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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阅读

作品:盛世红妆|作者:q85373883|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5-21 00:12:00|下载:盛世红妆TXT下载
  武延宁微微一笑道:“皇上,延宁喝醉了。糊里糊涂的,现在已经记不起了。”

  张柬之怒道:“胡说,我看你清醒得很。皇上,我国与突厥战事刚刚平息,实不宜因此事再生变故,臣请皇上严惩武延宁,以儆效尤。向突厥表示我国与之修好的诚意。”

  宋景忙附和道:“皇上,臣附议张大人的柬言。”

  武延宁轻蔑的看着张柬之和宋景,“你们怕什么?不过是突厥而已,如果他们敢以此为借口进范大唐,臣愿统领三军,奔赴边关为皇上解难。”

  张柬之斥责道:“你就会逞匹夫之勇,你知道两国交兵要付出多大的人力、财力与物力。不能为你一人,便将整个大唐陷于战争之中。皇上,请皇上下旨,严惩武延宁。”

  除李、武两家的大臣,其余人一齐跪了下来,“臣等请皇上严惩武延宁。”

  李显一时慌了,不只如何应对。韦氏道:“众位不是在逼迫皇上下旨吗?”

  张柬之道:“皇后,臣等一片忠心为皇上及大唐的社稷着想,决不是逼迫皇上,皇上……。”

  李显突然看见薛崇简扶着太平走进殿中,众大臣一齐安静下来,太平眼包白布,无法看清殿中情形,薛崇简扶着她跪在李显面前,“太平妹妹,你怎么来了。你眼睛……。”

  太平道:“皇上,太平公主谢皇上关心。皇上,太平得知武延宁身犯死罪,众位大臣群情激愤,要求您严惩武延宁以平息大唐与突厥之争,太平也知道武延宁所犯下的罪行非一死不能赎,但武攸暨只此一子,秋萍年老,孤苦无依,所以太平宁愿代武延宁一死,以洗清武延宁所犯的罪孽,只是求皇上准许太平死后能葬在洛阳,让太平终年可以嗅到洛阳的花香,听到洛阳的市嚣。太平不敢奢求可葬进皇陵,只请皇上把太平葬在身边,让太平……。”

  正文 第十章 第五节 求亲

  李显心慌意乱道:“太平妹妹,朕没有说要惩罚延宁,你何必……何必要代延宁一死呢?现在还不知道延宁为什么要去刺杀公主,如果真事出有因,朕一定量……,量延宁罪行轻重以示惩戒,太平妹妹,你起来吧,让朕来问问延宁,他为什么要刺杀公主?”

  薛崇简正要扶起太平,安乐突然扑到太平身边,“父皇,臣儿也愿代武延宁一死,父皇……。”

  韦氏大惊,“安乐,快起来,你象什么样子?”

  安乐哭道:“皇上、母后,臣儿不管别人如何看侍臣儿,臣儿只知道延宁是侍臣儿最亲的哥哥,臣儿自回到洛阳便没了哥哥,是延宁象哥哥一样照顾臣儿,臣儿刚到洛阳时,没有人愿意理睬臣儿,他们嫌臣儿的外乡口音,他们嫌臣儿是您的孩子,臣儿生活在一片孤独和卑夷中,是延宁给了臣儿温暖和尊严,臣儿感激他,今天,臣儿愿意用臣儿的性命来报答延宁。”

  韦氏听她提到死去的李重润,不由伤心得掉下泪来,上官婉儿跪下道:“皇上,臣妾也请求您饶恕武延宁,洛阳王年纪尚幼,必定是受人挑唆才犯下如此大罪,臣妾求皇上下旨彻查此事。”

  众人惊异的看着上官婉儿,简直不相信她会说出样的话来,特别令他们吃惊的是她哀求的语气,这在婉儿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李显一时热泪盈眶,“好,朕就宽恕武……。”

  张柬之道:“皇上,不能因为武延宁是皇亲就能对他有任何姑息的行为,皇上,公主怜爱幼子,其情可悯,但自古便没有母代子死的先例,武延宁身犯大罪,并非一死就能一洗他的罪衍,皇上,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臣请皇上以国家律令为重。”

  一时大殿上鸦雀无声,良久,太平轻声道:“那张大人认为太平一死也不能洗清武延宁的罪行。太平的生命也不及突厥的一个公主吗?”

