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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部分阅读

作品:锦衣为王|作者:作者不祥|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06 17:42:38|下载:锦衣为王TXT下载
  年锡之是纯粹的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徐穆尘虽然曾经仗剑游历,身手也过的去,但在眼前这种场合,他们俩上场,那就说明是敌人突破所有的防线,连两个身居高位的书生也得弃笔执剑,以命相搏了。

  对张佳木的安排,两人都很有默契的没有反对,连颇有功夫在身的徐穆尘也是肃容答应下来,只道:“大人放心,我二人不会乱逞血勇,去给大人添乱的。”

  “不过我们也不下去了,”年锡之瘦弱的身躯里似乎蕴藏着无穷无尽的勇力一般,苍白的脸上也泛起了大片的血色,他缓缓道:“大人去领军,这里无有人擂鼓,如此深夜,当此大雪,我和徐兄两个书生在这里观战擂鼓,一生快事,还有超过今晚的么?”

  张佳木一征,再看看一脸笑容的徐穆尘和年锡之,心中似有万语千言,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不仅是感动而不知说什么,而且身为上位,也不便说什么太多出于肺腑的话。形迹太露,以后和下属便不好相处,这一点分寸,哪怕就是在这种时候,张佳木也是拿捏的非常之好啊……

  “咱们大人,天生就是做上位的。”

  等张佳木下楼之后,徐穆尘才真正放松下来,斜倚在望楼角落的栏杆上,轻轻拍着已经积了一些雪的栏杆,颇有点豪气的说道:“也就只有大人这样的上位,才能驾驭咱们和李瞎子等那样的下属。如任九,刘总,这样的人,普通人也可以驾驭,但卫中藏龙卧虎,就是你那表兄,虽然以前落魄时连饭也快吃不上,但你说实话,他是普通人能驾驭得了的么?”

  说的就是孙锡恩了,年锡之也是默然,半响过后,才微笑道:“我那大表哥,确实也是人中之杰,他的话就是,没遇上太祖,也没投成张王,这也罢了,他娘的靖难也没赶上,这一生是无聊的紧了,不如就做点无聊的事,这样才能排遣余生。不料,竟是叫他遇到了大人,这一生,也是要精采的很了。”

  “哈哈,”徐穆尘甚是开心,笑道:“令表兄竟是如此精采的妙人,等此事过后,我倒要和他好好喝上一杯。”

  “你不是要扬帆远去了么?”

  “是的,这个也不必瞒骗于你,大人要派我出海,这一次不是万里,是十万里,二十万里啊。”

  “这么远?”年锡之的脸上满是关切之色,只道:“海上波涛甚险,我亦不便说别的什么,只盼你早些归来。”

  “你也不必觉得我吃了亏。”徐穆尘一脸怡然,一边向下看着,一边笑道:“大人许我一个侯爵,你想,这是何等重要的承诺?我可不信他办不到,陈逵能封伯爵当然是自己也有那份力,但如果没有大人,他能摸着伯爵的边不能?”

  “当然不能,全是大人的栽培之力。”

  “就是了我辛苦几年,换一顶伯爵或是侯爵的梁冠,红袍玉带,光耀子孙,想来想去,也都是换得过了。”说到这,徐穆尘豪气大发,竟是挺身直立,双手叉腰,眼神也是炯然有生机,波光流动,真格是英气勃发。

  他大声道:“大丈夫不为五鼎食,就为五鼎烹,我当然不会被五鼎烹,不过,就算成不了事,死在海上,那也是命运不济,怨不得别人。但不去试上一试,如何能够心甘”

  “好,果然是豪言快语。”年锡之也被鼓起劲来,拍手笑道:“兄有这般的大抱负,今夜咱们一定会安然度过,等兄从十万里外归来,造福生民,自己再儿孙绕膝时,那时才谈得上终寿考咧。”

  徐穆尘其实压力极大,将要去的地方,那些出惯海的老海客都没听说过。就是当年的郑和也没有去过,他要去的地方,是要在郑和开辟过的航线继续数万里之遥,海天之大,人类于其上连蚂蚁也不如,如何能够不怕

