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换源:

第118部分阅读

作品:锦衣为王|作者:作者不祥|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06 17:42:38|下载:锦衣为王TXT下载
  道:“黄二这一群人,就是大人在街面上收服的。”

  “所以说能者无所不能,”徐穆尘笑道:“董兴这厮和大人来这一套,纯粹是自己找难看。”他又指着下头,大笑道:“你瞧你瞧,他把弓手调来了,这厮难道不知道,大人骑射双绝,和大人玩这个,真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

  果然,不出徐穆尘所料,董兴被说的哑口无言,亦是恼羞成怒,当下便大喝一声,怒道:“弓弩手何在,张弓,射”

  他这么一下令,底下便是一阵梆子声响,那些弓手堪堪赶到董兴身后二十余步,距离张佳木也有七十来步距离,勉强可以张弓,当下数十人站成一排,一个个解下弓来,然后抽箭,搭弓,动作快的,已经在瞄准了。

  不过,张佳木的动作更快

  对方一翻脸,张佳木已经从身后抽弓在手,他的弓是在富贵之后叫人特别制作,上等的木料,牛筋,用的漆,角,都是一等一的上品,弓力,则足有十五个力,这般强弓,一般人不要说射,就是能拉开一半,都是大肚能吃有力气的汉子了。

  大明这会儿,一般百姓是一年到头吃的杂粮和野菜,逢年过节才吃点白面大米,就是江南,也不是顿顿白米饭,有主食吃的饱,就是上等人家,更别提吃肉了

  没有肉,如何来的力气?就算打熬出来的力气,也不长久,也易衰老,所以力大者少,力大寿考者,就更少了

  一见张佳木的动作,董兴便骇然变色,他再狂妄无知,张佳木的射术还是知道一些儿的。当下便也不敢多说半个字,转身便是疾走,而他的部下也知道厉害,立刻便是举盾而上,试图挡住这一箭再说

  但已经晚了张佳木张弓之后,几乎就没有停顿,弓上铁羽立刻破空而出,带着尖啸之音,破空而至。

  这一箭来的实在是太快,董兴部下举盾根本还没有来的及防御,而这一支铁羽已经堪堪飞至。

  “大帅,快躲”

  董兴身边一堆副将参将游击守备,各人都是齐声大吼,有手快的,便在董兴背上重重一推。

  不管如何,董兴是他们的座主,没有董兴,很多利益都争不到手,也没有人跟他们去争。说句难听的,死了连抚恤也不一定能闹的到的手。

  当时的明军已经开始向封建化的道路发展,到了明中期之后,军队就成为将领的私产,皇帝和大臣政府也认可这种军队制度,将领对自己的部下负责,部下则只听本部将领的命令,富祸共之,而到了明末,边军多不可战,真正能战的就是这种封建军队,甚至就是将领自己养的家丁苍头,这样的怪制度,似乎也是就明朝独有的了。

  当然,这也和整个东亚甚至是亚洲的军事力量和制度一直走下坡有关,蒙元和宋之后,中国更是首当其冲,不论是从铠甲和武器的制作,到战阵的训练,兵员的素质,军队的给养,将帅的能力,如此等等,都一直在走下坡。

  当然,附近的游牧民族也在走下坡,比如吐蕃,蒙古,不过倒霉的就是又出来一个建州,这也就是天命了。

  至于秦汉那种古典军国主义时代的强兵,则再也没有出现过,甚至就是宋来说,士兵的铠甲兵器,训练,待遇,正式的禁军远超过明的边军,这一点,毋庸置疑。

  眼前这些将帅拼命护住董兴,倒也不是董兴多得人心,实在是一支军队就只能靠这么一个核心,实在也是没办法的事。

  这么一推,董兴砰然一声倒地,望六十的人,一身重甲,吃这么重重一推,当真是跌的狼狈,等抬起头来时,一脸的灰尘和面皮擦破时流出来的鲜血,董兴面色狰狞,刚想说些什么,却又听得声音不对,他倒也是机警,立时便是二话不说,又用最快最狠的姿式和力道狠狠趴在地上。

