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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百年恩公河|作者:guozhou1|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5-20 13:54:18|下载:百年恩公河TXT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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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5.龙主任(3)

  荫开始恢复神志时,发现她如一截剥光褪净的笋横陈在床上,龙青坡也脱得净条条的,周身不带一根线。此刻,他正朝她的身子下边塞一只桐木疙瘩。这是龙青坡精制的腰枕,一尺二寸长,六寸宽,三寸厚,两头稍高中间低凹成一条自然的曲线。此物有两项用途:睡觉时用它,可谓高枕无忧,还可以治颈椎病;做爱时用它,将女人的腰垫高卡牢,器官抽动时的感觉会更妙。

  荫猛地激灵一下试图做鲤鱼打挺状时,龙青坡冷冷地说:“荫,你不要怕。你不同意的事,我决不会勉强你。”荫如获大赦,忙抓起衣服朝身上捂。就在这当儿,龙青坡仅一句话就终止了荫捂衣服的手。龙青坡说:“你不是想叫我饶你爹哩吗?你也肯定不会乐意让我写信叫部队开除水牛吧?”龙青坡见荫捂了一半儿的衣服从手里脱落,便伸开胳膊像抱婴儿一样紧紧地抱起荫,随手将桐木枕头在荫的腰下垫好……

  荫无声地饮泣着说:“龙主任,只要能饶了俺爹,只要别叫部队开除水牛,等事完了我立马去死……”

  重新穿好衣服后,荫发现龙青坡脸上又浮荡起一股阴气,便忐忑着问:“龙主任,你说话可要算数呀。”

  龙青坡无言地笑了笑。

  荫从他的笑中悟出了奸诈,荫的心兜底一冷。这种人有几个说话算数的,提起裤子就可以不认账!荫走过去手臂蛇一样缠住了龙青坡的脖颈。龙青坡笑道:“尝到做女人的好处了吧?不再想死了吧?我这###是金根,弄谁谁就跟我亲!啥样的娘们儿都猫儿一样追着我,何况你这小乡妞儿。”

  几秒钟后突发奇迹,伶牙俐齿的龙青坡“哇哇”地朝外喷着大口大口的鲜血。

  荫疯笑着朝外跑。

  龙青坡捂着嘴在后边猛追,在中堂荫被拦住了。有人急问:“龙主任怎么啦?发生了什么事?”

  龙主任呜呜啦啦地说:“阶……阶级……斗争真……真复杂!”

  龙主任很快被人送往乡里救治了。善后的人从他后堂的地板上,发现一块呈三角状的模糊血肉,一看便知是钻探过一批女子口腔的罪恶之舌。

  另外还从龙主任的公文包里找到两份县里的红头文件,上面盖着镇革委的朱红印章,内容是让恩公祠村准备两份发言材料届时出席县里的表彰大会。其中一份文件是“关于表彰恩公祠村的决定”,另一份是“关于表彰恩公祠村长吕卫民的决定”。

  46.狗子(1)

  公元20世纪70年代中

  老家一带称监狱为“号子”。狗子被推进号子时,天幕已沉沉落下。就在铁栅门开启的那会儿,号顶还趴着一盏红蚂虾样的灯,这是狗子初进号子的第一印象。他还未及通览号子内的一切时,“啪”的一响红蚂虾隐去了,扑来的漆黑一下子埋蔽他,紧接着是雨点般倾泻而来的拳脚、耳光。狗子开始如一只旋转的陀螺儿,片刻即成了东倒西歪的晕鸡,强撑几分钟后便如一截木桩重重倒下,没有了知觉。

  狗子没经过这阵势,当然也不曾领教这“见面礼”的厉害。这见面礼有如古时的“杀威棒”,犯人一到发配地少不了一顿棍棒伺候,但这一般都是狱卒所为,目的是勒索一些小费。而时下的见面礼却是犯人们彼此相残,心态也驳杂纷呈、不一而足,有的是为了讨好“狱头儿”,有的是以强凌弱,有的是为了发泄自己来时“吃礼”的郁闷,这叫“还礼”。而狱头儿则为了地位不受侵犯,因为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一旦填进来一个更硬的更横的更不要命的,这一号儿疆域就面临着改朝换代。为此一有新犯,狱头儿便会率领全号“将士”,先来一个下马威,旨在从精神上制服对方,使之成为顺民。

  狗子醒来时,觉得脸上迸溅着一只水龙头儿,闭眼尝尝味儿,不仅臊且腥且酸。他一激灵坐起。

  号内轰然爆响狂笑。这时,头顶已再现了那只红蚂虾。狗子认准边尿边乐者的额头,斜着一条不浅的刀疤。

  早餐是一个馒头与半碗萝卜菜。狗子端在手上,还来不及朝嘴里填就被人顺手牵了羊去,狗子认准牵者是一个小眼眯。小眼眯冲狗子阴阴一乐便倒球般地出手了,经过几双手的传递,很快落入那刀疤的手里。

