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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锦衣为王|作者:作者不祥|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06 17:42:38|下载:锦衣为王TXT下载
  是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哟了一会儿,他下意识就问道:“是不是下官犯了什么事来着?”

  一听自己家大人这么说,所有的衙役就立刻向后退了五六步,远远隔开与自己家大人的距离,这会子,适才那个威风八面的林班头身子已经佝偻下来,根本连个屁也不敢放,他连知县也不是很放在眼里,态度也不算特别的恭敬,但此时一瞧是一队锦衣卫过来,便是立刻小心翼翼的退向一边,把脸也藏在黑暗之中,唯恐被这些杀神瞧见。

  “不是,和大尹无关。”孙锡恩现在说话也很有二两墨水了,他一边嘿嘿笑着,一边向知县道:“某来办点私事,大尹不会说什么吧?”

  “不,不会不会”知县猛一激灵,道:“大人太客气了,真的,有什么事,吩咐下官来办就是了,何必还自己跑一遭这么辛苦。”

  两人这般模样,别人也罢了,刚刚站笼里的人全都是目瞪口呆,一个个不知道说什么是好。适才那知县还和凶神一般,在众人面前威风的紧,这会子躬着腰跟在这位挎着腰刀的武官身边,点头哈腰,简直是没了脊梁一般的软骨无行,各人心中鄙视,都是心道:“亏他还是进士两榜出身,这么没品行,我呸。”

  其实倒也不能怪这知县,选在大兴万年等县当七品官的都是些能见风使舵的浮滑之辈,那些硬骨头,死呆的书生,怎么可能选在这京师帝都,天子脚下当父母官?没几天功夫,就非得被权贵们搬走了。

  在这里,就是敷衍事,对下不对上,遇到大官,一个要决就是拼了命的奉迎,底下的事就是见风使舵,大家看着办,各人方法不同,各有高低,这就非言传,只能心照了。

  那知县别人不认识也罢了,最近红的发紫,太子行宫出事,亲来报信,并且面见天子,亲受封赏的亲晋锦衣卫佥事如何能不识得?况且,孙锡恩际遇还不止这些,原本是什么人?就是坊间无赖,好勇斗狠之徒。光是这个,也还罢了,听说此人是睚眦必报,根本就不饶人的一个人。

  一不小心得罪了此人,怕是哭也找不着坟头了。

  这么奉迎着,点头哈腰的,心里头还不不踏实,唯恐孙锡恩挑他的眼,说他的不是呢。

  “这站笼里,有本官的一个亲戚,”孙锡恩到了近前,看了一看,嘴角露出一点笑来,向着知县道:“打开这个,把人放了。”

  他说的就是写妖书的那个无良文人,此时正缩头缩脑的在站笼里头,脸也扭着,不往这边看,孙锡恩一说,众人都是看他,这人就把头低的更低了一些。

  “好好,这是小事,小事罢了,哈哈。”知县一见只是如此小事,当下便答应下来,看了一下,喝着林班头道:“狗才,快点,没听到孙大人的话?”

  “是,听到了,小人这就开锁。”林班头浑身都是一激灵,急忙冲出来,全身哆嗦着打开了锁。

  等上来两个锦衣卫搀扶着那书生出来时,在场众人都是松了口气。

  原本站在笼里的人当然是惨不可言,此时竟也是忘了呻吟求饶,只是木木呆呆的看着眼前一幕,他们,也算是格外开了一回眼了。

  “你姓林不是?”等人搀扶着人下去,孙锡恩向着林班头笑道:“看你刚刚的样子,挺威风的啊?”

  “大人,小人,大人……”林班头一激灵,“扑腾”一声,已经是跪在地上,他叩头如捣蒜,一迭声地道:“小人就是狗一样的人,没事就爱汪汪叫唤几声,大人您大人大量,饶了小人这一遭,小人可再也不敢了。”

  “哈哈,瞧你这怂包软蛋的样”孙锡恩大笑,在林班头腰间狠狠一踢,那林班头吃痛,一张脸都扭曲起来,却只是拼命咬着牙,连哼也不敢哼。

  “嗯。”孙锡恩大觉满意,点头笑道:“算你识趣,送你一句话罢,公门里头好修行,记得我的话,你这一生,受用无穷”