  张柬之大惊道:“臣不敢,太平公主尊贵无比,这在整个大唐是众人皆知的事实,臣怎敢冒犯,只是洛阳王所犯之罪……。”

  太平仍然轻声道:“张大人,听说你怜爱你的幼子,甚至要等到他入睡后,你才能安歇,那么想必张大人也知道太平怜惜武延宁的一片心意,武延宁年纪尚幼,行事自然冲动,但他才华横溢,文武双全,是大唐所急缺的人才,太平公主一介女流,死不足惜,既然突厥死了公主,太平就以自己的性命作为赔偿,想必突厥也无出兵的借口,张大人,这世上最重的刑罚不过一死,既然太平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取武延宁的性命,你又何必非要武延宁死呢?”

  张柬之流泪道:“公主,非是臣故意发难,但国法难容,臣请公主谅解。”

  武延宁道:“公主,我……。”

  太平斥道:“你住口。”

  武延宁低下头,但眼泪却流了下来,他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角,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李显慌道:“太平妹妹,你快起来,朕赦免延宁了,张大人,朕知道你一片为国为民的忠心,如果突厥真因此事而又掀战事,朕将亲征,以解国难。”

  张柬之大惊道:“皇上,万万不可,臣……。”

  上官婉儿道:“张大人,皇上已经颁圣谕,赦免武延宁。”

  张柬之不敢再强辩,只得道:“臣遵旨。”

  李显和蔼道:“简儿,扶你母亲起来。延宁,你也起来吧。以后行事万不可如此冲动。”

  武延宁起身走到太平身边,把她扶到李显身后的紫幕中,正想下殿,正在此时,突厥的三皇子突然走上殿来,殿内的气氛又紧张起来。

  那个皇子跪下向李显行礼道:“臣李维民参见皇上。”

  李显奇怪道:“皇子免礼。皇子的姓名似乎并不……。”

  那皇子笑道:“是,但我自突厥到大唐不过几月光景,但深羡大唐物华地灵,所以为自己取了个汉人的名字,并且以李为姓,望皇上应允。”

  李显道:“好,那朕就赐你李姓。皇子这次上殿……。”

  李维民笑道:“为可莉而来,可莉在清醒后,知道皇上必因此重责洛阳王,她要我赶来向您解释,洛阳王是在与她嬉戏过程中无意刺伤她的,其责不在洛阳王。因此请皇上不要责罚洛阳王。”

  李显大悦道:“原来如此,朕就应公主所求不追究洛阳王了,皇子请回吧。”

  李维民道:“皇上,还有一事。”

  李显问:“还有何事?”

  李维民道:“此事关系到贵国的太平公主。”

  李显奇道:“与太平有什么关系吗?”

  李维民道:“我父王年轻时曾经向太平公主求过亲,但未蒙公主青眼,他听说公主寡居多年,又新近我母后因病辞世,父王对太平公主的绝世容颜念念不能去心,所以特派我来向太平公主求亲。”

  韦氏道:“好啊……。”

  李显道:“皇子,朕不能同意你们的请求,太平公主是我大唐的骄傲与象征,怎能远嫁突厥。”

  李维民道:“皇上,我父王是一片诚心。”

  李显怒道:“就是十万片诚心也不行。在太后辞世时,朕曾经答应过她,一定要好好照顾公主。朕无法背弃自己的承诺。”

  李维民道:“公主在突厥是母后,受我族人的爱戴,我们都会好好照顾她的。”

  李显道:“总之不行。”

  太平笑道:“皇子,你见过太平公主吗?”

  李维民道:“没见过,只不过听说过。虽然外间传言太平公主容颜绝世,但时过境迁,父王只是念在当初的情意才来求亲。”

  武延宁大怒,正要上前与他理论,太平拉着他,却听李隆基道:“皇子远在大漠,想必从未见过如太平公主般的女子,因此无法想象太平公主如天仙般的容貌。”

  李维民讥笑道:“是吗?我突厥虽然偏僻,但美丽无比的女子也不比大唐的少。就以安乐公主为例,安乐公主虽然光艳照人,倾国倾城,但在我突厥,这样的女子实是平常。”

  众大臣不由大怒,纷纷出言斥责。而那位皇子却始终桀骜不驯,太平揭开紫幕走了出来,她轻声道:“三皇子,请你回突厥谢谢可汗的一片诚心,你告诉他他给了太平做为女子最大的骄傲,请你也转告太平对他的尊重。虽然太平身为大唐公主,应为两国的世代交好鞠躬尽瘁,但太平为一介弱质女流,不堪国母的重负,再兼现双目将盲,现实不允许太平再赴国事。皇子,我国必再选知书达礼的贵族女子供你父王挑选。”

  太平清脆的声音如同山涧的泉音回响在大殿中,李维民没有回答,只是痴迷的看着太平,一言不发。

  韦氏恼怒的对上官婉儿道:“婉儿,你为什么不在朝堂上协助李维民将太平公主远嫁到突厥?”

