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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部分阅读

作品:锦衣为王|作者:作者不祥|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06 17:42:38|下载:锦衣为王TXT下载
  提议,忠国公石亨也没有出来反对,时机正好,算是了了皇帝一桩极大的心事,于是奏章上达不久,皇帝就秘召内阁和兵部的几个堂官会议。当然,也不能少了五府的都督们。

  张佳木也被询问过,所以这件事当然也不能算是完全的不知情。

  不过,具体的细节,实在就是皇帝和李贤两人商议而定,别的人,只是赞襄其事,或是等待结果罢了。

  最后,到了今天,诏旨通过内阁而下,算是定了局。

  废三大营,重挑精锐入选十二团营。设东西两官厅,这个是张佳木的主意,官厅各施一名提督军务总兵官,东官厅派了石亨,这是必然的,他在营中势力庞大,绕开石亨则是绝无可能之事。

  西边,派的人选却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派的是恭顺侯吴谨。

  至于曹吉祥,当然还是做他的监军,东西两官厅和十二团营都在他的监视之下,下属的监军太监们,也归曹吉祥管。

  同时,曹家也占了一个营,曹钦这个伯爵虽然年轻,不过资历也不浅了,以伯爵的身份为团营总兵官,正好。

  还有怀柔伯施聚、会昌侯孙继宗、怀宁侯孙镗等侯伯也分别任营官,还有后起的伯爵陈逵,幼军差事不叫他当了,也掌一营。同时,还有郭登,这位原本的大同总兵官虽然还有祖宗的侯爵在身,不过现在是黑的发灰的时候,当年他力拒也先拥皇帝入关,虽然忠于国,却是不忠于君,皇帝心里对他实在不满,只是碍着舆论,不好动他的手罢了。

  第4o9章 拜贺

  这一次郭登也成功脱险,不知道走了谁的门路,也被任命为一营总兵官。这样一看,东西两官厅十二团营,用的都是勋臣宿将,随便出来一个都不能说不够格。

  王增这个小白兔夹在这么一群大灰狼里头,真是要多突兀就有多突兀。

  老实说,王骥年轻那么十来岁,让老头子干一个营总兵还嫌委屈,毕竟是做过本兵大司马的人。当官厅提督总兵军门,老头儿也勉强够格了。

  但王增只是伯爵嫡孙,都指挥同知,之前只在锦衣卫里头有过一年不到的历练。虽说是有驸马的身份,但国朝驸马政治和军事上的发言权原本就有限,特别是军事上,向来驸马是没有资格在军中担任高位的。

  当然,永乐年间也是有,但那是先从军,后来才当的驸马,不相干的。

  王增这个任命一出来,就是王家自己也是嘀咕起来,王增进宫谢恩这会儿,王祥聚集了府中亲戚和清客相公们一同商议,说了半天,也是不得要领。

  到是王骥知道此事,二话没说,只道:“叫张佳木过来,我来问他。”

  此语一出,王祥才叫人去请张佳木过来,连请再请,终于等到张佳木从城外回来,然后就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好,我这就去拜老伯爷。”

  听着王祥语焉不详的说了经过,张佳木心里已经明镜也似。老伯爷肯定知道皇家的用意,这会叫他过来,不是解释,是安抚。

  当然,也是要看看他的态度了。

  皇家对王增的扶持是很明显了,从锦衣卫里,再到能以现在的身份为一营总兵官,老实说,不少功臣宿将还都不够格

  别的不说,就王增的两个差使这么一兼,横跨锦衣卫和京营,再加上准驸马的身份,还有是靖远伯的嫡孙,老头子旧部也很不少,呼应起来,王增这个总兵官一当上,王家的潜势力也是扶摇直上

  怪不得,刚刚王祥对张佳木的态度可就微妙起来。

  之前张佳木过来,因为是权臣的身份,尽管王骥伯爷对他有恩,可府中上下都是恭恭敬敬,唯恐得罪了这个天子驾前红的发紫的大红人。

  这会子虽然说不上是傲慢,毕竟是几十年的世家,不至于浅薄至此,但眉宇间的那股子得意和自得之色,也是怎么也掩盖不住。

  张佳木倒也不大介意,和王祥又敷衍两句,便向着后园那幢王骥所居的楼房逶迤而去。

  虽然是早春,天其实还很冷,到得楼前,因为是座北南向,所以楼前小院光照还好,天井里头打扫的干干净净,须发皆白的老王骥正在院中起舞作式,再近些看,张佳木便哑然失笑:原是在后世常见的太极拳招式。

