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语环凭着佣人们的闪烁其辞,寻到了屋子的地下室。
其实非常好找,她只要稍稍放开嗅觉,就闻到了那股浓烈的味道,被男人带着转到了地下,且靠得越近,越发感觉到死亡的气息,浓烈得令人作呕。
扶着她的护理员,都不自觉地发抖。
而她的心已经紧缩成了一堆,眉头越揪越紧,看着那隐隐透出晕黄光线的门内,隐约闪过的几抹熟悉的人影。
她们都走到这里,屋里的人竟然没人发现她们,可见,当下情况必然凶险万分。
昨晚,他和他们,去了哪里?
屋里的都是欧森族人,必然不可能仅仅是为了谈生意。
那么,就是为了自己了!
语环心情蓦地沉重一片,握紧了手,手上却还拿着一只小黄鸭。
……
那个时候,屋里的激烈争执被卫东侯一吼压下了。
“急什么急,我还没死呢!”
卫东侯看向织田圣和北靖,直道,“别废话了。先救活着的人!如果我离开,语环暂时只能交给你们两保护,若有个差池,我卫东侯就是化成灰也要回来找你们锁命!”
北靖轻笑一声,由阿光阿影扶着站了起来,“卫东侯,你够种。若是你不幸升天,不用你托孤立遗嘱,语环我只会对她更好,而那两个小家伙有我欧森一族的血脉,我只会视如己出。我在此特别感谢你,如此大度地出让这个幸福的机会给我。”
随即,北靖令人拿出了一份人鱼膏,交到卫东侯手上。
纵是被这样洗刷嘲讽,卫东侯接过解药后,没有迟疑,就交给了小可可,小可可拿着药膏,又巴巴地看了卫东侯好几眼,才回到织田圣身边。
织田圣由阿郎扶着,站起身对卫东侯说,“我会马上开始研究圣骨的母体基因细胞组织,找到挽救令妻儿的方法,等我消息。”
这大概是他们彼此认识这么久以来,织田圣的态度最为恭敬的一次。
“卫东侯,你,你真是笨死了!”
卫东侯看了眼薇薇安,“你放心,我死不了。北靖绝没机会做便宜老爸,你加把劲儿赶紧把他追到手,省得夜长梦多。”
薇薇安闻言脸色明显一僵,更傻眼了。
这家伙都快死掉了,居然还有心调侃她?!
但仅仅是这一次,让薇薇安对这个东方男人更为刮目相看,从此也改变了对东方人的观感和态度。
一时间,这气氛颇有些“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惨烈,屋里众人都不吭声儿了。
卫东侯也不以为意,回头问欧森的大夫,自己还有多少时间,为避免毒素走得过快,必须要注意些什么情况。然而,这得来的回答,实在让人放心不起来。
“……噬腐怪好食腐物,且特别喜欢带剧毒高氢氯性物质,毒素一旦触及肤体,就同浓硫酸一样,从外腐噬到内,直到入骨……若是运动加大,更会引机体变异,当毒素侵蚀到神精系统时,还会让中毒的生物彻底丧失自我,发疯……几乎,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有效减缓……其,其毒发速度……”
医生越说,越是不敢抬头看人,心下暗暗摇头,还是年轻人太自以为是了,根本不懂得其中厉害关系啊!
突然,铿的一声金属摩擦响。
“队长!”
方臣大叫,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了卫东侯扔来的一把锃亮的长剑——正是收藏在这楼下的一把中古代西言古剑,刃口寒气逼人,刃峰清晰印目。
卫东侯一把扯掉了上身的外套,将背部一转,说,“把毒肉给挖了,哥就不信邪。”
举着长剑的方臣,满脸挣扎,声音沉痛,浑身发抖,根本下不了手。
卫东侯一声怒吼,金光灼闪的瞳仁,微微收缩着,显是中毒的症状。
“叫你动手就动手,你磨叽什么,要不是位置不方便,我他妈就自己动手了。快!”
“队长!”
