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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部分阅读

作品:锦衣为王|作者:作者不祥|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06 17:42:38|下载:锦衣为王TXT下载
  “没有皇上的允准,他敢这么做么?”

  “公爷说的没错。”经常出入忠国公府邸,并且屡有献计,私下也被人称为石亨狗头军师的户部主事田厚插话道:“其来也渐,其谋也深,唉,对手现在是布局逼宫,公爷,我等危矣。”

  石亨面如白纸,这位国公殿下,平素看着粗豪,大大咧咧,简直就是老粗中的极品。但其实此人惜命,爱身、谨慎、多智,如果身上优秀的因子大过那些不好的因子,他会是大明在徐达常遇春蓝玉之后的又一个名臣,将直追张辅等前辈,成为跨越永乐到正统景泰天顺的数朝名臣。

  但他性子中还有残酷,暴燥,贪婪等坏因子,平时因为仗势凌人,不把人看在眼里,所以从来都是大大咧咧的样子,此时生死关头,或是最少到了荣枯关头,石亨性子里谨慎小心并且多智的一面,也是尽显无疑。

  当初他跟着成国公等人为先锋,与也先部争战,但成国公等人殉国,石亨却是安然返京,返京之后,还能让于谦等人因其才而赦免他的罪过,并且重新为大将,佩大将军印巡视大同等军事重镇,并且总兵节制京营

  这样的人,虽然不是浮头滑脑的无行小人,但说他是一个耿直军汉,只怕石亨自己的牙齿也要笑掉了。

  “皇上身边有小人啊……”石亨语意深沉地道:“现在是皇上不信我了,所以张佳木才这么肆无忌惮的来查我。诸君,何以教我?”

  眼前留下来的,自然是他的亲信中的亲信。

  若是普通溜须子的小人之辈,适才看看情形不对已经走了,此时留下来的,自然也是能够共患难的心腹,石亨倒也不必太装作了。

  “公爷,”义勇后卫指挥邹叔黎道:“我看,不如调些军汉过来,把他们远远赶开,我倒不信,他们这些人能和正经的京营兵比?”

  “说的是”中军都督佥事杜清怒道:“俺那里随便调二百人来,也能将他们远远赶的撒开了去。就是公爷这里,随时也能有百军汉使唤,这些锦衣卫的校尉,就是皇上的狗,旺旺叫两声行,打起来,咱们一个打他们三”

  “正是”有人摩拳擦掌的道:“小侯爷曾经给过那姓张的厉害,老实说,姓张的还算是有点本事,但他的那些部下,都是中看不中吃的货,坊丁无赖,能当得什么大用?公爷一句话下来,咱们就打发他们走。”

  “不成,不成。”田厚皱眉道:“锦衣卫这么做,是皇上首肯的,打他们,就是让皇上脸上无光,现在这种时候,皇上很喜欢咱们么?出头露面,万一被锦衣卫报上去,到时候拿了咱们是小事,国公的脸面怎么办,说句难听的话,要是牵连到了国公爷,又怎么办?”

  邹叔黎有点儿胆怯了,他白着脸道:“不至如此吧?”

  “不至如此?”田厚很想吐这个麻脸一脸唾沫,不过对方官职远在他之上,想了想,不敢。

  不过,语气也激愤的很了:“人都围到家门口了,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他转头向着石亨,道:“公爷,唯今之计,是赶紧知会少侯爷,他那边打个大胜仗回来,公爷腰板就硬了,到时候再和皇上分说清楚,这样最为稳妥。”

  “唔。”石亨此时沉着下来,很用力的点了点头,道:“就是这样,我一会就修书,派人送到大同。”

  “要多派人手,现在这种情形,难保有人会打书信的主意。”

  “哼,”石亨冷哼一声,脸上傲气尽显,道:“我还是京营总兵,忠国公,我派出的信使,谅他们不敢”

  他这么一说,众人也不敢再说什么,当下又扯一回淡,呆着无趣,各人便纷纷辞去。

  石亨这一回也格外客气,将众人送到滴水檐下,还呵了呵腰,以示送行。

  待客人走光,石后便道:“如何,靠他们这些人,果然不成吧?”

  “混账东西”石亨突然翻脸,“啪”一声,重重击在石后脸上。

  “这,这是怎么啦?”