  “哎哟”这一回,堂堂海宁伯董帅跌的更重,却是自己用的力气,这一下连火也是发不出来,只是一张老脸硌的生疼生疼,忍不住叫出声来。

  不过,也是有失有得,就在董兴趴下的一瞬间,又是一支铁羽破空而过,带着一声利响尖啸,从董兴的头顶划了过去,正好,把他头盔顶上的红缨给射落了下来

  “老贼,算你时运高。”不远处张佳木颇为遗憾的收起铁弓,然后跳落下地,在他身后,已经有数十支羽箭破空而至,正好就在他落下地的同时,掠空而过。

  “大人,好射术。”

  一下地,黄二便上前来,笑道:“没想到大人出去,差点就要了姓董的老命,早知如此,咱也跟出去,刚刚加把手,没准就成了。”

  董兴适才的狼狈,各人都是看的清清楚楚,要是真有多那么几个人,没准儿就射中了,不死也叫这老贼丢半条命下来。

  “不成,”张佳木笑道:“这厮j狡的很,出来的人多,想赚他入套,可就是难了。”

  他们在这里高兴,董兴那边却已经是怒发如狂,自从少年从军,他董家也是军中宿将世家,太祖微时就跟随在侍,燕王就藩时,董家也奉命为燕王护卫,更是底定了富贵荣华的根脚,这么多年,向来就是他指挥若定,根本就没有机会遇此险事,更谈不上被人两次逼了个狗吃屎的难堪和难看了。

  军中早就有医官赶了过来,要给伯爷总兵清洗包扎伤口,董兴却是一脚把医官踢开,浑身哆嗦着道:“派选锋,挑三百个出来,把银箱劈开来,破阵而过的,每人五两,伤敌而归的,赏十两,斩首一级的,赏二十”

  明军以首级见功,边军士卒斩一蒙古劲卒的赏,一颗人头最多时可见四十两银,此时银价高昂,二十两一颗人头,又是以众搏寡,董兴颁下的赏格,也算是不低了。

  他一声令下,自然就有人听命行事,抬了五六个硕大的木箱上来。

  接着便有人用刀把箱子劈开,里头果然银光灿然,全是一锭锭铸好的大银,箱子一坏,这些银锭便从箱子倾倒出来。

  果然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银子在眼前,选锋就容易找的多,报名的人不少,挑的全是身强力壮,穿得住双甲,能跳能跃,还能手持强兵冲锋的壮汉子。

  不过,这个标准就严格的多,挑了半天,才算成功。

  董兴看的焦燥起来,一边的施聚却是叹道:“三十年前,这样的兵眨眼就能挑的出来,现在,真是大不如当年了”

  虽说两人不是很对盘,不过,施聚这话董兴却是大为赞同,京营兵的素质确实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当然了,董伯爷和施伯爷门下加起来用了几百的杂役,吃了上千的空额,这一层,他们当然是自动忽略了,也绝不会想起自己的责任来。

  “管他娘的,”董兴脸上又是灰又是血的,看起来甚是狰狞,这会儿,这位老伯爷露出点当年的悍勇来,他挥手,令道:“叫儿郎们上,破了阵,领赏银”

  第47o章选锋

  “选锋”共有三百余人,分成三队,派了姓尤的参将总领指挥,又派了两个游击,分别姓牛和李,三队选锋,各有所领,下了血本上去,就是要务求一战成功。

  打仗就是玩儿命,凭的就是一股子血气之勇,没有血勇的人,只能吆喝呐喊,或是打打顺风仗,一遇困境挫折,或是攻坚,可就不成了。

  所以对选锋的挑选极严,不使无勇之辈混进去,再者,就是厚赏。

  除了赏银之外,就是有现成的盖了官印的委扎官照,一旦活着回来,就有赏银,表现优异者,立刻就由兵转官,最不济,也能弄个小旗干干。

  “派上去吧。”施聚发了几句牢马蚤,接着道:“辰光不早,耽搁好一会儿了,能不能明早建功,就看选锋是不是得力了。”

  锦衣卫的街垒建筑的很妙,正好把自己的正门和相邻的三个街口全拦了起来,相对来说,这地方是不小,但对上万人对战的战场来说,又太小了些。

  所以,京营官兵虽多,五千余人,全部带甲的壮士,但颇有点老鼠拖乌龟,无处下嘴的感觉。

  选锋也只要三百余人,就是因为人太多了,施展不开,无济于事。

  “先叫弓手来射一阵子吧,老哥,你也得出把力了”选锋是董兴派了出来,他是要争功,所以连商量也不和施聚商量,不过选锋冲锋之前,需要施聚派人出力时,他倒是出来打商量,而且说的义正词严,一时间,施聚的部下都有不满之色。

