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鲁在一边默默地看着她,她的视而不见,他不是没感觉到,这令他的心情再次跌到了谷底,不明白她心里到底藏了什么,总是这样一副愁苦的表情,他真想将一切都问清楚。
是,该问清楚,再这样下去,难保有一天她不会突然消失在他眼前。
他站起身,朝她走去。豁然,一阵剧烈的摇动,让船身倾斜向一边。千色跌倒在地上,还好地上铺着柔软的波斯地毯。发生什么事了?她惊魂未定地看向安德鲁,他也失去了重心,狠狠地撞上了墙。
他甩了甩头,撑着墙壁慢慢朝她走来,“千色,别去,在那等我!”
她点头。船身未再摇动,正当千色以为不过是个小小的意外时,船身猛然再次倾斜,却不是和之前一样的方向,而是反方向。她整个人都向另一边滑去,她希望能找个东西稳住自己,却什么也没有,整个人像玩滑滑梯似的,快速滑往另一头。房间里有一把土耳其短矛挂在墙上做装饰,因为刚才的摇动,它掉了下来,正在插在就近一把歪倒的椅子中间。本没有什么,只是当她滑下去时,椅子因为船身倾斜的关系,突然转了一个方向,短矛顿时朝向她。
她冷汗直流,想要爬起来,但船面倾斜,让她根本找不到借力点。那一瞬间,她认为自己一定会被刺个正着,本能地闭上眼睛,然而疼痛却没有出现,她撞进了一个温热的胸膛。
耳边是一声沉沉的闷哼,她惊惧地看向安德鲁。
安德鲁喘了一口气,吃力地扯出笑容,“我说过我能保护你,无论在什么时候!”
她僵在他怀里,所有的注意力都被他白色衬衣上的猩红所占据,黏稠的液体瞬间当红了她的眼睛。船身又倾斜了几分,重力使然,她倒向安德鲁,整个人全压在了他身上,入目所见只有那片血红。安德鲁突然伸手将她推到左边,她的脸靠上他的左胸,下一秒,那短矛刺穿了他的右胸,血淋淋地破肉而出,擦过她的眼睛。
血,溅了她一脸。
烫热的液体灼痛了她,她抬头望向他,他的额头渗出冷汗,喘息加剧,意识开始涣散,但依然强撑着。她颤抖着,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或者说什么。
“千色……”他的唇色开始发白,那衬衣上的猩红像花一样越开越艳,也越开越盛,“千万……不要……动……也不要……离开……我!”
她的眼里有泪水滑落,和着他的血,滴在他的衬衣上。船身还在摇动,像是火山喷发前的震动,墙壁里的装饰品不停往下掉。安德鲁张开手,将她搂得更紧,俯下身替她一一挡去。
她脑里一片空白,只能瞪着这根从他后背刺入的短矛,它像是会动的,在她眼里开始扭曲。她知道并不是它真的会动,而是自己的眼泪模糊了视线。
当船身终于开始缓慢恢复平衡时,安德鲁才放开她,船身稳住了,他却躺倒在地无法动弹,鲜红的血汩汩涌出。她慌忙上前,突然不知道该点哪个穴道,身子不停地颤抖。止血,他必须要止血!
安德鲁呼出一口气,气若游丝地道:“千色……”
“我在。”她抓住他朝她挥舞的手。
“不……准……不准……离……”
千色听不见最后一个字,“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他却没了力气,只能深深地凝视他,眼睛缓缓合上……“安德鲁,安德鲁!”她惊叫。
她大惊失色,伸出手指点了他胸前四个大穴,血神奇地被止住了。接着,她对着门外尖声嘶喊:“米……米修,米修!”
无人应答,此时甲板上是一片腥风血雨。
萨鲁震惊地看着正对着他的男人,不,这根本不是一个人,他至少有一半是机械做的。
他手里扯着一个浑身血淋淋的近卫队员,向萨鲁一步步走近。他每走一步,都会留下一个血脚印,血却不是他的。他像野兽一样号叫着:“她在哪里?!”