  况且,时间长久,这一次他要把家眷也带上,又如何能够不担心

  但这些他连提也不提,只看着越逼越近的京营官兵,看着那一杆杆在风雪中飘逸摇动着的大旗,手一伸,将鼓槌拿在手中,大笑道:“来了?且看我擂起鼓来,给大人,给卫中同僚们提一提气”

  第442章 破阵

  说罢,就在望楼上的那一面大鼓上重重一敲,随着他的动作,沉闷而激越,舒缓而又震撼人心的鼓声渐次响了起来,在他的带动下,年锡之亦是随之而鼓,两面大鼓同时响起,轰隆隆的鼓声震碎了夜空下最后的一丝宁静,所有在场的人都是精神一振,大家都知道,生死关头已到,最后的拼搏就在眼前

  对面的将旗之下,董字旗下的便是海宁伯董兴,这位老总兵亦是战功赫赫,威名远播,也曾经参加过京城保卫战,但并不算是于谦缇拔的嫡系,和范广等武将也保持了相当的距离,在声色犬马上他倒是和石亨更近一些,所以自然而然的,这位海宁伯就成了石亨的亲密伙伴之一。

  当然,也不能说他是石亨的党羽,相反,石亨这位总兵官压在大家头上太久了,让众人感觉喘不过气来,京营的格局这些总兵官伯爵侯爵们不仅不想维持,相反,大家觉得利益要分沾,不能把好处全交给一个人,所以在很多军中宿将勋戚的推动下,整个京营和京师中武官中一直都是暗流涌动,大伙儿别的不想,就是要在文官手中夺回自己的地盘,巩固自己的势力。

  这么一来,石亨在天顺改元初的议废巡抚,甚至议撤镇守中官的举动,当然也引得不少人的好感,哪怕就是石亨再怎么不好,这一件事也是做的大快人心,得到了很多勋旧武将们私底下的支持。

  再底下,就是商议复立十团营的事,这自然也是京师勋戚们瓜分地盘的一种妥协,不过,事情在没有石亨和曹吉祥,包括张佳木在内的几大权臣的支持,无疾而终。

  这,自然就叫这些元老宿将们深为失望了。

  他们也有权势要追求,也有部下安插,也要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石亨和曹吉祥等人把持包揽,大家没得混,自然也是有极大的不满。

  可以说,要是张佳木早发觉这一点,从中设法,拱起这些老将总兵官的火来,石亨和曹吉祥恐怕早就败亡了。

  事实就是如此,历史上的石亨之亡,一则是在于他的跋扈,弄的皇帝深为不满,然后指使锦衣卫搜罗他谋反的证据,实在是皇帝只是要一个处置他的借口罢了。

  但往深里说,就是石亨为总兵官太久,因夺门之功安插了三千余军官,这么挤压的别人没有活路,自然而然的就都拧成一股绳来对付他,以石亨的权势,几年之间就被人整死,举朝上下对付他一家,实在也是因为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所以也算死得并不冤枉了。

  曹吉祥,大约亦是因此而败亡,石曹两家,实在也是在皇帝,锦衣卫,文官和侯伯勋臣们的联手之下,三四年内,全被消灭,只是灭曹之时,着实凶险,叫很多人大为意外,但也只是如此罢了。

  现在在大旗之下的,便是勋臣武将的急先锋了。复立不成,石亨倒是及时伸出了橄榄枝,他就是在曹吉祥的建议之下,分润些地盘给人,复立十二团营,这般的让步,换来的便是这些个勋臣老将们对他和曹吉祥的支持。

  大家一起联手做了张佳木,然后排排坐,吃果果,石亨继续当国公,顶在前头,皇上就算有什么怒火,也是对着他和曹吉祥发,也是想对付他们,几位出来支持他们的总兵官可没有什么风险。

  当然,曹家另有打算,这一层连石亨也不知道,更加不必提这些蒙在鼓里,被权力欲烧的利欲熏心,脑子都烧迷糊了的老头子们了。

  这会子董兴与施聚并肩而骑,他们都是久掌兵的老将,一生也不知道征战过多少回,眼前的这一点场面,倒也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不过,看着锦衣卫的应对,防御,提调,董兴喉咙痒痒,感觉有话想说。

  “施帅,”他向着不远的施聚笑道:“瞧见没有?”

  “怎么?”施聚心事重重的样子,半响才答道:“董帅有什么见教?”