  上官婉儿道:“皇后,婉儿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这朝中大臣没有任一人会同意公主远嫁。更何况突厥派一个区区的皇子便想迎娶公主,这传扬出去大唐的颜面何存。”

  韦氏一时语塞,婉儿平淡道:“再加上公主要求为太后守灵三年,在三年中,她都会留在乾陵,不会回到长安,皇后你何必忌讳她呢?”

  韦氏道:“谁说我忌讳她,我是怕安乐做出什么有失体统的事,你也看到了,她刚才为了武延宁连命都不要了,你说如果让安乐再与武延宁多做接触,不定做出什么有失体统的事来。”

  婉儿深刻的看着韦氏,“皇后说的是,是不应该再让安乐公主与洛阳王有接触了。”

  韦氏道:“有什么方法呢?总不能下道圣旨要求安乐现不见武延宁,或是让武延宁不见安乐,就是武延宁同意,安乐也不会愿意,依她的性子,她一定会把长安闹个天翻地覆不可。”

  上官婉儿皱眉,“为今之计,只有同意武延宁陪公主在乾陵为太后守灵,让时间和距离拉开他们。”

  韦氏转念一想,“但武延宁留在乾陵,留在太平身边恐怕不太好吧。这朝中的谣言……。”

  婉儿笑道:“皇后又何必担心呢?有谁敢说太平公主的谣言?”

  韦氏点了点头,“那就让武延宁留在乾陵,让安乐远远的离开他。”

  上官婉儿冷冷的笑着,她当然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她要一点一点的清除拦在她前面的阻碍,开始是安乐,然后是太平,延宁,我为你做的这一切你都明白吗?

  正文 第十章 第六节 红颜

  李隆基对王琚说:“王先生,今晨皇上下旨册封武延宁为中山王,在乾陵为太后守灵三年,我觉得此事必有蹊跷,武延宁被封为如此重要的职位,竟然被调往乾陵,你看这意味着什么?”

  王琚笑道:“王爷把此事想得复杂了,前些时日,安乐公主在众大臣前公然表示愿意代武延宁一死,而安乐公主为有夫之妇,想必皇后是惧怕安乐公主做出什么不得体的事,所以才把武延宁留在乾陵,而且他与太平公主一起,有公主的约束,他也不会再惹事生非。使朝堂清静不少。此乃一石两鸟,何乐而不为呢?”

  李隆基仍不能释怀,“现在朝中对武延宁与太平公主的非议颇多,此旨一下,长安城中必定谣言四起,与公主的声名有碍。”

  王琚笑道:“王爷何必挂怀,太平公主红颜绝代,朝中大臣仰慕她者不计其数,关于她的谣言早已流传了十多年,但并未损伤太平公主分毫,但我看太平公主自太后死后,便意兴阑珊,而且枯槁憔悴了不少,如果她再不能振作,想必不久也会追随太后于地下吧。”

  李隆基皱眉不语,随后便转身走了。王琚看着他的背影,长长的叹了口气,高力士站在他身后,不解的问道:“王先生,你看……。”

  王琚摇头道:“太平公主的力量对王爷成就大业实是最有力的支持,如果太平公主死了,韦氏的势力必定在朝中大张,对王爷及李氏王族都不利,在加上近日听说韦氏与武三思勾结甚紧,如果韦氏再联合了武氏余孽,大唐王朝又要经过一次巨大的震动了。”

  高力士道:“可奴才觉得王爷似乎并非为此事烦恼。”

  王琚笑道:“听说王爷有位相好的姑娘下落不明,可有此事?”

  高力士黯然道:“是,自迁都后,王爷一直为此事闷闷不乐。”

  王琚摇晃着扇子,“力士,你放心,王爷很快就会恢复正常的,我已经派人去接武惠妃了,她很快就要到长安了。”

  高力士惊喜道:“真的吗?”王琚神秘的一笑。

  薛崇简慢慢抚着琴,太平携武延宁到乾陵已经一年半了,朝中风云变幻,他简直觉得无法应对,目前的局势比二张为乱时更为混乱,他越想越觉得心烦意乱。

  正推开琴,却见非烟有些惊慌的跑进来,“王爷,临淄王在前厅等你。”

  薛崇简起身向前厅走去,“知道什么事吗?”

  非烟道:“他没说。只不过臣妾觉得临淄王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的隐衷,自公主到乾陵后,临淄王每次到府中臣妾总有此感觉。”

  薛崇简突然停下脚步,“非烟,听说你与临淄王的武惠妃交好,可有此事?”

  非烟奇怪的看着他,“是,臣妾与武惠妃一见如故。常有往来。”

  薛崇简又问:“最近你可听说临淄王处事有何怪异之处?”