  他在一边凝神细看,倒是发觉招式和后世颇有不同,绵柔不足而狠辣有余,动作也颇为干脆利落。

  想了一下,大约是王骥性子外和内刚,坚毅狠辣,而且以文转武,在技击骑射上也下了一番狠功夫,底子厚,打起拳来自然是虎虎生风,颇有架式了。

  等王骥堪堪打完,自有下人送上毛巾把来擦脸,王骥一边抹脸,一边向着张佳木道:“怎么样?”

  “打的还成,”张佳木笑道:“不过,三招之内,我能打倒伯爷。”

  “好小子”

  王骥佯怒,瞪眼看张佳木,张佳木也瞪眼看他,两人对视了半响,这才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王骥摇头道:“老夫八十有一,你这小子上门来欺人,不是好汉。”

  “和伯爷说笑罢了。”张佳木语气诚挚,只道:“等小子八十一岁时,能柱着拐仗走上一走,就觉得幸运,哪象伯爷,运拳成风,架式如虎,仍然勇武不减壮年。”

  “这个马屁拍的山响,老夫欢喜的紧。”

  说笑过后,自然拾级登楼而上,彼此对坐之后,王骥便向着张佳木道:“你都知道了吧?老夫叫你来,实在是想……”

  “我知道,我知道”不等王骥说出来,张佳木便是打断老头儿的话头,只道:“伯爷要说什么,后生实在是知道。”

  “怎么?”王骥一半信,一半怀疑,只道:“你现在本事大了,还学会未卜先知了?”

  “伯爷是想说,我和王增兄弟交好,又都是皇家亲臣,皇上有分权固本之举,倒并不是一定针对我,所以不要因此事彼此生份了,生出嫌隙意见来……是不是这个话?”

  “大约也差不离了”王骥喟然叹道:“推我家这小儿出来,是去年就定计下来。倒也不怕你恼,事先我就晓得了。”

  “这也是为了小子好,”张佳木笑道:“历来权臣没下场的多,有人掣肘于我,反而是件好事,不然的话,我自己反而心不自安了。”

  “你这话就见得透彻了”王骥大觉欣慰,掀着自己长到腹部的白胡子,仰面大笑道:“我就和人说,你是头脑最清楚的一个,嗯,果然没有叫老夫失望。”

  张佳木只是微笑不语,心中却有些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的想法是如何。

  这个局,开始自己是没瞧出来的,到前一阵子皇帝试探复十团营的时候,那种暧昧的态度,叫他心中起了疑。

  当时他便故意试探王增,若是平时,王增定会与他争执,吵闹,然后详加分析。两人都是绝顶聪明的人物,有什么事可以见微知著,一分析,结果便出来了。

  但那天王增只是故意转以他语,不愿多说。

  张佳木心中便是知道,大约复十团营是必然之事,而且,皇帝事先已经和王增打过关照,此人必定会执掌一营了。

  这个安排不是为了别人,就象扶持石亨牵制曹吉祥,扶张佳木牵制石亨,现在又到了扶持王增来牵制张佳木的时候了。

  当然,现在还有更强大的权臣在,各方势力错踪复杂。

  最少,张佳木有把握,在短时间内,他和王增的交情也好,靖远伯在其中的作用也罢,当然,还有皇帝的指示也好,都会是叫王增与张佳木好好合作,锦衣卫内大小相制,而在京营内,在京城内,就靠张佳木和王增这一对“小”来制曹吉祥和石亨的“大”。

  “一定是李贤这厮弄出来的花样了”一边与王增敷衍着,张佳木一边暗想。

  其实,他才是真冤枉了李贤。这件事,从头到尾是胡滢这头老狐狸的安排。从开始引荐王增,再说动皇帝和太后,到悔婚再赐婚,这是多大的动作?