  “怎么了?”石亨回过脸色,看了看石后脸上的五指,也是颇为心疼,当下只道:“畜生,不是你们这些畜生偷鸡摸狗,多行不法,我又何必落到求人的地步?真是混账,气死老夫了。”

  石府欺男霸女,抢夺田产,j女,甚至逼死人命的事,简直是数不胜数。石后虽然干了不少,石亨自己也没少干,也是个中健将,急色前锋,这会子颜面尽失,老头子没奈何,只能拿石后当泄火工具,石后当然明白此理,虽然半张脸已经肿涨的如猪头一般,却只是吭哧吭哧的表忠心:“请阿爷放心,儿以后一定洗心,和堂兄学,也封疆立功,将来也封侯。”

  “封侯?”石亨一听,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一脚把石后给踢翻在地,骂道:“老子是公爵,将来这爵位也是你的,你居然要封侯,他祖母的,真是气死老子啦。”

  石亨又踢又打,号称京师小霸王,真的是无恶不作的石后被打的鼻青脸肿,只能不停声的求饶,偏石亨今天邪火上发,不停的踢打,直叫石后欲哭无泪,欲逃无门。

  “公爷,哈哈,息怒,息怒。”

  正打的兴头过瘾,有人在侧一边大笑,一边劝解。

  听到这人的声音,石亨长叹一声,道:“曹世兄来了?”

  “是,公爷,小侄见过公爷。”

  来的便是曹家子弟中的核心,曹吉祥的亲侄继嗣曹钦。他一身蛮勇之力过人,除了练武射箭别无所好,平素很少和人往来,就喜欢和一群鞑官厮混,曹吉祥的势力遍布三大营,曹钦也懒得经营,平素到营,点卯就走,是以和石亨平素也没有太多的冲突,倒是曹家其余的几个子弟,在五军营里和石亨争权夺势,虽然没有公然翻脸,不过彼此也是乌眼鸡一般,见面都不好说话了。

  “公爷,小侄来迟,尚乞莫罪。”

  “无事,请坐罢。”石亨潇洒一让,请曹钦坐。

  曹钦也不客气,施施然坐下,向着石亨道:“适才在外头听人说了适才情形,尊府外的事,小侄也是看到了。”

  “如何?”石亨语气峻峭,冷然问道:“敢问世兄有什么指教?”

  “戒之以忍,”曹钦语气深沉,斩钉截铁地答道:“大同方面,叫彪兄多立战功,咱们这里,浑当没事人一样,忍”

  第384章 忍

  “忍?”石亨怒道:“要忍到什么时候算完?”

  “皇上重用此人,不外乎就是扫除异已。”曹钦道:“我家上下也是商议过,这一次张佳木逼上门来,咱们都是忍了,所为何来?就是因为皇上站在他那边,公然对着干,全无用处。”

  “不是吧?”石亨颇觉惊异,道:“皇上有点不大欢喜我太多事是真的。也怪老夫,前一阵子得意忘形,老是带着人去见皇上,太过多事。又被李贤这厮抓到机会,痛奏了老夫一本,现在想见皇上,都是难了”

  “咱们这个皇上,刻薄寡恩”

  曹钦语破天惊,换了别人,只怕早就掩耳而逃,但石亨只是皱眉不语,并没有什么特异的表现。

  “公爷,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曹钦生性粗直,根本不适合做这种秘使的勾当。但曹家子弟,砍人一个比一个在行,说话一个比一个不行,曹钦的身份又摆在这,也只能用他了。

  若是田厚和曹家的几个狗头军师在这里,又或是徐有贞没有被张佳木拱走,此时必定大为摇头了。

  却听曹钦道:“原本咱们是要一起入南宫,迎圣驾返宫,夺门拥立,是我曹家,石家,还有太平侯家,再加上徐大学士,咱们这些人的首尾,是吧?”

