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一餐饭,一壶茶,只要臭味相投,志趣相近,也可以天涯若比邻。
钱笑本有意留沈文澜,但又转念一想,眼下正是人言可畏,何况让沈文澜接受老谢等人同情的目光,对她来说才真算是一种折磨,既然如此,倒不如让她换个环境,慢慢摆脱旧日的阴影。
总经理日理万机,怎么会有人胆敢用一个小职员的去留来烦他,可这个小职员刚刚好是冯一帆公开罩的,自然就非同一般了。知道了这个消息的冯一帆立刻让人把沈文澜叫到自己办公室里,看来是打算亲自留她。
好不容易等到了一阵敲门声,冯一帆应了句“进来吧”,一抬头所见的景象却几乎让他以为李念琛的离开只不过是自己的臆想,眼前这个女人面带微笑,神采间有一种独特的韵味。他不得不承认,沈文澜这半年来的变化极大,女人经历过爱情之后,多少都会有些改变,她本就是偶尔神采飞扬的时候才算得上美的,如今更添一些些不自觉的妩媚妖娆,难得流露的女人味让她的这种特色更加有味道。
冯一帆正出神,却被沈文澜的敬称唤了回来,“冯总找我有事?”
“咳咳,”冯一帆定了定神,“一定要走?”他明知自己是多此一问,心虚得只能看向别处。
“对。”沈文澜如今是要离职的人,哪里还有心思再拍什么马屁。
“我听人说你已经找好了下家。”冯一帆十指交错,撑在自己的下巴处,“听起来像是你的风格,我不奇怪。你要走我也明白,作为上司,我希望你将来能有更好的发展。”
他的话老套且虚伪,懒得应对的沈文澜整了整自己的裙子,“那就谢谢冯总了,这些年承蒙您照顾了。”
冯一帆抬头与沈文澜对视,一双是永远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另一双是依旧灵动明亮的目,这一刻,冯一帆不再想躲避了,“其实我是爱过你的。”
这是不是叫作“世事弄人”呢?沈文澜想到曾经为冯一帆虚度青春的自己,不由得笑了出来,“其实我们都爱得太浅了。”在冯一帆的震惊里,沈文澜起身退了出去。了却这段无始无终的情*事,这个地方已没有任何事值得留恋了,沈文澜关上经理室门的那一刻最后看了冯一帆一眼,并不是不能把一帆打落作沉舟,只是你想要过尽千帆的时候,我走快了两步,已经错过。
冯一帆坐在自己的大班椅上,看着她进来,看着她出去,心里的那种惆怅竟是从未感受过的,原来有一些东西错过了,真的会叫人这样遗憾的。对他冯某人来说,沈文澜像是一件很合心意的家具,总想着以后放在家里的某个角落里,看到的时候暖心,想到的时候欢喜。但外面还有太多太多的选择,所以老是将她“暂时搁置”,想着终有哪天得了闲暇,可以先去付个定金,可等到想回头的时候才知道已经被别人买了去,以后每每想起,总是怅然若失。
有人说暧昧是场战争,先受不了的人是输家,因为用情深,动心早,可这所谓的“输家”却因为认了输而较早地抽了身,说到底,究竟是谁人更加幸运,更加高段?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搞暧昧是还差一步路,闪婚之后从磨合中彼此欣赏又多了一步,一个是恋人未满,一个是老夫老妻,始终没有爱恋的状态,男女主的婚姻模式一直在过五关斩六将的状态里,并不是健康坦率的成熟关系,多少有点“得过且过”的意思在里面,所以即使有人觉得我无理取闹胡说八道我也要推翻重来,分开冷静一下未尝不是好事。
梨膏糖(下)
沈文澜的淡定让方萍看不懂,她的女儿明明是个为了高考失利就会郁闷多年的死心眼,如今李念琛回了美国,而且恐怕再也不会回来,她何以一点异常反应都没有呢?可方萍不敢问,唯恐会把女儿这种面上的正常也毁了。