  施聚虽然参与此事,但是他倒是和董兴的目的不同,实在是觉得文压制武,而武越来越不成话,需得好生振作整治,但上来便是政变,而且在京城中如此大动干戈,老将军一生镇守湖广,也在云南和安南征战过,在天子脚下动刀兵,这倒是破题儿头一遭,所以不管石亨等人怎么说,施聚也是很提不起精神来。

  老将军只觉茫然,怎么想好生做点事,却是到了如此地步?这一件事,将会是如何了局

  同时自然心中有怀疑,此事过后,君权明显受到侵削,石亨和曹吉祥是否能够忠忱如初?

  这一层,可就更费思量了。

  如果这两人试图凌驾于君皇之上,夺君位而自立,到时候又该如何自处?

  可以说,自从今天稀里糊涂的夺了兵权,召出旧部,并且突然有事情泄密的消息传来,原本觉得事情还有缓冲余地的老将军也就稀里糊涂的上了马,在这些部下的簇拥之下,点将点兵,开武库授兵,和董兴一起,把一支几千人的大军按野战的规格给好生武装了起来。

  要是往常,打着自己的将旗,又在这么多忠勇部下的簇拥之下,老将军就会踌躇满志,觉得天下无处不可去得,可此时虽然前后左右都是虎狼之士簇拥保卫,但老将军却是觉得心底里空空荡荡的,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他的心思,董兴当然一无所知,当下仍然是很兴头的向着施聚道:“瞧着没有?施帅,这里也是正儿八经的布起防来,瞧着没有,拒马搭的街垒,还真有模有样的。”

  这当然是取笑的话了,董兴曾经在辽东打过仗,对着兀良哈部成千上万的骑兵,布的自然就是车阵等步阵,靠的是边墙城防,火炮和强弩,威名赫赫的蒙古骑兵冲锋都曾经经历过,眼前的这种情形,只能说是“小场面”了。

  就算是施聚,虽然没有到北边打过,但南方平叛征伐,哪一场不是成千上万,哪一仗不是积白骨为山?就说安南那里,三十万天兵入交趾,最后奉天子诏旨撤出来的有几个?

  不知道多少汉家儿郎,抛骨于瘴气弥漫之地,想到他们,老头子觉得自己活到现今的这个年纪,都是多余

  这个话,不必和董兴说,说了,白惹人笑。

  当下只是顺着他的话缝,施老将军也像模像样的打量着对方的工事。这一看,倒是瞧着不少门道来,防线共是三道,眼下他们距离最近的就是第一道。

  用大量带着铁钉尖枝的木拒马把三面临街的广场给封死了,在拒马后头,还有堆的有一个多高的草包沙袋,而且,很有办法的没有只堆一道,而是在第一道防御之后,不到五步的地方又立了一道更高更坚固的防线,再往前去,就是锦衣卫公堂大门前的一道了,中规中矩,就是在封实了门前,火光之下,似乎还能瞧着撒了一些三角铁钉等物……虽然稀罕,但好歹也是见过。

  倒是第一条和第二条防御颇费工夫,想来适才也是用了不少人力,这么一来,估算对面里头的人手数目,就得重新再好好想一下了。

  老头儿也是有点发愁,这里几面临街,又是和几家大衙门相隔,总不能放火烧了五军都督府?

  如果不把边上的建筑全拆光了,只能从正面而攻,这么一座大门,还排下这么一个阵势,得损多少人命才能攻的进去哇?

  老头子虽然也想一战成功,少点损失,不要惊扰了北京地面,但眼看着眼前的阵势,今夜想攻下来,那是老猫嗅咸鱼——休想就是明儿上午,能不能拿下来,也是两说……现在他的这些个部下,虽然是老人,跟随多年的老部下,忠诚勇气不便怀疑,不过他也着实想知道,在京城这种地方呆久了,又是身居高位,还能剩下多少武勇在身上?

  他这里愁眉苦脸的,董兴那边却是大不乐意。他只是个伯爵,这件事后,石亨等人许了他外头三万亩的庄田,还答应把会昌侯孙继宗排挤出去,把孙继宗的位子许给他,这么许诺,才弄的他这么卖力气出劲来干这种勾当。现在已经上了船,再这么犹豫迟疑,可不是拿自己的身家性命来当玩笑

  当下不管施聚如何,自己只冷着脸向身边诸将问道:“怎么样,眼前似乎也费了点功夫,你们瞧着如何?”

