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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作品:D级危楼|作者:披荆斩棘|分类:精品小说|更新:2025-05-22 14:14:20|下载:D级危楼TXT下载
  不约而同地如释重负。

  现在,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不,还是有些不一样。因为这一次,连之夏自己都认为,是她的错。如果她那天不那么任性地非要自己出去一趟,就不会不舒服,如果她没有不舒服,就不会流产。

  不管医生再怎么说,之夏也无法说服自己让自己开脱。而看到简行一的样子,她除了自责,还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对她越和颜悦色,她越感到心里憋得难受。如果他说一句:“我不是早就叫你小心的吗?”也许之夏还会感觉好过点,可是他什么都没说,态度好得无可挑剔。

  夜里她靠过去,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轻轻地喊了一声:“行一。”他摸摸她的头发:“别想太多了,对身体不好。早点睡。”

  他难得地用双臂搂着她睡了一夜。她怕他起床手发麻,以后也没有再这么要求过。

  她躺在他身边整夜无法入睡的时候,盯着天花板发呆。人的一生,永远要面临这样那样的问题,难怪老祖宗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而这几年她不过刚喘了两口气儿,烦恼又来了。

  她得到的,已经那么好,却不够稳定。就如同当年……

  她猛地坐起来,额头上冷汗连连。

  原来是又做噩梦了。

  回到单位领导问之夏想不想出差,本来觉得她一定会以身体不好拒绝,却没想到她一口答应。简行一也很支持:“你出去散散心也挺好。”

  之夏深深地看着他,突然偎到他胸口:“你什么时候放假?我们俩一起去度假好了。”他想了想说:“年底吧,到时候你挑个地方。不是想去非洲吗?”她抬起眼微笑着看着他:“那说好了啊,别到时候反悔。”

  他笑笑,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去上班了。

  等他走了她才觉得自己身体有些僵硬。真是,多年没练,那种对男性有把握的,不明显的撒娇技巧已经生疏了。毕竟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有着强烈征服欲望的女孩。而看看镜子里自己的样子,也不免觉得,没有盛年时美色的支持,再展现这些东西怕要弄巧成拙,就如同三十八的女性再显年轻也没法装十八岁女孩。

  她叹了一口气,开始收拾箱子。

  她和同事坐飞机去了一趟s市。因为事情提前办完,多出一天。同事打算去走访亲戚,也问之夏:“要不跟我一起去y市?你不是大学也在那里上的吗?也就两个小时车程而已。”之夏转头看着外面明晃晃的阳光,恍惚了一阵才说:“好啊。”

  他们在火车站就分手了。之夏独自一人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注视眼前的城市。

  六年了,当然有很多改变。可是旧日的影子还在,包括这些人说话的表情,方式和神气。他们才是年复一年在这里的,这个城市的灵魂。而陈之夏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忍不住有片刻的畏缩。

  她最终压制住转身逃跑的冲动,走出来叫了一辆出租车。坐在车上的时候她很努力地没有向外张望,而是低着头,看自己的手指在神经质地绞动。

  正午的阳光照射在大门口的匾额上,之夏要很用力抬头用手遮在额前才能看清楚字样。

  这是她第一次来这个地方。

  人们给这里取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山华坞。”从敞开的铁制大门后可以看见,里面树木葱郁,一条幽静的小路蜿蜒而入。站在门口是看不到里面的,更增添了一份庄重肃穆的氛围。

  之夏站了一会,走到马路上,找到一个花坛边坐下。这里已经是市区比较偏僻的地方,没有太多的车辆经过。柏油马路被太阳照得好像起了水影。她身后是红色白色的鸡冠花,在风里微微摇摆着。她无意识地采了一朵攥在手里,掌心湿润的,不知道是花瓣的汁液还是汗水。