  第391章 收服

  从县衙门出来,一路无语。

  救出来的当然就是陈怀忠,这厮很得意了一阵,可惜好运没维持多久,印书的老板不知怎地得罪了人,自己被抓,顺道供出来陈怀忠这样的小虾米,不算什么大案,但在衙门口也吃了不小的苦头。

  他要是报出自己举人的身份,站笼当然是不必立了。不过,这功名也必定是保不住了。两害相权,只能取其轻了。

  真是一肚皮的苦水,等与孙锡恩进了自己家院子,看看老婆使女迎上来,陈怀忠也顾不上脸面,扑腾一声跪下,连连叩首,只道:“大人,一向仰仗你,原本说大恩不言谢的,可这一回,唉,弟只能叩首以谢了。”

  他在这里叩头,一边的陈夫人也要上来叩首,孙锡恩忙拦住,笑道:“这可使不得。陈老哥心里不过意,非得和兄弟客气一下,也不好硬拦着。嫂子就大可不必了,咱们大明没有女人下跪的规矩。”

  这倒是实话,宫里头连宫女也不必对皇帝下跪,寻常说话,或是小有赏赐,只福一福就行,只有特别郑重的大事,才会叫女子叩头。

  街面上坐轿子的官也多起来,但女子不必避仪仗,而且,女人可以不论品级,一律都可坐轿。

  说起来,正是女人地位下降的年头,这些对女人尊重的规矩,应该是以往历朝的遗泽了。

  孙锡恩这么一说,陈家娘子倒也不好跪了,只能在原地福了一福,眼圈也是红了,只向着孙锡恩道:“孙大哥,真真是大恩不言谢,以后,有什么差事,就叫怀忠他去勾当谋干,不必和他客气了。”

  “外子说的是”陈怀忠也跳了起来,气哼哼的道:“原说发点小财,等下一科考试,现在这样,我才明白过来,做什么官也不如锦衣卫威风,现成的有人带我进门,还紧在这里犹豫,我真是猪脑子”

  “哈哈,陈兄,你可真会说笑。”孙锡恩被他逗的大笑,不过,很快就收了笑容,向着他正色道:“陈兄,我们锦衣卫虽然风光,不过,也要先受不少辛苦,很多东西,你得学”

  “这不成问题。”陈怀忠道:“我自幼读书就比常人聪明,不敢说过目不忘,但读几次就能背的下来。有什么不懂的,多半自己体悟也能开解,再不成,稍微请教一下别人,也就立刻懂了。”

  “这个我信。”孙锡恩知道陈怀忠的本事,举人之中有名的通才,星相占卜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样样都拿得起来。要不是这样,怕也寻不着他这样的人来效力。

  “不过,”他皱眉道:“锦衣卫到底是武职差事,叫你盯梢,抓人,拿人,这些你面子上下得来不?”

  “瞎,”陈怀忠摸了摸头,没皮没脸的笑道:“抓人拿人,总好比被人拿到站笼里去关着好受的多吧?”

  他感慨道:“兄长,我家要是有几百亩薄田,一年收千把两千银子,不,一年收二三百银子,我在京师就差强应付得下来了。不过,没有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和娘子,总不能典屋吃饭的钱也没有。现在说别的也是没味道的很了,就跟着大人吧,鞍前马后,不要说抓人拿人了,就是叫我穿短褐,摸爬滚打,泥里来汤里去的,也没有二话。”

  说到这,他微微一笑,说道:“年大人曾经来过,锦衣卫的规矩大致也说过,就是他这样的进士也曾经在鲍家湾吃过不小的苦头,我一个举人,还有什么可说的?”

  “好,响鼓不用重捶”孙锡恩满意极了,正要再说什么,外头传来杂沓的马蹄声响,孙锡恩面色一变,心道:“是谁起事了么?”

  最近京师是外松内紧,不仅是各家权臣有山雨欲来之感,便是皇家也加强了戒备,太子在南苑玩的正开心,却被皇帝急召回宫,如果不是有所感觉的话,又何必如此着急?

  不仅是他,刚刚说的正开心的陈家人也是面色发白,陈家娘子只觉得浑身发软,禁不住靠在陈怀忠身上,陈怀忠刚脱得站笼,受罪的滋味还在身上,这会子只觉得心里头打鼓,心中只是叫道:“不会这么倒霉吧?”