  刀疤掳去了狗子唯一的馒头及大部的菜,之后将碗丢到一只臭鞋里,示意狗子去取。

  狗子晃晃悠悠地过去,猛地伸手舞扎两下便“定”牢了刀疤。

  刀疤哇哇喊叫,就是抬不起胳膊伸不出腿。

  刀疤的几位铁哥们儿见状蜂拥而上。狗子清楚场面小展不开拳脚,亦用点穴法先处理了为首的小眼眯,随之迅即出手,两下一个,眨眼工夫便处理了一堆。

  狗子也不理睬刀疤这几个铁哥们儿的求饶,走到面孔扭曲成麻花儿的刀疤跟前,潇洒地掏出家伙瞄准刀疤的嘴一阵猛浇,刀疤无从闪躲又闭气不得,只好咕咕噜噜猛咽。狗子眼见灌得差不多快翻白眼了,才收起家伙。

  刀疤那几个铁哥们儿也都疼痛难忍乱喊大哥饶命,狗子掐花儿般逐一通疏了他们的穴。他们活络了筋骨后,立马跪伏在狗子面前捣蒜样磕头,软软地成了一堆堆稀泥。狗子指指刀疤说:“你们都过去啐他!”

  这几个铁哥们儿也不铁了,小眼眯领头儿依次过去照着刀疤的脸痰哪鼻涕哪一通乱啐……

  胜为王侯败者贼,狗子成了狱头儿。他占了刀疤的铺位,此处独居一隅,通风且宽敞。刀疤也成了一摊稀泥,在磕破了额头再三表示决不敢妄想“复辟”之后,狗子让他睡在门口的放尿桶处。

  闲极无聊,狗子就对这一帮杂鱼挨边儿过堂。刀疤犯的是强奸罪,其余的有与之同罪的,也有抢劫杀人的、小偷小摸的……

  小眼眯是别门撬锁的“专家”,再大的锁、再保险的锁,也经不住他一摸。狗子平素最恨的就是这些社会渣滓。狗子在他们坦白交代以后,总要大吼一声:“你他妈是人吗?畜生!”然后责令他们自打耳光,标准是颊部青肿嘴角流血。谁要是不合乎标准就有人上来帮助,直到“达标”为止。

  这天,杂鱼们众星捧月地围着狗子,一致请求他讲讲犯案经过。

  狗子说:“我跟你们这帮杂鱼可不是一路人。一个他妈的镇办主任掂着###头子乱戳。我兄弟水牛当兵在外,这个王八蛋竟敢钻我兄弟的空子,我把他给劁了,蛋子儿喂了狗,叫他再也伸不出###戳球不成。”

  46.狗子(2)

  杂鱼们捧腹大乐,夸狗子义气称狗子是当代大侠,对狗子更加顶礼膜拜。

  时值伏天,号子内饱和汗臭屁臭,到了晚间再添上燥闷,也就成了蒸笼。没有电扇,杂鱼们自行设计了“土电扇”,就是人拉床单抖风。狱头儿一向都享受这个。两条床单夹着抖,徐来轻风,柔和且均匀。杂鱼们三班倒,轮换作业,不舍昼夜。

  狗子开始还有些迟疑,后来想想这帮杂鱼们的多端罪恶,让他们出出痛汗也不为过,于是消受起来也就心安理得。

  是夜,轮小眼眯“值班”。临睡时,狗子说:“今晚格外闷,你小子别偷懒。”

  黎明时分,正酣睡的狗子突然被小眼眯摇醒:“头儿头儿!不好啦!地震啦!”

  狗子一激灵坐起,觉出了天地在颤抖。

  号内齐呼乱叫神哭鬼嚎的,一下子炸了庙。

  刀疤说:“逃吧头儿!咱顶上可是水泥板哪,落下来可就……”

  小眼眯说:“要不就来不及了。”

  狗子心如明镜,知道一出去这帮杂鱼就鸟兽散了,就说:“快喊管教吧。”

  此刻,小眼眯已经把大锁摸开了,“哐当”一声推开铁栅门,杂鱼们如洪水泻出。

  也就在这一刹那,天开始猛烈旋转,地开始剧烈摇荡,随之是倾盆大雨,墙坍屋塌,四周一片隆隆爆响,如声声惊天巨雷。

  这座监狱遂为一堆瓦砾废墟。

  刀疤大叫一声:“人不赦天赦,跑吧弟兄们!”