第七章怪物“保……保护殿下!”那个近卫队员刚说完这句话,就被那人拧断了脖子。
鲜红色的血在甲板上蜿蜒流淌,提醒所有人这一切并不是一场噩梦。就在三十分钟前,这个像怪物一样的男人突然从海里蹿了出来,当他湿漉漉地站稳在甲板上时,炮弹落了下来,不管是人还是物都被炸得高高飞起,再七零八落地掉落,或是坠入海里失去踪影。在这惊天动地的巨响中,船身开始倾斜,所有人都被吓得几近崩溃。
当浓烟散去时,船上已燃起熊熊大火,船身的倾斜让所有人都像被保龄球的瓶子一样东倒西歪。土耳其近卫队第一时间就是将萨鲁围护起来,因为他正在甲板上。萨鲁冷冷地看着他。他像个骑士一样笔直地挺立,身体竟有一半是冷冰冰的机械。众人为之惊诧,他到底是人还是机器?
忠心耿耿的近卫队员即使面对这样一个怪物也不会退缩,纷纷操起武器,展开攻击。枪林弹雨中,那个男人只是扬起左臂,便将飞来的子弹一一挡下,子弹对他根本没用。一轮攻击下来,他毫发无伤。
“冲上去!”有人如此说。
弹药无用,便近身肉搏,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亲王殿下有事。近卫队员冲了上去,他们可是百里挑一的精兵强将。有几个却在一瞬间被怪物的机械卑躬屈节打成了一团飞溅的血花,细碎的血肉渣噼啪作响地落在甲板上,甲板已成炼狱。
惊惧令他们停下往前冲的脚步,呼喊着:“怪物!真的是怪物!”
而他们所认为的怪物——唐,却在心底嗤笑,他的确是怪物,一个将杀光他们所有人的怪物。千色……为了她,变成怪物又有何妨?他知道她在这艘舰艇上,她瞒得过所有人,却瞒不过他,在boss没有发现她的踪迹前,他必须将她带走。黑眸一闪,他像魔鬼一样杀了过去,勒住一个侍卫的脖子,再将他提了起来。
“她在哪里?!”唐对着所有人咆哮。
无人回应,没有人知道他说的是谁。
萨鲁深深拧着眉头,帝王的气势永远不会因为任何人或物改变,即便眼前的人是个怪物也一样。他怒吼着:“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先放了他!”
咔嚓一声,唐一使力,机械手臂便将那侍卫的脖子给拧断了,就跟捏碎一根麻花一样轻而易举。他转头,双目扫向萨鲁。
“她在哪里?!”他再一次咆哮,充满恐吓的意味。
他收紧的机械手臂没有放开一分一毫,就这样揪着尸体,向众人走来,脸孔上一双妖瞳黑得发亮,整个人像厉鬼般可怕。血水在他脚下流淌,就像地毯一样,他却不以为意,周身笼罩着阴冷的杀气。
见他一步步逼近,萨鲁彻底被激怒了,看来这人不只是怪物,还是人听不懂人话的疯子。
他到底是谁?听他刚才的话,应该是来找人的。找谁?
萨鲁突然想到了千色,顿时打了个寒战,莫非他是白乌鸦的人?这个猜测让萨鲁脑中一片混乱,若说他是来找千色的,那么露娜呢?对白乌鸦的人来说,“千色”应该在bsp;想到这,他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眸子阴冷地扫向眼前的怪物。下一秒,他像一只豹子般迅猛地冲了过去,抽出腰间暗藏的短刀,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银光。当的一声,短刀与机械手臂相交,火花四溅。
“殿下!”近卫队队长看着萨鲁不要命地冲了出去,立时冒出一身冷汗。
唐没想到萨鲁会突然发起攻击,挡下短刀后,他愤怒地回击,却被萨鲁闪避了过去,顿时心中已有了计较。这个被唤做殿下的男人可不像先前那些人一样好对付。
萨鲁的确不好对付,因为他疯起来可能比怪物还像怪物。萨鲁找准机会闪到一边,银光一闪,刀刃突然脱离刀柄,飞射了出去,直接击中唐没有机械保护的肉身。血刹那间飞溅出来,洒在了甲板上。
唐从未相过如此强大的自己还会被人所伤,他可不是普通人可以对付得了的,然而眼前的这个男人,似乎比他还不像人。他瞥了一眼受伤的左手,那把刀子正插在上头,鲜血直流,他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他抬起受伤的手,舔了一下,表情淡漠地看向萨鲁。
“我再问一遍,她在哪里?”
