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青色淤痕。
东京不算腹地,初春的风积威犹在,更遑论还有倒春寒这种气象。
织羽樱奈顺着对方落到自己身上的眼神找到目标,十分不解:“你看我的腿干嘛?”
她退后一步,满脸嫌弃。
迹部景吾差点咬到舌头:“喂织羽你退后做什么,我对你没什么多余的想法!”
织羽樱奈不掩好奇:“那你看我腿干嘛?上面全是印子,不好看。”
“恋足癖啊?”她啧了声,末了补充:“我不会跟别人说的。”
那还真是谢谢你啊!
他差点没控制住手痒,要不是见她瘦骨伶仃一胳臂肘可就真的拐下去了。相处这么久,迹部景吾早就确定这人脸皮是真厚,他冷哼了一声,说:“本大爷不过是担心你腿短导致走路太慢,跟不上本大爷的步伐。你腿……上午撞的?”
“这腿不短啊。”她手一摊:“被推的,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他头也没回:“待会去给你拿药,网球部有专门的药。”
说完就仗着腿长走远了。
织羽樱奈捂上身体左心房的位置,心跳好像跳的有些快,她有点不确定的想:这是恼羞成怒了?
两个人站在一扇大门口,门扇被锁住了,边框还雕饰着怒放的玫瑰,风格极其强烈,这种装饰有繁复花纹的地方,一看就知道是迹部景吾的属地。
他简单吩咐:“中午的话部里的成员都没有到齐,先不带你过去了。这是网球部后勤室,以后你就在这个地方工作,具体的工作内容到时候会有人跟你交接。”
织羽樱奈点头:“那我什么时候开始工作?”
迹部景吾看手表:“明天再开始,工作开始是早课之前和下午部活,结束看你的效率。”
“一切公事公办,”他硬邦邦的,又好像是在刻意强调这一点:“别忘了,我现在还是你的债主。”
*
初春的夜黑得太快,暮色西沉没多久天色就转而昏暗。
织羽樱奈提着袋子上楼,老式建筑的楼梯有些狭窄,昏黄的灯光一明一灭,黑黢黢的楼道似乎随时都会陷入黑暗中。
冰帝学院在东京市中心繁华地带,织羽樱奈租住的房子在足立区。足立区同样有名,不比银座逊色多少,不过它的有名在“穷”“贫民区”,虽然没有巴西贫民区那么混乱,但是同样是犯罪高发区。
在人类的世界里,罪恶和贫穷好像生来就是绑在一起的。
满当的提袋勒的手疼,织羽樱奈改提为抱,把袋子抱在胸前,凭着感觉上楼梯。这栋楼共七层,她住在七楼顶阁楼。
空旷的楼道里只有一道脚步声,有些空洞的哒哒声,是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的声音,似乎是从楼下传上来的,一直响个不停。
织羽樱奈的运动鞋落步毫无声息,楼道里寂静,高跟鞋响如影随形,好像有谁走在身侧。
她一步未缓,走到转角处,已经泛起黄的墙壁上标识着鲜红的墨字,在阴沉沉的楼里红的有些发黑,红字突然缓缓的流动起来,如同鲜血一样往墙壁下渗。
她擦了擦眼睛:“三楼了。”
字上的血像爬虫一样从墙壁上蜿蜒而下,在水泥的地面留下湿黏的痕迹,织羽樱奈站住往后踢了踢腿,把鞋面的红色蠕虫甩去,若无其事地继续往楼上走。
“好花不常开,好景不长在……”
若隐若现的歌声从四面八方穿透过来,唱的极其哀婉动人,像女人的哭诉,定神一听,好像又什么都没有。
唱着唱着歌声停了,织羽樱奈忍不住把后面的词接了下去:“愁堆解笑眉,泪洒相思带,今宵离别后,何日君再来……人生难得几回醉,不欢更何待……”
楼道里的帘子突然疯狂的扇动起来,冰冷的穿堂风从两侧墙壁开的小窗户里灌进楼梯,两扇小窗户被风吹的来回倒,砰砰作响,像是在宣泄愤怒不满的情绪。
两扇窗户“哐”的一声,忽然紧紧的闭上了。
织羽樱奈的脸被白色的塑料袋给遮住,看不到眼前有什么,只感觉有人迎面朝她走过来。
“终于找到……你了……”
塑料袋发出一阵窸窣的脆响,一只手穿过塑料袋落在她的脸上,干瘦的和鸡爪一样的手在织羽樱奈脸上碰了过去,刺骨的冰凉要冻进人的骨髓里。
“天真冷,冻得人哆嗦。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买了这么多东西一定很重吧,看你这么一副没用的相怎么不叫老头子来帮你提?”