  他刚刚投效锦衣卫,要是这会子锦衣卫就倒了台,或是孙锡恩自己失了势,对他来说都是件要命的事。

  没有人援引,没有人可投靠,京城居,大不易啊。

  众人正在发慌的当头,外头人叫打雷般的叫道:“孙锡恩,孙锡恩在不在?”

  “似乎是曹翼的声音?”孙锡恩精神一振,骂道:“曹翼,你这厮好生大胆,这么直呼老爷的名字,想死么?”

  “原来你在这?”外头还是打雷般的响,众人只听得“砰”一声,有人用马蹄把小院的门踹开,一个巨灵神般的大汉,骑着一匹枣红大马,昂然直入。

  院中人都是看的发呆,孙锡恩也是呆了,因道:“曹翼,你这厮吃混了药啦?”

  “屁,老爷是为你好。”曹翼骂道:“你跑哪儿钻沙子去了,大人发火了,刚刚说了,你再不到,非剥了你皮不可。”

  “咦”孙锡恩奇道:“大人很少这么发火,我问你,之前大人见过什么人没有?”

  “见是见了一个,”曹翼想了想,又看看院中人,便语意双关的道:“是见的我的本家,你知道是谁不?”

  “知道了。”孙锡恩这才释然,看了看发呆的陈怀忠,不觉哈哈笑道:“我知道大人为什么事焦燥了,不怕,不急,我们不如且慢慢去,到时候,我来和他说。”

  “随你好了。”曹翼无所谓的一笑,道:“反正我已经把话传到了。”

  他看了看孙锡恩身后的陈怀忠,突然笑道:“就是他的事罢?嗯,现在一切就绪,就差一颗钉子,怪不得大人恼火,快些走吧。”

  “好,”孙锡恩嘴上虽硬,心里却也知道是不能耽搁的。张佳木很少恼火,但一火起来,谁也不知道后果如何。他掉转过头,因向着陈怀忠笑道:“陈兄,我家大人要见你,请随我走一趟,如何?”

  “你家大人?”陈怀忠脸色有点发白,陈家娘子更是紧紧握住了夫君的双手。

  “嗯,”孙锡恩点头道:“我家大人最近有要事要拜托你,请不要有所疑虑,反正,你入了锦衣卫,就是给我家大人效力来着。”

  “这话也说的是。”陈怀忠到底是男人,他挣脱了自己娘子的手,又轻轻拍一下,然后深呼口气,笑答道:“大丈夫生不五鼎食,也当五鼎烹,走吧”

  他心里其实一直有所怀疑,锦衣卫是慢慢儿布局引他入局,今天的场景,更是坐实了此点。原本就是绝顶聪明的人,不然的话,绝不会能中举之余,还能搞很多杂学,而且全部都很精通。

  这样的人,要是在盛唐之时,肯定是一个王公贵族都急欲招揽的名士,在宋时,也必定少不得他一口饭吃。可惜,明初时候,国家百废待兴,诗词都被视为小道,不及文章值钱。当今天子重文章,所以人人只读八股,唐宗宋祖是谁都不必理会,那些杂学,更加没有人去学,去看了。

  可怜一个大才子,身负奇学,却只能靠写几本小册子换一碗饭吃,而且,还被公然逮捕,立在那站笼中折辱。

  这样的境遇,陈怀忠可真不想再遭遇一回了。

  就算是人家有意为之又怎么样?现在他倒也是想通了,这想必是锦衣卫使叫孙锡恩前来招揽罗致,既然是卫使爱才,那么,想必去了也不会吃亏。

  在此之前,他一直想着锦衣卫的危险,还有前途未卜,搞不到就弄在什么案子里,不明不白的断送了性命。

  此时虽然觉得未必有如此之险,但锦衣卫的内情,又岂是一个书生能尽数了然于心的?

  此时此刻,古往今来的前辈们在心头浮沉,所以故作豪爽语,倒也不足为怪了。

  “瞎,老陈,”既然对方要效力,虽然只是个举人,但锦衣卫里文职实在太少,所以孙锡恩也不敢小瞧了眼前这个酸书生,当下只是笑着道:“别犯酸了,赶紧走吧。”

  “好,走,走”

  陈怀忠也是醒悟过来,这会子是干大事,见大人的时候,怎么自己酸个没完?