  李贤就算是首辅大学士,运作起这种事来,还真不是他的强项,也不属于他的权力范围,根本无从操作起来。

  只有胡滢和王骥这样的元老重臣们联起手来,彼此通力合作,事情才能办的如此顺当,叫各方势力都很满意。

  复十二团营,曹吉祥,石亨,还有那些勋臣宿将们都重新找着了位子。至于王增,大家也明知道是一笔交易,自然也是没有什么话说,皆大欢喜,还有什么可说的

  既然事情都是如此已经成了定局,反对无益。强烈反对,不仅无用,而且容易叫皇家觉得自己没有轻重,野心太大,别忘了,说是尚公主,皇家难道就悔不得婚么?

  而且,一旦有不满的表示,靖远伯也是对自己有提携之恩,在这里也没有把自己当傻子,实言相告,老头子如此光风霁月,还有什么可说的?

  就是和王增的交情,也不容他说什么反对的话了

  这个安排,果然是好。

  等他辞行出去,王骥才微微一笑,凭窗而立,笑道:“后生呀后生,老夫甚是疼惜你的才干,也知道你品性没有什么。当然了,胡老头儿说你在行宫一事上大有可疑,对你始终不谅。不过,他看你父亲的面了也不会太过为难了你。现在只要好生谨慎效力,慢慢儿斗跨了石亨和曹吉祥,将来封爵、公主都少不了你的,嗯,老夫可也没有什么亏欠你的,哼,要不是老夫,你现在能不能当上小旗,也难说的很咧”

  ……

  垂暮时分,王增在“顶马”开道之下回到府中。

  离的老远,就能感觉到府中喜气洋洋,大约在里门外半里多地,府中管事下人佣仆百来十人就迎了过来,各人都是过来半跪着道喜,嘴里乱纷纷的都只是道:“给大少爷贺喜。”

  “喜,都喜。”

  王增心里原本是百味杂陈,什么想头都有,按住这个,浮上那个,一时半会的,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他才二十左右,虽然说勋戚家的子弟容易升官,容易被皇家信任,不过现在这种种征兆都显示的很清楚,自己要被“大用”了

  如果是纯粹赏识他的能力,当然是弥足高兴的事。但明显用意不止是叫他效力,今天这一项任命已经使得他坐上了很多人穷其一生也不能到达的位子,但如此重任的同时,又意味着什么?

  这其中的含意,他不能也不愿深想,从宫里回家的一路上,思绪良多,乱极了

  此时看着家下人来恭喜,王增终于破颜一笑,只挥手道:“传话下去,多备些赏钱赏他们”

  第41o章 力士

  他还没有“当家”,在府里还只是领银子使费的少爷,他自己整个房中,四个大丫头,八个小丫头,还有十来个小厮,几个大管事的,院子里一共三十来号人,月支银子从两分到二两等等不一。

  他自己的月钱也不过就是二十两银,当然,他已经出外做官,有官俸,皇上也有赏赐。这些收入并没有入“公中”而是自己留着用了,大家子里头矛盾重重,年轻公子光靠那点月钱肯定不够使的,想想以前没当官时,有时候也很为难,当初受二娘的气,多半就是从银子上头来,现在回想起来,也真真是笑话儿,做梦一样的事了。

  既然没当家,说的话其实不能算数,在场的下人得有过百,府中上上下下,除了不方便出门的丫头们大娘们,男子除了不能乱走的,多半都出来迎这位刚升官的大少爷,指着上头一开恩,就有厚赏。

  这当然也是题中应有之意,不算什么。

  王祥早就有吩咐,所以几个管家上来一边抱腿扶着王增下马,一边乱哄哄的恭喜,再就有人安排吩咐,大声道:“放鞭,快着点,要最大盘几万头响的,好生着放,放好了自然有赏。”

  一声令下,自然就有小厮们大声应了,然后飞奔回去,搬出鞭炮来,预备在府门前点了燃放,添些喜气。

  至于王增的吩咐,自然就有管家大声应承了,只道:“太爷有吩咐,放赏”

  这也是早就有预备了的,一声令下,十来个健壮小厮抬起柳条筐子,大捧的铜钱抓在手中,朝着空地上便是一洒。

  哗啦的铜钱响声中,不仅是王府的下人,便是四周看热闹的闲汉,也是纷涌过来抢夺地上的铜钱。

  “太爷说了,教他们抢去,你们也抢,抢多少是多少,不要生嫌隙,回头府里还有赏”

  这一次王增大升官,看样子王骥比起当初王增入选驸马还要高兴的多

  当驸马不过是皇家考虑到家世,人品,长相,驸马中不成材不成丨人的也多了去了,国朝公主也有好几十人,够资格留下列传的驸马寥寥无已,就算留下列传史书留名的,也最多就是几十个字,便算是不负平生。

  倒是王增,如此年轻就已经是加了都指挥,总兵官,如此恩遇,还有什么话说?

