远远的。后来转轮王薛大人送来了千年寒冰给大王治伤,伤都好的差不多了,有时隔几年才犯次。即便犯起来大王也没有往年那样痛苦。今日也算你我倒霉,让我俩撞上了。”
杜五感同身受,十分心疼,泪眼朦胧的看着小乖,带着哭腔道:“小狼真可怜,我以后定会好好待他的。”小乖翻了翻白眼,心里想:“你们俩这报恩的烂帐,我是算不清了。”
杜五擦擦眼泪又问小乖:“那个救小狼的小孩是谁?”小乖索性盘腿坐起来,双手抱着胸,伸长了脖子道:“我告诉你吧,那个小孩就是你!你上次不是说你小时候救过条狗吗?其实那不是狗,是狼,就是我家大王。”杜五很诧异:“真的?”小乖故作严肃的点点头。
杜五在记忆的袋子里翻找,那时的事情现在回忆起来像是隔了张蒙蒙的宣纸。那时他不过七八岁,在仇府后门的花园里发现只黑色的“大狗”,全身血淋淋的,血已经干了,粘贴在身上。“它”奄奄息,阖着眼。杜五抱不动它,只好将“它”小心翼翼的拖回房,喊来哥哥,和哥哥起帮“它”处理伤口。他隐隐的记得哥哥找到“它”身上的伤口,脊背上条长长的裂口,皮肉翻过来,白森森的深可见骨。血还在不断往外渗,“它”轻轻抽搐着,低低的呜咽,翡翠色的眼睛哀怜的看着杜五。杜五阵心颤。
后来几天杜五和苏四将“它”藏在后花园里,因为两人睡的是下人房里的大通铺,不便藏“它”。因为没有钱,给“它”用的只是普通的愈和伤口的草药。没想到效果甚好。饭食也是俩人从自己的口粮里省下来。过了几日那只“大狗”突然失踪了,此后再也没有见过“它”。虽然只相处了几日,杜五从小到大也救过不少小动物,但印象最深刻的还是那只“大狗”,也就是现今的狼王。因为伤口极深,换药时疼的锥心刺骨,杜五每次都会像大人哄孩子似的哄着“它”,承诺事后偷鸡腿给“它”吃。有时也会边亲吻“它”的脸颊,边抚挲“它”的肚皮减轻“它”的疼痛。
“那么,小狼收留我在这里是为了报恩?”
“没有那么简单。”小乖从杜五的膝盖上站起来,他像是个站在高山峰上的智者,负手而立,睥睨天下,当然,也睥睨杜五。“如果单纯是报恩,大王会问你要什么东西,只要他能做到的,立马会双手奉上,没必要把你留在身边,百般疼爱和照顾。大王这样做的原因就在于:他喜欢你。你想想,他是不是常常亲你,抱你,和你起沐浴,同床共寝?”
杜五被那句“他喜欢你”惊的愣,道:“他亲我,我也亲他,他抱我,我也抱过他。两个男人起沐浴,共寝,在人间也是常有的事。那只是兄弟之情。”
小乖摇摇头:“你不知道男人和男人也能相爱吗?”
“当然知道。人间有断袖分桃之说。小狼也说过他的四弟南海龙太子敖焰娶的也是男妃。”
“男人和男人的相爱和男人和女人的相爱是样的。有相爱的心情,也有相爱的动作。比如拥抱,亲吻。也能行鱼水之欢。大王亲你抱你,和你起沐浴,共寝是因为爱你,想和你亲近。”小乖循循善诱。
“啊——”杜五惊讶出声,想起往日和狼王的那些亲密动作,微微红了脸。“我只知道断袖分桃的典故,但他们怎样相处,怎样表达爱意,怎样欢爱,都不知道!”他回想起和狼王相处的点点滴滴。狼王在他面前总是小心翼翼,不敢说错句话,走错步路。对他爱若珍宝,有求必应。他想要的他为他讨来,他不想要的,但他认为是好的,美的,也为他讨来,摆在他面前,让他挑选。
小乖又道:“索性今天兜开了吧。不仅是大王的四弟娶的是男妃,其他两个兄弟喜欢的也是男人。当年就是狐王从你们的后花园接走了大王。而狐王看上了你哥哥苏四,大王看上了你。狐王忍耐了八年,前些日子趁大王生辰之际,将你哥哥苏四掳去,又将你送到大王这里,以了大王夙愿。”
“什么,他他”杜五从地上猛窜起来,小乖被掀翻在地,从石阶上滚了下去。“哎哟哟,我要死了,我要死了。”小乖抱着腿假装痛苦的着。“小乖——”杜五三两步跃下石阶,从地上捡起小乖,放在手心里捧着,又吹灰似的吹着他。“我没事。你冷静点,冷静点。”小乖似模似样的摆摆手,口气越发像个饱经风霜的老者。
杜五平静下来,这才发现自己还是赤身捰体,淹在明亮的月光里,通体光明,纤毫毕现。他慌忙跑回走廊,重新团成团坐在地上,手心里还捧着装成奄奄息的小乖。杜五道:“我不生气,你说,你继续说。”
小乖这才重新道:“狐王掳你哥哥和你是不对的。但是据狐王的消息,你哥哥已经喜欢上他,并且依恋的很。他俩已成过亲,现在是恩爱夫妻对,两人天天黏在起,狐王想来看我家大王都没机会呢!”小乖也不想想,狐王的话能信吗?
