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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作品:喜从何来|作者:一意孤行|分类:精品小说|更新:2025-05-15 20:02:40|下载:喜从何来TXT下载
  “哦,我上午看见你去上课了,还在想那到底是不是你。”高霏霏说着,收好手机,举起筷子,眼神却飘向曾迩后方。

  曾迩抬头,看到她怪异的表情,便下意识地扭头向后望去。

  只见雷亦清举着餐盘站在她后面。曾迩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放下筷子,饶有兴趣地看着他。难怪这桌只坐了高霏霏一个人,原来是帮某人占座啊。

  雷亦清笑了笑,拉开她旁边的位子坐下来,同她打了个招呼:“曾遐,你也在啊!”

  曾迩没做声,倒是高霏霏摇了摇头,说:“是曾迩。”

  “曾迩?不好意思啊,认错了。”雷亦清尴尬道。他坐定,瞄了她好几眼,始终有些将信将疑。

  曾迩倒没在意,这是她意料之中的事。反正一上午都没被认出来,她已经习惯了。

  所谓的意料之中,有时确实能让人获得更多安全感,但在她看来,这样的安全感多少显得有些无趣,如果可以,她宁可要一场意料之外。

  周围的师生用完餐陆续离开,食堂终于不再嘈杂。

  三个人仍旧坐在角落,雷亦清和高霏霏这两个家伙虽然没干出互相喂饭之类的恶心事,但看着他俩不断眉来眼去,曾迩觉得自己还是回避一下比较好。她喝下最后一口汤,准备先走,可想到刚才的“意料之外”,她还有个问题一直没有答案。

  “你怎么知道我是我?”

  高霏霏嚼着饭,将视线挪到曾迩脸上,她知道这句话是曾迩对她说的。

  深秋的日光透过食堂落地玻璃洒进来,和夏天相比,毫无杀伤力,当日光来到他们所在的角落,更是羸弱得不堪一击。正是如此羸弱的光,照在曾迩的脸庞,为她笼上一层轻柔的薄纱。

  高霏霏随着阳光行进的方向,看向曾迩略微有些纠结的五官,忽然笑了,笑得异常温柔:“怎么可能认不出,我每时每刻都在关注你啊。你和曾遐,在我眼里,满满的都是不同。”

  曾迩没料到高霏霏会这么说,感动之余不禁抖落一身鸡皮疙瘩。雷亦清则有种自己才是电灯泡的错觉。

  “好啦,因为我们是朋友。”高霏霏恢复正常,定定地说着,“不是熟人,而是朋友。是时时刻刻都会挂念的朋友,是最好的朋友。”

  对啊,朋友,最好的朋友。她们是那么多年的好友,肩并肩走过最曲折的道路,也背靠背谈过最阔大的梦想。经历过一场又一场相遇与离别,她们还是如期重聚了。尽管中间多了个雷亦清,但至少,她们依然在这里,一个都不缺。

  曾迩也释然。原来,真正的友谊,是可以借由爱的力量穿越一切虚妄迷雾的。

  认出自己的不是高霏霏,而是爱。

  “你这么温柔,我还真不适应。”曾迩笑着吸了吸鼻子,端起餐盘准备离开。

  “我面对花花草草的时候更温柔。”高霏霏也紧跟着起身,含糊道。

  “你说什么?”曾迩突然停下脚步。

  “没,没什么。”高霏霏差点撞上她,“快走吧,食堂都空了。”

  雷亦清上午听说了高霏霏和别人的赌约,知道她现在是在后悔那件事。心里早已笑得想拍墙,但又不好表现出来,憋得很是辛苦,便也催促她们快走。

  “我是说,你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曾迩走出食堂,嘴里仍旧絮叨着,“以前你最常说的就是‘关我屁事’,哪像现在,竟然能说出这么煽情的话。”

  “我哪有!”高霏霏想到雷亦清还跟在后面,脸一红,辩驳道。

  “你就有!”

  “哪有!”

  “就有!”