  将来到他这个年轻,怕不早就是国朝重臣?只要持身正,遇事不怕,将来史书上重重留下一笔,也是理所当然之事了。

  祖孙二人,俱为名臣,这是何等佳话?

  老头子是进士出身,通鉴等书自然是熟烂了的,史书上的世家不绝于书,但祖孙数代都能成为国之名臣重臣的,屈指可数啊。

  因为此故,所以王骥老头儿才特别高兴,特别大方的放起赏来。

  这会子铜钱是比银子还抢手的硬通货,大筐大筐的黄灿灿的铜钱撒将出去,整个坊中的闲汉都惊动了,到后来隔着十几条街,各人也是奔走相告:都到老伯爷府门前拾铜钱去

  老伯爷云云,自然说的就是王骥。这坊里侯爵伯爵有不少家,够资格称一声老伯爷的,却也只有王骥一人了。

  ……

  坊中如此热闹,自然是惊动了不少人,巡城御史是科场后辈,科名比王骥迟了几十科,双手加双脚凑起来也数不清,听说是靖远伯府放赏惊动闲人,那御史也忙不迭赶过去了,当然,不是去约束警告,是到王府去贺喜去了。

  除了巡城御史,五城兵马使的副都指挥,本坊的负责吏目,坊兵头目,一伙伙都兴高采烈的向着王府而去。

  他们平时就被王家赏的不少,这样的大喜事,王家赏给他们当然也不少,各人自然也是高高兴兴的去领赏钱。

  在喧闹的人群之中,藏着一群穿着箭衣,头戴毡帽,腰间也是鼓鼓囊囊,藏着不同武器的锦衣卫内卫的力士,与坊中的模样不同,他们一个个都不曾动,虽然说不上是不高兴,但也都是冷眼旁观,似乎是置身事外的样子。

  按理来说,王增也是锦衣卫的指挥了

  皇帝今天召见,除了特封十二团营东官厅总兵官一职外,还特别加锦衣卫都指挥使一职,这样一来,王增也是锦衣卫除了张佳木之外的第二人便是刘勇,薛祥等人,官位也是在王增之下,见着他,还要听王增的节制,听命于他了。

  但这一群锦衣卫的内卫力士们就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他们冷眼而看,不仅没有去领赏的意思,还用狐疑的眼神打量着这一些高兴的人群,似乎在其中能找到不法之徒,能找到白莲教的妖言惑众者,又或者是蒙古鞑子的j细,总之,这一群人,似乎没有一个是好人,全是j恶之徒。

  “坊里百户来了”

  众力士百无聊赖之际,有个眼尖的一眼觑见一群穿着飞鱼服的校尉过来,当下便是眼神一热,只道:“走,迎上去说话。”

  按理来说,他们是一群负责辑查京城官员动向的内卫力士,差事保密,不论是对外对内,都是如此。

  不过在坊里时间久了,有时候差事也要本地的锦衣卫百户配合,所以一来二去的,不熟也熟了,不能说的也说了一些。当然,保密条例在,斗大的胆子也不敢说太多,只是隐隐约约的叫对方知道都是卫中兄弟,在这里执行公务,有时候还需要明面上的校尉们配合罢了。

  “你们来了?”