  此刻想起那个未成型的孩子,她觉得那哽咽就在胸口,无论多么用力地张口喘气都没法排解。人为什么总要失去呢?连自己的骨肉,都可以这样悄无声息地失去。

  她闭上眼睛,风吹过面庞。从未有这样一刻,她期待一种神秘的力量,来自不知名世界的力量,能给她一点安慰。山华坞那高高的围墙后,巨大的树冠探出墙头,被风一吹,沙沙作响。

  “小姐,是不是有亲人朋友在里面?要不要进去看看?只要知道名字,我可以帮你查具体位置的。”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之夏睁开眼,原来是看门的老头走出来,正关切地看着自己。从他的表情之夏也可以推断自己现在有多么狼狈。

  “不,不用了,我在这里坐坐就好。”她轻轻地说。

  老人看她一眼,眼睛里有种通达明了,也不再多话,转身回去。在这里守那么多年,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陈之夏这样的,想来也不算特别稀奇。

  大概傍晚时分之夏才站起来,口干舌燥,头也有些发晕。路的转角处似乎有家小小的店铺,她慢慢走过去,却有人在她身后按喇叭。

  她转头一看,一个时髦的女子从车里探出头来:“哎呀,真的是你,我看着就眼熟。陈之夏,你不认得我了?”

  之夏迟疑片刻,终于试探地问:“于真?”

  “是啊。”女子下车走到她跟前,“好久不见,上车吧,我送你一程,要不要一起吃个晚饭?”

  之夏已经不排斥跟同学见面,所以笑着答应:“好啊。”

  “你怎么会来这里?”于真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是……来看他的吗?”

  之夏不置可否,反而问:“你怎么会经过这里,真是太巧了。”

  “我过来跟我爸妈和爷爷一起给爷爷挑过身后的墓地,主要看风水。他们先走了,我刚开出来就看到了你。”

  听到这里,之夏忍不住打量于真。这是个一看就意气风发的女性,穿着打扮都低调而名贵,开的也是一辆宝马,脸部保养得非常好,看上去比大学时代还要漂亮,也比自己显得年轻而有活力一些。

  “这几年你搬到l城好吗?简行一呢?”于真问。

  “不错。我在机关工作,简行一开了家小公司。你呢?”

  “我现在在集团做销售。”

  “都跟专业八杆子打不到边啊。”之夏笑着回应。

  于真讶异地看她一眼。原来陈之夏不仅仅是外表上变了,谈吐也变了,变得很能跟人聊天熟络起来,容易亲近得多,当然,也变得泯然众人起来。

  那个瞬间,于真不禁怀念当初校园里那个气质凛冽孤高,又带着点慧黠妩媚的少女。

  而陈之夏也突然发现,他们已经进入了大学区。这几年整个城市改造得很多,唯独这里还大部分维持着原貌。

  在傍晚的微风里,回到故城,和老同学聊着天的陈之夏,终于切切实实地感觉到,旧日的人和事扑面而来。

  于真带之夏去了一家江浙菜馆,她倒是记得之夏的口味素来清淡。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几年,于真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大小姐脾气,对于细节的掌握和运用出神入化。之夏看着她点菜得心应手,每菜必是之夏喜欢的,不免自愧不如。

  跟在简行一身边几年,陈之夏退化了不少。当然,这也是她求仁得仁的结果。

  “上次我们同学聚会,大家还一直说起你呢。”于真含笑道。

  之夏微微一笑:“多谢大家还记得我啊。大家现在怎样了?我都没有你们的消息。”

  “郭云出国了,温蕾去了北京当老师,叶书涵到香港继续念书,听说就留在那里嫁了个本地人,哦,还有白芳,她留校了,在教务处工作。”

  原来时间真是一眨眼就过去了,各人有了各人的生活。

  之夏和于真都有些唏嘘,举起啤酒,干了一杯。其实于真很想问之夏一些别的事情,可是公墓前重逢的时候之夏就已经摆明了态度,她再好奇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之夏的电话响了,她连忙接听,于真在一旁笑:“是简行一吧?看你们都老夫老妻了,还这么卿卿我我。”

