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中年女人接过袋子打开了,真的是亮晃晃一整袋银子,她在茗溪茶楼干一年都没有这么多银子,“真的?”
“当然,不过在这之前,大娘还得办件事。”
“什么事?”
“上趟县衙,把刚刚你说的童少当家要你炒鼠莽草的事告诉白县令。”
门被人啪地一声推开又甩上,“江大公子,我还真是没想到。”童雨缪把手里的茶壶砸碎在墙角,“你还真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一心就念着云泽庄了。”
她一步步走近,江釉重重推了那中年女人一把,“你上县衙去,找白十三少,我保证她会给你更多。”
童雨缪转身要去拿那女人,江釉一把在身后扯住了她的头发,那中年女人趁空跑了出去,童雨缪一用力抽出了身子,用力一把将门合上,“江釉,我真是一直小瞧你了。”
“你知道就好。”他和她兜着圈子,想要往门边走,童雨缪自然知道,拦在了门前,渐渐朝他走近,“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枉做了这么久的谦谦子。”
江釉转着眼睛,一只手扶上了额,童雨缪已经欺到了他身前,“想不想试试在这石炉台上是什么感觉,沐云泽肯定没带你试过吧?”
他一把抽出了那发钗,尖利的钗尾朝着她的大腿猛地插下去,童雨缪伸手来挡,脸上一阵僵直,手肘处鲜血直流,江釉顺势踢了她一脚,趁着她弯下身去,闪身就朝门口跑。
他听得到童雨缪追了出来,他抄了泥路走近道,下半身的衣服被溅满了泥,跑到茶园外的时候一回头,果然童雨缪还是走的石板砖铺的路,离他还有好一段距离。
他把那马车前的两匹马都卸了下来,解了一匹马的马鞍,用鞭子在那马屁股上重重一抽,那马飞快地跑进了山道。
童雨缪已经追得很近,他一咬牙,胡乱踩着马镫翻身上了另外一匹马,狼狈地歪倒在那马背上,他压根就不会骑马。
他重重地抽着鞭子,那马吃痛,飞一般地跑出去,江釉死死拉着缰绳,只觉得自己屁股被颠地生疼。
身后传来童雨缪的喊声,他怕被马摔下去,不敢回头去看,不过那里没有第三匹马,她暂时应该追不上来。
江釉正要松口气,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法让那匹马停下来,它发足沿着来路狂奔,他只能伏在马背上,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前面就要进市镇,撞了人怎么办?撞上墙怎么办?江釉心乱如麻,都不敢去看前面,突然一道声音暴躁地响起来,盖过了市集上的其他声音,清楚地传进他耳中,“踩牢马镫,夹紧马肚子,提缰绳。”
是沐云泽的声音,江釉来不及去想她怎么会在外面,两脚一起用力,使劲夹着马肚子,那马痛意已经渐渐消散,被他这么一提缰绳,慢慢缓下了速度。
他松了口气,那马还在小跑,身后马尾巴被人一拉一扯,江釉身子一歪,往左边倒下来,正倒在她怀里,沐云泽抱着他的身子护在怀里,替他从马镫里出来。
“你怎么会在外面?”喘完气,他问道。
“不在外面怎么看得到江大公子你这么精彩的当街跑马?”她恶狠狠地咬着牙,“你想吓死我是不是?”
“不是啊,你到底怎么出来的,你逃出来的你?”江釉撑着她站了起来。
“没,我跟那看牢的说好了,等会我回去。”虽然其实是被她威胁的。
江釉哦了一声,“阿泽,我找到证据了。”
“什么证据?”
“童雨缪嫁祸你的证据。”
“你去找那个女人了?”沐云泽皱起了眉,江釉伸手敲她的额头,“你到底有没有听到重点?”