  “谁云不是?”石曹两家,原本也没有什么仇隙,只是曹家太不讲义气,和张佳木说好之后,为了独得夺门大功,两边一合作,就把这事给办了。

  结果石亨等人屁也没捞着,不是徐有贞献计,石亨和太平侯府也大大表现了一番,只怕今时今日的地位也不会有。

  提起这个,石亨真的是恨的牙齿痒痒,如果夺门主功是他的,李贤安敢随意多话?现在他的声势将会是何等的熏灼,一个大学士,一个锦衣卫使,如何敢正面掠其锋芒

  “此事,”曹钦有点脸红,想了想,便又接着道:“哎,总之当时是咱们上了那小子的当,现在悔之犹未晚矣。”

  他倒是难得拽了一句文,不过,石亨也是明白过来了。

  天已经黑了,说话的地方是一处密室,连窗子也没有一个,门一闭,没有石亨的吩咐,谁敢靠近就会被立刻打死。所以,也并不担心被人偷听。

  曹家在夺门之后,感觉张佳木的权势水涨船高。曹吉祥并非是傻子,他可是跟着王振出山,几十年都未曾失去过权势的不倒翁

  先是看风色,再看张佳木为人行事,这么久时间看下来,曹吉祥知道,现在不扳倒这个小子,将来就不大有机会了。

  但用正常的手段,也恐怕是没有机会了。

  张佳木在勋戚中,宗亲外戚中,皇室之中,大臣之中,势力深种,除了锦衣卫,还有幼军,各地也都有不同的势力。

  最紧要的就是,皇帝深信,也正打算用张佳木来扫清异已势力,所以,想扳张佳木,根本就是没有可能的事。

  至于太子那里,更是张佳木亲手救出性命,一想到这个,大家都是灰心丧气,觉得未来黯淡,根本没有前途可言。

  皇帝,太子,加起来好几十年罢?姓张的小子才二十不到,大伙儿谁和他熬的过?就是硬熬,他也把大家给熬死了啊。

  这么一想,曹吉祥和他的谋臣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了。

  曹钦道:“皇上不信咱们,借着姓张的小子来铲除咱们。对方现在一步一步的逼上来,咱们事事退让,可还能退到哪儿去?”

  “世兄所言极是,”石亨冷冷一笑,道:“原以为皇上是圣明之主,仁德过人,现在看,原是咱们看错了的。但下一步,曹大官和世兄又有何以教我?”

  密室无人,曹钦咬着牙齿,冷笑道:“皇上是昏庸之主,天下是高皇帝的天下,不是规定了只能由他来坐这张椅子”

  “啊?”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居然从一位伯爵的口中说了出来,在一边侍立静听的石后顿时惊呼出声,差点儿瘫软下去。

  “出去”

  石亨勃然大怒,不顾石后脸面,戟指喝道:“这里也有你说话的地方?快些出去。”

  “出去就出去”

  再三再次的被这么削脸面,石后也是响当当的京城一霸,向来在家里都是无法无天惯了的,石家只他这么一个后人,谁也不能拿他怎么着,当下猛翻白眼,气哼哼的一摔门出去了。

  “世兄,真是让你见笑了。”石亨此时彬彬有礼,一点儿也不象个将种出身的武夫。

  曹钦忙道:“哪里,我和石世兄也是很相得的,平素在一起言笑不禁,今日公爷这么发火,连我也怕呢。”

  他自然也是点了一句,石亨平时对石后根本不管不顾,欺男霸女甚至朝廷命官的事都不理会,今天偏生管的多?

  只是因为这等大事,成则荣耀家族,败则难保首领,现在不叫石后知道,一则怕这小子嘴不牢靠而泄密,二来,也是叫石后置身事外,万一事败,也有机会能脱出一条性命出来。

  “我们真说罢。”石亨对曹钦的话不加理会,直接道:“废立皇帝,已经有过一次,是曹大官和张佳木联手所为。本公原本也是要参与其中,却被你们抛诸脑后。这个事,不提也罢了。我倒要问你,怎么再立新君?太上皇好歹是曾经为皇帝的,再拥立群臣也没有话说,可现在要是再废了他,又有什么人能明正言顺的取代当今的位子?世兄,不是老夫托大,好歹老夫多吃了几年米饭,有些事,不是手握兵权就能做得的”