  过来的百户官身着飞鱼服,腰挎绣春刀,昂然而至。此人身形不高,但脸部线条刚毅有力,如斧削刀刻一般,双眼开阖之际,精光四射,走路时,左手虚按,右手按在刀柄之上,步伐也是沉稳有力,一看就知道,此人不同凡俗。

  正南坊是张佳木发家的地方,从他高升之后,第一任接正南坊的百户是李瞎子,现在的都指挥同知,第二任是余佳,现在在大同主持大局,也是都指挥佥事,都是极高品的武官了。

  眼前此人姓谭名青,却不是京师土著,而是山东道上有名的响马。在山东和京畿道上打劫,武艺不高可不成,官兵也罢了,同行之间互相血拼,还有当时的客商都骑马带刀,稍有不慎,抢人的就能被人给抢了,这碗饭凶险的紧,不是一般人能吃的。

  谭青有一手绝活,除了弓箭刀枪之外,还能打的一手好弹子,铁丸做弹子,近距而射,十之中有,一旦被打中,自然是血流满面,甚至打坏的眼睛,也很不在少数。

  天顺元年的上半年,此人失风被擒,按实罪名就要问斩,当是时张佳木还在干百户,看出此人武艺高强,而且为人不算残暴,劫财时不劫色,且从不伤人命,其实除了一个爱钱,也没有大不了的罪过。

  于是想了个法子,轻轻开释出来,又补在锦衣卫里效力,算是跟着张佳木最早的一批老人中的好手,黑暗中一把可用的利刃。

  不过,此人官运不大好,没有什么大的立功表现,资格是够了,没有什么上好的机会出头。余佳被选到大同后,他总算熬出了头,好歹在张佳木发家的地方补了个百户,此地不比别处地方,千户是都指挥同知刘勇兼任,有什么事情,直接同刘勇这个总务头儿打交道,在这里干好了,两三年补个千户也是稀松平常的。

  正因如此,谭青当差的心很热,听到有动静便带着人走出来,到得这里,已经大约知道是什么事,因向这一群力士点了点头,问道:“是靖远伯府的动静不是?”

  “是”一个力士上前答话,他大约是这一小队人中的头儿,怀里也是鼓鼓囊囊的,大约是藏着手弩什么的,不过,他的眼神看向谭青时,明显是有着讨好和敬畏,大约力士们都知道谭青的暗器功夫了得,内卫用到短兵和暗器的机会比缇骑要多出十倍以上,所以对谭青,他们有超出寻常之外的尊敬。

  “嗯,既然是这样,”谭青沉吟了一下,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谭大人不去看看么?”力士头儿反问。

  “哦,我不去了”谭青回答的很简捷易懂:“我不喜欢凑热闹,如果是别处出事,我要去驱散,伯府门前这热闹,就不必我们去管了。”

  “是,咱们和谭大人的想法一样。”那力士头儿很见机,谭青这么说,他自然也是紧跟而上。

  谭青岂是好敷衍的人,当下冷然一笑,对着他们道:“你们这些人,一个人都是又j又滑,顺着我说话不是?”

  “当然不是……”力士头儿凑过去,悄声道:“虽说都是一卫中人,但小王大人受这个封,咱们都知道是冲着咱们家大人来的,这会子他们这么热闹法,说实在的,咱们心里挂味儿,怪不是滋味的,甭说撒铜钱,就是撒金子,这钱咱们也不去捡”

  张佳木驭下宽严相济,威望之高卫中无人能比,称别的人要带姓,但只要说咱们大人,卫里养的猪也知道是在说谁。

  听着这话,谭青严刚坚毅的脸上也露出赞同之色,他也点了点头,道:“确实,我亦云然。”

  他又看看眼前诸人,不觉道:“你们既然受命监视大臣,那么,小王相公现在也是总兵官,凡事,你们要多盯着点”

  “是,咱们明白”虽然不是直属,谭青无权命令力士们,但内卫中人却都是昂首挺胸,高声答应下来。

  第411章 人情

  “拜见祖父大人。”

  虽然是爷孙,不过王增此时公服相见,脸上也如临大宾,到得王骥身前数步乃止,然后大礼稽首而拜。

  “好好,”王骥笑的合不拢嘴,吩咐道:“起来,起来”

  “儿子也给父亲大人贺喜了。”

  事情出来,王祥一直在招呼亲戚外客,得意洋洋。这会子儿子回来了,这才由他带着来叩拜祖父,王增过来,他自然也是跟了来。

  “嗯,我喜,”王骥看了看儿子,突然感叹道:“佳子佳孙,老夫更有何憾可言?便是明早蹬了腿,此生也没有遗憾了。”

