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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忽然,凌宇帆出声,“沈惜凡,你不喜欢参加party?”

  她闻言,有些惊讶,轻笑出来,“那是工作,对于工作,我说不上喜不喜欢。”

  他的脸上出现一种探究的神色,“说不上喜不喜欢这样的工作,为什么?”他的表情缓和下来,在灯光下有种不可思议的真诚,那双眼睛望着沈惜凡,让她无法不回答。

  “可能不喜欢这样工作,但是自己又有能力把做好,所以这份工作也算是权衡,至少可以安身立命。”

  他笑起来,话锋一转,又恢复到了轻佻的语气,“沈惜凡,酒店工作是不是可以吊金龟婿?”

  沈惜凡知道,做酒店这一行的女性确实在很多人看来是一个不太正当的职业,很多女孩子不是被包养了就是嫁了其中的客人,所以这种工作多少有些功利性。

  但是,她从来没有动过歪念,她所想做的,不过是成为一个合格的酒店管理,仅此而已。

  现在,却被别人误解。

  也罢,这样的人,从小就是生活在猜忌中,怕别人算计他一分一毫,平生以怀疑打击别人为乐,纯粹的从小缺钙长大缺爱,心里扭曲变态,而且越是解释越是乱,还不如闭嘴来的划算,她有些懊恼自己刚才还莫名对他有些好感。

  拾起他的衣服,她无畏的看过去,反倒是眼光里多了一些鄙夷,“凌先生,我不认为我们顾客与员工的地位适合谈这么有深度的问题,您的衣服在这里,我先走了,明天便会有人给您送来,晚安,还有圣诞快乐!”

  凌宇帆一愣,然后笑起来,他觉得刚才沈惜凡发火时候的表情真的很可爱,如果当时自己把她逼到墙角,或是有些动作她会有什么反应,咬他一口,掴他一巴掌,然后大骂一顿?

  总比她老是那样冷冰冰的好。

  把衣服丢到洗衣部,她便离开酒店,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繁华的都市在圣诞夜五光十色,光怪陆离,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女孩子挽着男朋友撒娇,父母抱着孩子,小孩子吵着要圣诞老人手上的糖果,卖花的小姑娘穿梭在人群之中。

  忽然,电话响了,一个陌生的号码,声音却不陌生,“沈惜凡,猜猜我是谁?”

  她有些好奇,“李介,你怎么知道我的号码?”

  那头“哎呀”了一声,“不好玩,这么快就被你猜到了,对了,你现在做什么?”

  “在回家的路上。”

  李介叹一口气,“这么无聊,今晚没活动,那你要不要过来呢?我和我师兄他们正在茶酒吧里面玩,就在广元路上那家‘尔雅’。”

  何苏叶也在?沈惜凡转念一想,不是还有其他的人,没想到李介先来了一句,“还有其他的人,不过没事,待会介绍你认识,大家都挺好相处的,别犹豫了,大师兄要是见到你肯定会很惊讶!”

  她被这句话打动了,答应下来,不一会她就开始有些反悔,这样那么突兀的去会不会有些冒失,但是她其实还是很想去的。

  “尔雅”是那种清新的酒吧,是白领、小资喜欢去的地方。

  她一进门,便看见一群人坐在最里面的雕花木桌旁,兴致勃勃的说什么,一眼就认出何苏叶,儒雅帅气,笑起来眼睛像新月,深深的单边酒窝,在人群中实在是太瞩目了。

  李介看见她,向她招手,“这里这里!”

  她走过去,李介一个个介绍,“都是大师兄的师弟们,还有一个小师妹。”

  沈惜凡看见那么多男生中只有一个女生,很漂亮,张扬的美,美女站起来,“我叫方可歆,就是这里唯一的小师妹,学的是影像,现在是实习医生。”

  沈惜凡坐在李介身边,她是自来熟,又是做酒店这样开放性的工作,自然说话风趣又有礼貌,不一会,大家便都混熟了。

  何苏叶看着她,浅浅的笑,不刻意和她搭讪,但是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她。

  一个小个子男生提议,“我们玩点什么东西吧,要不接字游戏?”