杜五是个特别冷静的孩子,会审时度势,分析利害。他想到自己在狼王这里的处境,再联想到哥哥在狐王那里的处境,他相信哥哥也会和自己样备受礼遇。强掳是不好,但是如果狐王对哥哥是真心,他也不想多加责难。自小他和苏四生活在底层,看尽世态炎凉,人间冷暖,所求不过是份安稳和温饱。不说自己,哥哥现在有份真心,和不同以往的富贵生活,如果哥哥愿意,两个男人又何尝不可呢?自己向来没这方面的偏见。
狼王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浴池里,头上身上覆着白霜,四周寒气的白烟缭绕,凉丝丝的很舒服。身后传来杜五的声音:“小狼,你醒了?好些了吗?”他的声音轻柔,仿佛他生了场大病初愈,不敢惊忧他。狼王全身僵硬,想抬手却动不了,只好开口道:“小五,过来,靠我近些。”杜五依言贴近他的脸颊。
狼王扭头看看他的脸,没有伤口,放下心来,问道:“昨晚我有没有伤到你?”杜五连忙摇摇头:“没有。你还记得昨晚的事?”狼王道:“我去厨房拿碗时觉得不对劲,知道又要犯病了,但后来发生了什么就不知道了。我怕的是我犯病时神智不清,会伤了你和小乖。”“没有,我和小乖好好的。”杜五抚去狼王眉毛鼻子和嘴上的白霜,玩笑道:“跟小老头似的。”他顿了顿,斟酌了半晌,又道:“你的病小乖都和我说了,不然我也不会把你放进这千年寒冰池里。还有,我哥哥的事小乖也都和我说了”
“什么?”狼王急的要弹跳起来,但身体被冰封住了,他更焦急也更恼火,不顾切的大叫:
“小五,别离开我,别离开我,是我错了”杜五突然从后面抱住他的脖子。寒气熏的他全身发抖,但他还是搂紧狼王的脖子不放:“小狼,你不要急。我没有怪你,你也不要怪小乖。”在杜五抱上自己的脖子时,狼王的头也像是被冰冻住了,他的脸凉的像是瓷器。杜五的话是冬日暖阳,兜头照下,他的全身才渐渐回暖。“当真?”身体动弹不了,他用嘴叼住杜五环绕在他脖子上的手腕上的皮,生怕他反悔了,转身就走。
“嗯。”杜五的下巴磕在狼王的头上,“自从我来到这里,你从未亏待过我。从小到大,除了我哥你是待我最好的人。不管你是为了报恩还是喜欢我才对我这么好,你都是个好人。而你结拜的大哥也不会坏到哪里去。所以我相信狐王会对我哥哥好的。小狼,我不会离开你的。人在哪里生活不样?人在哪里生活所求所想的不过都是幸福。我现在很幸福呀!有你,有小乖,有许多美女姐姐,还有远方的哥哥。所以,我是被抓来的,还是被掳来的,有什么关系呢?”
“小五”狼王温热的泪水汹涌的流淌到杜五的手腕上。他激动感动喜悦,多种繁杂的心情掺杂在起,敲打着他的鼻梁骨,使它阵阵的发酸,发颤。他不擅撒谎,直惶惶不可终日,怕他隐瞒的事有天会暴露。现在事情终于暴露了,却是以种他从未预见过的方式。他心中翻滚着的阴霾被束阳光照亮。
第15章
白云又备下桌酒菜,八仙桌上还是他黑土司楠和元宝四人。这些日子里,司楠和元宝除了不住在间屋子,几乎是同进同出。两人起去田里撒种子,翻土,摘水果不管做什么重活累活司楠都陪伴着元宝。当事人元宝对于司楠的亲近从起初下人对主人的畏惧到真心接纳。但江山易改,秉性难移,他悲观的性格固若磐石,使他时无法接受和信任司楠的真情。他俩之间始终隔着层窗户纸未捅破。白云自以为时机成熟,元宝又憨厚老实,连哄带骗,他和孔雀世子的亲事应该能定下来了。这门亲事是脐带,哺||乳|着他的“夺王大业”这个婴孩。
黑土还是像白云的影子似的坐在白云身边,只尽地主之谊为司楠夹菜倒酒。元宝还是怯怯的,端端正正的坐着。夹菜时也不敢大开大阖,手臂像是短了截,只在离自己近的盘子里夹点,也不敢挑拣。喝酒也只是轻轻抿口,做做样子。司楠打心底心疼他的元宝。但他即将把他带回自己的领土去,那里他将为元宝创造个世界,个元宝做主人的世界。他仗着自己的身份逼元宝多吃多喝。也仗着人多,上下其手,占尽了元宝的便宜。他十分清楚白云黑土有求于他,而“礼品”就是元宝。他视白云黑土是元宝的娘家人,也明白元宝的根在这里,是斩不断的。只要让他得到元宝,不管白云黑土提什么要求,只要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他理当有求必应。
酒酣耳热之际,脸红通通的白云决定捅破这层窗户纸,他的目光在元宝和司楠脸上梭巡:“我们也不把世子您当外人,今日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他又把目光定在元宝身上,道:“元宝啊,你和世子情投意合,我们都看在眼里。你能干,人又老实。不是我夸口,世子能娶到你也是世子的福气。若你愿意,今天我们就把你和世子的婚事定下来。接下来就是商量婚礼的种种细节。你看如何?”