  说到这,石亨也面露悲凉之色,捻须摇头,叹道:“君要臣死,臣又有什么话可说?我石家叔侄,专权,擅杀,威福自用,都是有的。但若说对皇上忠忱不二,很多人却是不信吧?我石家好歹也是从太祖年间就从龙,至今公侯都督都有了,就算立了新君,又能如何,难道我还要黄袍加身么?这个梦如何做得?太祖高皇帝提三尺剑平定天下,重光华夏,自古得国之正,没有过太祖高皇帝的,现今得国不过百年,王气郁郁葱葱,不曾断绝,就是土木那年,你我都知道,是勋臣和文官争权,宦官在里头播风撒雨的,惹出多大的乱子来?成国公锐意轻进,一心要夺头功,老夫苦劝他不可冒进,结果如何?后来王振那厮裹挟皇上出征,三十万大军全丧,当时人都以为大明要亡,最好也就是南北朝的格局,结果如何?也先已经墓木拱矣,当今皇上,仍然是大明天子坐龙庭”

  这一段话说的犹其之长,石亨说完之后,面若重枣,简直要喘不过气来。

  看着他,曹钦只是冷笑不已。

  “世兄,你也不要激我,”石亨道:“老夫倒也没有那么蠢,人家刀架在脖子上也不管不顾的?”说到这,他眼中杀气毕露,当下只是将手重重一挥,怒道:“靠石彪这竖子也未必靠的住,能他打败保喇,老夫人头可能都落地了。姓张的步步紧逼过来,老夫的意思,你我两家联手,再来一次事变。”

  “公爷的意思是?”曹钦问道:“先斩后奏?”

  “是的。”石亨此时霸气尽显,长身而起,目视曹钦,怒道:“竖子小辈,也敢骑到我们头上来?召集你我府中家兵,千人精锐可得,约期而动,抄斩他满门。”

  “还有,”石亨志得意满,道:“杀掉之后,由老夫来请罪。如果皇上怪罪,世兄和曹大官一并帮老夫求个情就是了。”

  他说的轻松,其实意思就是干脆架空皇帝,京师兵权,三分之二在他和曹家手中,两手联手干掉了张佳木之后,京师中除了刘用诚那个老狐狸之外,几乎无可抗手。皇城里的那几千京卫,在几十万京营大军面前,就是白给的。

  人杀了,再去请罪,挟事变之余威,皇帝能怎么着他?石亨这样考虑,倒也不能说完全没有道理。

  “公爷,”曹钦却是一脸的冷静,只向着石亨道:“现今这情形,你我两家召集人动手,我家还罢了,不知道公爷这里,怎么瞒得了人?”

  “这?”石亨一滞,脸上也露出难堪之色,半响过后,才是颓然道:“张佳木这厮,好生毒辣,这样盯着我府,确实已经无法调集人手了。”

  “这就是了。”曹钦笑道:“公爷这里已经无法,我家那边,难说也是不知道有没有他的内应……”

  “你那边可保无事,”石亨打断他话,接口道:“全是你曹家族人,要不然就是鞑官,他的手还伸不进去。”

  “但愿如此。”曹钦虽然是一脸得色,却仍是满口子的谦逊,只道:“此计不行,公爷觉得该当如何?”

  “我亦无法可想了。”石亨仰面躺在椅中,以手抚顶,良久才道:“只能等着皇上发落吧,不然就是石彪立一大功,皇上看我石家劳苦功高,收起忌意。”

  “哈哈,公爷又错了。”

  曹钦大笑道:“石彪一立功,皇上猜忌之心更重。试想,大同这么精锐的兵马,还有京营兵马,怎么能握于一家之手?大同得胜之时,就是石彪奉命还朝之期”

  第385章 惊心动魄

  “这……”石亨面露犹疑之色,道:“不一定罢?”

  “公爷,死到临头,仍不自知么?”曹钦要暴怒起来,喝道:“自省自省,公爷,好好想想,如果石彪还朝之后,皇上仍忌石家在军中势力太大,再加上公爷向来得罪的人多,积毁销骨,再加上张佳木这个小人与公爷有私仇,几股相加,公爷到时候想保有性命都难,别的事,就更加不必说了”

  曹钦原本是粗人,这一次过来不知道事先和人学了多久,说起来居然还是文绉绉的甚是有些学问在里头。

  虽然话说的急,而且不恭敬,但石亨一想,心里也就明白过来了。

  可惜,他实在不是什么有决断的人,虽然明白,也是一脸凄惶之色,但仍然绕室徘徊,却是一个字也不肯说。

  曹钦怒极反笑,拱手道:“公爷既然不信小侄,那么小侄也不必多说了。就怕等抄家的使者到家门前时,公爷要后悔今日所行。”