  果然一呼百应,杂鱼们顿作鸟兽散。

  狗子高喊数声,也没拦住。此刻杂鱼们尽顾奔逃,谁还会置他的话于心上?狗子没有走,他绕着废墟转了两圈儿,扒了一会儿掀了一会儿,手出血了掌磨破了,但收效甚微。或断裂或未断裂的水泥板,都是一个人力所不及的。

  面对废墟,狗子万般无奈。

  这时天已大亮,雨稍停,却有洪水至。

  狗子居高望去,只见洪水由西向东呼啸翻卷,滚滚如同从天上而来。废墟的四周迅速汪起了水,水位上升的速度惊得狗子咋舌,他料定是西边十几里外的白龟山水库出事了,只好拔腿离去。

  狗子沿恩公河堤,朝恩公祠方向狂奔。天上雨水,地下洪水,一线堤路膏油一样滑。三步一趔趄,五步一跤子,磕得他头青脸肿浑身是伤,可他这会儿一点儿也不觉得疼,因为他牵挂着乡亲,巴不得三脚两步就跨回恩公祠。然而,他这个愿望遭遇了巨大的阻力,这个阻力是一道数十米宽的大决口,将洪流滚滚的恩公河拦腰断为两截。滔滔洪水从决口处奔腾而出,跳跃起数米高的浪头,直朝“锅底”里倒。

  这个锅底就是莲花村,距恩公祠村三十多里。

  狗子抹一把障眼的雨水,脸前仍一片雨雾蒙蒙,堤下一箭之地的莲花村,除了高处的树梢依稀可见外,业已汇入白茫茫水域。狗子不由愕然,莲花村与恩公祠的乡亲一样,虔诚供奉“恩公”的心愿就是逃避水患。而此时被乡亲们世代膜拜的恩公哪里去了?是迁徙了?还是睡死了?

  风吼、雨鸣、浪响,还有房倒屋塌的轰隆声,与乡亲们的呼喊哭叫混为一团,石头块子似的朝狗子劈头砸来。

  狗子扑入水中,奋力劈水朝并未养育他的莲花村游去。

  地震开始时,莲花村还处在酣睡之中,不坚固的土屋草房一晃即塌,随之又是陡来的洪水覆盖,这一下可把村民们折腾苦了。数十人死于非命,浮尸东流。还有几十名行将死于非命的老少孺妇,他们有的伏在摇摇欲坠的房顶呼救,有的死死抱着树杈儿哭叫……

  狗子如浪里白条,一个又一个地把他们朝保命岗拖。

  他在水里泡了一天一夜,救出了六十八位村民。

  当最后一对母女被他推到保命岗时,因力不能支,他被一个浪头压了下去,再也没有出来。

  46.狗子(3)

  这位母亲是莲花村的村长何凤,女儿叫海莲。

  狗子的尸体是在洪水退后才发现的,其实并没冲多远就被一道田埂挡住了。有人说是他太留恋家乡的土地了,家乡的土地也舍不了他。

  狗子的墓地选在恩公河堤畔,这里从早到晚可以聆听轻鸣的河水,因为狗子爱动,是耐不住寂寞的。这里还有一株陈年老柳,可以给狗子遮遮烈日与阴雨。这是我和水牛的提议。想起孩提时我们赤条条地在此洗澡纳凉嬉戏,我与水牛就止不住满腮泪流。

  送葬那天,恩公祠室空街静,都出来为狗子送葬。

  寄居保命岗的莲花村人,全部出动,为狗子披麻戴孝。何凤亲自扶灵,海莲身着重孝,充当孝子。

  莲花山、恩公河一片孝白。

  就在葬礼进入高潮时,一辆发出刺耳警笛声的囚车呼啸而至,一个“大盖帽”跳下车,咋咋呼呼地问:“海狗子在不在?海狗子在不在?”

  此人手里拎着一副明晃晃的铐子。

  47.何凤(1)

  公元20世纪50年代中

  “人头”是莲花山一带的非官方职称,也就是大伙心目中的领头人。能得到这个绰号的大都是有胆有识的男性。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是很难博得这个尊称的,但也非绝对,位于恩公河畔的莲花村,就出了个妇道“人头”。

  何凤是莲花村的闺女,因长着一双精精灵灵的鸳鸯眼,爹娘就给她起了个乳名叫鸳鸯。她辈分高,孩童时村里的爷们儿都唤她鸳鸯姑。她十三岁就卖给恩公祠村海狸子当童养媳。十九岁那年,海狸子殇了,接着公婆又相继病故。有人说她是“霹雳火”命,再让她住下去,海狸子沾亲带故的也都会被“妨”死。她性格率直,听不进刺挠眼儿话,吃不下眼角食,更容不得背地戳戳捣捣。不等海狸子的堂弟海鸭子来轰,她就一咬牙两跺脚,怀着几个月的身孕回到了莲花村。

  半年后女儿出生,取名海莲。

  母女俩相依为命,打发着孤寂的岁月。

  何凤的俊秀,在恩公河流域是出了名的。虽然拉扯个小海莲,日子过得艰难,但一拨一拨的媒婆儿仍踏破门槛儿。

  在俺们老家一带,对说媒牵线之举还有一个说辞,就是“吃鲤鱼”。给谁说媒,就是想吃谁的鲤鱼。谁知何凤的这条鲤鱼不好吃,非但有刺,而且是扎嘴的乱刺,张嘴者必挨扎。“我是霹雳火,这家人不害怕都被烧死烧焦?!”就这么一句话,也不知道打发走了多少媒人媒婆。