  “大人说的是什么话,孙儿可要驳回了。”王增起身,笑道:“大人身体康强,精神健旺,就是现在还能骑得劣马,开得强弓,等大人过百岁大寿的时候,天子赐几仗,孙儿也快要抱孙子了,大人总得看到那一天,才能言老啊。”

  “胡说,胡说。”王骥连连摇头,道:“这般年纪,过一天就是一天,哪里敢奢望那么久”

  虽然是在斥责孙儿,不过脸上毕竟也是笑意盈盈了。

  老年人确实是过一天少一天,晚上睡了,第二天早可能就不醒,虽然这样就是难得的善终,对儿孙来说,可以说是“喜丧”,但是对老人自己来说,毕竟恋生恶死,好死也不如赖活着。王骥已经八十有一,百岁当然也是心中渴望,虽然也知道极为渺茫,但自己自忖身体康强健壮,好歹活过九十倒也觉得问题不是很大。

  明初时候,几个有名的大臣都是八十好几,甚至也有活过九十的,以当时的医疗条件来说,身体自然是远远超过普通人的健康才可以了。

  这会子王增的话自然说的老头子极为高兴,嘴上斥胡说,脸上却甚是开心,笑了一回,老王骥却又正色道:“不过,你年纪也不小了,现在安定下来,过两年和嘉善成了亲,早些生个重孙叫老夫抱一抱,倒是真的。”

  “父亲说的是了”王祥承了一句,又向王增道:“此事要和皇上禀报知道,晓得么?”

  他倒是拿起鸡毛就当令箭,皇家纳王增尚主,原本就是要他多一重资格,将来不论是在宗室内还是在勋戚亲臣之中,又或是军界,王增都有一层经历,锦衣卫那头,也能镇得住。

  就是因为此等考虑,所以把个十三岁的公主给了王增,就算要成亲,不等两年之后也是绝无可能的事。

  此事一提起来,王增就颇为伤感。

  原本娇滴滴的美娇娘都预备要迎回家了,当时已经做了夜夜笙歌的打算了,连药丸都暗地里配了几颗备在身上,现在却一切成空,每天还是孤单只影,想一想真是情可以堪,情何以堪啊。

  好在现在有一个张佳木和自己是难兄难弟,不过,今天入宫,听宫里的人说太后和皇后已经有商议,重庆今年已经快十五,最多明年也就能成亲了。

  想一想这个,心就跟猫爪子挠似的难受着呢,偏这个老爹哪壶不开就偏提哪壶。

  “我说,”王骥适时道:“我和增儿还有正事要说,你先出去招呼宾客吧。这会子正是贺客盈门,你跟我这儿混什么混。”

  “哎呀,也是”王祥虽不聪明,也知道自己是碍眼了。他看看父亲,再看看儿子,悄没声的叹一口气,然后便告辞出去,自去迎会宾客去了。

  这会子靖远伯府倒真的是贺客连连,这等喜事,通家至好要来,平时关系不咋地的也是跑了过来贺喜,光是宫中那些大公公大伴们派来的小宦官们就得好好费力思去打发,一个不到,凭白就得罪了人。

  王祥一走,屋里祖孙俩脸色就立刻沉静下来。

  半响过后,王增才向着祖父问道:“大人,孙儿有话想问。”

  “你要问什么,我大约也知道了。”王骥沉吟了一下,答道:“确实,此事是吾等暗中设计,皇上也首肯了。老实说,会昌侯几个,怕也事先就有消息了。”

  “那置孙儿与佳木与何地”王增颇有点气急败坏的样子,当下便叫道:“友朋之道,就是彼此信任,知心托命,才是死友。大人现在叫孙儿这样,实在叫孙儿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你怎么说是好?”王骥沉下脸道:“一面是忠君,敬上,也要加一个爱友,一边只是你自己胡思乱想,胡说八道,你说怎么好?”

  这么严斥,王增自然不能再说什么,但,脸上不服气的神情也是很明显的。

  “你也不要想太多,”王骥一脸的疲惫,不过语气倒是和缓的多,他慢慢地道:“佳木刚刚来过了。”

  王增一震,问道:“怎么?”