  “世兄请住,”石亨一脸痛苦,更多的是解脱,他拉住曹钦,道:“直说罢,到底有什么好法子?他娘的,皇上叫我死,我也没那么好杀。你说吧,怎么行事,只要能说的过去,咱就跟着曹大官一起干了。”

  曹钦大喜,今日说动石亨,原本就是曹家大计里的重头戏。别人也罢了,石亨能力强,部下多,根基深,曾经为于谦副将的范广,虽然是辽东名将,功名实力不在石亨之下,但是被石亨压的就是抬不起头来。

  如果不是张佳木救命,范广早就被石亨谗言所害,现在人头落地,家属充军去了。

  这样的人,如果拉过来,大家联手做事,京城几乎就掌握了一多半在手里,到时候一动起手来,大事可成矣

  “世兄,”石亨此时反而不急不慢了,他盯着曹钦,老猫戏鼠一般,看了半响才冷笑着道:“说了半天,老头子我才想起来,仍然是不得要领啊。”

  “请公爷道其详。”曹钦笑道:“既然要联手,当然是无事不谈,要坦然相对,把事说透了,心里的话全说出来,才能合作愉快。”

  说到这,他脸上也是露出点黯然的神色,这些话,其实是当初张佳木在西山里头和他说的,时过境迁,当初的盟友是现在的敌人,还有什么说得?

  其实曹家和张佳木这一边,原本没有多大的仇怨。

  但从推荐东厂提督太监那一天起,曹吉祥心里就清楚,张佳木此子不是池中物,不会由得他摆布,相反,将会是他极大的麻烦。

  所以夺门之后,因功记功的数千人,多出于太平侯和徐有贞、石亨等人的门下,曹家的势力反而没有急剧扩张,曹吉祥要等一等,看一下。

  结果,看了一下就知道深浅,这个年轻人不但不是池中之物,短短时间,反而有腾龙之势

  从庄田,部曲,朝野布局,人心,手腕,种种痕迹来看,这个年轻人简直是无所不能,事事料敌先机,根本就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主。

  有此见识,所以曹家更是稳扎稳打,不出头,不生事。

  谁知道饶是如此,张佳木还是瞄上了曹家,万斯同一事,就是一个明显的信号。

  既然对手知道彼此不能容,反而也简单了。曹家原本就是在暗中设计对付张佳木,这一下也好,彼此都上擂台,非打出一个生死结局来不可了。

  张佳木教给曹钦的话,果然甚是有理。

  石亨听了之后,心气也平和了许多,点了点头,道:“说的不错,那老夫就直说了吧。一则,名不正则言不顺,你们打算怎么办?二则,现在有张佳木盯着咱们,请问又有什么办法可想?”

  说完之后,石亨复又躺下喝茶,他的意思也很明白,不解决这两个麻烦,一切都无须说得,全是废话一通。

  这个态度,曹钦倒是全然理解。他笑了一笑,粗野蛮横的脸上也是露出了紧张之色,先只是一点点,接着就是很明显惊恐之色,再下来,就是汗水潺潺而下,简直有如小溪一般。

  “这,这个,世兄这是怎么了?”

  曹钦这样的人,就算是白刃加颈,恐怕也不会怎么样。天生的粗鲁性子,在京师是有名的蛮横霸道,除了少数几家之外,是任何人的账都不买。

  石彪在京时,石亨就很担心,碰别人都不打紧,遇到曹家那哥几个,别看石彪带的是大同精锐当伴当护卫,可是遇到曹钦几人,还真未必能讨得了好去。

  可是现在曹钦哪里象个大将武夫贵族的样子?

  简直是惊若孤鸿,稍有一点动静,就要振翅远飞。又象是一只仓鼠,搬运东西的同时,还在听着有没有猫儿的声响。

  太害怕了。曹钦的神色,简直就是地里鬼,惨白惨白。

  “世兄”

  石亨受不得,再次厉喝起来。这一次,曹钦倒是被他惊醒了。醒了,也就震定了下来。想了一想,曹钦下定了决心一般,又打开门看了一看,然后才向着石亨道:“今日的话一说出来,咱们两家就非得造反不可了。公爷,要听不要?”