  当下也不换衣服,索性就是这么一身,潇洒磊落,他倒也会骑马,就自己翻身上马,由曹翼带着内卫们骑马把他和孙锡恩夹在中间,向着东华门外金银胡同的张府急驰而去。

  到得张府之外,府上门禁早就知道里头在等孙锡恩,当下也不打话,直接便过来两人提着灯笼延请,从外宅一路逶迤进来,过仪门,穿中堂,过内院门,再绕过一座又一座的院落,到处都是青砖漫地,到处都是高堂碧瓦,到处都是花鸟树木,等绕进后园,从一大片湖泊边上看着满湖的荷花怒放,陈怀忠终于叹道:“这下学生真是开眼了,什么叫起居八座,富贵已极,眼前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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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有人说我糟蹋大明帝王,书评区我登6不方便,这里说吧。

  成祖和仁宗宣宗的事,野史和有良心的历史发明家向来都在淘这个臭水沟,有没有这回事?

  多半没有,不过,空岤来风,倒也有板有眼,有前有后,是个有趣的说法,可以用一下。

  谈不上糟蹋,脏唐臭汉邋遢清,历朝历代,这种事都没少了,大哥不说二哥,私生活不影响政绩,哈哈一笑,了事。

  第392章 潜伏

  “哈哈,这话真酸。”孙锡恩笑他道:“大人是何等样人,是天纵之才,老弟,你是羡慕不来的。”

  “是,”陈怀忠坦然道:“我学生知道大人是怎么发迹的,也真是佩服。别的不说,大人破御史杨家的那个案子,简直是匪夷所思,令人大开眼界。”

  “到了这里奉迎大人么?”孙锡恩和他熟不拘礼,一边带着他走,一边笑道:“大人不吃这套的。”

  “说笑,说笑了。”陈怀忠还真有此意,不过,被孙锡恩这么一说,也就只能乱以他语,打两个哈哈,作罢。

  张佳木正在后园的一处楼上,登高远眺,吹风乘凉,在小楼四周燃着一些驱蚊的草药,还有几个小丫头子拉着纱窗,赶着飞蛾……陈怀忠远远见了,心中感叹,那股子想要富贵的劲头,却是足的多了。

  等上得楼去,张佳木已经知道是孙锡恩带着陈怀忠来,等两人到楼梯前时,张佳木已经笑容可掬,站在楼前迎候了。

  “陈先生,”他很客气,笑着执住陈怀忠的手,笑道:“何来之迟也?”

  “是,学生给大人见礼。”陈怀忠有点窘,而且,也没见过这么高官,所以有点胆寒,倒是张佳木这么客气,他心就安定了许多。

  “不要这么客气。”张佳木扶起他,仔细打量了一会,然后才笑道:“来,请坐,请茶。”

  他这楼上,用冰箱储冰,放于四角,角落里还各站有一个健壮男子,用手摇着一个轮柄样的东西,一边摇,一边就有几扇风叶徐徐送风,吹着冰块冷气,整个屋里就极为清凉。

  “大人,你真的好享受。”

  和一副拘谨样子的陈怀忠比,孙锡恩就大方随意的多了。他一看眼前情形,便道:“大人,这玩意,宫中都未必有吧?”

  “混账东西,又在混说了。”张佳木怒视他一眼,喝道:“不要胡说八道,皇上那里,还有太芓宫中,等我这里试好了,就会给他们送去,你这样说,是不是说我大逆不道。”

  “戚,大人你也太小心了些。”孙锡恩不以为然,撇嘴道:“皇上虽然是天子,不过也不是规定什么好东西都非得由皇上享用。上次徐慕尘来信,他已经暗中出海,南边有多少海外来的好东西,皇上不要说使了,怕是连听也没听过吧。难道海外番邦的人,一个个也是叛逆不成?”

  “他们纵不是叛逆,也是不服王化。”张佳木板着脸道:“你不要胡说八道了”

  “好好,不说就不说。”孙锡恩用好奇的眼神看着四角的那奇怪的玩意,问道:“大人,这必定是你想出来的玩意,这是怎么回事,叫啥名?”

  “你看到那几根镙杆没有?”张佳木笑道:“这是我交待内卫做的,费时费工多矣,做出来,就是叫人给我扇风,我知道太靡费了,不过,我就怕热,有什么法子?”