怀抱里的负担顿时没了,织羽樱奈抬头向来人打招呼:“雅子奶奶。”
雅子五六十的人,手劲还是一等一的大,她拎着织羽樱奈的购物袋往楼上走,时不时回头看她有没有跟上,嘴里不停叨叨的重复:“现在天挺冷的,又黑的快,一个女孩子家不要老是待在外面,一放学就马上赶回来听到没?”
她眼神闪烁,叹了口气:“这一块你也不是不知道,加上最近这一段日子,社会人和不良多了起来,治安又差了。”
织羽樱奈点头:“我知道。”
“知道你还这么晚回来?”她放低了声音,眼睛飞快的在黑暗中扫过一圈,手一抖袋子差点掉到了地上:“……今……今天我特意从海鲜市场里买了不少新鲜海虾呢,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就等你回来开做,老头子今晚要和手冢他们喝酒,我们两个就不用管他了,吃个痛快。”
走到六楼左手边那扇门,雅子掏出钥匙打开房间:“进来吧。”
织羽樱奈走进去,整个房子并不大,但是装饰的很温馨,玄关处还摆了几个兔子小玩偶,虽然看下来也没有什么值钱的摆设,但处处都可以见到主人的用心。
她用手戳了一下白色的猫咪玩偶,撩撩它的小短须。
身后响起重重的“碰”的一声,雅子紧紧的把门关上,靠在门背上粗喘着气,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靠着门背慢慢滑下,整个人在过度紧绷之后的骤然松弛下来。
织羽樱奈转过身,有些好奇:“怎么了?”
雅子声音有些颤抖:“樱奈,你刚才上楼的时候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织羽樱奈想了想,说:“不奇怪。”
怪声把雅子吓得失态,她一时之间也没有细想织羽樱奈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拍了拍胸口顺气:“晴明公保佑,希望刚才是我弄错了。”
晴明?织羽樱奈问:“晴明是安倍晴明?”
“你这傻孩子,怎么连这都不知道了,”雅子缓过神:“桌上有一些做好的小吃食,你将就一下,我先去上柱香。”
织羽樱奈看着雅子跑进了和室,走到在玄关口,用纸揩去鞋面鲜红的污渍。
第10章
水池子的水哗哗的流着,里头的活鱼虾贝集体挤在一个狭小的盆里,间或有几只透明的虾米蟹螯下穿梭。
雅子手快的从水里抓住一只大螃蟹,螃蟹鲜活的很,一对螯钳在空中拼命挥舞,都能听到它们关节拧动的咯吱声,不小心被夹到的话说不定连手指都能被拗断。
“这几只毛蟹水里放的时间不短了,应该吐干净了,你给我打下手,我们煮螃蟹,”雅子用力一掰把蟹壳掰开,蟹盖下是一片白肉,她动作娴熟的把蟹的肺叶取走,指挥着织羽樱奈:“把盆里的水换一换,不要被蟹夹手。”
“好了吗?”