  “听。”好奇心作祟,再加上原本也确实势无可退,石亨想了再想,终是咬牙道:“不管说什么,反正老夫和世兄都没有退路可言了。”

  “是,唉”曹钦未语先叹,楞了好一会儿,才又向着石亨轻声道:“当今皇帝,其实不是仁宗皇帝的孙子。”

  “啊?啊啊啊?”石亨惊呼连声,其声之大,简直要震破屋顶。

  “老爷,”有个长班跑了过来,在屋门外毕恭毕敬地道:“要不要小人进来伺候?”

  “不必”石亨粗声道:“把门打开,所有人退出外厅,敢留下来的,一律打死不论,敢在四周十步以内的,也是打死不论。”

  “是,小人知道了”长班也是吓了一跳,这里原本就是石亨商议秘事的地方,所以向来关防严密,下人无故根本不能过来。就是他,适才也是在外厅远远的坐开伺候,里头说什么话,根本就听不到。

  现在既然公爷这么吩咐,那就照办好了。

  当下那长班奔出去,将伺候的长随下人并丫头小子全部远远的撵开了去,就是预备伺候茶水的茶房,点心上人,也全部赶了开去。

  等这处厅房一个人也没有的时候,长班总领喘了口气,晃了晃脑袋,心道:“适才说什么来着,把公爷吓成这样?唔,我似乎听到了皇上这两字……”

  他在那里胡思乱想,石亨在房里仍然目瞪口呆,嘴巴长的老大,就如雨天被雷击了的蛤蟆一样,惊恐不已,半天也没有回过神来。

  曹钦等了半天,才在石亨面前晃了晃手,笑道:“公爷,回过神来没有?”

  石亨倒也知趣,把嘴一合,正色道:“世兄,此事太过荒谬,老夫想来想去,实在是不能相信。”

  他又压低声音,向着曹钦道:“师出要有名,你们编这个借口倒确实能愚一些村夫愚民,可是骗不过士大夫和武臣,勋臣们也不会信,编这种话,皇室宗亲们也不信,天下没有人信的借口,是不是太蠢了一些?”

  曹钦苦笑摊手,道:“小侄倒是宁愿是想别的借口,当初听到的时候,小侄也是觉得荒谬,但现在才知道,原本就是真的,没有假。”

  “这,这这,”石亨又一次张大了嘴,吃吃道:“这件事,老夫实在难以置信啊。皇上九岁即位,一直生长在深宫中,宫中男子无法进入,难道是有阉人未曾除根?这太荒谬,简直是难以置信,难以置信啊”

  他神情变的激越起来,站起身来转了几圈,然后恶狠狠道:“如果是真的,老夫一定豁出命来干一场。仁庙对我石家恩重如山,即位虽然不到一年,但我石家翻身,就是在仁宗年间,宣庙待俺们也不薄,怎么能容野种占据至尊之位,执掌天下”

  “对了”曹钦站起身来,猛一击掌,叫道:“就是国公说的这个道理。吾等世受国恩,但仁宗皇帝之恩最重,咱们,不能看他老人家含冤地下”

  “什么,什么,什么”

  刚刚石亨的叫声还只是怒吼,这一次却是如同打雷一般。

  尽管石府下人已经躲在了十几步以外,还是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震感。不少人都挖了挖耳朵,看看耳屎震下来多少,小丫头子们都是花容失色,一个个吓的直往后缩,原本就已经很远了,看看这种劲头,各人都是觉得,还是躲的再远一些才安全。

  适才传话的长班也是面无人色,他在石府已经几十年,倒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此情形。只见石亨大步流星从内室出来,打开外厅的窗子,四周看了看,见到他们这些人果然站在十余步外,石亨公爷眼神凌厉的看了大家一眼,又是连连摆手。

  所有的石府下人都是屁滚尿流,大家又是一起退了好些步才止住脚。

  “好厉害,好厉害。”石亨的贴身长随喘着粗气,想道:“这一回听不着可真是太亏了,真不知道是说的什么,他娘的,老子真的好奇死了,今天的事,实在是太惊心动魄了”

  第386章 谎言

  “你是说?”石亨喘着粗气,就象是十八岁那年刚搞完十个八个小姑娘那么喘,听的曹钦好生难受,恨不得立刻就把石亨的嘴堵上。

  等他一问,曹钦立刻飞快地道:“是的,仁宗皇帝是被人害死的。”