  他身边有个姓尤的参将骑马侍立一边,此人是延绥的武将世家出身,刚会走路就舞刀弄剑,没加冠时手头上就不知道多少条人命在手上,脸上一条斜斜的刀疤,几乎从眼到下唇,更添了几分狰狞凶恶之气,当下听着董兴问,他便抢先答道:“大帅,这群‘飞鱼’也敢称武官?我早就瞧他们不顺眼,天天就知道盯着人的隐私不放,什么玩意,我带三百敢死上去,先破了它外头两层沟垒再说”

  第443章 叫阵

  “不急,”董兴一副老猫戏鼠的自在模样,笑着对尤参将道:“我知道你杀心上来了,凶性难改的东西,不过,你也不要着急,天时还早,说好了是明儿中午再会合,这里再难攻打,也不能耽搁到明儿中午吧?”

  “这,当然不会”

  “不会就最好不过,来,派人上去喊话,就说海宁伯请驸马出来说话。”

  董兴有些话对心腹也不会说,其实大家说好的是上午到宫门前会合,一切大事底定,到时候自然还有剩下的事料理,比如废帝,再立新君等等。

  这些可都是诛九族的话头,没有彻底掌握京城之前,他可也不敢说这等话,要是说出来落了别人的话柄,事又未成,到时候抄家灭族时,世上可没地儿买后悔药去

  当下一声吩咐,自有一个小校很辛苦的爬到那拒马和沙袋乱石堆的老高的街垒之上,直着嗓门叫道:“海宁伯请锦衣卫都堂大人说话”

  这么一叫,身后又有一小队人一起叫,锦衣卫那边的鼓声也停了,这边也是安安静静的等下文,一时间一触即发的战场倒是安静了下来,只是,这种安静份外的诡异,叫人打心底里发寒

  看着那小校上前喊话,董施两面大旗下所有人都是知道,一会儿,就是一场生死相拼的死战,当官的没事,躲在后头就行,可上前搏命的却是他们,如果打胜了,大功还是上头这些人的,他们能落几两银子就是上官有良心了,如果打败了……那自然一切休提,咳,要多惨,就有多惨

  所以看着人上去,哪怕知道可能不是很大,这些从京营里提调出来的军兵们还是抱着万一的希望,对面的锦衣卫听说和文官也差不多,最多算是顺天府的衙役,拿捕些细民百姓还成,堂堂正正的对决于疆场,怕是不成?

  不过,人家的防御倒是做的有模有样,连董帅和施帅也没口子的夸赞,再看应对,大军一至,对面梆子直响,除了街口挂的风灯,内里的灯火一下子齐灭,大伙儿瞅过去,除了看到漫天的飞雪和张大了嘴巴,好似一只怪兽的衙门口外,别的就是隐约可见的人群,在几道防御之间,究竟有多少人,拿的甚么兵器,却是一律瞧不着。

  如此布置和应对,只有积年征战的老兵宿将才能如此,对面又岂是上头说的那么稀松平常,根本不堪一战?

  今天啊,本来就透着玄,透着邪,当兵吃粮,只能跟着上官走,拼命?

  很多人在心中想着:去他娘的,扯什么马蚤?上官们打来打去,争权夺势,俺们却跟着凑什么热闹?

  盼只盼,能顺顺当当的谈和谈下来,大家和气生财,和气致祥,至于谁当家主事的,咱们当小兵的,管不着

  ……

  这里京营官兵打着小九九,喊话的小校也很有耐心,只是很艰难的站在一座平时用来拴马的木柱之前,又继续叫着:“董帅说,急欲与都堂大人一唔,请过来叙话”

  他想了一想,又道:“下官愿以性命担保,都堂大人过来,一定不会有暗算,大家叙话解决此事,不是更好?”