  非烟道:“我没问过。但听说惠妃曾说过,临淄王在流放途中,在结识她之前曾有一个红颜知己,但不知为什么失了信息。临淄王多方派人查询,但这位姑娘一直没有音信。临淄王为此事很是苦恼。”

  薛崇简皱眉道:“可知此人姓名。”

  非烟道:“只听说姓王,名字不知道。”

  薛崇简道:“临淄王是什么时候……?”

  非烟想了想,“好像是迁都之后。臣妾听高公公说,临淄王并不愿意离开洛阳,他留给王姑娘的地址是他在洛阳的王府,因此,临淄王还派人留在了洛阳,等候那位姑娘。朝中大臣都说临淄王心若磐石,对女子毫无情谊,但臣妾看来,临淄王也很多情。”

  薛崇简微微一笑,快步向前厅走去。到了前厅,李隆基已等得不耐烦,一见他便大声道:“崇简,你今日为何没有上朝?”

  薛崇简道:“因小儿昨日腹泻不止,所以今日特意告假。王兄,莫非今日朝中发生什么大事?”

  李隆基道:“崇简,今日早朝,皇上听信武三思的谗言,封桓彦范为名州刺史、敬晖为滑州刺史、袁恕已为豫州刺史、崔玄韦为梁州刺史,立即赴任。”

  薛崇简大惊,“那四位大人已经启程了?”李隆基道:“早已启程。”

  薛崇简紧皱双眉坐了下来,“王兄,你看此事……。”

  李隆基道:“崇简,我此次来是要你与我一同去见皇上,求他收回成命。这四位大人一去,朝中再无人可制约武三思,他的权力必定膨胀,我们以性命换来的神龙革命的胜利将被此贼窃取。”

  薛崇简道:“王兄,韦后对此事作何评论?”

  李隆基道:“和往常一样赞同。”他突然冷静下来,“崇简,你难道不想过问此事?”

  薛崇简摇头道:“王兄,公主临去乾陵前曾叮嘱我,万事风芒不可太露。现在韦氏在朝中倒行逆施,皇上对此却不闻不问。她的意见,皇上完全接纳,不曾听过任何人的劝阻。王兄,不是我不想附议你,但是如有天命如此,我们是无力回天的,过早的表露出自己的想法是危险的。我知道你和我一样痛恨武三思,但是现在还不是讨贼的时候,我们必须隐忍,忍到公主回到长安,忍到韦氏天怒人怨的时候。”

  李隆基长长叹息一声,“我何尝不知道你所说的这一切,但我是不忍心看着大唐的忠臣遭杀戮,看着大唐的百姓再面临一次……。”

  薛崇简打断他道:“王兄,不谈这些了。”

  李隆基立刻住嘴,他看见非烟陪着可莉公主正向前厅走来。他立即坐了下来,微笑着和薛崇简谈论起长安的风光与其他见闻。侍可莉走到门边,两人仿佛才发现她的到来,一齐含笑起身相迎。可莉向二人微一点头,对薛崇简道:“薛王爷,我听说你将到乾陵看望公主与中山王。”

  薛崇简笑道:“是。蒙皇上恩准,我将代替皇上到乾陵看望公主。”

  可莉道:“王爷,我想和你一起去。”

  薛崇简面有难色,“公主,此事非同小可,您现在是突厥派驻我国的大使,万一这途中出了什么变故,崇简恐怕不能……。”

  可莉不耐道:“我不想听你的推托之辞,这段时间我听到的都是这些。我知道你们不想我见武延宁,薛崇简,我是曾经喜欢过你。但那是以前了,我想你不至于连你的弟弟都要嫉妒,我爱武延宁,此生非他不嫁,我想你不要再自作多情。”

  薛崇简哭笑不得,李隆基颇感兴趣的打量着这位泼辣的突厥公主,他笑道:“可莉公主,崇简可不象你口中说的那样,而崇简是我朝中有名的才子和美男子,倾慕他的女子无法计数,而他的王妃也是少见的美人儿,他深受太平公主的教诲,有很高的涵养。再说,公主虽然对自己的容貌有十二万分的自信,但我相信你从未曾见过太平公主,如果你见过太平公主,那我相信你一定明白无论有多美的女子都不会令崇简有半分绮念。”

  可莉脸一红,“与你有什么关系?我要见武延宁,谁也拦不住我。”

  李隆基讥笑道:“当然不会有人阻拦公主,但不知中山王可想见公主?”