他的席话,在司楠和元宝的心里同时掀起阵波澜。白云媒婆似的话使司楠十分受用。像是长久以来罩着新娘的盖头终于被揭开了。他心中的喜悦浪高过浪。元宝却是惊慌失措。他自己直决定不了的事被自己的主人决定了,按说忠心耿耿的元宝即便拿捏不准,也会答应下来。然而今天的他不知是不是酒喝多了,突然发了酒疯似的,他真正的自己借了酒劲,说了拒绝的话:“少爷。我想你们弄错了。我和世子虽然这些日子同进同出,但我对世子从未有非份之想。更无高攀世子做妃的幻想。”除了元宝,在座的三人都变了脸色。
司楠的太阳|岤阵乱跳,耳边嗡嗡直响,他的嘴不受他的控制开口道:“你从未对我有非份之想?你从未喜欢过我?那我问你,那封信是怎么回事?那信里满满的爱意又是怎么回事?你说想我,说爱我,要我尽快来你身边,都是假的吗?”
元宝睁大了双眼,脸无辜的说:“什么信?我从未写过信给你。”站在边不知如何劝阻和收场的白云和黑土脸尴尬。
语惊醒梦中人。元宝亲口说的话,使司楠再也不能为他找理由,自己再也不能沉浸在自己为他编织的美好理由里,自我欺骗他爱着自己。司楠颤巍巍的从板凳上站起来,踉踉跄跄的站立不稳,他挥开想来扶住他的黑土的手,眼睛定定的看着桌上的杯清酒。方才他还和元宝共饮那杯酒,两人的嘴唇在那酒杯上吻在起。元宝衣服下滚烫的身体方才还在他的手里左右扭动,然而现在他的手已经空了冷了。突然他抬起桌子的边将桌子掀翻了,盘子沙锅酒杯落地时哗啦啦阵脆响。八仙桌四脚朝天,满地的汤汤水水,碎瓷烂罐,片狼藉。
司楠像是没有了灵魂的被凿空的木头人,直着眼睛,拖着步子向外走去。
司楠回常青山去了,走的悄无声息。白云的脸色很难看,他没有骂元宝,只是走到屋里,看着那高高在上的宝座,胸膛急速的起伏。脐带断了,他的“夺王大业”势必要以拔苗助长的方式长大了。
司楠走后,元宝并不觉得多开心,有种杀敌千自损八百的挫败感。他从主屋回到和铜钱住的小屋,经过院子,看见铜钱拿着刨子在推木头,不时的拿起木头眯着眼瞄瞄。地上堆满了雪白的刨花,像雪样把铜钱的脚淹没了。元宝走近铜钱,股清湿的树香扑面而来。“你在做什么?”元宝茫然的问道。铜钱嘴边噙着抹笑,笑里带着神秘,他道:“做个小马车,以后出行方便点。特别是走远路。”他意有所指,无奈元宝心不在焉,昏昏然的,听到他的回话只胡乱点点头。
铜钱又道:“世子他走了。”听到“世子”两字,元宝飘忽的思绪终于归了位,“我知道。”他软塌塌的吐了几个字。顿了下,又道:“世子说我给他写了什么信可是,我从来没给他写过信。”他扭过头,瞥见院子里的那口小井,井盖是横纹密布的木锅盖,被烟熏的老旧,块黑块黄,都是暗沉的颜色。前几天司楠不小心弄丢了井盖,怕元宝生气,偷偷跑到厨房偷了个大铁锅的锅盖弥补。井边是棵稚嫩的石榴树,正是开花时节,像抹了腊的红色的石榴花像是管管的烟火,喷出团团的烟花。
石榴树的细枝子上挂着串风铃,是司楠为元宝做的,根红丝线吊着块小木牌,木牌上刻着“元宝平安”四个字,木牌下坠着三只铜铃铛,铃铛口中衔着长长串流苏穗子,风来,“叮铃叮铃”的响个不停。
“小狼,我在这里。”杜五蹲在大殿的高梁上冲地上的狼王喊道。狼王的双眼蒙了块红布,伸着双手试探着东摸摸东摸摸,虚张声势的说:“小坏蛋,我要抓到你了,马上就要抓到你了。”“小狼,我又在这里了。过来抓我呀!”小乖坐在书案上的砚台上,边吃樱桃,边学着杜五的声音迷惑狼王。狼王循声向书案这边摸过来。眼看他快到眼前,小乖转身就跑,可脚却被砚台绊住,个趔趄又要摔到黑汪汪的砚台里。杜五不禁脱口而出:“小乖,小心。”情急之下,他脚下滑,心也跟着空,从高梁上直坠下来。