  何顺不理会“霹雳火烧死烧焦”之说。他在县城喝过三年墨水,沾了村里识字人少的光,顶了个记工员的帽儿,大小也算个官儿,便自命不凡,官气十足,不干具体活儿不说,一肚子两肋巴净是花花点子,一门心思算计着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女人们恨透了他,可又拿他没办法。

  他清楚带刺的花香,就对周身是刺的何凤倍感兴趣,常常挖空心思地接近她,厚着脸皮套近乎。

  这天,他隔着会计室的窗户看到她远远走来,忙掏出小圆镜上照下照左照右照通身照了个遍,又吐口唾沫抿了抿头发,抻了抻衬衫,演习着面部表情。自我感觉十分不错了,便正襟危坐,静候佳人。

  她推门而入,笑眯眯地把工分本呈上。

  他心不在焉地翻了一下本子,喜形于色地说:“瞧你汗巴水流的,热成那样!”说着站起身,从铁丝上拉下一条毛巾,递给她。

  她接过毛巾,冲他一笑,露出一排莹亮的白牙,一边擦一边说:“俺生就的掏劲人,哪能跟你比?成天趴在屋子里,风刮不着,雨淋不着。”

  他得意了,这小娘们儿也并不刺头啊,守了这么长时间的寡,不想男人那她还会是个人哩。他倒了一杯开水,又调上两勺红糖,搅了搅,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趁趁摸摸地:“我早看准了,全村的妇女谁也没你能干,谁也比不上你……”“漂亮”两字到了嘴边,他又憋了回去,怕惹恼了她。他想着劲儿得慢慢上,就机灵地改口说:“各样都比不上!”

  她轻轻一笑,眼光乜斜向一边,头勾了下去。

  他不由心花怒放,有门!女人勾下头,不愁不到手。嘴上胡诌道:“听说莲池镇正放一部好电影,明天我骑车带你看去?”

  她脸一红,面若桃花:“小宝他妈不去?”

  他心里一动,女人啊女人,天生的爱争个不相干的风,吃个不相干的醋,嘴上却说:“我才不带她呢,猪头南瓜脸的,丢人掉面子。”

  她龇牙一笑,又把头勾了下去。

  他一板一眼地说:“我打定主意了,跟她过不到头,早晚也得离婚。”

  她笑着转身欲走。

  “哎哎……别急,工分还没记哩。”他拧开钢笔,直盯着她:“看电影,去不去?”

  她咬紧嘴唇,眉眼含笑,不答。

  他一拍脑门,怪自己太笨,她这是此处无声胜有声啊,遂龙飞凤舞地给她多记了五天的工。又故意用袖子碰掉笔帽,还悄悄踢到她的脚前,再弯腰去拾时,斗着胆子按了按她的脚面。

  47.何凤(2)

  她没恼,把脚向后轻轻一缩,拿起工分本儿,走了。

  他抢上一步,截住她,喘息着说:“我想给你说个事……”

  她把脸一扭:“海莲该放学了,我得回去给她做饭哩!”

  他目光紧逼,当机立断:“那今晚我去你家!你等我。”

  她一转身跑走了,他木桩般杵在那儿。

  仲夏夜,溶溶月色染亮了田野、村庄。恩公河边的蛤蟆低一声高一声地叫着,应和着草丛里的蛐蛐和沟边小虫的低吟浅唱。

  何顺穿小巷,翻墙头,贴近了村东边的两间草房。透过窗棂,他看到何凤正在昏黄的油灯下纳鞋底。他下意识地蹲下身子,左窥右探,环顾四周,风影绰约,哪有一个人影!他兴奋极了,推开虚掩的门,顺着门缝溜进去,满脸堆笑地走到她跟前,伸手把一叠新崭崭的票子搁到她面前:“先花着,往后有啥事,只要你开尊口,我保证……”

  她静心静气地问:“我想听听你打的啥底?”

  他拍响胸脯,急切表白道:“我马上离婚,同那个猪不啃的老南瓜脸一刀两断。办不到叫我不得好死!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连做梦都在想你……”

  她无言,头勾了下去。

  他心醉骨酥,色眼迷离,贴身过去。就在伸臂搂她的当儿,她扬起手中的鞋底,照着他的脸来了个左右开弓。

  随着他的一声惊叫,一群年轻的妇女从套间里冲出来,号叫着、痛骂着,一拥而上,撕拽着把他按倒在地,脚跺、手掐、巴掌扇……他一下子晕菜了,瘫了,软了,没有自己了,鬼哭狼嚎地叫着,一个劲儿地求饶……

  他的女人,一个白白净净的高婆娘,扯着嗓门号叫:“打死他!拧死他个龟孙!这个龟孙,狼心狗肺呀!老天爷呀,你睁开眼响个炸雷,让龙王爷把他抓去吧!”