方臣看看医生,又看看织田圣方向,最后转到了屠征身上,他只听过屠征在大队里的种种神奇传说,从来没有接触过,没有什么崇拜感,反到是对卫东侯这个带自己入队,曾屡次救他性命,还在退役后给了他一份极为稳定丰厚工作的队长,拥有极深的情感,和无理由的崇拜。
想着既然这人是卫东侯都那么崇拜的人,应该有些办法。可任他怎样恳求,屠征毫无所动。
此时,其他兽人不忍地转过了头。
卫东侯背后那一片狰狞的伤口,从最初只是被划了掌长的状态,现在已经扩散到了一臂长,一掌宽,毒素如黑色丝蔓般正疯狂地朝其他完好的肌肤处扩散着,仿佛疯长的野草,其势汹涌,瞧得人头皮一片发麻。
方臣红着眼,盯着可怕的伤口,举起了剑,又低咒一声狠狠戳进了地板里。
气氛一度凝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一门之隔,语环捂着唇,抑不住心头疼痛,浑身瑟瑟发抖,胃底因为那难闻的气息翻撑得厉害,太阳穴也在突突地跳,瞪大的眼已经蓄着满满的水花。
她怎么也料不到,头晚两人还幸福地相拥在一起,讨论给宝宝取什么名字,一起吃了代表团圆的汤圆儿,他还吃到代表好运的银币。今天,两人就必须面对生离死别了吗?
这时候,屠征觉得戏也看够了,应该表态了。
“咳,这……”
“东侯——”
哪知,这刚开口,语环已经忍不住推门而入,扑进了卫东侯的怀抱,抱着他大哭了起来,一发不可收拾。
屠征的话一下卡在喉头,额头跳了两跳,一股不好的预感,隐隐升起。
唉,他们怎么都没发现这丫头竟然找过来了?
……(呃,可怜滴屠爸爸又晚了一步——1失足成千古恨哪!)……
“呜呜呜……你这个笨蛋,大笨蛋……”
“语环,你怎么……”
“你还敢说,卫东侯,我讨厌你!”
“哎,环环,别哭,你误会了,没什么事儿,再哭又想吐了,对宝宝不好。”
“混蛋,你给我住嘴……呕……”
小女人立马就给所有人吐了个昏天黑地,日月无光。
屠征给吓得,急忙抢过护理员手上的塑料袋子,给女儿接着吐,一边给卫东侯递了个不痛快的眼神儿,卫东侯一时懵懂,不明所以。
语环边吐边哭,又边骂,“卫……臭猴子……我讨厌你……你,你竟然又骗我……呜呜呜……我要带着宝宝……离家……”
卫东侯苦叫,“老婆,别哭了,是我错了还不成,我认错啊!乖乖,别哭了,你越哭越难受,你难受,我们的宝宝也难受,我比你们更难受,我都快要……”
啪的一声,大手被小骨头手给拍掉。
红通通的泪眼瞪过来,嘶声骂,“走开,我……我和孩子们,不要你……你这么蠢,这么自私的……爸爸,老公……”
屠征心里有些偷乐,却还是板着脸,跟着女儿一起落井下石,“东侯你的确不对,正所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更要紧紧相随,怎能轻言放手。语环,乖,别哭了,其实事情并没那么糟糕。”
闻言,周人都没把屠征软绵绵的安慰话放在心里。
但语环却直觉有恙,小眼神直直落在了屠征脸上,燃起了一簇不小的希望之光。
屠征心中感慰不矣,终于得了女儿一个正眼,这么专注,值了。
遂扔出了最后的王牌,说,“这世上也有中了噬腐怪的毒,没有在一天之内挂掉,还坚持了一周时间的。”
在众人惊讶呆怔时,语环先声夺人,抓住了屠征的手臂,正是那晚被她咬过的。
“是谁?”
屠征看着那只小骨头手,内心开始膨胀,说,“就是你,咳,屠叔叔我。”
其他他多么想说:就是你爸爸我。但又怕吓着这小丫头,毕竟正如不孝女婿卫东侯所说,女儿现在的情况,经不起太大的情绪波动,只能压下满腔的急切了。
这话一出,呆怔的众人全看了过来,抽气声、低呼声、窃语声响起,目光中有疑惑、有惊奇、有不信,更有十足的崇拜和敬仰。
“你快说啊,你怎么坚持住的,哎,你别装范了,快说快说。老公,你快做准备啊!方臣,你去拿医药箱来啊!小可可,能不能借用一下你们家的秦露秦大夫?”