所有人都把那句“你还好吗”埋在了心里,就连因为李念琛而和沈文澜熟悉起来的袁显、mike等人也都在沈文澜的生活中销声匿迹了,从此离开李念琛那个圈子的沈文澜又回到了原本白天做打工仔晚上做打稿仔的生活。日子一天天照旧过着,仿佛李念琛从来都不过是沈文澜的黄粱一梦而已,她的婚姻生活也仿佛真的是当初所说的实践出真知,仿佛是佛语所谓的“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给了她这种牺牲奉献的精神。
天性里的倔强或许可以支撑沈文澜过一段时日,可到了原定举行婚礼的那天,纵使只不过是看到报纸上的日期,也足以叫人犹如万箭穿心了。那天正是《珈人》出刊的日子,袁显和孙佩佩特意买了一本去找文澜专栏里有没有一些“天下男儿皆薄幸”之类的句子,可惜他们找到的只是一句太过拿得起放得下的话——动情终不可免,无缘亦无须怨。
在所有人眼中,李念琛和沈文澜的分手是一桩无头悬案,虽然平时他们也有过争吵摩擦,可是明明都不是什么太严重的问题,那又何必要分手呢?留学生俱乐部里的人们都会忍不住讨论,他们之间有没有爱情,如果有,为什么爱情会有如此这样令人不快的面目呢?
潇洒的背影总是留给外人看的,在该举行婚礼的那天,沈文澜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喝到酩酊大醉,这是她头一次喝醉,顿时感到身轻如燕,几乎要驾云而去。恍惚间看到方萍着急的面容出现,额头上烫烫的,她思考了好久,觉得大概是热毛巾,一把扯下来,然后突然从床上跳起来,“不要!今天我结婚,本来就应该喝醉的!”
女儿的眼泪不自觉地不停流淌着,方萍看着,心里更酸了,“乖,我们不想了,我们好好睡一觉,把不好的事情都忘记,然后好好过我们自己的日子。”
沈文澜在窗口做出诗人对月吟咏的姿势,“我发现我命里是注定没有男人的,父丧、夫离、子宫内膜太薄……”她皱起眉头,很认真地考虑了一会儿,然后笑着为一切总结了一个结论,“要怪只怪做爱太快,相爱太慢。”说完她忽然腿软,瘫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方萍半拖半拽地把沈文澜扶起来,顾不得女儿还有没有思考的能力就扔出了选择,“你现在要是放得下,我们过了今天就不去想了;你现在要是还放不下,那我们再缓缓,但总要放手的。”旧日情深深几许,今天或明天,终有一刻你要放下。
沈文澜的失控仅仅发生了这么一次,从此之后,她好像完全走出了过去的阴影,照常用力地生活着。老早找好了下家的沈文澜在工作上过度得很顺利,因为冯一帆的关系,拿到了金额不小的遣散费当作饯别礼物,正式告别了旧东家。
新的单位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去适应,好在树挪死人挪活,虽然处处都有欺负新人的传统,但沈文澜这只菜鸟开始大鹏展翅的时候,不少人都向她围拢过来了,她虽没有太漂亮的学历,可是她的办事能力和效率都让人眼前为之一亮。逐渐打开局面的沈文澜发现自己虽然多年不得志,但是积攒下来的工作经验对如今的工作多少也算有所助益。过不多久又想通了自以为最最屈辱的那四年,其实也并没有那么不堪,当时百般煎熬,后来才知道,边走路边看书也不必担心被车撞的时日,其实也只有那四年。
大概是吃亏倒霉得久了,人就会渐渐开朗通透了,沈文澜自嘲地想着,别人是时运不济,她是时时运不济,还好,吃一堑长一智,日子长了留下点感悟好卖了挣钱。经历一段情事之后,文澜的专栏文章被《珈人》的编辑赞许为“饱含深意,娓娓道来”,其实也只是为了稳住沈文澜,为防她心血来潮想要求增加稿酬。后来沈文澜跟袁显谈到这个话题的时候,她半开玩笑半叹息地表示,有些句子是从她心底里挖出来的,虽不见得字字血句句泪,可最后当成猪心一样论斤卖的时候多少还是有点惋惜的。