  不过今天董兴是主力,人马数量和实力远在施聚之上,所以也无甚说得,当下施聚便答应了下来,只道:“这个是自然,何须多说”

  一时两边都派了大量弓手押阵,锦衣卫那边黑漆漆的看不清楚,但算算两边相隔的距离,负责指挥弓手的武官就能算出来该在哪里发射。

  因为事起仓促,而且也没有人想到会是正经的两军对垒的情形,老实说,忠国公府附近发生的战斗才是一场象模象样的政变,锦衣卫这里的,倒是叫人觉得有点儿滑稽了。两边都正儿八经的摆出一副正规做战的架势来了。

  既然是正经打仗,当然就摆出正经的规矩来,军官计算好距离后,手猛一挥,只听得梆子声响,两边加起来小三百弓手,张弓搭箭,借着一点微光,向着锦衣卫防线之后射过去。

  第一轮三百多铁羽迅速飞入黑暗之中,天空之下,只有飘动的雪花,什么动静也瞧不着,也没听到惨呼惊叫,指挥的弓手军官有点气馁,施聚却是突然发怒,喝道:“你怎么指挥的,迟疑什么?”

  “是,施帅,末将错了。”

  认错便改错,接着便是微调距离,接连下令,弓手两边的梆子响的跟什么似的,前六箭几乎就是眨眼功夫就全射了出去,再下来又以缓慢的节奏射了五箭,眨眼功就是数千铁羽射出,就算是锦衣卫那边灭了大半的灯火,也是隐约能瞧见,战阵之上,密密麻麻插满了羽箭,微光飞雪之下,箭羽显的漂亮而诡异,至于锦衣卫那边一点声响也没有,射中多少,伤多少,死多少,却是一律不知了。

  “差不离了,上吧”董兴也是老于战阵,今晚这仗打的莫名其妙,没来由的已经叫他吃了很大的亏,说来说去还是自己太笨,谁也怨不得,不过复仇的心却犹如火苗一样,在冬夜之下却是越烧越旺,看看箭也射了十来轮,这些弓手也是难为,他们都是经过专门训练,这才能急速速射这么多轮,换了一般的人,那种大铁胎弓拉开就不错了,更甭提瞄准射击,或是急拉急射,大明因为有火器的关系,对弓弩重视不够,军中弩弓很少,能射强弓的将军和士兵也是不多,虽然将门世家一样要练习骑射,士兵在校场营中也是要练习射垛子,看靶子,射的太差的,逮到几个一样要法办,或斩首砍头,或打军棍,要么开革,总之也有一定之规,但是把大规模的编制给弓弩手,对弓弩的开发和质量的监督严管,大明就远远不如前宋了。

  宋的一个百人队,可能最高有八十人都是弓弩手,余下二十人或是刀牌手,或是长枪手,用来掩护这些弩手和弓手。

  在对金和蒙元的战场上,没有战马和骑兵的北宋和南宋,就是靠着这种强弩硬弓配铁甲步兵的打法

  此时军中强弓手不多,五千来人挑出这三百号人,不过好歹是完成了任务,董兴在暗处看了半天,以他的经验,锦衣卫的部勒甚严,刚刚这十余轮的急射和慢射,肯定伤着了不少人,但对面一点声响没有,根脚阵法不乱,这就说明,虽然锦衣卫在正经的京营兵眼里只是衙役差人,吓唬老百姓的玩意,连称武官也配不上,但,对方似乎也懂战阵之法,对部属管的甚严,这么多轮箭射下来,竟是一点儿声响也没有

  “入娘的……”董兴心中只是想:“遇上硬点子了”

  心中虽然明白,并有警惕,但此时也不是退让的时候,就是要退,也得割了姓张的首级再说

  “遵令,大帅放心。”暗影处,尤参将已经落了一头一脸的雪花,他知道自己必定是先被挑成选锋,这也是题中应有之意,他是秦军将门,董兴在延绥当总兵官时带了他出来,尤家在秦军中也是百年世家了,不过到了京营之中,受排挤,遭白眼的事,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

  好不容易挣到的这一顶参将帽子,还不知道要戴多久,有机会就拼,不然的话,谁能高抬眼看他尤某人一眼?