“有没有事?”沐云泽伸手在他身上乱走,江釉指指自己现在散乱的发,“她想动手动脚,我用发钗伤了她。”
“老天,你居然一个人去找她,你到底在想什么?”沐云泽一把重重地把他圈进怀里,“你来找我的时候我就该发现的,我居然就放你走了。”
“我没事,受伤的是她。”
“釉儿。”沐云泽松开了他,看着他的双眼,正经地有些不正常,“我知道你是为了救我,可是答应我,以后别再做这种事了,至少,你得告诉我。”
江釉怔愣地看着她,“阿泽,你没事吧?”
“我有事。”她挫败地用自己的额头和他的碰了碰,“你这个笨蛋,不会先和我商量了再做吗?我就这么没用吗?你要是有事我怎么办?我告诉你,她要是伤了你,我去把她大卸八块,到时候你就真得上牢里看我了。”
江釉抱了抱她,“这次才像是你嘛。”
沐云泽唠叨上了瘾,“还发钗,发钗很有用吗?没刺中怎么办?”
“我还带了这个。”江釉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辣椒粉。”
“那这个要是没撒中呢?”
“鞋里还有匕首。”
沐云泽愣了愣,“我突然觉得很庆幸。”
“什么?”江釉莫名其妙。
“我当初没有打抢你的主意。”
江釉忍不住勾起了唇角,正想说如果是你抢,我会换别的法子,眼神突然一凛,“童雨缪。”
“哪里?”
“她骑走了,朝县衙的方向,阿泽,你快回去,别又被她逮着空子,还有那个作证的女人,要是被她先下手就不好了。”
第四道茶之对簿公堂
……》
白茫带着那小侍回了县衙,身后跟着那两个衙差本来装模作样地带着刘茫跟着,走没多久就分了道,刘茫想着之前只说让粉青装死,却没说个定数,他不会真给人送到乱葬岗去了?
可她对锁柳镇的地形一点都不熟悉,就算是问,乱葬岗也不止一个。刘茫有些懊恼地敲了敲头,这次是没考虑透彻,等会天黑了,要是他一个男子被一个人留在荒山野岭的,就算他长得要比普通男儿家壮硕些,想来也总是害怕的。
她一个人朝着南镇镇郊几处无人山头的方向走去,走了一刻出头,正踏上了左面靠山,右手边是农田的一条夯实的泥路,迎面一辆马车咕噜噜地驶过来,驾车的那人却正是粉青。
她一阵奇怪,那马车停在她跟前,“你怎么在驾车?”
“他驾着车要去丢了我,到了那边山脚,他过来搬我。”
“然后?”
“我没憋住,打了个喷嚏,他吓晕过去了。”粉青掀开马车门帘,“在里面,还晕着。”他放下门帘,又问道,“你知道是谁了吗?”
“你知道?”
“他们搬我出房的时候说了,是童雨缪。其实大公子早就怀疑是她了,他今天早些时候就上茗溪茶楼去了,他说要找到童雨缪炒制鼠莽草混在云泽庄五回甘里面的证据。”
刘茫走到马车前面,单手一撑,和粉青一左一右坐在前面横隔上,“那就回县衙,那小侍已经答应招了。”
“真的?”
“真的,不过你不能进去,他还以为你死着,怕被连累入罪才肯说。”
“那没问题。”粉青大口舒着气,面带笑意,刘茫斜过来看了他一眼,“你这么高兴干什么?”
“大少没事了,我当然高兴。”
“她们是你的主子,又不是你的家人。”刘茫偏过了头,粉青在驾着车,她把缰绳拉过来提在手里,另一手取了鞭子,眼神带着一丝鄙夷,又像是翻了半个白眼。
“我无亲无故,大公子就是我的家人。”粉青很不满意地瞪了她一眼。
刘茫转头过来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很长,半晌她叹了口气,“也许要是他遇上的主子也像你主子那样,就不会是这样的结局。”
“你在说什么?”