  看着他成了一摊稀泥,何凤吆喝道:“大伙停住吧。俗话说狗改不了吃屎,他既然不要鼻子了,还留它何用?割掉半拉做个记号,让他也好长点儿记性!”

  一呼百应。何凤手持一把篾刀,手起刀落,削下了何顺的半个鼻子,又把他结结实实地捆了。翌日一大早,何凤就领着人游开了他的街,恩公河沿岸十八村,无人不晓,无人不知。

  何凤从此声誉鹊起,名声大振。加上她冰清玉洁,洁身自好,年轻轻的守寡多年,背上没落一点儿黑星儿。就连那些长舌妇,爱嚼舌头根的人,也对她敬重有加。不仅村里的娘儿们围着她转,连爷们儿有苦水也都朝她倒。凡是能帮忙出力的,她从不推辞。后来,民心所向之下,她自然就成了莲花村的几任村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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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8.水灾(1)

  公元20世纪70年代末

  紧靠莲花村的恩公河,波光粼粼,潺潺东去,转眼流走了十几个岁月。

  到了这年七月,上游连降的倾盆暴雨,使恩公河水位暴涨,随之在莲花村段决堤。汹涌的洪水腾空而起,奔向“锅底”,毫无提防的莲花村,遂成泽国。

  房屋全被冲塌,梁檩、门窗、桌椅、瓢盆,打着旋儿就漂没了。

  大小牲畜、家禽无一幸存。开始时牲畜都仗着生存的本能,在水里拼命挣扎打转。然而挣扎几回合后,有的便被洪水呛死顺流而下,有的被洪水撑破肚子,随着“砰”的一响,五脏六腑崩裂而出,发散着令人窒息的恶臭。

  大部分村民,还在睡梦中就被倒塌的房子砸死砸伤,随之被洪水卷走,葬身鱼腹。侥幸未被房子砸死的人们,像鸟儿一样蹲在树枝上,恐惧、伤心、叹气、流泪。

  邻村恩公祠的狗子,虽然将他们其中的六十八位救上了保命岗,但饥饿、疾病、死亡,仍无时无刻不在威胁着他们。一双双渴望生存的目光,噙着血,浸着泪,喷着火,落在了现任村长海莲的身上。因为海莲怀着六个月的身孕,这些目光自然又投向已卸任两年多的何凤身上。

  何凤当仁不让,咬紧牙关,领着大伙,硬撑了下来。

  村民们或挤居在教堂的断壁残垣间,或钻进临时搭建的庵棚中,靠漂来的西瓜、冬瓜、牲畜的尸体,靠草鱼小虾,顽强地苟活。

  大水持续了二十天,终于退去了。

  莲花村荡然无存,往昔平整的田园,变得沟壑交错,凸凹不平。家已不家,园亦不园,注定是回不去了。被洪水冲来的残瓦断木,聚集在保命岗脚下,一堆堆,一片片,破败不堪。成群结队的苍蝇,或叮牲畜腐尸,或趴在沤糟的秽物上,嗡嗡嘤嘤,上下翻飞。

  夜幕降临,何凤拖着疲惫的身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回来了。毕竟上岁数了,没明没夜地连着劳累,走东家,串西家,分配粮食,调剂衣物、用品,处理吵架斗殴,反映灾区情况……杂七杂八的事儿,缠磨得她片刻不得安生。常常是刚啃一口干馍就有人来找,处理完事还没有坐下喘口气,就又有人把她给拽走了。

  看着母亲的憔悴样儿,海莲心疼万分,忙搬过一只木墩子。何凤软瘫般地落座,随手拈去海莲辫子上的一根草叶儿。

  那天,狗子浪里白条般泅来抢救时,最先进入他视线的是村口的老槐树,以及如三只大鸟蹲在上面的何凤、海莲、娥子。别说狗子往返六十八次,使六十八人死里逃生。狗子即便仅往返三次,大难不死的也应该是她们三人。但是何凤坚持让狗子先救助别人。狗子每次托举着人从她们眼皮子底下游过时,总要眼含敬意地扫视她们一眼。当狗子将第六十五位村民推上保命岗时,已经是筋疲力尽、气息奄奄了。但是他从得救的村民口中得知:蹲在老槐树杈上的三人是一家,老母亲是前任的村长,女儿是怀着六个月身孕的现任村长,娥子是村长的闺女。狗子不禁肃然起敬:这品格高尚的一家人,值得他再舍身一搏。他先救出一身二命的海莲,又救出年近花甲的何凤。当他再次扑入湍急的洪水拼尽全力游近村口时,老槐树在娥子的惊呼声中,挣扎着晃动两下,随之打了个旋儿,就被一排汹涌而至的浪头压没了。狗子拼着最后的精气神儿扑向娥子,勉强将娥子推举上岸后,他已经再没有力量抗拒随之而来的浪头了……

  此刻,母亲叹口气问:“今天是初几?”