  “好,去吧”趁着弓手慢射一轮换箭的当口,尤参将当头,一百余选锋跟随在他身后,各人都只拿短兵器,手中腰刀裹手,腰间插着攮子短刀匕首等物,甚至有的直接就把匕首含在嘴里,一会儿接了仗,就可以用得上

  每人胳膊上都缠着一条白布,虽然并不是一点儿光线没有,不过杀红了眼的当口,有这么一条,就远比没有强。

  腰杀的紧紧的,脚上也换了快靴,杀了绑腿,装束的整齐停当,份外落利,第一条线的一百余人,就是这般打扮,借着风雪,在自家弓手兄弟的掩护下,直扑第一道长垒

  “上来了啊……”张佳木此时正伏在黄二等人中间,静听着对面的动静,在听到一阵沙沙的脚步声响时,他便笑道:“到底是扑过来了,我以为董老贼要和我唱一晚上戏呢。”

  “这可真正是要见真章了,”黄二脸板的跟什么似的,理也不理张佳木,只向着自己身边左右的人道:“甭理大人,一会儿听我的号令,我叫起便起,叫射便射,要冲便冲,晓得么?”

  “是了,咱们省得。”

  “暴雨不重朝,挡住这前头的三板斧,底下就好拖时间了。”

  黄二狞笑一声,道:“都省得就好,咱就不必多费唇舌说那么多了。但丑话我要说在头里,一会儿敢畏缩不前的,胆怯退后的,或是不听号令的,项上首级,就不算你的了”

  在他身边的,全部都是选出来临时编组的军官。

  锦衣卫内部的官阶在此时是没用了,刘勇这个指挥同知还不如一个身强力壮的棒小伙儿顶用

  临时编组,用的倒是张佳木的建议,五人为一伍,五伍为部,五部为曲,五曲为团,五团为旅,今日当然用不上旅的编制了,不过,正好编成五曲来使用,在黄二身边,则是有一个曲的传令,中军,选锋当然,也是最得力的防御核心力量,所有的直卫,都在他的部中,任何一人,都是以一当十的豪杰好汉,这些人,黄二怎么用,自然大有讲究,用的好,自然也可收奇效。

  “好小子……”张佳木这会一点儿统兵大将,锦衣卫都堂,驸马都尉兼少保太子太保的官威范儿,一脸的惫懒模样,只是不缠着黄二了,此时不是分心的时候,他笑骂一句,自己却是缩了回来,和十来个医官一起,帮着适才中箭的校尉们剪去箭杆,敷上伤药,包扎起伤口,至于箭头难起,或是根本起不出来,现在自然也没有办法可想,只能等打完这一仗再说了。

  正乱间,敌人脚步已经逼近,由于对面的官兵多打火把,也有不少锦衣卫事先张挂好的灯笼,所以光线较亮,众人眼中看的分明,十余条大汉,一身漆黑的夜行打扮,唯有胳膊上扎着一条白布,份外的刺眼醒目。

  “来的好”黄二一声暴喝,浑身汗毛都炸了起来,这里不适合大兵团一拥而上,地方不够,但这种几百人一轮的选锋冲击,只要灌开了口子,把街垒冲开,底下大军一涌而入,事情就不妙了,他看着冲上来的人影,从十余人到数十人,再到百余人,开头冲上来的已经在搬动拒马,为后来人开道,黄二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只是瞪大双眼,等候着发令的最佳时机

  第471章 对撞

  “火铳手,打”

  黑暗中,当百来条身影开始翻过街垒,并且试图再向前冲的当口,黄二果断下令。

  众人只听得砰砰砰一通火铳暴响,白烟冒起,枪口处有火花闪现,再就是一股浓烈的硫磺味道,呛的人鼻子直发痒。

  大明的火铳名称式样众多,什么飞鸟迅雷,三眼五眼,再到炮,虎蹲盏口,都有。当然,这会子还不太多,但基本的性能和模样,大致和二百年后也差不离了。

  说来也是悲哀,明朝的火铳生产,一二百年后还不如现在,因为现在不管是内廷的兵仗局,还是工部的兵器局,生产好歹还负点责,官风民心士气都还有点开国时的影子遗留下来,所以好歹制的火铳还能打。

  搁明末那会儿,十支火铳有九支会炸膛,不能伤人,反而伤已,这真是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

  当然,仿的红衣大炮,佛郎机炮等,还有鲁密铳,都很精良,非本土的火铳可比。

  现在张佳木叫内卫做出来的,在技术上是没任何突破的。他毕竟是人不是神,一支火铳说来简单,但其实真正复杂,没有多年的浸滛实践,根本不得其门而入。

  就拿鲁密铳来说,这火枪射程远,威力大,但是两根套管砸成一根,不说机簧机轨扳机之类,就是这枪管一项,就得费多大力气?