十一国庆的时候钱笑邀沈文澜出去旅游,后者久不见日光,已经灰暗得如同梅干菜一样了。宅得要命的沈文澜只愿在那“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好风光里与老友把臂同游一番,这个节气里还有点秋老虎的意思,带了遮阳伞和防晒霜都避免不了被晒黑的命运,可路边已经有菱角卖了,在季节和温度上有点错乱的意味。
钱笑嫌这东西剥起来麻烦,嘴硬说是不喜欢吃,可沈文澜剥好以后又忍不住伸手去拿,白白嫩嫩的元宝似的一块,咬一口脆甜粉糯,秋天最是合适吃这种东西,好像能通过这种清甜把夏天的余热从身上逼出去一样,越吃越开怀。
沈文澜随手记下一句——人道江南好,非因花开早,皆为红菱老。钱笑看了大笑,说她是以吃货之胃度文人之心,好不容易到苏杭一游,不写苏杭美景,却写这些,真是叫人绝倒。沈文澜倒没有什么心理负担,认为卖字糊口本应如是,把一碗老菱肉揽回自己怀里,左右护着不再让钱笑拿了。
黄金周是旺季,酒店房间紧张,何况苏杭又是旅游胜地,沈文澜钱笑只能挤在一张床上。钱笑不知道菱角有镇静男女之欲的效果,只是觉得沈文澜能写出吃菱角的句子来,大概也开始看淡了吧。晚上钱笑睡在沈文澜身边,问她一句一直以来谁也没敢问的话,“你在等他回来吗?”都不是无知少女的年纪了,大概也只有死党闺蜜才会把心里的那个小女孩放出来质问你心底的那个小女孩,“你还相信或者还有可能吗?”
“不知道。”沈文澜闭着眼睛回答,“我没想过。”她敏感地意识到钱笑的这种感性脆弱必然是出于什么特殊的原因,压低声音问她,“有人了?”
钱笑不做任何回答,却已经是一种回答了。恋情开始的时候,总是希望能让全世界都知道,但又为了保护爱情的萌芽而不得不向全世界保密,正是这种矛盾的诗意令每段感情开始的时候都格外美丽且刻骨。
钱笑一味扯开话题,“前段时间你好像总穿一些特别有女人味的衣服,怎么现在好像又恢复到本来的风格了?”
沈文澜翻了个身回答说:“以前认为别人说合适我的就一定合适我,现在发现自己喜欢,自己舒服才是最重要。小时候听童话故事的时候,以为小美人鱼为了得到一双腿,可以跟王子在一起,每一步路都像走在刀尖上,也愿意忍受这种痛苦,真是爱得伟大,爱得壮烈,现在才知道,这也就是一双跟太高又不合脚的高跟鞋而已!女人从来都只是为了自己,所以让自己称心如意才是正途,其余的都是歪门邪道。”
钱笑对沈文澜这种有感而发倒是颇有微词,“这个比喻一点也不好,高跟鞋是女人最好的朋友,是令女人美丽加分的法宝,你怎么能轻易亵渎现代女性人生路上的良师益友呢?”
沈文澜这才意识到自己得罪了“鞋”教圣女,只能扯过被子盖住脑袋,“怪不得你次次闹洞房都要逼新郎用高跟鞋喝酒,你是灰姑娘的小姑子吧?!”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女主装豁达装放下很拿手,但是灵感男神走了以后,遣词造句开始矫情这一点还是很明显的。
定胜糕(上)
市场销售的工作与原来的人事工作相比,节奏更快,工作压力也更大,虽是如此,可沈文澜做得却很是称心。为了节省些花费在堵车路上的时间,沈文澜在单位附近的小区里租了间小公寓,多年来头一次搬家的沈文澜不想麻烦别人帮忙,干脆请了搬家公司过来,惹得帮她搬家的那位大哥都嫌她不够无时俱进,“就这点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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