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森然道:“宝玉,你妹妹年纪大了,这样的玩笑话,不可再说了。”
王夫人很不喜欢她,何况她用这样的脸色对着自己的儿子说话。她开口呛声道:“贵妃还在家中时,难免多宠爱了他一些,现在有些淘气,黛玉别见怪。”
贾敏一笑,说:“哦,贵妃……”
王夫人见她不说话了,觉得自己扳回了一局,不由坐直了身子。
贾敏却招了招手,叫林黛玉到身边来,笑道:“前几天你们到穆贵妃宫里,有没有去拜见贾贵妃娘娘呢?”黛玉明白了母亲的意思,低着头,温柔地道:“贾贵妃告病了数日了,我便未曾去打扰。”
宫里头的告病有两种意思,一种是真病了,另一种是失宠之后赌气,不想见人。
贾宝玉急道:“好好的,姐姐怎么病了?我怎么不知道?”
贾敏道:“宝玉,慎言。宫闱之事,不是你一个外男该打听的。”
然而贾宝玉却觉得很委屈也很难过,他看了看母亲的脸色,知道这件事情是真的,可是为什么不能打听呢?天家竟然严苛至此,连伦理人情都不顾及了吗?母亲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那头袭人见大神打架,此时见气氛僵了,忙笑着岔开了话,道:“宝玉怕不是乏了,可要去歇息?”
贾宝玉不见黛玉回自己,正是闷闷,见袭人温柔可人,开心几分,便应了去了。可见那客房挂着“燃藜图”,心中却不甚自在,非要换个地儿,众人只好哄着他去了另一间摆饰华美的屋子,说来也巧了,恰好是在那病了的秦氏的隔壁。
贾蔷才从林琯玉那边过来,就去见了秦可卿,他有些不自在,秦可卿却当他是亲弟弟一般,笑道:“我听说隔壁要遣散了戏班子了,你那位龄官姑娘可怎么办呢,是否要我说几句话?”
贾蔷低着头,觉得鼻子很酸。他鼓起勇气,说:“您的病情,我都知道。”
秦可卿一怔,抬头看他,见到这个孩子渐渐泛红了的眼圈。她叹息一声,摸了摸他的脑袋,说:“你和我弟弟很像,可他没有你这样懂事,更没有你这样命苦。倘或是住不下去了,我叫人给你些银子,你换一处地方住可好?”
他冷冷道:“您知道,这本是治标不治本的事情。他们……只要我还在京城,他们怎么会找不到我呢?”
秦可卿苦笑道:“如此,你说该如何呢?你不妨远远地避开了去,你是男儿,总有个盼头的。我只能装病,在此等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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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木石前盟(三)
贾蔷等秦可卿睡着了; 才出门; 就在花架子下头瞧见了林琯玉。他眼眶还有些红; 唯恐她瞧见了嘲笑; 背过身摸了一把,果不其然听见后头她嘲笑道:“怎么哭了?”
贾蔷呵呵; 说:“你脸怎么那么红?”
两人对视片刻,纷纷扭开头; 表示对此不想再提。贾蔷说:“我打算在外头换个宅子住; 把龄官接过来。”林琯玉颔首,多问了一句:“你嫂嫂呢?”
贾蔷摇摇头,实在不明白她为什么知道这么多东西。他道:“现在是国孝期间,他们尚且还不敢……”林琯玉说:“她自己怎么想的呢?”
秦氏的身份一直很古怪,当初她知道贾母喜欢秦氏甚至远超于凤姐之后; 问了王颀一句话; 王颀却说她是秦家从养生堂抱养的; 更有趣的是,她出身平民; 却能够嫁给宁国府的长房长孙; 这门亲事倒不是贾蓉自己结的,而是贾珍提出的。
林琯玉那时候还不懂; 直到后头有一回听见宁国府的下人焦大骂了一句:“每日家偷鸡摸狗,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我什么不知道?咱们胳膊折了往袖里藏!”