听到风声的狼王扯下眼睛上的红布,个旋身足下点飞身而上,接住了急速下落的杜五。没等狼王责怪他,惊魂甫定的杜五嬉皮笑脸的说:“小狼真厉害,隔这么远都能接到我。”那边厢可怜的小乖又栽进了砚台里,浑身半白半黑,正委屈的啕嚎大哭,边哭边骂:“大王重色轻小乖,大王重色轻小乖”
过了会,位妖精待女进来请狼王去处理事务。狼王上午去山顶打坐修炼,中午休息片刻,下午便开始处理些日常事务。这些日常事务包括了未央殿的进帐开销,最近仙界和妖界有无需要他出席的筵席,还有直和他保持通信的狐王转轮王和敖焰给他的书信常要他回复。
第16章
杜五帮小乖洗干净,小乖换上件水红色外袍,外罩同色薄纱,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走来走去。他刚洗过脸,再加上袍子的粉光映照,小脸绯红水润,显得十分娇嫩可人,像捏面人的卖货架子上腮上抹着两块红胭脂的小面人。他十分高兴自己这么漂亮,所以杜五百无聊赖要求出去玩时,他口答应下来。
说是出去玩,但除了那片“世外桃源”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杜五站在蟠桃树下。桃树又添了几只桃子,已经是成熟的水红色,圆滚滚的可爱,像刚出生的婴孩的小红头。杜五摘下两个,到荷塘里洗干净。坐在桃树底下,拿起只小些的伸到小乖的嘴边,小乖吃了口,觉得比中秋节那天吃的甜润松软,不禁又多吃了两口。
成群的蜻蜓和蝴蝶低低飞着,这片“世外桃源”里微醺的春风像张巨大的蛛网,粘住了它们。杜五忽然道:“小乖,你多大了?”小乖嘴唇上的甜水,咂咂嘴道:“三百岁了。”杜五对准手中的桃子咬了口,有些口齿不清的说:“那那你为什么还不找个姑娘?”小乖咬住桃子头向上昂,像从个人的身上咬下块肉来,他噘着嘴,似是不在意的说:“人家不要我。”“啊——”杜五扭头对着小乖上下打量,用目光掂出他的价值和份量:“这么漂亮的小乖没有人要?我不信。哦——你肯定是在谦虚。”
小乖也不答话,抹抹嘴,忽然从杜五的肩头飞起,拦住位离他们很近的蜻蜓精。是个漂亮的小姑娘,荷叶绿罗裙,粉荷色荷叶边袖口,瞪着双纯洁的大眼睛。小乖说:“晓竹,你喜欢我吗?”那只小蜻蜓精突然脸变,但还是十分有修养的微笑着拒绝了他:“小乖,我已经有心上人了。今生我们俩无缘了。还有,我劝你还是少喝点酒吧。”说罢,绕过小乖飞走了,留给他个轻倩的背影。
小乖又拦住个蝴蝶精。是只耀眼火爆的黄蝴蝶,扇着对巨大的黄翅膀。她薄纱下的抹胸若隐若现,腰肢纤细柔软,身材十分曼妙妖娆。被小乖拦住了,她手叉着腰,挑着眉看着他。小乖道:“纤纤,你做我老婆好不好?”叫纤纤的黄蝴蝶精突然把头向前伸,大大的“呸”了声,像吐什么脏东西。她不怒反笑,头在脖子上左右晃了晃,腰也跟着扭了扭,拖着甜腻的声音道:“喜欢我呀?想叫我做你老婆呀?”她瞪大了眼睛,又换了副神色,咬牙切齿的说:“门都没有!也没窗户!”她将半边翅膀对着小乖弹,把他撇到边,嫌他挡路。她也头也不回的飞走了。没飞两步,忽然转过头,恨恨的对小乖骂道:“臭小酒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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