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一辈子,也不会让你有那个机会的!
谁料,梁音笛竟然一语成谶!
离婚是他提出来的,如果这也算是他不要她的话,她当日所言种种俱都一一应验。比如,她的长发如今真的一根不剩,尽管不是她自己去剃的。
难道,真的是,人在做,天在看?
胃莫来由地一阵抽搐,猝不及防地,抽得陆子谦的手忙乱地从梁音笛的头上滑下来。抵着胃,他轻轻地站起来,猫着腰,有些趔趄地准备向外走。
“子谦……”床上的人低哑却清晰的声音蓦地响起。
他一惊,迅速松开手,站直了身体,慢慢转回头去。
月光依然静静地照在梁音笛的脸上。她的眼睛紧紧地闭着,嘴角微微向上弯,仿佛正在笑。
她,该是在做梦吧?梦中有他?还能,让她这么开心?
胃里仿佛生生被塞进一只钢爪,一下又一下地向外掏心掏肺。陆子谦的汗顺着额头下来了,他没有去擦,只是就地蹲下去,任突出支离的膝盖狠狠地顶着那个地方。他原是应该出去的,找个僻静的地方,大声地呻吟两声,让痛好好地发泄下,如同每一次疼痛发作时做的那样。可是,刚刚,她叫了他,那么低哑的温柔的可心的一声称呼,好久都没有听到过的一声称呼。即便他知道她是在做梦,可是,他也再迈不动哪怕一步路。她一定是梦到他们以前的那些美好年华了!那时,他还是她的子谦,英俊的体贴的能给她幸福安全的子谦。她也还是他的音笛,美丽的善良的变着法儿让他开心的音笛……那样的场景,如今,也只有在梦中才能复制。可是,他却再不愿意离开,也不能离开。他害怕听漏哪怕那么一声两声。所以,他要守着她,听她再度轻轻地柔柔地带点娇嗔地喊他……
陆子谦顶着胃里一波又一波的汹涌,猫着腰轻轻地挪回到床前,小心地把梁音笛露在外面的手放进被子里。
“子谦,痛……”床上的人动了下,眉头微蹙起来,再度轻呼。
“音笛,别怕,我在。”虽然明知道她是梦呓,陆子谦还是坐下来,自然而然地应着。然后,小心地抬起自己的手,轻轻地在她的两边太阳穴按摩。
她原是那样一个怕痛的人。平日里,一点点的小伤都会让她痛上好久,如今,这压迫神经的痛让她怎么承受得了?
“音笛,对不起,是我忽略了。”陆子谦的指尖微微颤抖着,连带着低低的嗓音也颤着。
几乎就在瞬间,这大半年来他们每一次的争吵伤害在陆子谦的脑中迅速地掠过,他的声音懊恼而苍恻:“我以为你变了,我才……可是,我居然没看出来,作为一个脑外科的大夫,我居然没想到……”
他倏地收回手,狠狠捏紧成拳,再狠狠地砸在那个叫嚣不停的器官上,脸随之扭曲起来。
“你说得对,我不配。我不配做一个脑外科大夫,更不配,做你的丈夫!”
陆子谦的拳头一下一下地砸着自己。痛,实在是太痛了。原来,除了胃,心也可以这么痛的。
他再度趔趄着站起,有些跌跌撞撞奔出病房,拐进走廊上一个僻静的角落停下。
“哇”的一声,白的、黄的、绿的,合着些深红一起落在地上。烧灼的胃似乎随着这一下子缓和了下来。可是,心,依然痛,很痛。陆子谦轻轻地拭了一下嘴角,冲着那雪白的墙狠狠地一拳一拳砸下去,直砸得那耀眼的白隐隐现出些红,才顺着墙无力地滑下去。
“天哪,我都做了些什么?”他把头埋进掌心,呢喃,“老天爷,是我错,所有的惩罚都冲我来,不要让我的音笛再受苦,求你!”