……她为此还特地问了许多人扒灰是什么意思。
因此; 也就知道了为什么贾蔷一个正经的宁府玄孙,要住在外头了。
贾蔷脸色十分不好看,他躲在花架后,神色复杂,良久才道:“……说句实话,大户人家的龌龊事,琯姑姑你只是没见到罢了,外头人都清楚得很呢,她能怎么办呢?秦家上上下下都靠着她,你看她那个弟弟,像不像宝玉?”
林琯玉说:“如此说来,竟是无解了?”
贾蔷垂下眼,似乎是很轻微地叹了一口气,“觚不觚,觚哉!觚哉!”
“……”林琯玉说,“好好的怎么又叫起姑姑来了?”
贾蔷:“……”
他看了林琯玉一眼,约莫是觉得眼珠子疼,没一瞬又移开了。两人才从花架后头走出来,几个小丫鬟正在走廊上瞧着猫儿狗儿打架,见了贾蔷也不怕,只是笑嘻嘻地问好。晴雯、麝月、秋纹三个丫鬟坐在外头。见了林琯玉过来,三个丫鬟忙也问好。
林琯玉奇怪地问:“怎么在外头?”
晴雯胆子最大,只是冷笑道:“有眼巴巴地怕我们抢功劳的,自然撵了我们出来。”林琯玉猜想她是指袭人,不过她和贾宝玉没什么交情,自然和他屋子里头的丫鬟们也不熟悉,倒是不置可否。
不过她还是没忍住多看了晴雯一眼。她倒是不怕。
林琯玉还没说两句话,身边的丫鬟便找来了,只说要用饭去,林琯玉看看,命人进去叫宝玉,自己提起裙子才要走,忽然听见里头闹哄哄的起来。她奇怪道:“怎么起个床都这样大的动静呢?”
贾蔷道:“我去看看。”
他进去后,里头的姑娘们愈发的吵闹起来,依稀还有晴雯尖刻的声音。林琯玉心里不安,亲自进去瞧了一眼,贾蔷白着脸来拉她出去,道:“不过一点儿小事,还先去禀告了大人们才好。”林琯玉并不上当,冷笑着反问:“小事又何必拦着我?”
说罢喝令众人都闭嘴,自己亲自进门去瞧了。
这一看可不得了了。
床上贾宝玉只盖了一层纱被子,地上还有个慌慌张张披了衣服的人跪着,显然还没来得及穿好,露出了一片布满红痕的背,屋子里透全是暧昧的气息,林琯玉被这味道一熏,差点没站稳脚。贾蔷没拦住她,急得想杀人,又不敢叫不靠谱的下人出去报信,一时也屏息不说话了。
林琯玉看了床上的贾宝玉一眼,冷着脸道:“教训的话,我懒得说你,你先去穿好了衣服。”剩下的秋纹麝月慌慌张张上前去,晴雯却不动弹。
林琯玉觉得脑门一抽一抽的疼,恐惧和绝望劈头盖脸地罩下来,连她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都觉得有些头重脚轻了。
这是国孝!连皇帝都不能幸妃嫔的,我连穿红衣服都只敢在家里穿!你倒好,跑到宁国府,白日宣淫!你知不知道,他们府上的下人,连秦氏和贾珍贾蓉的事情都敢编排,你中午干的好事,不到晚上就能传遍全京城?!别说你爹那个五品小官了,我爹都要受牵连!
她白着脸,低声让闻琴去告诉王熙凤和贾敏,连看都懒得看地上的袭人,只是叫人先把她锁到空屋子里,一会儿再发落。
方才场中气氛愈发僵了,王夫人脸色始终不好看,贾敏的教养比她好多了,只是笑吟吟地喝茶,却只和姑娘们说些话,邢夫人只是看着热闹。
这时闻琴走过来,低声在王熙凤耳边说了话,王熙凤呛了一口茶,闻琴又去贾敏耳边,照样说了一番。
贾敏脸色也变了。她放下茶杯,冷冷地道:“出了这样的事,来告诉我做什么?”
众人都看她,不知道她为何突然说这样的话。王夫人以为是林家出事,便轻蔑地笑了笑,却不料对方忽地回头,问:“二嫂子可要去看看宝玉?”