  曾迩刚回到生物楼,就收到一束粉色非洲菊。她捧着花,迅速奔向三楼。

  这花当然不是给她的,她不过是帮忙送上楼而已。跑进卢秉一的办公室,她放下花,总算松了一口气。

  不知是谁送的,时间这么不凑巧,卢秉一恰好不在学校。曾迩把花放在办公桌上,摆弄一下,准备离开。雷亦清却在此时风风火火地冲进来。

  “小卢老师打电话跟我说,有几株实验用品要送给我们实验室,在哪儿呢?”

  “实验用品?”曾迩不解地看着他,突然指指那束非洲菊,“难道是这个?”

  雷亦清看到这么一大束花,愣住了,本来还以为只是一些野花野草。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想法。

  “喂,看呆啦?”

  “没有……我在想,拿这么好看的花来做实验,还真可惜。”雷亦清随口说着,继而又问,“这是刚刚收到的吧?”

  曾迩点点头,好奇道:“也不知道是谁送的。”

  “看看不就知道了。”雷亦清伸手取下花里的卡片,“华会医院。”

  医院?曾迩接过卡片一看,原来是送给卢秉一的生日花束。

  雷亦清点点头:“小卢老师的生日好像确实快到了,华会医院还真是勤快啊,连这都不忘巴结一下。”

  “华会医院……”曾迩反复念着,“怎么这么眼熟。”

  “这家医院就是卢家开的,能不眼熟嘛。”

  “她家开的?怎么从没听她提起过?”曾迩诧异道,仍旧回忆着。这个名字,绝不是在小卢老师这里看到的。

  “人家低调,不说也正常。”

  曾迩没有回应雷亦清,她觉得自己就快想到答案了。

  “这回换你看呆了?”雷亦清调侃道,话音未落,曾迩忽然兴奋地击掌,把他吓了一跳。

  她终于想起曾在哪里看到过这家医院的名字了。

  是在屎sir的报告里。那家提供唇腭裂儿童发音问题研究项目的医院就是华会。

  如今哪个高校教师不希望多做几个项目,既然卢家是华会的老板,华会为什么不把这个项目给小卢老师呢?虽说这类项目没什么报酬,但对于评职称什么的还是有些帮助的。

  究竟是她无意于职称,还是……曾迩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迷宫,在寻找出口的过程中,已经找到提示。她想着,勾起嘴角,尽管绕得有些头晕,但似乎越绕越有趣了。

  08 我的心中分分钟开出一朵花(三)

  餐厅里,食客们手中的餐具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声响。顶灯包裹在藤制外罩中,散出浅浅的光晕。这光线混着各色声响,流经瓷碗,流经白色木椅,流经食客脚边,最终汇入隐秘晦暗的角落。

  卢秉一打完电话,回到座位上。迟立哲坐在对面,笑着说:“你今天还真忙。”

  “向我贺寿的,行不行。”卢秉一吞下整只虾卷才有空说话。迟立哲说要带她去一家东南亚餐厅,她以为是吃泰国菜,还兴奋了一阵,结果到了才发现,是清淡的越南菜。

  其实今天并不是卢秉一的生日,只不过因为迟立哲即将出差,而他又坚持要替她庆生,两人才定在今天提前过一次的。

  “行行行,你倒是吃慢点啊。”迟立哲拿她没办法,“当心旧病复发。”

  卢秉一“嗯”了一声,还是拼命吃。她不是不知道吃饭要细嚼慢咽,只是一停下,她又不知道该和迟立哲聊什么了。

  “这里的陈设还真特别,”迟立哲仿佛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从容地替她找话题,“欧洲田园风的桌椅配热带吊灯,竟然这么合适。”

  “越南曾经是法国殖民地,都混搭了那么多年,当然不突兀啦。”卢秉一忙着对付牙车快,没抬头便说。

  “是吗,我都不记得了。”迟立哲笑了笑,“以前学的都还给历史老师了。”

  卢秉一闻言,不知怎么的,忽然抬头。也许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她曾经刻意忽略的东西,如今还是会在某些细微的地方显露出来。他们是那样不同,再忽略还是会觉察到的不同。

  她想着,放下餐叉,心中五味杂陈。

  一顿饭吃得地久天长,当她扫荡完所有食物之后,陡然产生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个时间,再看场电影是来不及了,不如就逛逛吧。她提议着,拍拍肚子站起来。