  此人倒也是负责,虽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一心也只是想着能够善了,所以劝说起来格外的卖力起劲,听着倒也是诚意十足,换了不明就里的锦衣卫校尉听着,想来也是觉得不妨谈一下看看如何,何必问也不问,就这么打生打死的。

  董兴派这人上来,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当下看着那小校,只问道:“这人姓甚么?记下他名字,是个人才,老夫要大用他。”

  原本是无所谓的事,随便派了一个出来,不料人家却做的风生水起。在一边的一大群将领都是用嫉妒的眼神看着那个小校,尤参将更是不愤,但上头问话又不能不答,只得道:“姓吴,卖弄口舌倒还有一套。”

  他话里的嫉妒之意就是白痴也听的出来,董兴驭下讲究的是恩结,其实就是凡事他当家,下头该怎样就怎样,出了事他顶着。要是下属有什么争议,他也是各打五十,不会会谁出头,听着尤参将的话,当下他只是一揪胡须,乐呵呵的看着前头,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那姓吴的小校距离不远,尤参将又有意为之,此人身形一震,想说什么,却只能是在腹中长叹,最终一句话亦是没有说出来。

  “狗日的,乱叫什么,要打便打,这会子大军押境,还叫咱们大人出来谈?要谈也成,你们人全撤走,留下姓董的老狗,咱们把他请到大堂,大礼相对,要谈到明天也中,谈个十天半月也成,要是谈欢喜了,住在诏狱里头,那就更有乐子了,谈到地老天荒,谈到他死,都是他娘的小事一桩”

  姓吴的小校刚要再说什么,对面却是一声暴烈的怒吼,然后就是一长串的话骂出来,声音是又大又哄亮,又响快脆落,标准的京城土著的口音,不仅是锦衣卫那头听的哄堂大笑,便是董兴这边的部下,也是有不少人听的面露笑意,忍的甚是辛苦。

  施聚的部下可没这么多讲究,不少人也是低声笑出来。

  本来么,大伙儿提刀弄枪的过来,还叫人家出来会晤说话,这还有什么可说的?难道叫人自缚来降?那可也太幼稚了一些

  这么一想,看向董兴的眼神可也就怪异许多,这位大帅,看来也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原来是个草包。

  董兴自然是大感愤怒,一张老脸憋的通红,前头的吴校尉知道大事不妙,大帅这人处事甚是不公,而且很多时候都是稀里糊涂,根本脑子不大清爽。不过这位大帅有一桩妙处,就是损害他声威利益的,那可是绝不会放过。这会子是他引发的这一场论战,要是不赶紧把话头扯开,把场子扳回来一点儿,等事情过后,这日子可就难过了。

  大帅火头上来,找个理由或是不找理由,校场论斩,那又怎么样?倒是有地方说理去呀

  这么一想,额头自然见汗,当下脑中急速一想,正面驳是没办法了,只能说歪理:“我家大帅不论怎样,都是诚意请都堂一见,下官又以性命做保,都堂大人又何必这么小心在意?听说大人也是武勇过人,怎么就是这么胆小怕事?怪不得人说锦衣卫不算是武官,今天小将真是开了眼,果然如此,哈哈。”

  这么就是指着鼻子骂人胆小怕事,而且以京营这边为统一立场,把事情扯到锦衣卫和京营兵两个层面上来,这么一说,不仅董兴的脸色好看了一些,便是不少适才嘲笑总兵大人的官兵也是微微点头,觉得吴校尉说的话大是有理,果然锦衣卫都是一群怂包软蛋。

  “这厮倒真的善辩。”刚刚吴校尉一出来,黄二便急的挠墙。叫他杀人打人,那是没有一点儿问题,出点歪主意,动点坏水,也是有点根底,毕竟是在街头混事的人,一点儿不会也是不可能。

  但是叫他去和人吵架辩论,那真不是他的特长,这里要是有李瞎子那一伙在,倒是一点儿没有问题,这群人和人吵架比吃饭还多,根本不当回事,虽然市井那一套登不得大雅之堂,不过把水搅浑,不使对方太得意就是了。

  不过实在没奈何,也正好张佳木出来,教了黄二一番话,适才嚷出去,配合黄二叫驴一般的嗓门,倒是着实露了一把小脸。但人家又反驳过来,黄二急的满头大汗,恨恨地看着高处的吴校尉,轻声骂道:“一会非得把这厮的脑袋揪下来,倒要瞧瞧,他还能不能说了。”