小女人立马夺过了全场所有的指挥权,开始支使上下里外所有人,对于蹲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们呼喝来去,可谓气煞全场,雌威赫赫!
屠征被女儿那句“装范”儿给着实打击了一把,当然他是不敢反驳的,只能沉了老脸,暗自郁闷。
回头还得端着小心,把人儿给劝坐下了,送水送药,各种安抚,给人儿一一解释,“东侯的决定没错,先挖肉,再剔骨,这办法虽然又老又土,却是十分有效的好办法。”
“挖肉,剔骨?!”
语环闻言,差点儿从椅子上蹦了起来,脑海里就想起了逛菜市场场,看到屠夫们剔猪大腿骨时的动作,那叫一个磨刀霍霍,血光闪闪,不禁浑身一抖,大叫。
“这叫什么好办法?这跟杀人没两样儿啊,你这根本就是烂法子,馊主义。”
此时,语环只觉得全身骨头都在痛了,看着卫东侯脸色已经呈铁青,又难过,又害怕,又不舍,又气愤,急得浑身冷汗直下。
啪,这一巴掌,毫不留情地把屠征伸来擦汗的大手,拍开了。
卫东侯急忙上位,劝说语环自己没事儿,只要打了麻药,也没多疼,还说兽人的恢复力好,很快新肉新骨都会长好,叫她不要害怕。
语环悬着两眶泪水,呜呜直埋怨。
看得被推到一边儿纳凉的屠征,心里又急又呕,又忍不住心疼哪!
很不巧,屠爸爸和侯爷一样,都是最怕女人的眼泪,尤其是自己极为重视的女人,这下可不得了。
语环还是不放心,回头瞅着屠征,拧眉质问,“你,就没有一点儿更舒服的办法了吗?剔骨那得多疼啊!”
这话说得有些无理了,不过听在屠征耳朵里,简直就是天籁啊——这不就是女儿向爸爸撒娇吗?!
“当然有。”
屠征立马又端出了首长的气场,随即又怕女儿不喜欢,急忙收敛,柔声道,“像东子说的,打了麻药之后,就不会那么疼了。其实,爸,咳,不过,咳咳,在屠叔叔这里还留着两份儿人鱼膏,东子不用跑去南太平洋寻人鱼岛,这儿马上开始治疗,过不了一周时间,他身上连点儿小伤疤都看不出来。”
“真的?”语环有些不敢置信。
“当然是真的,咳,叔叔怎么敢骗你。想当年,我就是用了这方法,不但保住了性命,到了人鱼岛找到他们的长老要人鱼膏时,莫奈长老还非常惊讶,说我这方法用的人不少,很多人因为知道二十四小时不用人鱼膏必死无遗,几乎就是等死了。像这样处理伤口之后,对于后续康复起来,也极有效果。若是只涂人鱼膏,要清除体内残留的毒素,至少也要个把月了,用了这方法,一周可迅速见效……”
啪啦啪啦一堆,滔滔不绝啊。
兽人们首次听闻这办法治噬腐怪的毒伤,也是一个个睁大了眼,同时更是惊奇于之前行动中一板一眼,严肃得直比冷铁寒冰的首长大人,竟然会用如此温柔到近乎于讨好的语气,跟一个小女人讲“陈年往事”,用词之间还故意运用夸饰法,半遮半掩地吹捧了自己的聪明勇敢,强大无敌,睿智无双等等等等。
北靖垂下的眼眸中,几不可见地飘过一丝笑意。
薇薇安也听呆了,喃喃着,“王,这位屠老大真这么厉害啊!难怪您要封他做咱们族的帝师呢!真是深藏不漏,老谋深算……”
卫东侯听到这点儿尾音,心里哼哼,何止是老谋深算啊,根本就是老奸巨猾,卑鄙腹黑。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女儿女婿的痛苦之上,还帝师?!啐,老狐狸。
卫东侯心里不忿,这背伤还疼着呢,面上还是恭恭敬敬地叫着屠叔,道了谢意。
然而,在众人还在感叹“终于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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