  “你确定不要生日礼物?”迟立哲结完账,把椅子归位。

  卢秉一笑了笑,对于她而言,生日没什么重要意义,不过是提醒自己年岁渐长,徒增焦虑罢了。过与不过一个样,所以也就无所谓期待,更无所谓礼物了。

  她刚想摇摇头,瞥见迟立哲的表情,又不忍拒绝,便说:“附近有家书店,你就送我本书吧。”

  “好。”迟立哲帮她推开门,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餐厅。

  还没走到书店,卢秉一就被一家婴儿用品店吸引过去了。玻璃橱窗里陈列着一整套婴用新品,鹅黄的色调暖暖的,烘烤得她的心快融化了。想到自己的嫂子,她走进去,顺手提了一个购物篮。

  “我改主意了。”

  说着,她把几条围嘴放进筐里。迟立哲抿着嘴跟在她身后,没有什么表情,然而,弯弯的眼眸已经泄露了他的笑意。

  “现在的奶瓶做的也太可爱了吧。”卢秉一抓起两个类似图案的比较一番,举棋不定,便将其中一个塞给迟立哲,比划着要他喝给她看。他自然是不肯的,捂住嘴想逃。

  卢秉一眼疾手快,勾住他的脖子威逼利诱,丝毫没觉得这个动作有什么不妥。直到……

  “老石?”她收回勾脖子的手,诧异道。

  隔着落地玻璃和众多陈列品,石正辕夹着两本书站在街道上。两个人四目相接,他也讶异地看着她。发现她身边还有一个人,他下意识地瞥了眼她的肚子。

  卢秉一生怕他误会,急忙摆摆手。石正辕一笑,张嘴说了句什么,还没等她做出反应,便跑去赶公交车了。

  路上车来人往,喧闹声、鸣笛声,隔着玻璃,她什么都听不到。望出去,石正辕刚刚站立的地方,只剩一排已然枯萎的行道树。绿叶落尽,空余枝桠。

  现在是深秋,离春天还早。

  忽然没了兴致,她放下奶瓶,拍拍迟立哲的肩准备去收银台。心不在焉地看着那些陈列品,一言不发。

  他们之间隔的,何止一层玻璃。

  午后,雷亦清忙完手里的活,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回实验室,不住喘气。

  “你去干嘛了,这么晚才来?”一个男生跑过来小声问。雷亦清还来不及开口,对方又道:“怎么连衣服都搞得这么脏?”

  雷亦清低头看了看实验服,极小的一块深色污渍沾在衣角。

  白色的还真藏不住秘密。他随手拍了几下,没有回答,只是问:“大家都到了?”

  男生扫视一番:“曾遐还没来。平时早就来了,今天可真稀奇。”他耸耸肩,自顾自地看起书来。

  雷亦清挠挠头,要是没猜错,来的应该还是曾迩。他想着,扯开话题:“你在看什么?”

  一个女生坐过来,替那男生回答了:“他呀,正在找那些还没人工引进栽培的物种,立志攻破人工培育难关。”

  雷亦清觉得这想法,凑过去看看那书。

  “云树?”他念着书中的植物名,心想世间的植物还真是有趣,什么都可以拿来当名字。

  “这是一种生长于潮湿地带的……”男生放下书,介绍起来,但还没说完,一个人推门而入打断了他。

  “渭北春天树,江东日暮云。”

  曾迩抖抖衣服,吟着诗走进实验室。众人停下手头的事,齐刷刷盯着她看。

  “怎么了?我背错了吗?”她委屈地问,显然忘了这是什么地方。

  “你在念什么?”

  “《春日忆李白》啊,你们不是在说云树吗?云树之思的出处就是这首诗。”

  “我们说的云树,是一种植物,不是一种情感。”雷亦清冲她使了个眼色,其他人倒发现什么不妥,继续做自己该做的事。

  “原来是这个义项啊,你们不早说。”曾迩不屑道。

  “曾遐。”雷亦清咬着牙地喊她,“你不是说你下午还要去看牙齿吗,赶紧去吧!”

  谁要去看牙齿?

  曾迩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得到的却是一个白眼。他悄声道:“你和高霏霏不是还有课吗,趁其他人没发现之前赶快走。你要是担心点名,我等会儿会帮忙解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