  之夏暗自懊恼,自己果真远不如从前精细,感觉迟钝了许多,做事欠周到。果然简行一已经听到有人说到自己的名字,问了一句:“你在哪里?”之夏总不能当着于真的面撒谎,只好说自己碰到老同学。那边简行一沉默了片刻,终于说:“原来是回到y市了。晚上回去小心点。”

  他的语气还是那么平静,可是同床共枕这样久,之夏如何会不觉察他的意外和失望。所以跟着同事一回到出差地的宾馆,她又拨了一个电话回家。

  可惜家里的电话占线,一直到快十二点之夏才跟简行一说上话。一听到他的声音,她反而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问一声:“你怎么一直在打电话?”

  “有些工作上的事要处理。”

  “我们昨天把事情办完了,今天空出来,小李临时起意来y市,我也就跟着过来了。”

  简行一似乎笑了:“毕竟是我们的母校,去看一眼挺好的。”

  他又恢复了让人难以捉摸的滴水不漏,之夏有些烦躁:“我也没回学校,就在路上逛了逛,遇到于真,直接吃饭去了。”

  那边安静了一下,声音温柔了一些:“跟于真吃饭没什么,要是跟男士吃饭,那是绝对不许的。”

  他的冷幽默让之夏笑了,虽然仍觉得不安,她还是挂了电话,只是在最后,她轻轻地说了一声:“我挺想……回家的。”

  “我也希望你赶快回来。”

  简行一的心结,也是陈之夏的心结,不能碰,不能说。任何事情都可以坦白,这件却不行。

  生活里总有让人进退两难的尴尬。

  之夏回到家,简行一并不在。她倒在那张柔软的大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那熟悉的气味让她的心安定下来,昨夜一宿的头疼消失了,她很快就睡熟过去。

  他推开门走进来,脸上带着欣喜的表情:“小老太婆,你今天气色不错啊。”然后走上前来拥抱她。她把脸深深地埋在他胸口。他的心跳那样有力,她满足地叹息,用力抱住他的腰。

  她喜欢拥抱他。因为长期运动的关系,他的腰部肌肉很发达,谁说只有女孩讲究曲线,男性也可以给人这样的感觉:当你的手无意识地顺着肌肤纹理滑下,会感到那充满力度的,饱含生机和韵律的起伏。

  “你是我的,不要离开我。我不准你把我一个人丢下。”她又恢复了往日睥睨众生的霸道,骄傲地宣布着。

  他低下头咧嘴笑了。

  她突然吃惊。那双眼睛多么清澈,像个孩子,跟自己充满情欲渴望的眼神多么不同。为什么,他们没有同步?为什么他好像还停留在少年时代,而自己,已经成为一个生理心理都彻底成熟的女性?

  “别,别这样?”她呢喃。

  “别怎样?”他无辜地问,仿佛要挣脱她的拥抱。

  她身体微微颤抖,这才真正地清醒过来。

  空调自动启动了。冷气呼呼地吹到屋子里。丝面被套上绣着精美的花朵,密密地铺展开来。桌上花瓶里放着的非洲菊开始凋零,花瓣落在地毯上。

  “之夏。”简行一刚回到家,看见她面色苍白地躺在那里,不由吓了一跳,走过去摸摸她的额头。她一把抓着他的手,抬起身亲吻他的嘴唇。

  他起先犹疑了一阵,很快就投降了。尽管不能确定那是因为他真的想,或是因为不能拒绝,她还是让自己全心全意地沉沦了下去。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事后他和她静静地躺在床上,谁也没出声。应该就是这样的,都说小别胜新婚。就该这样激烈,然后这样疲惫。

  她侧过头,看见汗水把他的头发粘在额头,忍不住伸手去拨弄。他笑起来,并没有拒绝。

  “我们会再有一个孩子的。”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突然决定把伤口挑开了看。

  他僵了一僵,睁开眼翻身凝视她,眼神复杂,再也不平静,而是像暴风雨来临时汹涌的海面。她毫不畏惧地回视,他诧异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