  张佳木已经把整个防线视查了一遍,有他在,卫里上下都是精神大振,士气提高极快。这年头,打仗就是白刃相搏,后人看战争片,总觉得冷兵器做战没有那么可怕,不象子弟,嗖一下过来,人便完了,再武勇也是白搭。

  但其实这时代的战争才考验的是人的胆魄壮健的身体,娴熟的武艺,只是基本,没有将种将胆,就上不得阵,对不得敌,最终也是白搭。

  试想,甲胃在身,武器在手,对面亦是这般,近时连呼吸也听着真切,打起来时,漫山遍野或是敌或是友,有时根本分它不清,只能凭着本能和自己身边的人奋战,一叶障目,是胜是败,也是分它不清。

  至于那满地滚的人头,人的内脏,四肢五官,人身上任何一处地方都能被切了下来,配上那熏人肺腑的血腥气,这都是发生在自己身边……试想,无胆无力无勇之辈,如何敢在这等地方奋勇杀敌?

  所以古人征战,先讲将,将为军中之胆,军士信任的将领可使得士卒奋勇,一般来说,对敌时口中有唾沫,直立持兵,不至于口干舌燥,舌头粘在一起,只能做到这样,就是难得的好兵,至于将,能在将旗之下而不至于望风而逃,自毁军心,那便是合格的将领了

  第444章

  作者本人章节错误,从443跳到了468章,非本人排版错误。e书地带笑看天下

  第468章 承诺

  古人征战厮杀,大约便是如此。将领平时爱兵一些,遇战勇武一些,便是好将军。要是能掌握军心,知晓民情,再懂山川地理,人心向背,再能理清部曲之间的关系,布置得当,统筹得法,那便是名将中的名将,能到韩信一流的层次了。

  至于战场之上,就是靠着将领和少数勇武有经验的老卒冲杀,极少有大军团齐拥而上,然后数十万人真格一起拼杀的场面。

  一支三万人的军队,辅兵便最少有过半以上,再去掉弓弩手,武官,亲卫,能真正一线拼杀的战兵,最多五千人。一场大战的胜负手,可能就是在双方这加起来几千人的战兵劲卒之上,而这些战兵劲卒,则是以勇武之将亲领,他们的勇气决心,还有士气高低,也是占了很高的因素了。

  而大战对决,除了后勤等方面外,将领的指挥和勇武也占了极大的因素,大明开国时的勇先锋常遇春,就是那种以自己一身武力,带动身边数百人,遇敌则如利刃向前,锋锐无比,无人能挡,这般勇将,就是当是时最合格的先锋大将了。

  而至明末,将领自己蓄养的家丁倒是够勇敢,但也多只是簇拥着家主逃命罢了。有建州攻明以来,明军对建州竟是无一战野战获胜,到后来建州破口入关之后,更是连敢于野战的军队也没有了。

  只有卢象升和他的几千直属敢于一战,但精锐太少,而人数相差悬殊,奋战日以继夜,最终败亡,这,亦是勇将之悲。

  而此时的明军尚且留有一点开国时的气象,如石亨、范广之辈,都是有名的武艺高强,骑射双绝的勇将,虽无徐达,但也好歹使得这个王朝声威不堕就是了。而此时张佳木亦不愧前贤,虽然大敌当前,甚至一上来徐穆尘震惊之时,就立刻请他走避。这里部堂衙门甚多,翻墙出去,虽然敌人众多,但穿街过巷,也准定能突出去。不过张佳木想来想去,不能走这么条路,其中原因很多,他自然也不会对下头直说,只是下头看着他出现了,自然是大为提气,适才对面大军压境,光是数旗帜的数量就叫锦衣卫上下都大吃一惊。这里又都是以文职壮丁为主,人虽不少,不过武勇敢战的勇士倒真是不多,此时张佳木出现在众人眼前,也确实是有着定海神针般的作用。

  一看如此,张佳木自己也是大觉欣慰。

  适才要是阵脚乱了,临阵脱逃,和史书上记录的那些庸人何异?这会子退一步就是万劫不复,想重新做富家翁都是难了

  他已经决定要坚守到底,拖到缇骑赶过来为止,对面叫些什么,自然也不必理会。不料对方派出来的人倒确实是个人才,能说会道,居然逼的他不能不出来了

  “他是块材料。”张佳木也是夸了一句,然后吩咐黄二道:“你们在这里不要随便出去,一会谈崩了,敌人要是冲过来,正好,放一排枪,先声夺人。”