  可莉大怒,随即又委屈得红了眼。薛崇简道:“公主,崇简明白您的心思,明日上朝,崇简代您向皇上请旨。”

  可莉微一点头,快步走了出去。李隆基道:“从未见过如此野蛮和多情的女子。”薛崇简道:“可莉公主的确是一个性情中人,女子中的大丈夫,敢爱敢恨,不象有的男子,虽然面对心爱的女子,却不敢向天下人表露自己的感情。可莉公主实是让人钦佩。”

  李隆基道:“崇简,听说延宁刺伤可莉全因公主的一句话。”

  薛崇简笑道:“延宁自来任性。他自由自在已成习惯,公主要他娶女成家,原是一片好意,盼他能收心养性,可不曾想延宁竟然做出如此偏激的事情来。延宁自武皇在时便无法无天,现在武皇不在了,他仍然如此胡闹,真怕他又做出什么事了,令公主烦心。”

  李隆基笑道:“延宁毕竟年轻,侍成熟一些,他自然不会再如此任性。但崇简,我可听说安乐公主对延宁一往情深,竟然想休夫,重新嫁给延宁。”

  薛崇简苦笑道:“这只是外间的传言而已。王兄,我还听说你在流放途中结识了一位红颜知己,但下落不明,至今为她还……。”

  李隆基收敛了笑容,“是啊,好多年了。她一直音信渺茫,不知她到了哪里?”

  薛崇简细观他的面容充满了悲戚和想念,不象做假,不由舒了口气,他很了解这位王兄,城府极深,如果这个女子不是令他神魂颠倒,痴恋入骨的话,他不会在他面前将相思之情表露得如此直接和彻底。

  正文 第十章 第七节 休夫

  太平躺在延宁怀里看着天上的浮云。秋天的风吹着他们身周长长的枯草,如同起伏的海浪,太平淡青色的纱衣不时覆在武延宁的脸上,他却不加理会,只是痴痴的看着太平。

  太平对他说:“延宁,你看这天上的云彩,总是聚散无常,变幻无常,如同我们的人生,不知什么时候会变了样子。如果有一天,这世间的一切都变了,苍海变成了桑田,延宁,你会留在我身边吗?如果有一天,我老了,岁月磨光了我的容颜,延宁,你会嫌弃我吗?”

  武延宁柔声道:“公主,我会永远永远留在你的身边,无论这世间如何变幻,无论你的容颜如何变幻,我都会留在你的身边。公主,你知道吗?原来的心里总是害怕,我怕有一天你不再爱我,我怕有一天你会离开我,但现在我不再害怕了。虽然武皇殡天了,从此再没有人可以象她那样保护我,甚至我的性命随时都有危险,但这算什么呢?我不害怕,因为我知道你爱我,就象我爱你一样的爱我,那天在大殿上,你情愿代我一死,我明白如果你不是爱我,你不会那样做的。你会利用李显对你的感情来要胁他,但你没有,我知道你惊慌失措,我知道你象平常的女子一样情愿代自己的男人一死。公主,你知道吗?在那一刻,就是让我死一万次,让我永坠十八层地狱我也会含笑去的。”

  太平想向他微笑,一滴泪却流了下来,延宁抬着她的脸,轻轻的吮干了她的眼泪,“公主,从今起,我要你快乐的生活,不要再流泪,不要再担心。我会象武皇一般保护我们不受外界的侵害。公主,武皇在殡天前曾经单独找过我,她告诉我她做了一个梦,她梦见李隆基登基做了皇帝,他杀了我、也要杀你。公主,武皇要我永不与李隆基为敌,但如果李隆基要伤害你,我不会放过他的,我会拼了我的命去保护你。”

  太平伏在他怀里,她觉得自己很幸福,就如同一个平凡的女人得到了男人的承诺般幸福。她知道武延宁会实践他的诺言,她也知道薛崇简也会这样的说、这样的做,她只觉得她这一生足够了,有薛崇简、有武延宁,她还怕什么?

  也许她是怕的,她怕她死了之后再没有人象她一样的爱他们,让他们痛苦的、孤单的生活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上,也许对她来说,这是她唯一的恐惧了。

  太平和武延宁相拥坐在秋风中,看着威严的乾陵渐渐隐在黑暗中,看着山下星星点点的灯火。月亮升起来了,明媚的月光倾泄下来,落满了他们的一身,他们谁都没有动,两人只求能这样安静、美好的渡过一生。

  武延宁慢慢的骑着马穿过长安的城门,一年多来,他与太平住在远避尘世的乾陵,他已经不太习惯眼前的繁华,市井的喧嚣,他没有注意到四周的人惊诧的看着他,他也没有注意到上官婉儿坐在高高的城门边注视着他。

  他只在想太平,他把她留在了乾陵,她要他带着她交给他的使命回到长安,她说如果她们再不采取行动,那大唐的天下将是韦氏和上官婉儿的,他相信她说的每句话,他当然很了解韦氏和上官婉儿,薛崇简带来了大量关于这一年多来朝中风云变幻的消息,于他而言,那些都是身外之事,他根本不想理会。