  锦衣卫现在用的,不外乎是最原始的前膛装药的火绳枪的一种,只是做工更仔细,用铜不心疼,工匠待遇给足,监管得力,所以随便取出来一支,足可甩工部成品三十条街。

  除了这些,还有在细节上的一些改善和加强,比如火铳口径加大了好几倍,给火铳手配上支架,下一步还打算配三棱尖利……就算这样,也足够了。

  培养一个火铳手实在太简单了,卫中那些舞弄笔杆子的小白脸,拉到鲍家湾集训过回,人人都打的有模有样,就算准头差点人意,但只要铳口不要抬高,平平而射,难道几百号人一起开火,还全都落空不成?

  现在这里有一百多支火铳手,再配上剩下的几十支强弩,黄二一声令下,炒豆般的火铳声次弟响起。

  声音不齐,说明开火有先有后,砰砰砰打的甚是热闹,虽然看不清,也是能瞧着一些人手忙脚乱,开火之后,自己倒吓的魂不附体一样。

  但这样,亦是足够了

  相隔实在太近,火铳又是张佳木下令特别加大口径,一百五十余支,全部用支架趴伏在地,相隔又只是几十步远,枪响过后,当先第一排的选锋就好象被人当胸捣了一拳,腾腾后退。

  再下来便是惨叫出声,此起彼伏,倒是热闹的很。

  当时火铳用的是铁子沙药,打击力广而大,穿透力不足,每中一枪,就好比在人身上用大锤击打,直打的人皮塌肉陷,皮开肉绽,甚至击伤五脏,口中鲜血狂喷,身上剧痛,但一时又不得死,倒地呼痛,当真是惨不堪言。

  至于打瞎双眼,打烂五官,亦是比比皆是,那,可就是更加惨痛了

  肯出来做选锋的,当然也是军中的敢死之辈,既然当了兵吃了这份粮,就想着在这军营里出头的人,也大有人在。这些人平时练习武艺弓箭,打熬力气,锻炼胆量,平时好勇斗狠,战时就愿在人前,只凭这一百多斤和自己的能耐博一个功名富贵

  这般选锋冲锋的事,就是扬名立万的最好时机。

  可惜,事与愿违,这群选锋都是个中好手,可他们连敌人的面也没见着,就在一阵阵爆豆般的枪响声中,被打的连连后退,或是惨叫不止,第一轮枪响过后,最少有四十多个选锋倒了下去,剩下的也是多半受了伤,要么就是被强弩射出的弓箭所伤。

  “不能退,不准退”

  尤参将满头大汗,他领的是第一拨的选锋,也是选锋中的选锋,个个都是膀大腰圆力大无穷的壮汉,他们手持腰刀,脚踩快靴,腰间插着短刀或是匕首,要不然,干脆就是手持一柄沉重的短斧。

  只要被他们突入阵中,这些放枪的孬种连还击的机会也没有,直接就会被砍成肉酱一般。

  但前提是,要突入敌阵

  就在这当口,第二拨选锋已经到了。

  两队原本就相隔不远,只是为的怕人挤在一起,才故意隔开这么一点时间来拉开距离,但火铳发过,人都楞在原地,并没有继续向前,这一下,两队人就撞到了一起。

  “姓尤的,你搞什么鬼?”第二队的带队队官是姓李的游击,董兴大帅的亲信,脾气向来火爆,一见尤参将还在原地,立时便是大怒。

  尤参将也是大怒,但自己理亏,却也说不出什么来,当下只得伸手擒过来一个想朝后头跑的选锋,一脚踢在膝弯,一拍肩膀,喝道:“向前看,那是什么?”