  海莲想想说:“十九,七月十九。”

  母亲的神情为之一振,下意识地抬头一望,天空有一弯明晰的下弦月,正在云缝中快速游移。

  从记事起,海莲就发现母亲有一个习惯:每逢农历七月十九,家里即便再穷,母亲也要设法包顿饺子,哪怕过了这一天,连着顿喝菜汤哩。这天,她和母亲都要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屋子院子整得利利亮亮。后来,她上学了,懂事了,也有了好奇心。七月十九,无论阴历、阳历都不是什么节日,可母亲看这一天比过年还重要。记得有一年的七月十九,是个无风的夜晚,按母亲的叮嘱,她早早就睡了。一觉醒来,身边是空的,母亲去哪儿了?她不由一阵心跳。屋里黑洞洞的,水一样的月光透过窗棂流泻进来,像几把银尺,静静地摆放在床上。她披衣下床,蹑手蹑脚地走到窗前。

  48.水灾(2)

  窗外,月亮在天上挂着,温馨而柔和。一缕缕温润的软光,轻拂着院中的石榴树。影影绰绰、疏疏朗朗的树冠下,跪着纹丝不动的母亲。她惊讶地拨开门缝,侧身挤出。

  月光如水,从石榴叶的缝隙间漏下,把斑斑驳驳的光圈印在母亲肩背上。墙角的一丛美人蕉,正盛开着大朵大朵的白花,雪一样晶莹剔透,在月光的辉映下,光洁如玉,纯净极了。

  海莲看见母亲的发梢上闪动着晶莹的月光。她还分明看见母亲的眼角、鼻凹里,抹着明晃晃的泪痕。她心头一紧,上前搂住了母亲的脖子。毫无提防的母亲,惊坐在草苫子上。母亲面前的小方桌上,三支闪亮的蜡烛,摇曳出淡淡的烟,袅袅地升腾着,在寂静的夜空里飘散。烛光辉映着一大盘香瓜与一只盛满酒的小号红釉碗。

  母女俩相拥相依,泪眼汪汪,对视无语。

  也就在这当儿,海莲惊奇地发现小桌上还摆着一个银光闪闪的器物。

  海莲好奇的目光,使母亲恍然意识到疏忽,她忙不迭地将它收入怀中。

  它作为基督教的圣物,在那个特殊的年份,是会招来祸端的。当时,莲花山教堂已被红卫兵砸毁并付之一炬,成了一片破败的废墟。

  但是,海莲清楚它叫十字架。

  还清楚钉在上面的长发洋人是承受苦难的基督。

  又一个七月十九到了,母亲仍然面对祭物:大盘香瓜与盛满酒的红釉碗,还有燃烧的蜡烛与十字架。

  这次海莲没有再惊扰母亲,她不忍再看母亲落泪。母亲惜泪如金,天塌的事儿砸头上,皱皱眉咬咬牙就挺过去了。如果说好男儿有泪不轻弹,那么母亲比好男儿还好男儿,一年的泪都积攒到这个晚上流,而且是暗自神伤。

  随着年龄的增长,海莲渐渐悟出母亲是在祭奠心上人……每当那一弯明晰的月牙儿,悄悄地滑行在苍茫的夜空时,母亲在石榴树下流泪,她隔着窗户望着母亲那日益尖削的肩背,便悲从中来,默默啜泣不止。

  这一切,像根植在她心中的树一样,生长着……

  尤其是对这只红釉碗,海莲从记事起就有一种莫名的神秘感。其实,看上去它就是一只普通极了的小碗,制作工艺粗糙,碗底连釉都没上全,还布着密集细小的砂眼儿。碗边涂的一层釉子也不鲜亮,紫红紫红的,近乎于黑褐色。可这个小红釉碗是母亲的宝物,从不许任何人染指。母亲每年只拿出来用一次,也就是七月十九那天,用它盛满饺子,放上一双筷子。到了晚上,母亲再用它盛上满满的酒,陪着一盘香瓜和三支圣光闪亮的蜡烛。到了第二天,母亲会仔细地将它擦洗干净珍藏到收藏柜中,直到来年的七月十九再拿出来用。

  就连洪水突然袭来生死攸关的当儿,母亲也没忘把这只红釉碗藏入随身的小包袱,与之共存亡。

  一股腥风扑来,海莲周身猛一激灵,抬眼一看,黑乎乎的云彩遮严了天。母亲仍端坐在木墩上纹丝不动,已是灰白的鬓发被凉风掀动着,其摆幅随着风力的增大而增大,但并未惊扰她的沉思。海莲提醒道:“妈,又要下雨了。”

  母亲为之恍然,披起一块塑料布就朝外走。

  海莲清楚母亲是牵挂着村民,忙说:“妈,我跟你一块儿。”

  母亲头也不回道:“你怀着身子,只要你没事,妈就放心了。”