  另一个说,“好呀,我们接方剂,输了的人就要被罚酒,芝华士十二年,够待遇了!”

  沈惜凡立刻没了伸,什么“方剂”,她听都没听说过,求助的目光投向何苏叶。

  何苏叶站起来,示意李介往里面坐,然后挨着沈惜凡,小声宽慰她,“没事,我帮你!”

  李介看着他们,笑的狡猾,方可歆脸色微变,若有所思。

  “四画开始,大师兄你先!”

  “五苓散——桂枝、白术、茯苓、猪苓、泽泻,张铭,六画接下去。”

  “芍药甘草汤,白芍药、炙甘草,七画,沈惜凡。”

  大家都好奇的望着沈惜凡,只见她吞吞吐吐,“良附丸——高良姜,香附。”

  立刻就有人笑起来,“大师兄,你帮她作弊唉,不行,你得罚一杯!”

  李介挥挥手,“就让大师兄帮她,大师兄你一人说两个,然后沈惜凡你还得牢牢记着,大家可要加把油,把大师兄撂倒!”

  她真没想到有这么多的中药,而且有些名字还很奇怪,绕口,她只能支支吾吾,“沉香降气散——沉香、甘草、砂仁、香附……还有……我想不起来了……”

  无奈的冲着何苏叶眨眼,何苏叶并不恼,还是微笑看着她。

  大家哈哈大笑,李介推一小杯酒到她面前,沈惜凡皱眉,旁边就有手接过去一饮而尽,她惊讶,“何苏叶,是我输了唉!”

  全部人都看出端倪,纷纷撺掇何苏叶,“大师兄怜香惜玉!”只有方可歆脸上有些不自在,故意别过脸去喝水。

  沈惜凡倒是不好意思,心里暗暗感激,何苏叶若无其事,提醒她,“看来我要挑简单的名字了,太长、太烦的你都记不住。”

  她只得讪讪的笑。

  玩到十一点多才结束,沈惜凡没有想到和这群人处起来轻松愉快,大概医生的性子多半是细心认真,学中医的更是心思细腻,懂得为他人着想,所以和他们说话、相处,有种被照顾的感觉。

  先前在酒会的不快,一下子就没有了,现在看什么,都是美好的。

  沈惜凡走在前面,不时回头跟何苏叶搭话,“何苏叶,你今天说的方剂好像里面都有沉香这个药,为什么?”

  何苏叶笑笑,“觉得你比较像这味药!”

  她好奇,回头等他,然后小心翼翼拽他的衣角,“为什么?”

  “沉香,就是沉香木,又叫女儿香,既是一种上等的木材,又是一味中药,沉香气味芳香,主辛散疏通,入肾、脾、胃经,是行气药中最上等的药材。沉香神秘而奇异的香味集结着千百年天地之灵气,馥郁、幽婉、温醇。觉得跟你很像,品性都是那种时间越久越让人体会,越挖掘越觉得欣喜。”

  说话时候,何苏叶脸微微红起来,可能是因为酒精的缘故,他说话有些大胆,倘若是平时,他便是不会说的那么直接的。

  但是其实自己也没有喝多少,还十分清醒,只是今天第一眼见到沈惜凡,他心没来由的跳了一下,然后看着她灿烂的笑容,和他一起作弊时候的狡黠,输掉游戏时候的无奈和调皮,心情无限的好,就像被吹起的气球,快乐满满的膨胀。

  路灯把沈惜凡周身笼在光晕之中,白衣白裙,然后一件长长的风衣,她似乎很怕冷,不停的跳来跳去,乌黑的头发上下舞动。

  何苏叶忽然有种奇怪的念头,跟她在一起时候心情会很好,不管是她精明干练的一面还是迷糊无奈的样子,他都觉得有趣,越深入,越有东西可挖,越是有惊喜。

  圣诞夜,果然特别的煽情。

  沈惜凡犹豫半天终于说出口,“何苏叶,我发现跟你在一起就特别开心,没理由。”

  他笑起来,意料之中,他难道不知道她滴溜溜的眼睛都往哪转,喜欢不经意的瞥他,然后又若无其事的收回来,跟他说话会有些前言不搭后语,才相处几次,她就表现出对他的好感,他居然不排斥,有时候还暗暗希望再明显一点。