  可太平却不能,她毕竟姓李,她毕竟是皇族,她不能坐视李家的天下这样葬送在外姓人的手中。于是他回来了,秘密的回来了,没有告诉任何人,但他知道即使这样,长安也会有很多人知道他回来的消息,例如安乐、例如上官婉儿、例如可莉,这些女人无时无刻不在探听他的消息,他只觉很厌恶,他却不知道,这些女人是怎样的倾出自己的生命来爱他,她们对他的爱,一点都不逊色于太平对他的爱。

  上官婉儿百感交集的看着慢步入城的武延宁,他显然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但她从他自乾陵起程的第一天,就开始盼望着今天的到来,当她看见他骑着马慢慢的踱进城门,她只觉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延宁,他回来了,回到了长安。从此,她又将于他生活在同一个城市中,生活在同一片星光下。延宁,他仍然对什么事都漫不经心,他仍然风流倜傥,俊秀飘逸,他活生生的出现在她眼前,她竟然不相信这是真的。

  太久了,他离开她太久,甚至她对他的样子都有些模糊了,但唯一没有忘记的是他嘴角淡淡的笑,那样的漫不经心、那样的玩世不恭,仿佛一切都不在他的眼中。

  上官婉儿很想冲下城楼去挡住他,好好的看看他。可她没有,她站在城门上,远远的看见安乐公主的马车疾驰而来,与那辆马车并架齐驱的,还有骑着马的可莉。上官婉儿有些冷漠的看着那两个女人兴高采烈的迎接着武延宁的归来,完全没有注意到街上行人诧异的目光和她充满仇恨和苦痛的注视。

  李显看着衣履风流的武延宁,有些不知所措的道:“延宁,你回来了。回来好,你母亲怎样?”

  武延宁回道:“谢谢皇上关心,我的母亲身体很好,她每天都陪伴着公主。”

  李显一呆,才想起来武延宁的母亲是秋萍,他有些歉然的笑道:“朕疏忽了,朕想知道公主的近况。她每次给朕写信总是说她很好,身体好,心情好,绝口不提何时返回长安。朕几次想到乾陵看她,她总是婉拒了。”

  武延宁道:“公主的身体很好,她还学会了骑马,延宁经常伴她骑马游荡在乾陵附近的林子里,公主的心情就象今日明媚的阳光,她说从小她就梦想生活在阳光下,山水中,她终于得偿所愿了。”

  李显有些黯然道:“朕知道。她难到不相信朕吗?朕只有她一个妹妹。”

  武延宁想了想,“皇上,延宁知道您很想念公主,但公主在乾陵为武皇守孝,她也是替皇上在尽孝道,一侍孝期满,公主会立刻回长安来看望您的。延宁此次回来,公主特意交侍我要经常进宫多陪陪皇上。”

  李显悦道:“朕就知道太平不会忘记朕的。延宁,你在去乾陵前,朕封你为中山王,现在你回来了,朕就把中原赐给你,做为你的封地吧。”

  武延宁吃了一惊,“皇上,中原乃是皇都所在在,延宁只不过一异姓亲王,不敢领此重任,再加上本朝并无给亲王封地之前例,恐会招致群臣异议。”

  李显拈须道:“延宁,你就象太平一样,淡泊、超然物外。不象其他的人,总是缠着朕,要了官职,又要金银,得了金银,又要如花美眷。朕只要一个天下,最后他们连天下都想从朕手中要去了。”

  武延宁有些惴惴的看着李显黯然的脸,“皇上?”

  李显默默的看着武延宁,最后长叹一声道:“延宁,你回去吧。”

  武延宁行了礼,快步走出阴暗的太极殿,他有些可怜李显,这是一个没有人关心的寂寞老人。他年轻的生命里充满了阳光,而他却沉入了孤寂的黑暗之中。武延宁突然觉得信心百倍,他知道他可以赢得这个男人的心,就象他赢得了武皇的心一样,他要利用他的寂寞为自己换取最大的利益,为太平换取最大的快乐。

  武延宁对安乐道:“安乐妹妹,我看你还是经常进宫陪陪你父皇,他很寂寞。”

  安乐诧异道:“他会寂寞吗?他有那么多的妃子,还有母后陪伴他。”

  武延宁道:“你毕竟是她最宠爱的女儿,他很想见你。”安乐道:“好吧,不过我要你陪我一起去。”

  武延宁恭敬道:“遵命。”

  安乐妩媚的一笑,“延宁,你怎么了?就象其他人一样的讨好我。”