  “来贺喜呀。”王骥脸上仍然一无表情,只道:“你们小小人儿,经过几桩事,也就敢和大人说这些话。这么安排,佳木懂事的话,只会感激,当然,他也确实感激的很。”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王骥突然大为光火,怒拍着自己坐椅的扶手,喝道:“佳木要不是老夫,能有今天的地步?老夫对得起他,亦对得起他的父亲,就算现在拿他做伐子,但那是胡某人提出来,皇上也首肯的,大丈夫做事,只看有没有欺心,有没有误国,是不是忠君,有没有悖理,你有没有?”

  “这,倒没有。”

  “没有,就同我出去,同你老子好好应承宾客,然后去向忠国公报道,和他一同挑兵,选址,建武库,请大使监军,早点把营盘立起来。你听着,要好好训练,要把你身上的文人架子彻底丢掉,和你的副将参将们一起吃饭,练兵,喝酒,小子,老夫要瞧着你变成一个武夫模样,不要现在这样,不文不武,懂么?”

  “懂,孙儿懂了”王增已经悚然而惊,眼前这个向来慈眉善目,最近几年已经不管外事,甚至府里的事也不大管的祖父仍然是个狠角色,适才的话,冷起来却是振振有词,完全把道理说在自己这一边。

  到现在,王增才略有明白,为什么张佳木和他说过,政治是件肮脏的东西,沉浸其中久了,饶是有情也无情了。

  他一边向祖父叩头告退,一边觉得极为震惊,因为心情激荡,下楼的时候,差点儿从楼梯上摔下去。

  好在,到了楼下,家下人接着,再看看府中张灯结彩,连向来依附于二娘的那些有体面的管家和管家娘子们都一个个排开来在站班等着他,一见他过来,各人都是深深行下礼去,脸上的敬畏之色,怎么也不是装作的。

  想想看,老头子一生辛苦,他这样年纪的时候还没有当官,他的父亲这个年纪的时候,也就只是个荫生罢了。

  倒是他,二十不到,武官一品,手握重兵兵权,生杀予夺都由得他,这般的权势威风,家下人怎么敢不多敬他三分?

  至于到了前厅,已经有不少王骥在京营里的旧部得到风声,或是红袍玉带,或是青袍绿袍,身上的补子,不外乎就是虎豹熊罴之类,总之是一官厅的武官聚集一堂,粗看过去,少说也得有五六十人,或是更多。

  一见王增进来,各人便是神态各异,姿式不同,不过核心倒是一样的,全是讨好,奉承,还有期盼。

  这些年下来,王骥在京营的势力也就是这么多了。象石亨那样,麾下军官三千多人,替他们讨皇赏,要庄田,京畿一带的好田几乎全被石亨一伙圈走了,就是因为麾下的武官数量太多,要替他们做主多弄些田土好处所致。

  王骥当然不屑如此,也不愿如此。

  这么多年下来,老头子渐渐不管事,就算在兵部的位子上也是没有实职,没有权,自然好处就少,人往高处走,旧部离散,也就不足为奇了。

  现在好了,各人看到王增出来,眼里都是精光四射,来之前,大家便都道:“苦了这么多年,好歹有个盼头了,看这位小爷是要超过老伯爷的样子,咱们是王家旧部,好歹也得叫咱们过几天好日子了吧?”

  心不正则眸子也邪,一群武官凑过来,隔的老远,王增也能嗅到他们身上的窝窝头味,他不禁打了个冷战,心知不妙,这生生就是一群饿坏了的饿狼。

  “见过大少爷。”

  “还记得老刘不?”一个大嗓门叫道:“你小时候,你刘叔我跟着老伯爷打兀良哈之前,还到府上来拜过门,正好抱了抱你,被你尿了一身,哈哈。”

  “老刘你甩老牌子么?”一个声音愤愤不平:“这里谁不是伯爷的旧部,跟随几十年的老部下?”

  “就是就是,大少,这一次你当总兵官,可不能把咱们给忘了,啊?”