萨鲁冷笑,“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唐眯了一下眼,神色愈发阴沉。
两人对视数秒,又打了起来,可是这一回合,萨鲁没捞到好处,唐的攻势变得愈发凌厉。萨鲁被迫退开数步,嘴角隐隐有血丝渗出。
他并不是输在招式上,而是输在体力上。打了这么久,即便耐力极为出色的他也要喘息一下,可对方丝毫未见疲乏,这是怎么回事?
唐看出了他的疑虑,唇略略向上一扬。他不是人,他已经成了一只怪物。他快速冲向萨鲁,机械手臂好似没有重量,速度快得惊人,擦着风袭去,萨鲁被硬生生击倒在地。“唔……”他只觉胃部一阵翻搅,他强撑着站起来。
“殿下!”近卫队队长慌忙挡在他身前,要死就让他死好了。
萨鲁捂着小腹,体力透支,他已陷入险境,而对方却没有这个顾虑。心念电转,他必须想出一个新的对策。
房间里,米修从昏迷中醒转,船身剧烈摇动的时候,他被掉落下来的灯砸中了脑袋,当场昏死过去。他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接着,他就听到了一阵凄惨的嘶喊声。千色!他慌忙站起身,跌跌撞撞地跑到隔壁房间,一进去,他惊得脸都白了。
“安德鲁!”他狂喊一声。
安德鲁瘫在地上,浑身是血。这一幕好似如此惊悚,即便他是个常见血的医生也一样。
“怎么会这样?!”他对着千色咆哮。
千色泪流满面,惊慌失措地扯着他的衣服,“救他,赶快救她!”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他推开千色,跪在安德鲁身边,开始检查他的情况。
上帝!这把短矛恐怕已经将他的肺叶穿透,他必须马上手术,但是这里要怎么手术?根本没有任何可用的手术工具。
他恼恨的扒了扒头,双眸陡然一亮,“去找人!”
千色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慌忙起身冲出房间,她满心都是害怕。他会不会死?会不会?雷水模糊了她的眼睛,让她辨不清方向,她像只无头苍蝇在船内乱跑,还没有痊愈的身体根本经不起如此激烈的奔跑。她停下脚步,扶着墙角一边急喘,一边看着墙壁上的各种标识。好不容易上了甲板,眼前的一幕让她呆住了。
甲板上,人们已将火扑灭,浓烟消散,只剩下满目疮痍,然而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为什么唐会在这里?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的行踪已被boss发现,唐是来抓她回去的。她的出现,让正下杀手的唐有了片刻停顿,萨鲁侥幸躲过一劫。
“千色!”唐根本顾不得还在厮杀中,眼里只有她的身影。
千色白着一张脸,看着他往自己奔来,她太震惊了,以致连逃走的力气都没有。唐的出现,令她惊恐不已,全身的血液都像被抽走了一样。这时,安德鲁倒在血泊里的身影,在她脑海里闪过。不!她还没有救他!在没有确定他安好前,她绝不会跟任何人走。
左手关节处好似为运转的机械,猛然运转下,发出咔咔的声响。刹那间她的表情都变了,如黑夜里的妖精,清冷之中蕴含杀气。唐想伸出手抓住她,她却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灵巧地翻腾而起,跃到了唐的背后,坐收灵敏的挥出。唐虽扑了一个空,但他太了解千色了,回身将她挡了下来。他瞪着千色,一脸的惊异。刚才那一击,她是想杀他吗?一丝痛苦渗入他心里,痛的他胸口气血翻涌。
浅色收回手,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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