  黄二已经把库里所有的库存都取了来,因为他是这一场战事的指挥,薛祥这个内卫的头儿,堂堂都指挥同知把府库交待清楚了之后也是穿了一身山文铠,手中拿了一柄关刀,一般也是威风凛凛,此时见张佳木过来,薛祥也只是点头为礼,甲胃在身,倒也怪不得他。

  在薛祥身边,则是大量平时伏首案头的文职官员们,包括满头白发的刘勇在内,各人都是向着张佳木微笑行礼。

  甚至那几个账花子老夫子,他们亦是列甲持兵,一脸肃穆的站在后阵之中,甚至有几人,手里还拿着强弩硬弓……天知道他们能不能使,这弓,可是一般力气拉不开的

  看着眼前这些,张佳木禁不住眼中也是有点发热,喉咙涌动一下,想说些什么,可是又觉得没有什么可说,他,这会儿可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当然,其实也是真的什么也不必说

  “你的命值几文?”张佳木一开声,便是刻薄而有力,他大声道:“漫说是你,便是董兴,施聚,这两位加在一块儿,能抵我一根小指不能?”

  他回头向着暗处的锦衣卫,大声问道:“你们说,能不能?”

  “不能”黄二先答,接着便是刘勇、薛祥、年锡之、徐穆尘,还有众人卫中的官员,校尉,力士,直卫,所有人都扯着喉咙,大叫道:“不能,抵不得大人的一根小手指头。”

  这么一缠,虽然没有什么道理,气势倒是起来了,暗处中的锦衣卫足有三千余人,叫嚷起来又是万众一心,所以如冬雷一般,在众京营兵头上滚滚而过,听得对方如此气盛,不少经过战阵的老卒都面露忧色……敌人看来士气甚旺,再加上地利,当然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了。

  董兴和施聚心中当然也是如此是想,只是他们经历的多,心中的想法倒是往往和脸上的表情不符。

  既然张佳木叫阵,董兴也不好再藏在后头,看看距离,他驱马上前几十步,正好再距离对方的阵前有数十步的距离,这么远近,看似危险,其实也不妨事。弓箭有效在百步到百五十步,不过射到百五十步,就是孩童也伤不得了。力竭而落,无用唬人的东西了。

  六七十步,对不穿甲的人杀伤倒是有一些,射中要害,也能要命。但身着将军的上等铁甲,身边还有卫士环绕,这个距离,就算有弓箭射过来,也根本伤不到人,更不要提致命了。

  董兴此举,也是老j巨滑,上前这么多,示意自己胆大,一边走,一边向着对方叫道:“张大人,何其气盛也,不过,老夫这几人也没带弓箭,伤不着大人,何妨出来心平气和的说几句?”

  “出来便出来。”张佳木长声大笑,叫道:“董帅莫急,我来了。”

  说话声中,不过眨眼功夫,他已经攀上了一人多高的街垒,正好,和姓吴的小校当头对脸。

  见对方一脸惊惶之色,张佳木便笑道:“放心,我可不会向一个没有品级的小校出手。”

  大明的京营武官制度和卫所不一样,卫所是小旗到总旗,百户,千户,一路到都指挥,层次分明。

  京营中却是总兵、副将、参将、游击、千总、把总这几级,有的营中武将甚少,甚至没有游击千总这一层,参将之下,便是把总。

  常有一个把总任坐营官,或是领千人的部曲,此时的把总和后来的把总对百户的世职是对不上的。

  姓吴的这人,显然是连一个把总也巴不结不上,这会子他一脸的惊惶,倒是和刚刚的辩才沾不上边,可能,人都是有局限性的,这姓吴的大约只是一张嘴还可以吧。

  张佳木倒是不同,身形高大,正是二十岁的巅峰年纪,身上筋肉盘结,似乎有大把的力气藏在筋肉之间,只要稍微一动,就可以勃发而出。

  身上穿的是箭衣行装,并没有束甲,腰间也只是一柄绣春刀,倒是身后背着一柄大弓,似乎有一人多高,足可眩人眼目。

  这种一人多高的硬弓,可能有十石或是十五石的变态弓力,不是天生神力的好汉,绝不敢背这么一柄弓出来丢人现眼。

  而张佳木善射之名,九城悉知,眼看他这副打扮出来,原本还一脸笑意,打算和张佳木调笑一番的董兴也皱了眉,这几十步的距离,对一般的弓手是安全了,可是对着张佳木,他没有信心。