  “我知道了,用镙杆带动机簧,拉动这个风叶。”孙锡恩上前摸了摸,笑道:“真是机巧之物,巧夺天工,不知道大人怎么想来。”

  陈怀忠在一边也是笑道:“好是好,就是风太小了。”

  “可大可小么。”张佳木知道眼前这是个儒家信徒,虽然信仰不是那么坚定。大明这会子,正是从中古到近代的转折,盛唐至宋的那些从生活,到学术,到一切的一切都与明初不同,但思想钳制还没有改变,得到明中叶后,不少思想家应运而生,到了明中晚期,士大夫看似颓废不堪,吃补药,画春宫,其实只是对思想钳制的一种摆脱罢了。可以说,明晚期的汉人士大夫,绝没有后来的僵化,他们对新生事物敏感,愿意学习,并不视为洪水猛兽。

  比如著名的徐光启和孙元化这一对师徒,对西学就以拿来主义,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的吸收利用。

  他们不仅是自己用西人的学术和机器来造大炮,而且要力图推广这种有异于中华的学术体系,他们译几何学,介绍西人的哲学,以当时西人东来的势头,还有明朝士大夫这种开放的态度,如果不是被野蛮人打断了进程,原本华夏不必走的那么坎坷的。

  当然,福祸由人,都是自己招惹,怨不得别人的。

  这会子对陈怀忠的疑问,张佳木只是淡淡一笑,接着便吩咐道:“摇快些叫陈先生看一看,看看咱们这个有没有用。”

  四角都是健壮汉子伺候,听得吩咐,便用力摇那手柄,果然,几下过来,风力就比刚刚大上几倍,虽然不及窗外的风大,但也绝非普通的人力可及了。

  “大人,真是奇思妙想,学生敬服。”

  “我知道,”张佳木笑道:“有人会说是奇技滛巧,不过,只要能教人舒服,就算是奇技滛巧,又怎么着?”

  “就怕,”陈怀忠欲言又止,倒是孙锡恩在一边劝道:“咱们大人从不因言罪人,对下属也宽厚,你看,我没来时要打要杀的,来了也就这样。”有他现身说法,陈怀忠倒真不怕了,因笑道:“就怕太费银子,不是普通人能享用得起。”

  “你说的是了。”张佳木长叹道:“这才是真知灼见,是个读书人的样子了。”

  他向着孙锡恩道:“你看,读书人也不一定全迂腐。他要说这些东西是y物,该象宋太祖毁七宝盆那样毁掉,我倒是瞧不起他。他说常人用不起这个,无益于民生,这个话才见的是,才有道理。”

  孙锡恩也是点头,笑道:“说的是了,我和陈兄相与,就是因为他没那味道,要是有,就算才学再高,也当不得用场,一肚皮的学问,不能经世致用,于国于民,又有什么用?”

  “有理,有理。”陈怀忠感叹道:“经世致用,这四个字,真是妙极。”

  孙锡恩笑道:“这是我家大人的话,我可不敢掠人之美。”

  “不必提这个了。”张佳木道:“这镙杆什么的,也不光是可用来扇风,还有大用。不过,暂且也和你说不了太多。”

  他又看向陈怀忠,笑问孙锡恩:“怎么样,和他说清楚没有?”

  “大致是清楚了。”孙锡恩道:“关键的事,还要大人自己和他说吧。”

  陈怀忠知道说到正事了,因站起身来,垂手道:“学生虽然尚才疏学浅,不过,也愿附骥尾,为大人效力。”

  “是为朝廷效力。”张佳木笑道:“锦衣卫也是朝廷机构部门,现在也有几个进士,举人什么的在里头,与你的身份,也不算太辱没。”

  他沉吟了一下,笑道:“我也不打算叫你以文改武了。这样罢,你在卫里挂个名,算是你锦衣卫经历司的经历,六品文官,算是对得起你吧?”