  王增原不欲理睬,再看看听听,却果然全部是祖父的旧部,其中有几个穿着千总补服的还是王骥当年的亲兵,真的是效力几十年的老人。

  现在他们名位不显,身份不高,如果王家真格不理,这些人也就只能穷一世了。

  这么一想,心自然软了,当下便是笑道:“各位世叔伯放心吧,小侄会酌情安置,请大家稍安勿燥。”

  此语一出,自然全场欢腾,王增却殊无欢喜之意,只是郁郁地想:“怪不得佳木说,为官办事,最难的就是破人情,嗯,他能把亲舅舅贬成校尉去守德胜门,以前我不当回事,现在看来,真的是远不及他了……”

  第412章 欲雪

  薄暮时分,昭武伯府。

  曹钦是正经汉人,不过,身上野性未去,凶蛮霸道之性闻名京城,在他府中,最多的就是拿刀弄剑骑好马喝烈酒的蒙古人。

  这些人,和早年归义,现在已经汉化,实际上与蒙古已经断绝联系的归化蒙古人不同。比如恭顺侯吴谨就是归化了的蒙古人,在太祖洪武年之前,这家人就已经汉化了,和汉族官僚没有什么区别。

  大明一兴,北伐檄文上说的兆民一家,无分蒙汉的话,自然就是拉拢的这些汉化了的有实权的蒙古族官僚。

  结果檄文一至,蒙人的高官贵族就都叹口气,知道事不可为。

  有人和顺帝一起逃跑蒙古草原,重新学祖宗过那幕天席地的生活。

  有的人却吃不得那种苦头了,在汉人这里有锦衣玉食,有豪宅良田,有子女玉帛,虽然蒙汉不一家,不过既然汉人也能叫人过的下去,那就不妨归降算了。

  从洪武年间开始,就有不少这样的蒙古人选择归化,说来也怪,他们投降之后,就是忠忱不二,而且蒙古人性子粗豪,给人以忠直可信的观感,以帝王之尊,当然更喜欢使用的奴才是完全可靠,当然,完全算不上,也得相当的可靠。

  于是蒙古人就大为吃香,在洪武到永乐,不少蒙古名臣存身其中,倒也立下了不小的丰功伟业。

  至于恭顺侯一家,上一代的老公爷居然是在征蒙古的战事中战死的,而且这样的事在归化蒙古人中还不止一桩两桩,于是,在大明上层,对蒙古人就有一种异样的情怀,就是更加的信任了。

  当今皇帝对吴谨侯爷的信任程度,就绝对远在普通的大臣之上。

  任何一个大臣都不能象吴谨那样,类似于皇帝的总管管家,近身护卫,大臣,勋戚等诸多的角色完美的融为一体,换了汉人大臣侯爵,就算自恃身份也没法如一个家奴一样去侍奉皇帝。

  京中贵人凡事都同皇家学,所以各家都招罗了一些蒙古鞑子装装门面,这也没有什么。不过,曹钦做事就是一根筋,早年是学着玩儿,后来渐成习惯,而且,渐渐也发觉了蒙古鞑子的妙处:只听家主的。

  什么忠君爱国,什么n理大道,什么儒家的大道理,蒙古人谁同你讲这个?谁养着他们,谁供给的好,自然就替谁卖力气。

  当然,这只是那些没有归化,连汉话也不大会讲的马蚤鞑子们才成。他们也讲忠义,不过只讲对自己家主人的忠义,至于儒家的那些东西,他们哪里懂?

  既然如此,曹钦自然就花大价钱大心力多养一些蒙古人,好在这也很方便,曹吉祥不必说了,他自己也是伯爵和都督同知,一品武官,又是实职营将,开销什么的开公账,养的却是自己的私人。

  曹钦府中,现在足有近四百人的鞑官,全都是来自草原各部的北虏鞑子,而且十之八九都是未开化的野人一般,给他们金钱女子,则自然就会替曹钦卖命,这些人除了是曹钦的家奴之外,还都在军中补了军职,有不少人在上次夺门变时报上名字,成为大明的鞑官或是入籍,成为正式的武官,其中,做到都指挥,指挥使的,不下数十人,曹家要是有什么喜事,这些鞑官全穿上袍服,声势居然比起奉天门的御门听政都差不了多少,因为御门听政的时候,也就是数十红袍罢了

  今日曹钦早就有言在先,所有的鞑官不论有事没事,一律都得回到府中,这些人多半还是住在曹府之内,也有少数人已经在外买了居处另住,当然,知会一下,不论是谁都得前来,没得例外。

  晚间突然变了天,黄昏时分,天气越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