贾宝玉是王夫人的软肋,她顿时慌乱起来,一不小心扫下了桌上的茶杯,“你、你对宝玉做了什么?”
林黛玉很不耐烦她对于母亲的不尊重,便出声讽刺道:“我娘并未对宝玉做过什么,您倒是把手伸得长长的管过许多我家里的事呢,如今宝玉哪怕是出事了,也是您的职责才对。”话虽这么说,她却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说完了就看了一眼贾敏。
贾敏拍拍她的手背,不动声色地道:“走,咱们去看看。”
贾宝玉暂时落脚的厢房外头,静悄悄地站着许多下人,他们都是被林琯玉喝令留下的。林琯玉和贾蔷站在外头,里头贾宝玉慌慌张张换好了衣裳,一出门就跪在了王夫人跟前,哭道:“太太,袭人她是无辜的,都是我错了,太太你饶了她吧。”
在场众人哪怕害死姑娘们,见到他这个衣冠不整的样子,又不见袭人在身侧,听他这样说,哪里还有不知道的。几个老嬷嬷们忙要把姑娘们带走,然而老远地却仍然听见王夫人怒骂之声。那秦氏本在隔壁住着,强撑着出来看了一眼,也被连带了,王夫人指着她的鼻子骂道:“都怪你这淫。妇!”
尤氏等人见她愈发不堪,忙要拉住她,闻声过来的贾珍贾蓉等人也觉得颜面扫地。袭人被勒令拖出来,王夫人上去照着她的脸就是两个巴掌,哭道:“我叫你好好服侍宝玉,这是怎么服侍的?你知不知道现在是国孝?你这是要我们的命啊!”
袭人被她扇到一边,只是哭泣,竟然说不出话来。
王夫人精神矍铄地骂了一阵,然而秦氏久在病重,贾宝玉又是受惊又是着凉,却不比她这样能闹腾,一时晕了两个,急得王夫人也骂不下去了。
贾敏见闹到这个地步,荣宁二府的情面怕是半点不剩了,那邢夫人又只知道幸灾乐祸,也不指望她了,她便喝令老嬷嬷们拉开泼妇一般的王夫人,叫人去打水来,亲手用个瓷碗泼了她一脸。
贾敏冷冷道:“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若是你唯恐皇家不知道,那就继续闹下去,我叫个说书先生来给你现编个段子,传唱京城可好?”
王夫人咬牙切齿地道:“宝玉可是你亲侄子!你这毒妇!”
贾敏气笑了:“要是他不是我亲侄子,就你这蠢货,我能忍下去?来人!太太糊涂了,带她下去醒醒茶,把贾宝玉给我带回荣国府上,把大老爷、二老爷找回来,谁要是多嘴告诉老太太,仔细她的皮!”
就你家宝贝儿子这样,敢肖想让黛玉嫁进来,我呸!
贾敏心里如此想着,可她是个有教养的人,做不出王夫人那种举动。一行人在她的指示下浩浩荡荡地回了荣国府,全都装得风平浪静。
她实在不放心把几个女孩子带回贾家,干脆又叫贾蔷带她们去了王家,劳烦钱氏照料几天。
王颀本来只是去宁国府送个寿礼的,没想到才回家一会儿,就又看到了林琯玉。她边上还有黛玉和贾家的其余几个姑娘,各个神色都很惶惶然,她是见过现场的,受到的冲击更大,至今没缓过神来。
王颀老远见了,冲她扬眉,表示不解其意。
林琯玉白了他一眼,走了。
她这会儿还记得对方在耳边说的“见色起意”,贾宝玉可不也是见色起意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更可能又有点晚啦,今天双更哦~
之后应该是照常双更,不定期日万,惊不惊喜开不开森?
☆、第七十五章 榴花开处
皇帝守孝以日代月; 也就是说; 本来二十七个月的孝期; 到皇帝那里也就是二十七天; 但是下面的臣子却依旧不能坏了规矩。这本来也只是皇帝一句话的事情,丧期同房或者生子的惩罚; 很大程度上是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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