  武延宁笑道:“那当然,这长安城中,谁不知道安乐妹妹是最美的女人,有多少男人愿意为你赴汤蹈火而再所不辞呢?延宁当然也愿意供安乐妹妹驱使。”

  安乐亲热的挽着武延宁,“延宁,在我的心里,你永远是最好的。我不想听你说讨好我的话,我知道你想让我开心,但延宁,我只想安安静静的陪着你,看着你,这就是我最大的快乐。”

  武延宁微微一笑,挣开了手,“安乐妹妹,这是在附马府。”

  安乐有些委屈的说:“有什么可怕的吗?我马上把武崇训休了,和你成亲。”

  武延宁吓了一跳,“安乐妹妹,我们快走吧。你父皇还在宫里等着我们。”

  安乐笑着轻声道:“好吧,不过,延宁,你要答应我今天晚上陪我。”

  武延宁想不到她竟如此大胆而不顾廉耻,他沉吟了一会儿,“好,我们今天留在宫中。我在碧华宫等你。”

  安乐喜得眉开眼笑,心满意足的上了马车。却不知武延宁冷冷的看着她。

  正文 第十章 第八节 决裂

  武崇训站在他身后,“延宁,你……。”

  武延宁返身道:“崇训,你怎么了?吃醋了?你放心,她始终是你的老婆,你好好的做你的驸马,保留住你这个尊荣的身份。”

  武崇训恼道:“我当然不是吃醋。延宁,你要我忍这个女人多长时间,我受不了,她四处给我戴绿帽子。”

  武延宁拉整齐他的衣襟,“崇训,你没有吃任何亏,你现在是长安城中最漂亮女人的丈夫,而且那个女人是除了韦后外最有权势的女人,她可以给你带给数不尽的荣华富贵,而且你也可以让不同的女人,她不会指责你的。她根本来不及为你吃醋,你完全可以随心随意的找寻自己的快乐。何乐而不为?”

  武崇训恍然大笑,武延宁轻声道:“听说邀月坊又来了两个美女,你和延秀何不……。”

  两人相视大笑,站在远处的仆人莫明其妙的看着那两个疯狂大笑的男人,只觉那两个人似乎是偷到了什么宝贵的东西那般得意忘形。

  上官婉儿一边替李显斟酒,一边观察武延宁,他一直紧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婉儿有些忐忑,她想她为他新换的衣裙是否不适合他的口味,她想起昨天晚上他临走前说希望看见她穿紫色的衣裙,她今天特意穿了,但他似乎并不在意,也许这紫色太陈了,穿在她身上令她又老又丑。

  婉儿转眼去看安乐,她今天穿着明黄色的纱裙,绣着大朵大朵的菊花,衬得她的皮肤白得透明,婉儿有些嫉妒,安乐的确很美,那种光艳动天下的美丽,难怪武延宁为她如此颠倒。

  虽然武延宁在回长安后,一改往日对她不闻不问、不理不睬的态度,甚至有时还象昨天晚上一样陪她饮酒吟诗,但婉儿总是猜不透他在想什么。有时候,他明明兴高采烈,但一转眼,他又会怒气冲冲,有时候,他似乎郁郁寡欢,但很快又谈笑风生。

  婉儿总觉他心里隐藏着什么秘密,令他痛苦万分的秘密,让婉儿一想起就心痛不已的秘密,婉儿经常在想那个秘密,是什么秘密呢?关于太平吗?还是关于安乐?她总觉猜不透武延宁,他总把自己隐在一片迷雾中。

  婉儿在迷醉的注视着他风神俊隽的外表时,也有猜测他的内心。婉儿示意李显的侍女替她为李显斟酒,她想走到武延宁旁边和他说两句话,一转身却看见韦后有些浑浊的目光紧紧的盯着武延宁,婉儿突然觉得一阵恶心,这个恶俗的女人也在窥视她的宝贝吗?

  婉儿厌恶的看着那个身穿着金丝银线织成的锦衣的女人,她明明风华已去,但她仍然装做青春仍在的样子,竭力的想引起武延宁的注意,她做作的大声谈笑,她不时向武延宁飞着媚眼。

  婉儿越来越无法抑止自己对她的厌恶,自武延宁回来后,她一直都想把他引诱进自己的床帏,就象武三思一样,武延宁不知出于什么考虑,竟然对她大献殷勤,虽然没有成为她的入幕之宾,但着实对她陪了不少小心。

  婉儿一想到这里,就觉得心头隐隐作痛,她想起前起时日,韦后要求李显在上朝听政时悬挂一面紫幕,让她与安乐在那之后坐听朝政,在自己婉转的转说下,李显没有同意,但经不住她再三的要求,李显终于在昨天同意了。

  婉儿想起韦后当然得意的面容,她有些发胖的脸在烛光下显得那样的丑陋,至今她的声音还回响在婉儿耳边,“皇上,臣妾想坐在紫幕后与您一块训政,以解皇上之忧。”

  解皇上之忧?恐怕是增添皇上之忧吧。婉儿厌恶的想。她走到武延宁身边,微笑道:“中山王,稍后要举行吟诗大会,您的诗作写好了吗?”