  “谁,谁敢如此大胆?弑君的事也敢做出来,诛他的九族,不,诛十族,再挫骨扬灰,也不能平其重罪。”

  “石公慎言。”曹钦一副安然的样子,坐在椅中,翘着脚,好整以暇地道:“谋害仁宗皇帝的,是宣宗皇帝。”

  这一回石亨却是喊不出来了,他双目尽赤,双手也握成拳,喉咙里格格有声,半响过后,也是发出一些不似人类的声响,根本就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也不知道他的话意是什么。

  “唉,我知道石公你要说什么。”

  曹钦用同情的眼光看向石亨,摊手道:“头一回听人说起来时,我也是这样,”他安慰石亨道:“不必急,慢慢在脑子里想,嗯,就当在想不相关的事,慢慢就好了。”

  ……

  石亨在他的安抚下终于平静了下来,不过用时良久,从外间花厅看出去,天已经黑的透了,石府下人不敢靠近来,更加不敢过来点灯,天井里头还有红色的残阳照亮,下人们已经用悬杆在挂着丝料宫灯,或是点燃那些固定好的戳灯,至于房内的灯烛却是无人敢进来点亮,所以整个房间还是黑漆漆的一片。

  就在这黑乎乎的房间之中,石亨低沉着嗓子向着曹钦道:“曹世兄,今日所说,一定要给老夫一个交待。”

  他的声音转为凌厉:“不然的话,老夫拼着被责,今天也要留你在这里”

  “放心,”曹钦仍然是那种大大咧咧的样子,他看着石亨,眼神亦是凌利非常:“这等话,要是没有把握,我敢乱说吗?”

  “好,你慢慢说吧。”

  “这个秘密,也是我阿翁无意中发觉的。”

  他的阿翁,当然就是过继的叔父曹吉祥。曹吉祥是在仁宗年间进宫,并且和王振一起被赏识,后来宣庙即位为帝,他们都境遇一般,曹吉祥看出来王振必定不会是池中之物,发达是迟早的事,所以拼命巴结,两人就是在宣德年间结成了政治同盟,王振是老大,曹吉祥是小弟。

  与此同时,刘用诚,蒋安等辈,也是在宣德年间投靠的王振。

  这些人为什么会认为王振一定会大用,其实也很简单,王振虽然不得宣庙的宠,却是在仁宗在位时进的宫,原本是一个儒学教授,不光光是识几个字那么简单,而是一个正儿八经的饱学之士。

  因为犯罪被宫刑入宫,王振倒也没有抱怨君王,而是一心一意想效力皇家,一样可以做一番事业出来。

  但仁宗死的早,王振一腔报负,但在宣德年间却用不上,因为宣宗不喜欢仁宗旧人,对王振之流,都是疏远的很,并不喜欢任用。

  当然,并不是宣宗不喜欢宦官,事实上,太祖对宦官抑制甚严,而太宗年间就对宦官非常信任,遍布全国的镇守太监,就是明证。

  下西洋,征安南,都是用太监主理其事,作用不小,几个大宦官都很争气。

  仁宗年头短,宣德年间时,大明皇帝已经决定用宦官的势力来控制外朝。这种事,收发于心,也只有国初几个手腕能力超出常人之外的帝王能行得。

  后人总是说大明宦官为祸,其实明朝的宦官真的就是一种工具。当然,它为祸时确实为祸不浅,残害生民,祸乱政务的事也不是没有。但真正的大权,从来就是在皇帝手中的。明的大宦官,不论多么风光有权,只要一纸诏令,立刻就被拿捕,就如捉一条狗一般轻松随意。