  那人下意识一瞧,却被尤参将一刀切在脖子上,一颗六阳魁首立时落地,血冲的老高,溅的李游击一头一脸都是。

  姓李的游击也没想到尤参将如此凶残,而且敌人就在几十步外,他居然有心思在阵前执法,这倒也真是出了格的凶残了。

  “瞧见没有?”尤参将狞笑一声,喝道:“赶紧冲,敌人要装子药,给你们的时间可不多了。我带着亲兵在这里,我不冲,不过谁敢退回来,我就砍他的脑袋,你们自己愿当选锋,死生由命,死在阵前还有抚恤,被我杀了,屁也没有……冲吧”

  话说到如此份上,自然也只有冲了。

  不过,锦衣卫这边装子药的现成有人,等敌人堪堪冲到第二道垒前之时,又是一阵爆豆般的枪声响起,这一回,似手火铳手都镇静下来,命中的人可就更多了

  四十步不到的距离,大口径的火铳,打在这些选锋身上,简直就是必死无疑。为了方便快捷,这些人只是一身布袍箭衣,连皮甲都没有穿,一枪打过去,胸塌肉陷,非死不可,甚至有人被打的连叫也没叫出来,连连后退,似乎被一双看不见的大手推着接连退后,等退到了地方,人也软软倒地而死,连一点儿声响也没发出来。

  这一下,第一队的人又被打死不少,第二队的人更是伤了很多。

  但京营选锋到底也不是寻常人可比,况且有一个尤参将就在后头押阵,退后尤是死。

  身边左右尽是战死的弟兄,也是激起了这些选锋的悍勇之气。

  当下仍然是嗷嗷怪叫,继续向着冲击,他们没有束甲,根本谈不上负重,翻过一人多高的街垒跟玩儿似的,说话之间,就已经冲到了大门前十步不到的地方。

  这里便是最后一道防线,只是用沙包在大堂门前围了个半圆形的防御,半人来高,火铳都担在支架之上,放在这些沙包之上,一旦被人近了身,火铳可就无用了。

  以这些选锋的悍勇之气,还有跳跃时的身形来看,武艺身手都很了得。就锦衣卫这些文职出身的火铳手,怕是要被人砍瓜切菜般的给瞬间消灭。

  这种精锐对精锐的对决,不是人多打人少就可以。

  要是可以,锦衣卫这边好歹有两千多人,一拥而上,这边冲过来的不到二百人,十个打一个,准定能行。

  但冷兵器做战,绝不是这么简单。就算是两千多人打群架,也要组织,也要有指挥,不然的话,一拥而上,有人胆壮而有人情怯,没打成别人,自己就先乱了

  一看到敌人迫近,两轮枪响仍然逼不退这些人,不仅于此,选锋冲过来,后头已经有擂鼓声响,显然是在选锋的掩护下,京营大队就要出动,等他们顺利拆除街垒,搬开那些有尖角利刃于其中的拒马,没有这么一点地利的掩护,锦衣卫总部这里,就可是只能任人宰割了。

  “直卫,随我上吧。”黄二已经红了眼,指挥火铳和强弩这样的远程力量,原本就不大对他的脾气,一有敌人上来,自然而然的,他便自己挺身而上。

  几十直卫和内卫中的好手组成了一百多人的突击力量,在黄二的带领下,一百多条人影突了出去,很快,就和那些胳膊间缠着白布的敌营选锋战在了一处。

  没有呐喊,没有虚张声势的吆喝,只有刀对刀的砍杀,只有一阵阵粗重的喘息声,只有野兽一般的眼神,只有忠诚与勇气,还有血与肉的对决

  黄二上来便瞄上了一个军官模样的对手,对方身形与他差不多,也是极高极壮的汉子,手中一柄短斧,极为沉重的样子。

  “真是水货。”

  一看对方手中拿的是短斧,黄二便面露不屑之色,这玩意只是粗汉用的,看着威风,却是根本不适合对战。

  果然,两人一交上手,黄二连连让了对方几斧,趁着对方心浮气燥,旧力用光,新力未生之时,挺身上去,刀若毒蛇,却不是劈砍,直接一刺,他的刀却是与倭刀形相似又不一样的唐样横刀,可以劈斩,也能直刺,一刺过去,自对方胸前略被阻格,但接着用力一搅,对方胸前便被割开了一个大洞,隐隐约约,竟是能瞧见心脏的跳动。