  陈怀忠大喜,不过脸上还强自抑制着自己的笑意,他打了个躬,拱手道:“学生尚且寸功未立,大人就给这样的恩遇,学生实在是感愧至不可言,真的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

  “该得的。”张佳木笑道:“我这里几个进士,现在已经是三四品官了,举人么,也是千户,正五品的武职官,你先当个六品,不过,你还不能上任……”

  他举起手,止住要发问的陈怀忠,笑道:“你先在卫里呆一阵子,学些东西,接着,我荐你到阳武侯家里看风水,你要用心,最好是出名。然后,我教阳武侯荐你到钦天监去,以你的才学,足够了。”

  “大人……”钦天监在当时的儒生看来,也不是一个好去处。不是实在没有办法,绝不会去那里算历法,星相。

  业余爱好倒无所谓,儒士中没有几个不爱这一套的,从袁天罡到刘伯温,谈一谈,身心愉快。不过,教自己天天去弄这个,可就真为难了。

  “我知道,我知道”张佳木打断他的话头,笑道:“你大约不明白,这样的做法,就是潜伏进去,以这个身份做伪,将来事情办成了,你还是回卫里。或不然,我直接荐你去内阁,先做内阁中书,侍诏,慢慢来么。”

  内阁中书也是六品,除了进士分发外,可以由积劳的官吏升任,现在还不能捐纳,所以是很不错的优差。

  陈怀忠没有中进士,就是中了,也可能分在三甲,到地方做摇头大老爷,要不然,就是部曹小吏,想升上来,非得下苦功不可。

  当官,有很多腾龙捷径,多认识大佬,绝对就是其中最方便快捷的法门。

  以张佳木的身份,也绝不会信口开河,看来办好这件事,前途有亮。陈怀忠念及于此,不觉大喜,不过他是那种看着胸无城府,但其实自制力很强,而且精明过人的人,刚刚还在欢喜,接着就是想到,这桩差事必定坚难凶险,不是那么好办的。不然的话,何必对自己这么重视,又许诺升官?

  张佳木是何等人?他这里刚有点想头,那边就已经看了出来。

  当下便笑道:“你不必怕。这件事,于你没有什么大风险可言,等过几天,你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第393章 狂奴

  “是,学生不敢畏难。”

  “你知道么?”张佳木站起身来,目光深沉,缓缓道:“我这里有多少天大的事要办?我和他们牵扯不起了。他们要发难,由得他们。但最好是让我知道,我好有计较,有提防,我的心力,要放在国之大事上,是千百年之计,你懂么?”

  虽然陈怀忠真的不懂,一个锦衣卫使怎么和大明的千百年的大计有关?不过,张佳木的语气深沉,饱含感情,其中的真挚之意呼之欲出,根本就不可能是虚假。

  他心中感动,也深沉点头,道:“大人以国士待我,学生岂可只知保守自身?总之,一切听命行事就是了。”

  “也不要浪掷。”张佳木起身送客,道:“凡事多小心,具体的事,孙锡恩会和你说。有什么事,你也只找他。”

  “是的,大人。”陈怀忠知道会见结束,于是也起身告辞。

  “锡恩,代我送客罢。”张佳木将两人送到楼梯前,拱手致意。待孙锡恩答应之后,他想了想,又叫道:“陈先生先下去,锡恩,你过来一下。”

  孙锡恩会意,立刻转身上来,陈怀忠知道两人还有话说,于是自己便自顾自的下来。

  到得楼下,随意一走动,看看这大府花园的景致,晚风徐徐而来,倒也解了不少闷热。天很热,叫人不停的出汗,他摸了摸额角,看看黑沉沉的星空,心道:“怕是要下雨了。”

  正想着,天空先是一通银蛇闪烁,接下来就是一阵阵闷雷声响,再眨眼功夫,瓢泼大雨就已经淋头浇了下来。

  陈怀忠在园中转悠,除了挂在各处照明的明瓦风灯之外,再也不见人,适才进来,虽然有人带路,下楼的时候也没见人,这会子看看四周也没有可避雨的地方,心中暗道:“坏了,一会回家莫被淋成伤寒才好。”

  正在发愁,暗处却悉悉有声,他吓了一跳,忙急退了几步,心中大是害怕,这后园虽然收拾的精洁漂亮,但占地太大,草木之盛叫人咋舌,现在又是急雨狂风大作,这黑漆漆的,还真是叫人害怕。

  “陈先生,莫惊。”正彷徨害怕的时候,倒是从山石影里钻出来两个灰袍汉子,因向着一脸灰白的陈怀忠笑道:“来迟了,莫怪,适才雨一下来,咱们就跑去寻蓑衣芒鞋,回来这么一跑,叫先生久等了。”

  “别尽客气了。”另外一个汉子笑道:“再说下去,先生要湿透了。”

  “也是。”

  先头那个也是笑起来,然后两个壮汉将手中的蓑衣草鞋帮着陈怀忠穿戴好,这玩意做的又轻巧,又有用,似乎用草束还有一些别的东西,还有一些油脂的味道,雨虽大,却是从蓑衣上滑落,一点也没有留下。

  陈怀忠奇道:“这东西真好,是你们什么内卫做的吧?”