  武延宁抬起头,婉儿见他眼睛红红的,似乎哭过,不由关心的问:“你怎么了?”

  武延宁低下头,“谢上官婕妤关心,本王没什么?”

  婉儿有些失望,“延宁,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吗?太平不在,我可以替她为你……。”

  武延宁冷冷道:“本王没什么。上官婕妤,您如果忙,本王不打扰您了。”

  婉儿一时愣住了,安乐显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有些得意的问:“延宁哥哥,你坐到我身边好吗?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武延宁烦躁的站了起来,突然对李显深施一礼道:“皇上,臣有些不舒服,想告退了。”

  李显已喝得微有醉意,“延宁,你要走了?也好,天晚了,太平不放心。来人,把高丽国进贡的东珠赐给中山王。”他转身看着自己的贴身太监,“小六,替中山王套马,让中山王骑朕的马回府。延宁,那匹马是突厥国求降的贡品,名叫白龙驹,神骏异常,朕把它赐给你。”

  武延宁跪下谢恩,不顾安乐及婉儿询问的目光,快步的走出大殿。

  武延宁骑在白龙驹上,他当然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烦躁,太平答应他,他回来一年后,她便要回到长安,可今天他接到太平传来的消息,说她还要在乾陵留半年,他只觉得被她骗了。

  当初他根本不想离开她,特别是薛崇简又到了她身边,可她要他回朝探听消息,他经不住她的要求,不情不愿的回来的,与韦后、安乐、上官婉儿、可莉这些女人虚以委蛇,但他的心里一直都在牵挂她,恨不能回到乾陵陪着她,远离长安的纸醉金迷,可她却不想要他,她又一次出卖了他。

  武延宁只觉得一种从未有过的,对太平的仇恨在心中升起,他只想报复她,他恨不能杀死她、杀死薛崇简、杀死钶儿。他只觉义愤填膺,他想骑着白龙驹飞奔到乾陵指责太平,他想拿着那把青刚宝剑刺进太平的胸膛,看她流出来的鲜血染红他的白衣。

  他在酒意的驱使下回到王府,一头倒在床榻上,他觉得他很虚弱,他很想痛哭,太平,她终究不爱他,她终究爱的是薛崇简。武延宁仰面向天,泪水从紧闭的双眼中流出,他突然坐了起来,为什么他要哭?他这么年轻,有这么多的女人爱他,他利用她们,可以得到天下人所想要的一切,太平,只要薛崇简一出现,她就抛弃了他。

  为什么?难道他不比薛崇简更爱她,这个女人,她总是在利用他,她总是为李氏的荣誉放弃他,为什么?仅仅因为薛崇简也姓李吗?好,你既然要这样的重视这个姓氏,重视这个姓氏统治着的王朝,我就让它毁于一旦,我看你怎么办?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不怪别人,要怪就怪你自己。

  爱?爱是什么,从此武延宁心里再没有什么爱,也没有太平公主这个女人,大唐,大唐的天下,总有一天,你会姓武的。

  李显有些醉意的看着欢乐的人群,对坐在自己身旁的武延宁说:“延宁,你看看这些人,他们都那么高兴,那么快乐,为什么?”

  武延宁微微一笑道:“当然是因为您,皇上。你统治的大唐歌舞升平,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人民安居乐业。”

  李显得意的笑逐颜开,韦后飞了一个媚眼给武延宁,娇滴滴的说:“延宁,你可真会说话,皇上很久都没有那么高兴了。”

  武延宁灿烂的一笑,低头饮酒,韦后却心醉意迷的看着武延宁,她简直神魂飘荡了,这个迷人的男人,这一年来,他彻底的控制着她,他让她向西,她不敢向东,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她和这宫里的其他女人一样,渴望得到他的温存,渴望着他的青睐,虽然他从不和她们过夜,在寂寂的永夜,总是一个人住在他富丽堂皇的中山王府。可她们仍然那样的爱他。也许是得不到才是最好的。

  这个男人,通过她、通过上官婉儿、通过安乐得到了谁都梦想不到的权利和财富,他意得志满、神采飞扬。韦后入迷的看着那张金雕玉凿的脸,感叹着,难怪当初武皇会那样的宠幸张昌宗和张易之。

  武三思沉默的喝着酒,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