  第472章 进步

  如此利刃,一时黄二身边的敌军都看的呆了。

  黄二凶性大发,竟是伸手将那敌人的心脏挖了出来,放在嘴边咬了一口,满嘴血水,狞笑着道:“不坏,真好味道。”

  “天爷,这是凶神啊。”

  饶是京营选锋们全是营中一等一的好汉,在黄二这样的凶神面前,也是惊的呆了。

  一呆一楞,自然就给了锦衣卫奋起而击的良机。

  原本直卫和内卫也是卫中精锐,只是没有经历过几次真正的战阵厮杀。刚刚与敌选锋初接仗时,明明实力在对方之上,却仍然打了个旗鼓相当,就是没有一股凶厉残忍之气。

  这一股气上来了,事情就好办了,战局立刻也是急转而下。

  二百多选锋被一百多锦衣卫精锐打的节节败退,指挥的尤参将拼命砍了好几个败退下来的选锋,仍然遏制不住这股败退的浪潮。

  他嘴都干的粘在一起,但仍然嘶哑着嗓子叫道:“怎么回事,前头是怎么回事?姓牛和姓李的人呢?”

  有一个满脸鲜血,看不清模样的选锋立时答道:“牛将军叫人一刀捅死,还被人割了心大嚼,那敌将不是人,就是凶神。”

  “胡说八道”

  尤参将一听便是知道所说不虚,姓牛的自恃悍勇,经常在做战时冲锋在最前头,闻着此讯,他不觉冷笑一声,心道:“武艺又差,偏又爱现,活到今天都算他命长了。”

  虽是如此想着,不过自己也甚觉心慌。

  李游击可是沉稳持重,而且经验丰富,连他也受了伤回来,看来,这一次选锋攻击,算是彻底失败了。

  果然,没过多一会儿,李游击被人架着回来,身上几处巨创,面色灰败,远远见了尤参将,便叫道:“速退,回去再商量。”

  “好”尤参将也很果决,当下便向四周叫道:“收拢,退”

  适才他如疯了一样,后退者被他杀了五六人,此时却是自己叫人后退,话一出口,心头便是一阵茫然。

  再看看已经积了薄薄一层雪的地上,鲜血染红了雪地,红白相映,特别的刺眼,而那几个被斩落的人头,龇牙咧嘴,似乎还在冲着自己挤眉弄眼的诡笑,尤参将长叹一声,双眼泪珠滚滚而落,然而此时不是他感时伤悲的时候,几个先锋驾住了他,在锦衣卫撵上来之前,一溜烟也似的溜了。

  “好,打的好。”

  张佳木看着是和医生们包扎伤患,嘴里还不时的问着伤情,他这个天人般人就在这里对伤员关怀备至,不少人都是眼眶含泪,极是感动。

  除了卫直属的人员,还有一定职份位置的,锦衣卫们也不是老能瞧着自己的这位顶头大老板。而张佳木的名声极具传奇,位置也是高到无可再高,一般的侯伯都在他之下,更别提普通人了。

  这些锦衣卫的普通校尉们也是如此,平时能见着的也就是自己上司,六七品的官儿,打交道的,就是相同层次的人,此时此刻却是眼睁睁看着都督大人就在自己个眼前,还问着自己的伤处如何……就算是表面功夫,邀买人心,可身处当事的人觉着,这感觉不赖

  等对手一路冲到门前的时候,虽然人数不多,但如疯虎下山,张佳木也是神色冷峻,如果不是有承诺在前,自己恐怕也要挥刀而上了。

  说来也怪,虽然他经历过这样的场合也是不多,但心中了无畏惧之感。

  可能是自己武艺够强,而心理也打造的足够坚强的原故吧?