  反之,汉唐的宦官闹到了能废立皇帝的地步,两者的实质相差甚远,大大不同。

  宣德年间,最显著的变化就是在宫中成立内书堂,选翰林宿儒来教授小宦官读书习字。

  这就是宦官读书的开始,因为宦官不识字不读书,就没有办法对抗外朝文官,没办法帮助皇帝处理政务。

  如果说翰林院是外朝内阁宰相的备选,内廷的司礼就是外朝的内阁,而内书堂就是外朝的翰林院一般相同了。

  王振当然不必入内书堂,他原本就是饱学之士,而宣宗又不喜用他,只是因为他的资历而循序渐进,等宣德十年一完,王振才算正式走上历史舞台。

  大约宣德当年,也没想到自己会在三十八岁的盛年就死掉罢。

  毕竟,太祖,太宗,都算长寿,他的父亲虽然不算长寿,可好歹也活过了中年,而且是因为长期足疾和肥胖的折磨而死的。

  可是他自己,英姿勃发,雄武健壮,太宗五征沙漠,他自己擒获叔父汉王,果决坚毅,又征沙漠,虽然徒劳无功,可以足显耀武功。

  宣德十年,被儒家信徒们与仁宗的一年并在一起,与文景之治一并相提并论。

  当然,这十年,对王振和他的信徒们,是不怎么愉快的十年。

  可无论如何,仁宣二帝是连在一起的,是一种政治符命,当年旧事,连石亨这样的粗人也知道不少。

  在讲述到这里的时候,石亨双眼发着绿油油的幽光,他插话道:“你说到这里,我倒想起来了。”

  “什么?”

  石亨很有力的讲道:“仁宗痴肥,有足疾,行动不便。虽然仁德,但太宗觉得仁宗不类已,相反,太宗可能是在他身上看到的建文的影子。”

  “对,对对”曹钦连拍自己的大腿,激赏道:“公爷果然见的深了。后人总以为是太宗喜欢汉王,这才有废立的心思,汉王也是这么想。但其实太宗倒不是特别喜欢汉王,咱们从后来太宗对汉王和汉王子孙的态度就能看得出来,其实太宗陛下对汉王并没有特别的好感。于其说他喜欢汉王,倒不如说是有点儿害怕仁宗变成建文,当时诸藩虽然削弱,但要是起兵的话,仍然实为可虑。”

  “是的。”石亨神色悠然,一副回想当年的样子,点头道:“最可虑的,就是宁王。虽然太宗皇上已经削了他的兵权,但当初以计骗他,又强改他的封地,宁王旧部全是勇悍绝伦之辈,诸王之中,又是宁王以智计最为出色,就算是太宗皇帝,对宁王也实在是忌惮的很。”

  “其余诸王,也不是善与之辈。”曹钦接道:“终太宗之世,一直在削藩,到现在,也不能说完全放心了。”

  他又接了一句:“不过代王是无用鼠辈,这一点也是坐实了的。”

  这是奉迎了石亨一句,石彪在大同所为,瞒不了锦衣卫,当然也瞒不了曹家的眼线。石彪在大同强迫代王这个亲藩跪谢,代王居然也跪下了,要是太祖太宗知道有这样的不肖子孙,准得再死一回才行。

  石亨淡淡一笑,摆了摆手,只道:“说正事要紧。”

  “嗯,那我就继续往下说。”

  朱棣对儿子百般挑剔,但还是立了长子为太子,原因在史书上则明确记录着。

  当初他在犹豫的时候,问着修永乐大典的著名大才子解缙,解缙就是太子一党,当下就知道机会来了,于是精神抖擞的答一句:“太子仁厚。”

  朱棣就是嫌太子太仁厚,有点儿象他的老哥和被他逼的亡命江湖的侄儿。不过,这种话是不能直说的,当下只是愁眉苦脸,却不作答。

  他的心思,不必明说,解缙这种聪明人早就了然于心,于是又碰了一下头,大声道:“好圣孙”

  明初统绪之立,就着落在这么一句话上

  史载朱棣闻此言,顿时大喜,道:“吾得之矣。”

  但解缙也因为这件事得罪了汉王,后来被攻讦下狱,关了很久之后,当时的锦衣亲军指挥使纪纲呈上诏狱内的犯人名单,成祖看到有解缙,当时便道:“解缙还没死?”

  有此一语,纪纲心领神会,立刻回去处置了这个赫赫有名的大才子。

  杀人的法子也很巧妙,就是把解缙先灌醉了,然后赤裸着放在雪地里,活活冻死了事。

  “国公,不要信这些胡说八道”

  现在房里已经点亮了灯,刚刚黑的互相看不到对方脸上的表情,石亨这才醒悟过来,接着就是拍桌打板的骂人,然后石府下人一个个胆战心惊的进来,把房内的灯烛全部点亮,照的如白地一般,接着抬来一张桌子,放上大理石的桌面,就是餐桌。

  菜很简?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