  “是,是是,大人是何等样人?小人又是何等样人,对小人动手,真的是污了大人的手啊。”

  吴校尉这一回却不敢大声了,只是低着头,又不敢做出太谦卑的模样,怕事后被找麻烦……他心里狠抽自己一耳光,他娘的,前生不善才落着当这种差,这事完了,谁他妈的的再吃董某人的兵粮,谁他娘的就是小妈养的

  “你去吧。”张佳木笑吟吟的,先不理董兴,只是对吴小校道:“你嘴巴不错,是个人才,将来我会有用着你的地方。嗯,现在空口白牙的,说着也没味,总之,事情了了,你我无事,你可以来找我,总会有你的好处。”

  这么一说,姓吴的倒是又惊又喜,张佳木对下属之好,那也是京城闻名,要是真能投在他麾下,也是祖宗坟头上长蒿子了

  只是这一场劫,他能打的过去?

  带着这种又惊又喜又惧的心思,吴校尉一溜烟的跑了,只留下张佳木威风凛凛的站在壁垒之上,一手按刀,一手指着董兴,笑道:“怎么样,董帅,叫我出来,有什么见教没有?”

  “呃……”

  董兴这下倒是有点抓瞎,刚刚只是在正式进攻之前,摧折一下对手的士气,谁料这楞头青不服输,倒是真的站了出来。

  “真守承诺的,都是天大的傻子。”

  想起这个,董兴大为心动,眼神向着身后一扫,他身边的将校都是心腹,自然知道他的用意,当下便有个中军偷偷向后而去。

  第469章 诡道

  “张大人,咳,本帅前来,”董兴知道下属已经意会到自己的用意,心中狂跳,嘴里说些什么,连自己也不知道:“前来就是要在张大人和石帅之间做个调人,说和说和,咳,这个这个,刀兵不祥,何必这么刀来剑往的是不是?”

  “嗯,说的也是。”张佳木面色淡然,笑道:“那你把石亨和曹吉祥都叫来,我们就在这里谈。”

  “哼,石帅是何等样人,怎么能叫他过来?”董兴用眼角的余光看到有一队弓箭手已经奉调上来,都是拿的铁胎强弓,几十步远距离,射人肯定不成问题,张佳木又没有穿甲,看来真真是上天给自己的良机了。

  这么一来,他立的功劳可就大了,敌首授首,自己智取张佳木之首级,这个事一办成,名声自然是扶摇之上,石亨这厮也不能不高看他董某人一眼面子里子都有,他老董家这一次也是福星高照,升官发财,样样都有啊

  董兴已经快把肚皮笑破,脸上却仍然是一脸肃然:“张大人信不过本帅么,本帅愿意性命担保,只要张大人放下刀枪过来这边,老夫以全家百口性命保你平安。我等都是为国之柱石,何必为自己一已之私利,使得京城生灵涂炭”

  这老贼一心要谋夺奇功,脑子倒也是转的快了,这会子一脸的悲天悯人,话也是说的大义凛然,那些小兵不明就里,都是呆呆的看着自己大帅,脑子笨的实在是转不过弯来,脑子灵醒一点的,已经看到弓手预备到位,眼看就可以动手了。

  “不如董帅你过来,本官以全家百口性命保你平安无事,你和石帅相交莫逆,石帅如果顾念于董帅的交情,必定会飞骑过来,到时候再谈,不是更好?”

  董兴胡说八道,张佳木也不逊色,一段话说过去,董兴立刻哑口无言。

  “噗”鼓楼上的徐穆尘不觉喷饭,便是年锡之也是莞尔一笑,摇头道:“想不到大人也有这么无赖的时候。”

  “你不知道么?”徐穆尘向着他悄然道:“大人两年前还是锦衣卫的军余,在街面上收规费,不耍无赖只当好人,哪儿能收得到银子”

  “这个我知道。”年锡之点头,道?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