“一个有家归不得的人,也是我会成为仵作的原因。”她重重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驾。”
粉青两手一起拉住了隔板下沿,“你干什么,突然跑这么快?”
“回县衙。”
“大少要明天才开审。”
“如果照你说的,你家大公子都找上门去了,我觉得也许今晚就会出事。”
*
沐云泽骑了那匹马带着江釉一起朝着县衙的方向飞驰,停在了靠近地牢的后门,沐云泽下了马把江釉抱下来,江釉推着她,“你快点。”
那后门隙开了一条门缝,沐云泽闪身进去,拉上了门,江釉牵着那马绕着县衙兜了个圈子,来到了大门口,一辆马车停在门边,他还没站定,就看到粉青从大门口出来,见着他就喊道,“大公子。”
“你怎么在这里?”
粉青双手一起比划着和他说了一遍,看上去甚是兴奋,“虽然之前故意瞒着柳三公子怀孕的事,不过这个女人还算有两下子,要不是她,现在也没有那个小侍来作证童雨缪是柳三公子那肚里孩子的娘亲。”
“你刚从里面出来?”
“哦,我只是上院子里去解手,刘仵作不让我进衙署,因为那个小侍以为我死了。”
“里面有出什么事吗?”
“我刚进去的时候听见很多人吵吵嚷嚷地说要上地牢去,还说什么有犯人跑了,真是奇怪。”
以粉青解手的速度,这应该是好半晌之前的事了,也不知道沐云泽有没有来得及在那些人下到地牢前回去,江釉抬起眼,指着县衙前的牛皮大鼓,“粉青,去敲。”
“啊?”
“去敲鼓啊,我敲得肯定没你响。”
“可是为什么敲鼓?”
“当然是鸣冤。”
*
“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县衙的地牢能是说逃就逃出去的。”白苋不满地走在前面,童雨缪阴沉着脸,也已经顾不上维持她人前的倜傥形象。
贺平波这些天和钱运也都住在县衙,钱运走在白苋旁边,贺平波低头看着童雨缪的手,“童小姐似乎受伤了。”
“赶过来的路上走得急,摔了一跤。”
“不过我怎么看着像是利器所伤。”
“正撞在了石块边沿。”
贺平波哦了一声,白苋示意几个县衙打开了大牢的门,一路走过间间牢房,来到通往地牢的台阶前,白苋还是走在最前面,童雨缪一边下台阶一边道,“白大人,候审私逃需要判什么罪?”
“按德律疏议刑卷上的条例,犯杀人罪私逃的,立斩无赦。”钱运开了口,贺平波摇着头,“云泽庄采茶混采了鼠莽草,这位沐大少最多也就是失职之责,还谈不上杀人罪。”
“那如果这鼠莽草是有意为之呢?”童雨缪的话音还未落定,那两个看守的女人见到几人下来,已经迎了上来,“大人,这是何故?”
“沐云泽呢?”
“在牢里。”
那年长女人领着人过去,沐云泽正面朝墙坐在那木板床上,背对着众人,却没有开口,她刚跑得太急,正努力压制着重重喘的粗气,一时说不了话。
“我说了不可能有人逃出去。”白苋转过身,摆明了对这事很不满意,“现在可以走了。”
童雨缪不甘心地看了沐云泽一眼,白苋已经走到了台阶前面,还没迈步,上头跑下来一个人,跑得很急,急得差点一头和她撞在一起,“做什么呢?冒冒失失的。”
“大人,有人击鼓。”
“击鼓就击鼓了。”白苋无所谓地迈上了台阶,每天那些击鼓的,还不都是些西家偷了东家鸭子,翁婿吵架动手的鸡毛蒜皮。
“是云泽庄的人来鸣冤的,而且要状告童雨缪童小姐。”
白苋愣了愣,看向贺平波和钱运,“既然和这起命案有关,两位和我同去?”
“这个自然。”
白苋点头,朝那刚跑下来的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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