织羽樱奈倒掉了盆里的泥沙,顺手摸到一只毛蟹,也不怕上面的软刺扎手就把挣扎的蟹放到砧板上,用力在壳上一敲。
她拽了拽螯钳:“好了。”
“换好了再把那个生菜处理一下,你不是觉得学校的蔬菜做的不合胃口吗?给你做一份沙拉带过去,这个天气也不怕放坏。”
织羽樱奈摸了摸肚子:“放不坏的。”
明明就是没钱又舍不得花钱吃饭,所以才会低血糖。
她仔仔细细地择菜,把发黄发蔫的菜叶给扯掉:“沙拉待会我自己做。”
“好好好,你自己做。”雅子处理水产的动作流畅优美:“今天卖海产的那个老熟人特意给我留了活蟹,这蟹嫩,蒸熟了沾点酱油味道应该会很不错。”
忙活完手里头的这只蟹,她拿起砧板上的毛蟹:“这蟹怎么不动了,你弄死啦?”
“没有,它晕过去了,”织羽樱奈择完手里的菜,走过来拎起那只蟹的螯钳:“菜择完了,这只我来处理就好,雅子奶奶,你要咸口甜口。”
雅子嗤的一笑:“我记得你那厨艺不怎么样来着,今天怎么这么勤快?不过想做就学着做也是件好事情,不用管我爱吃甜的咸的,按自己的做法来就行,只一点,不准浪费,吃不完的明天带到学校里去。”
对于爱惜粮食的人她一向很有好感,织羽樱奈点点头说:“当然。”
两个人一边忙着厨房的事,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里外的灯全都开着,房内外都亮亮堂堂,雅子转头看向专心处理蟹的织羽樱奈。
犹豫了一会儿,她问:“你今天回来的时候就你一个人?”
织羽樱奈点头:“嗯,只有我一个人。”
“我在窗户顶往下看的时候,你后边好像还跟了两个鬼鬼祟祟的男人……”她皱着眉头想了一阵,然后伸手比划:“一个大概这么高吧,一个倒是胖胖的,不过隔了这么远只能看到一个虚影儿,也瞧不大仔细,希望是我看错了。”
雅子重着声音叹道:“最近东京都已经发生多起失踪案了,那些失踪的人都是像你这么大的女孩,好端端的人就不见了,连尸骨都找不到,你说他们的父母得多寒心啊……”
一腔牢骚还没能发完,雅子揭开蒸笼,拨弄了一下毛蟹:“怎么把螃蟹绑成这样?看着倒是怪有意思的,我从来都没见过。”
“这是龟甲缚。”
“老了老了……”
雅子把其它几只螃蟹盛进盘里:“年轻人果然想法就是多些,跟得上时代,这些东西我个老婆子听都没听过。”
织羽樱奈手起刀落,将生葱和生姜切成寸段的长丝放进碗里,又倒了点有机酱油一腌,再用芝麻香油一浇,最后把刚出锅滚烫又红艳艳的油泼辣子往上整个淋下。
随着“呲呲”的油温声响起,狭小的厨房里顿时香气四溢。
雅子闻着香味,意识突然有点迷糊。
织羽樱奈用筷子头沾了些含进嘴里一尝觉得味道有些淡,又加了一些陈醋摇匀。
蟹肉味道本身鲜甜,处理的太过麻烦反而失去了海鲜的本味,不过单一吃鲜难免乏味,雅子尝了尝调料,一时间又忍不住夹了段长葱吃了下去。
恋恋不舍的放下筷子,她连声赞叹:“光就着你这碗辣椒倒是能下一碗饭。”
也不知道这个孩子什么时候学得好手艺,上回下厨的时候分明还什么都不会做,只会在旁边添乱,雅子又是欣慰又是心酸:如果这就是懂事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抬起手,雅子正想摸一摸织羽樱奈的头,无意中扫过斑驳的墙壁,她突然间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灯光从身后照射过来,眼前的墙壁上赫然立着三个人的影子。
她用力的擦了擦眼睛,第三个影子还在,影子很高,脸部的表情似乎是镂空的,眉眼和嘴唇的地方都留了白,像万圣节的南瓜灯。
它头顶快要顶到天花板,紧紧的贴在她们身边,阴惨惨的手实质化成黑气,似要向两人探过来。
“走……”
寒意从脚下升起,极大的恐惧让雅子除了不停吞咽口水就再也发不任何声音,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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