  海莲看着母亲蹒跚的走姿,担心母亲走不好跌倒,毕竟是快六十岁的人了呀。于是,她连忙找了一块破帆布,顶在头上追出来时,母亲已经没了踪影。

  雨越下越大,教堂残垣的四周,躲满了避雨的村民。大家以高高低低的残垣为依托,或用破塑料薄膜,或用破席片子,或用烂油毛毡,支撑起一个个不伦不类的棚子,将老弱病残安排在里边。最难的是带孩子的妇女,她们用胳膊揽着发抖的孩子。如果有一个孩子哄不住失声先哭,这哭声便随即朝四周扩散,一家传递一家。一会儿,全村便哭声一片,加上男人们的训斥声、妇女们的埋怨声,与风声雨声应和在一起,构成一幅灾难深重的流民图。

  48.水灾(3)

  海莲追到一间草庵门口时,看到里面挤满了人,母亲跟七八位村妇一顺顺地朝北跪着。她们面前放着一个玻璃框,里面的毛主席像已被水浸泡模糊了,但她们仍满脸虔诚,顶礼膜拜。

  海莲清楚:身陷重灾的村民不能求助基督,不能求助神灵,只能求助伟大领袖毛主席。毛主席的话一句顶一万句,毛主席会满足她们日有餐夜有宿的祈望。

  此刻,母亲如领诵经文的神甫那样,引领着村妇们祈祷。

  母亲说:“伟大领袖毛主席啊……”

  村妇们齐声跟着:“伟大领袖毛主席啊……”

  母亲:“您搭救搭救俺们庄稼人吧……”

  村妇们:“您搭救搭救俺们庄稼人吧……”

  母亲:“叫飞机多投些馍,让俺们挡饥……”

  村妇们:“叫飞机多投些馍,让俺们挡饥……”

  母亲:“多投些塑料薄膜,让俺们遮雨。”

  村妇们:“多投些塑料薄膜,让俺们遮雨。”

  ……

  这一切,令海莲痛心疾首。

  她忙捂严了嘴,以免哭出声来,干扰了这神圣的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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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9.大黑(1)

  公元20世纪70年代末

  又有几位村民病倒了,如同朝何凤燃烧的心头浇了一瓢油。

  她已经两次派人去联系救济了,头一个跑到莲池镇无功而返,第二个去县里仍未跑出啥名堂。她为此鼻子酸酸的,心里堵得难受,庄稼人的命就恁贱吗?此刻,她把老成持重的大黑叫到跟前,叮嘱道:“你先到镇上,镇上不行就到县里,县里不行就到地区。谁的头大你找谁,他要不管你就跟着他,上茅厕也不放过。他吃饭不让你吃的话,你就夺他的碗……天大的事我顶着,坐牢蹲监我去,一切与你无关。”

  大黑气喘吁吁地赶到莲池镇,转了几大圈子总算在一家小饭馆里找到了一身酒气的龙主任。大黑一提救灾款,龙主任嬉笑着向上菜的服务员索来纸笔,龙飞凤舞地写下三行字:

   银行:

  请见字支付莲花村救灾款一百万。

  〓〓〓〓〓〓〓〓〓〓龙青坡〓十二月三十日

  之后,龙青坡醉眉醉眼地将这张纸递给大黑。

  大黑问:“龙主任你这是啥意思?”

  龙青坡醉眉醉眼地盯着大黑说:“给你的救灾款啊。”

  因为龙青坡的舌头曾让荫咬掉一截,这就留下了终生说话吐字欠清的毛病,大黑没有听清他呜啦的什么,追问道:“你说啥龙主任?”

  龙青坡又重复了一遍:“给你的救灾款啊。”

  这下大黑听清了,他气不打一处来,白着脸一把揪住龙青坡的衣襟:“我看你是想找揍……”

  龙青坡一看大黑攥成铁拳的右手,才知道这个玩笑开得有点儿大,忙收敛了醉眉醉眼说:“你问我要救灾款,上边不批,你以为我龙青坡会屙金尿银啊?”

  大黑清楚镇里没戏,他只好连夜直奔县上。几十里的雪泥路,他差不多走了一夜,黎明时分赶到县城。等天色大亮时,他看清救灾办公室四周墙上贴满大字报,标题是:“以抗洪救灾干扰反击右倾翻案风的人绝没有好下场!”