  有时候,政治可比战场更紧张,更刺激,而且,也更加倍的肮脏

  看着黄二把敌人撵走,张佳木也是松了口气,暗中把自己紧握的双拳也松了下来,就手儿,还屈了几屈。

  他虽然不是正经的统兵大将,不过,眼前的情形也略瞧出几分来。

  敌人凭着一股锐气,想凭几百选锋打开局面,最少也要冲乱这边的布置,在选锋之后,再派出大军,拆开街垒,扫平障碍,然后就能击鼓而进,把锦衣卫总部内的所有人斩杀干净,自己或死或擒,都是细枝末节,不必太放在心上的。

  这打算原也不错,但是把地形给忽略了。

  锦衣卫这里是长安右街,四面八方全部都是官衙府署,都是建筑的高大结实,一水的高墙大院,全是条石青砖制成,想放火都不容易,推平四周这些建筑,没几万人干个几天也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有这么多建筑打掩护,再又动员几千人费了不短时间把外围构建成工事,结果敌人虽众,铠甲兵器鲜明,但就是没有办法全力而攻。

  施聚和董兴就是看出来这一点,所以才派精锐来攻,第一阵打掉锦衣卫士气,再继续跟进,就容易的多了。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曹福来的告密绝对是极为要紧的一环。如果不是这样,等曹吉祥和石亨各方把事情准备妥当,可能就绝不是这样演变了

  可能是锦衣卫还在正常办公之时,过万大军就重甲持兵掩杀而至,那时候,想抵抗也是无能为力,只能是任人宰割了。

  “大人,”黄二杀的几近脱力,不过也是杀的很是痛快,前前后后死在他手中的怕也有十好几人,选锋锐气被打折后,锦衣卫这边就从容的多了。论武艺,铠甲,兵器,锦衣卫都远在京营选锋之上,人数也差不离,又是以逸待劳,更是占足了体力的便宜。精神一振,则动用起武艺来也是如有神助,不少人把手中的钢刀舞动的涮涮直响,把对手砍的魂飞魄散,到后来,一路追着敌人屁股,直到把对方撵出第一道长垒之外,卫里这边又鸣金收兵,各人这才退了回来。黄二杀的甚是过瘾,跑到张佳木这边时,一股扑鼻的血腥味,他自己却浑不在意,只在张佳木身边站定了,一边擦拭着自己手中的钢刀,一边笑着道:“这刀真是好哇,说什么百练钢,先前我还不是怎么放在心上,这真用上了,才知道果真是好刀。”

  “我也瞧着了,”张佳木含笑说道:“自然是好刀,这可是花了我大笔银子的。”

  这边众人用的刀,都是高炉打造出来的纯度极高的钢刀,杂质练出,纯度极高,明军的制式腰刀根本不能与之相比,两刀对砍,那边的刀被砍的伤痕累累,甚至被一刀砍断,锦衣卫这里却是丝毫无伤,这,自然就是钢刀建功。

  适才一阵把敌人杀退,甲坚兵利,也是重要的原因。

  事前的心血没有白费,张佳木也极欣慰。今晚敌强我弱,不是有宝刀重甲,又有特制的火铳,恐怕,此时自己已经战死,要么也成了亡命徒丧家犬,不知道在哪里躲藏奔命了。

  但就是这样,亦不可掉以轻心,他皱着眉头,吩咐道:“你赶紧带人歇息,告诉你吧,这不过只是开始罢了”

  “是的,我知道”黄二神色凛然,脸上倒没有瞧出什么特别紧张的神色,这厮也是历练出来的,胆气心志都是一等一的坚韧强大,从行宫放火到今日,谨慎小心胆气勇力指挥无一不佳,张佳木瞧着也大是满意,在此人胸前重重一捶,笑道:“去吧”

  黄二怪笑一声,道:“大人也不来个封官许诺什么的,弄的人心里怪不是滋味。”

  他一边叫人来抹拭身上的血迹和一些说不清来源的肉块肉沫什么的,那股味儿直熏人鼻子,呛的人打跌,但他自己倒是浑不在意,还在那里与张佳木说笑。

  “用得着说么?”张佳木反问他。

  “这……”黄二挠挠头,无词可答,一边旁听的人甚多,此时便都是笑起来。

  刘勇适才不得上阵拼杀,老头儿此时倒觉得全身都痒痒,不禁也拿黄二打趣:“你已经是指挥佥事,还要封赏,难道一步就爬到老头子我头上去?”

  他是从二品的都指挥同知,奉国将军,勋位护军,望六十的人到如此地步,已经是谢天谢地,黄二三十不到,现在就嗜望太高,也确实是有点叫老头子吃味了。

  “都指挥的位子,倒也不是不可能。”张佳木笑着看了刘勇一眼,只道:“好生办事吧,刘头儿,黄二,都会更进一步,此事过后,谁曰不然?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