  “是,”先说话的汉子很健谈的样子,笑道:“是内卫的军工司做的,这玩意轻便防雨,好用的很。”

  “尊驾似乎不是汉人?”陈怀忠的个头不矮,也算是中等向上,但眼前这两汉子却足足比他高出一头还多,就算是张佳木,恐怕比这两人还要矮一点儿。再加上口音有点儿怪,所以他才会有此问。

  “没错。”那汉子笑道:“我们不是汉人,容美宣抚司的。”

  “哦,哦,”陈怀忠笑道:“锦衣卫中,真的是人才济济。”

  他倒也不是虚言吹捧,眼前这两汉子,都是年纪不大,最多十七八岁的样子。虽然是夷人少民,但汉话说的也很不错,对答起来显然是读过书的。当时的汉人识字的还不多呢,少民之中识汉字读汉书的就更少了。

  因此,他问道:“两位想来是贵官之子了?”

  “家父田九宵,正是宣抚使司。”

  “哎呀,”陈怀忠大惊,忙拱手道:“失敬了,原来是两位舍人公子。”

  “我们土司不这么叫,”开头的汉子叫田镇,笑道:“我们兄弟向来心慕汉邦文化,正好,父亲听说朝中反正,急着叫咱们来朝贡。这一贡,正好又有些事结识了大人,这不,在他府中呆一阵子,学一些东西再回去,也不枉咱们来这里一遭。”

  陈怀忠这才知道,原来眼前两人是前一阵来朝贡的容美宣抚司的土司世子,和自己说话的,是土司长子田镇,另外一个,是次子田秀。

  这两人都是正经的舍人公了了,虽然土司不能和正经汉官比,但他们在领地上等若国王,代代世袭相传,田家又是心慕汉化,有诗家之称,在当地也是势力雄厚,麾下兵马众多,而且骁勇善战,所以朝廷对容美宣抚司也很重视,历来封赏不断。

  想着居然能叫两个田氏族人,将来可能承袭宣慰司的公子来伺候,陈怀忠心里也大为得意,一时间,恐惧害怕的心思就全没有了。

  待重新回到楼下,正好,孙锡恩也拾级而下,见陈怀忠的样子,两人不觉相视一笑。

  等孙锡恩也换过了衣服,两人一并向着府外而去。一路上倒是没见什么人,但凡有所需,则人影立现,出得府门,陈怀忠不觉感叹道:“都说张大人厉害,先我只是听说,刚刚见面,除了看出英气勃勃,气宇不凡之外,也瞧不出太多。哦,对了,大人心思动的很快,我刚想了一点什么,他马上瞧出来了。”

  “这算什么,”孙锡恩在张佳木面前大大咧咧的,不太讲究的样子,但私底下,对张佳木是敬服到了骨子里,他想了想,答道:“大人似乎可以从人的表情推断人的心思,我想学,可他不教。”

  陈怀忠失笑道:“此等事也是靠天赋吧,学是学不来的。”

  孙锡恩微微一笑,答道:“当时他也是这么说,陈兄,我们不说这个,来,我来告诉你接下来该怎么办。”

  暴雨倾盆,但勾当大事,却也顾不得许多,两人冒雨骑马,边行边说,等回到陈家宅院外头时,已经说的八九不离十。

  “就是这样,明天早晨就派人来接你,和嫂夫人交待清楚,到了那边,十天半月不见人的,别找我要人。”

  “放心就是。”陈怀忠笑道:“把人送回娘家就是。”

  “那你自己呢?”

  “当然是帮人看地去了。”

  孙锡恩一笑点头,道:“不坏,就是这样了,看陈兄这样子,入港很快,过不多久,就会是我们锦衣卫的一把好手了。”

  “过奖,过奖。”

  “对了”临行之际,孙锡恩想起来什么似的,笑道:“陈兄,你这里屋小偏陋,就看这天井吧,地势低矮,今天这雨一下,明儿想出来就得坐船了吧?”