  待八点过后,救灾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了。谁知开门的老头儿又聋又哑,一问三不知,光会张着大嘴傻笑。大黑打量了一下办公室,只见里边空荡荡的,东倒西歪着几把破椅子,电话线被人割走了,只剩下两根线头在桌子上耷拉着。

  大黑顿时明白,这救灾办公室与值班老头儿纯粹一摆设。

  大黑心里骂道:这些赖种们,真是黑心烂肚肠呀!村里的老少爷们儿都快冻死饿死了,他们还在这里胡球扯。他一怒之下在老头儿微笑的目光下,把室内室外的大字报全撕了个稀巴烂,然后按照何凤的吩咐,扒上了一辆去莲州拉煤的拖拉机。

  在莲州城郊下车时,煤灰把他荡得灰头土脸,眉眼儿不分,加上庄户人的衣着,粗犷剽悍的身架,酷似黑旋风李逵转世。

  然而貌似黑旋风的大黑,却不能给人带来黑旋风的威慑。地区救灾办公室的中年干部说:“你们莲花村的问题应该回当地解决。”

  大黑将镇里和县里的情况说明后,中年干部又说:“你反映的是基层干部违法乱纪的情况,这不属于救灾办公室管。”

  大黑问:“属于哪儿管?”

  中年干部说:“这归地革委信访办管。”

  大黑跑了两道街找到了地革委信访办,守摊的老女人不等大黑把话说完,就表态说:“救灾的问题属于救灾办公室。”

  大黑说:“救灾办的同志说我这事儿归您管。”

  老女人一听可烦了,吼道:“他说归我管就归我管了?有了矛盾和问题就朝外推,这算什么态度嘛!你再回去找他,我马上给他打电话。”

  大黑像一只足球,就这样又被“踢”了回来。迈进救灾办的大门时,中年干部正脸红脖子粗地冲着电话机大喊大叫。大黑明白吵架的对方是信访办的老女人,他只好耐心等着他们把架吵完。

  49.大黑(2)

  总算等到中年干部灰白着脸放下了电话,大黑赔着小心走过去。谁知不等他开口,中年干部就又把他这“皮球”踢到了地革委办公室。中年干部见大黑有点儿迟疑,提醒道:“小伙子,你别在这儿空耗工夫了。你现在走快点儿还来得及,再晚一点儿,地革委办公室就下班了,你还得等到明天。”

  大黑心想中年干部说得也有道理,这儿缠磨不出名堂那边又下班了,拖到明天更麻烦。于是他“黑旋风”一样狂奔起来,一口气跑了五里路,气喘吁吁地赶到了地革委大院门口,被持枪的门卫拦住:“同志,介绍信……”

  大黑抓耳挠腮:“什么介绍信?”

  门卫一脸严肃:“到这儿来得有基层组织的介绍信。”

  大黑急了:“同志,我是莲花山县莲池镇莲花村的,我们村遭水灾了,村长派我来找领导要救济哩。”

  门卫婉言道:“不管你从哪来,办什么事,只要进这大院必须出示介绍信!”

  大黑急得带哭腔了:“同志,你行行好吧,别让我再跑趟趟了。要是这回再弄不回去吃的,我们村就要饿死人啦!”

  门卫仍耐心解释说:“同志,不管你的情况有多紧急,没有介绍信,我也不敢放你进去。我若放你进去,就失职了,我这饭碗也保不住了。我理解你的心情,你还是快回去开介绍信吧,别再耽误工夫了,赶快回去吧!”

  这时,有人从办公大楼里走出。

  门卫小声对大黑说:“过来的这位就是地革委办公室的牛主任,你对他说说试试。”

  大黑顺着门卫的眼神,看到一位夹着文件包的中年人走了过来。

  门卫又小声叮咛:“你可别把我卖了——”

  大黑连连点头。之后上前拦住了牛主任:“领导,您好。”

  牛主任眉头一蹙:“什么事儿?”

  大黑诚惶诚恐:“我是莲花村的,来反映反映灾情。”

  牛主任边说边走:“等明天上班了再说!”

  大黑忙赔着笑:“领导,俺这事急呀!”

  牛主任一副不耐烦的神态:“急吗?上午咋不来啊?”

  这一下,将大黑问住了。就在他迟疑的当儿,牛主任已经侧身而过,并准备大步离开。

  大黑紧上一步,又将牛主任拦住:“领导……”

  牛主任嗔怪道:“你这人是个缠磨头哇!”

  大黑想起何凤交代的任务,心里一急,眼泪就要流出来了,带着哭腔说:“领导啊,俺占你的时间了,耽误你下班了,实在是对不住。俺莲花村的老少爷们在挨饿呀,为糊口把莲花山的树叶都捋光了呀,现在还住在八面透风的庵棚里,孩子们冻得哇哇直哭呀……”

  牛主任转身皱了皱眉头,大黑不清楚牛主任是在给他的小车司机使眼色。因为泪水模糊了大黑的视线,他没有看清牛主任的面孔,以为牛主任不吭声就是动心了。当一辆伏尔加无声地停在牛主任身旁,司机跑过来打开车门时,大黑才明白牛主任要走。此时,大黑心中只有村里的老少爷们儿,他心一横跪在了牛主任面前,声泪俱下地说:“领导啊领导,再不救助莲花村,真的要饿死人、冻死人了呀!”

  这时,围过来一群下班的干部,大家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

  “你怎么来上这一套?啊?你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