  今天晚上,足够明显。

  有时候下楼去买东西会想,不知道沈惜凡这个小妮子会不会在超市,她应该多吃一点水果,而不是那些饼干之类的;有时候写论文到一半,会抬头往窗外看,不知道小妮子家住在哪,小区那么大,上次只看到她向f区那走去;小妮子会不会再失眠,或是折腾出别的什么病来,哼哼唧唧的又跑来看病。

  他有些惊讶,但是随即又释然,何必考虑那么多自己该不该把她挂在心上,既然挂着了,那就挂着吧。

  只是他不确定,那是什么样的感情。

  对张宜凌,他有些依赖,因为是她,把他从深渊里拉出给他温暖,这场爱情中,他们都习惯接受对方的好,尽管相较,她并不爱他。

  很奇怪,对沈惜凡,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了一种叫责任的东西。

  只是因为她比他小?

  郁金香

  早上六点没到的时候,何苏叶就被电话铃吵醒了,他一接起来,那边一个女孩子心急火燎的喊:“刘医生,快来抢救!18号床的病人怕是不行了!”

  他立刻愣住了,刚想告诉她打错了,对方又是一阵道歉,“不好意思,打错了,打错了!”

  他哑然,笑笑挂了电话,躺在床上却是怎么也睡不着,干脆起来。

  冬天早晨天亮的极晚,快六点的天还是灰蒙蒙的一片。他一手就着热牛奶蘸面包吃,一手翻着论文,眼睛不停的扫视,他越看越堵,叹气:李介那小子越来越会偷工减料了,这样的论文拿去交给老板,也不怕被剥皮。

  顺手抓起笔大段的划掉无用的内容,打电话给李介。

  李介正在值班室睡的天昏地暗,电话一响立刻吓的魂飞魄散,一看是何苏叶,便开始抱怨,“大师兄你内分泌失调呀?那么早就起来!”

  何苏叶愠怒,“臭小子写的什么论文,怪不得不敢亲自交给老板,你拿笔出来我给你念着,让划掉就划掉,让重改就重改,想过就不要废话。上班时候我去住院部那,你到时候电话联系我。”

  李介乖乖听话,笑嘻嘻,“我就知道大师兄不忍见我水深火热。”

  早上去住院部,他本不需要去查房,但是因为他给一些病人开了中药辅助治疗,便是要去问问药效,然后再对症下药。

  走到内分泌代谢科病房,几个医生、护士围在一起小声嘀咕什么,有个医生看见何苏叶,招呼他,“何医生,你说怪不怪,明明昨天好好的人今天说不行就不行了?”

  他沉吟了一下,“早上六点多是你们病房急救的?”

  “可不是,甲亢突眼病人,刚入院两天今天清晨就去了。”

  “甲亢心衰?”

  另一个医生接话,“没准真是,当时谁知道,只是入院观察,现在大家都怕医院惹官司,唉,你说咱科室最近邪门不,一个星期连去了两个病人,一个甲亢突眼,另一个心衰肾衰,都要元旦了,整个病房愁云笼罩,人心惶惶。”

  一个年轻的小护士接口,没大没小,“还好没再爆发什么非典,比起那个这个算什么?”

  何苏叶心里一惊,两个资深的医生脸色突变,护士长训斥小护士,口气严厉,“别乱说话,该干啥干啥去!”

  有护士在病房门口喊,“主任来了!”立刻大家“呼啦”的散开,何苏叶摇摇头,径自去值班室找李介。

  非典,好久没有被提出的词语,那年,全国都为之色变的疾病。这家全国百佳医院当然也不例外,不光是非典病人接连呼吸困难,休克,最后死亡,一些医务人员也接连染上了这样的疾病,倒在自己工作的地方。非典初期,死亡率几乎为百分之百。

  那是多么惨淡的一年,在这家医院工作过的人都知道,每个人都曾经那么靠近死亡,熟悉的,不熟悉的人接连倒下,他们的遗体连同任何一件遗物一并火化。每个人都觉得,他们真实的存在过,然后又不留痕迹的消失。

  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