  坐船当然是夸张之语,不过,这种地势低洼的院子,下了雨能养鸭子,这一点倒也一点都不夸张。

  听着这么说,陈怀忠只能苦笑道:“这里是四十两银子典的,京师之中,独门小院,这个价格已经足够便宜了。”

  “诚然。”孙锡恩点了点头,语气舒缓的道:“给你换个地方吧。东厂胡同那里,有我们几幢院房,住着卫里不少人。你知道,东厂现在和锦衣卫关系密切,住在那边,有什么事也好照应。如果不是避忌人家看出什么来,卫里直接给你寻个好房子,也算不什么。就是这个,也是三进小院,十来间房,佣仆也有几人,都备妥当了。”

  “这……”陈怀忠这才知道,适才张佳木把孙锡恩叫上去,吩咐的原来就是这样的事。

  他只觉得眼窝有点发热,心中感动之极,一时之间,却真的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

  这样待人法,怪不得锦衣卫从原本半死不活的状态,半年多时间,已经龙精虎猛,焕发出勃勃生机。

  怪不得人都说锦衣卫上下齐心,犹如一人,有这样的上司卫使,怪不得下头的人拼了命的卖力做事。

  没有后顾之忧,只有一心向上的热切报效之心,这样的团体,是一定会壮大的。

  到了此时,陈怀忠抛却一切得失利益之心,满怀热切的道:“请放心好了,学生一定竭尽全力,以报效大人的知遇之恩”

  “你能这么想,真好。”孙锡恩也颇为感动,他语气深沉地道:“我等都是大人从泥途里提拔出来的,如果不是大人,我还是一块烂肉,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混人。祖宗没留什么东西给我,除了一个表亲,也没有达官贵人做亲戚,我年叔父又是清官,这么多年没有照顾过我什么。如果不是大人,我等,嗯,就是卫中坊丁出身的那些人,又岂能有今天的这般风光?”

  说到这,他的语气变的昂扬起来:“大人是什么样的人,我也瞧不清。只是我知道,大人所行所为,都大有深意,跟他久了,就知道不必多想,只跟着走就是了。陈兄,宜努力哉”

  孙锡恩这般慷慨激昂,陈怀忠也是兴头起来,他笑了一笑,双手虽然捂在袖子里,却也是一副意气昂扬的模样,他道:“瞧吧,京师风云,虽然吾辈不是播弄者,好歹也插手其中,当个小鱼小虾,也自有用处,哈哈,真是热闹,人生际遇如此,就算死了,也不平生。”

  “狂奴,做作狂态。”孙锡恩骂他一句,自己却也是微笑起来。

  第五卷 权倾天下

  第394章 又一年

  天顺二年三月。

  虽然早就过了年,天儿也曾经有回暖的迹象。不过,到了三月之后,连续下了好几场大雪,漫天扯絮,阖城银白,到处都是飘扬的雪花,到处都是洁白一片,有此一雪,对麦子收成来说当然是好事,阖城之中,虽然有穷家小户冻的受不得,但多半还是满怀欣喜,看着这漫天洁白。

  张佳木早晨没有上朝。

  倒不是他懒,一卫的掌印指挥,能怎么懒?

  全卫现在膨胀到三万余人,光是缇骑这种强悍的直属武装都已经有八百余人,任怨天天和他闹腾,吵着要带缇骑到边关去立功,不过都被张佳木给压了下来。

  现在京师之中,暗流涌动,而且对手隐藏的极深,这半年多来,一次把柄也不曾叫他抓着。石亨那边围了这么久,这位脾气暴燥的国公爷就是不反脸,也不曾有异动,弄的皇帝都老大不好意思,几次暗示,叫他放松一些,于是忠国公府外的那些力士探子们就外撤了一些,算是给皇上一个面子,但外紧内松,一点儿也不曾真正放松过。

  大同方向,去年夏秋之际,石彪与保喇会战一场,彼此互相有斩获,当然,石彪又一次号称大胜。

  有此胜利,但又没有除根,在张佳木的建议下,皇帝在去年八月,十一月,两次急召石彪回京,把这位侯爵总兵官折腾的不轻,但石彪两次都是老老实实的听命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