他颤抖着,在自己的外套中胡乱地摸到烟,再颤抖着给自己点上。往事,便如烟圈,一圈一圈幻化开来。
作者有话要说:累死了,又一次一天四更。我发现,自己老了,没有去年能写了。55555555555……不过,
呵呵,还是争取从下周末开始,隔日双更。
记忆(8)
陆子谦原本是不抽烟的。第一根烟,是什么时候抽的?黑暗中,他眯起眼,望着指尖那一点点或明或暗的红,指尖再度微微地颤了。
“奥迪a4”的风波过后不久,因为陆子谦的道歉,两人很快也就合好了。可是,却似乎少了些平日的默契相合。往日晚饭后雷打不动的散步也间或少了下来。即使去,不经意间聊及二人家庭上的事,双方也似乎有默契般迅速转换了话题。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那年陆子谦生日。
那天,他们是在家里过的。除了郑院长和刘老师,没有请别的客人。简单的家宴,因为郑院长和陆子谦的推杯换盏,梁音笛和刘老师的闲话家常变得热闹起来。
“小梁,我们家老郑说子谦最近不怎么开心,怎么回事?”
“哎,就一点小事。他,执拗得想想都让人气!”梁音笛瞟了一眼对面已喝得脸有些红的丈夫,依然有些嗔怒。
“嗨,这男人啊,有时性子就是比我们女人犟些。有些事,你轻易就想得通的,他啊,就是想不到。要不,人家怎么说,养个男人就是多养个孩子呢?生气了,你就把他当成你班上的学生,你说,这老师能跟学生气多久啊?”刘老师笑着,也看了一眼郑云成。
“呵呵……”梁音笛不好意思地笑笑:“您说得对。不过,心里有时就是放不下。他以前没那么跟我说过话,想想就气。”
“这什么事不都有个第一次吗?合着你好好跟他说说,我看子谦也不是一个改造不好的学生!”刘老师也笑,冲自己丈夫递了个眼色。
“子谦啊,你们家小梁,多好一姑娘。”郑云成收到暗号,把酒杯一放:“我不知道你们前段做啥了。可我老头子知道,你们这是暗地较着劲呢。你说这两口子又不是运动员,较个啥劲儿啊?这时候啊,咱们当男人的,就得好好地表现了。今天,借着自己过生日,好好地,跟咱们小梁说说话,把话说开了,大家都开心。”
那一晚,也不知是郑云成的话起了作用,还是酒精壮了胆,他真的敞开了心扉,对着梁音笛说了好多好多……他记得,她抱他了,吵架以后第一次主动地抱他了。如果,他不说最后那句,也许,后来的许多许多,都不会发生吧?
“刘老师临走时,还悄悄给我说了一句话。”
“说啥?”
“她说,咱们,该有个孩子了。”他紧紧地搂了她,声音中带着期待。
搂着的那个身体似乎僵了下,隔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她的声音。淡淡的,带点无奈。
“我们,能不要吗?”
这样的答案太出乎意料,陆子谦一时半会儿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他是喜欢孩子的。在陆家,他是老大,从小就帮爸爸妈妈带着弟弟妹妹,还有叔叔阿姨们的堂弟表妹们。他看着他们在山里田里笑闹跑跳,心中的开心总是不知不觉的。等到成为大夫,每每在医院里见到生命的起起落落,对孩子,他便更加地热爱。和梁音笛刚结婚那会儿,他们的工作都忙,加之很多很多说不清的事儿,他也没把生孩子这事儿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甚至连提也不曾正式提过。如今,他们的事业安稳下来了,生活也满意了,刘老师的话如同醍醐灌顶,让陆子谦一下子就点亮了心底里那一直埋藏的愿望。他以为,梁音笛也同他一样,一定会兴奋地应和,好好地谋划。可是……
“你是说,我们不要孩子?”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松开手,盯着面前的人。
梁音笛垂了头,有些嗫嚅:“子谦,你知道的,我妈妈,我怕……”
梁音笛的妈妈死于难产。甚至还来不及看一眼自己的女儿,她便离开了这个世界。这事儿,早在谈恋爱时,陆子谦就听梁音笛提过。他因此更加怜惜她,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件事居然会成为他小妻子心上一个抹不去的阴影。
“音笛,你听我说。”他重新搂了她,紧紧地:“我明白你因为妈妈的事,对生孩子的事有些怕。作为医生,我肯定理解你心中的想法。所以,没关系,你不想生,我们就先不生,等……”
“子谦,我一辈子都不想生!”梁音笛不待陆子谦说完,便匆匆地打断。
“音笛,”陆子谦微蹙了下眉:“孩子是爱情的结晶。”
“子谦,算我自私也好,算我执拗也好,我真的怕。而且,我想,这种害怕不是一天两天,一月两月,一年两年能够消褪的。算你再迁就我一次,我们这辈子不要孩子,我们两个好好地相爱,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好不好?”她搂了他的脖子,小心地抚去他眉心当中的细细纹路:“以后,咱们不提这事儿了,好吗?求你……”
陆子谦抱着她的手紧了紧,没有说话。很久很久,才轻轻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那天夜里,等梁音笛睡熟了,陆子谦偷偷地爬起来,到书房,打开桌上一个喜糖盒子,拿出里面的一包烟,抽出一支,点上,吸了起来。
那是他人生当中吸的第一支烟。和所有第一次吸烟的人一样,一开始,他狠狠地呛咳了几下,连眼泪也呛出来了。可是,他手上的动作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停留,合着脸上那些液体,他很快便抽完了人生中的第一支烟。然后,是第二支,第三支……
那一夜,他在书房坐了一夜,直到,那包烟,空空如也!
从那一夜开始,他发现,自己似乎就再也离不开那个东西了。而且,不知是不是心理上在作怪,他没有在音笛面前刻意回避这个事实。甚至,第二天,他就招招摇摇地买回一条“中华”,当着当着音笛的面,撕开,吞云吐雾。音笛什么也没问,甚至,还在他准备抽第二根时,走到他身边,给他点了一次炎。当然,后来,他是克制的,至少,当着音笛的面,他很少抽烟。他想,如果音笛提出来,他会戒。他知道,她其实是不喜欢抽烟的男人的。可是,音笛从不曾提过。于是,他想,因为孩子的事儿,她的心中对他始终是有那么一点愧疚的。所以,她由着他,做那些她也许并不太喜欢的事,一件又一件……
作者有话要说:很快,就会倒过来了,现实会有小甜蜜,记忆全是残酷……
不好意思,刚接编辑通知,此文会在明天入v,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入v后不论是否支持,小寒都深深感谢各位一直以来的支持和鼓励。
明天争取23更。
谢谢大家。
29记忆(9)
烟烧到了尽头;烫得陆子谦手一抖。熄了烟,胃里的喧嚣却不曾停息。匆忙摸到随身带的止痛药,拨拉下两粒。还没来得及放进嘴里,手便被人一把拉住了。
“陆大夫,你怎么能吃这种药?”王月湣鸫犹於担毁康囟自诼阶忧媲埃皇纸艚舻乩怕阶忧模骸澳忝髦溃徽庖?br/>
“王月;你放开手!”陆子谦把王月的手狠狠一拨拉;扶着墙慢慢站起来;迅速把药放进嘴里,干咽下去。
“陆……大夫”王月跟着站起来,但还是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他慢慢地把药放了回去,泪顺着脸颊往下流:“你……何苦这样,对自己?”
陆子谦倚了墙,闭了闭眼,故意不去看王月的泪,“今晚,该你值班?”
“我……”王月绞着自己的衣角,突然支吾起来。
她昨夜刚才了夜班。吃了晚饭,本来是到医院舀点东西的,偶然听说梁音笛的事,东西也没顾得上舀就到了护士站。好不容易看到陆子谦陪着病人进了病房,她在外面不知踟蹰了多久,也没有勇气进去,只得扶了走廊尽头的窗,神思不属地看尽窗外繁星残月。好不容易把自己的心情给理顺了,准备回家了,却看到另一头那靠墙蹲着的人和他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