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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锦衣为王|作者:作者不祥|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06 17:42:38|下载:锦衣为王TXT下载
  弄不来!”

  原来当时的暖洞子,也就是火室,并不是后世的温棚一类,而是用很多复杂的办法,在只容一人趴着进出的土洞子里保持常温,技术复杂难言,而且地方狭小,所出极少,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一根小黄瓜会那么贵!

  暖洞子最出名的是右安门外大兴县下的南苑一带,那里有不少菜农会搞这个,但相比较供应整个京城的达官贵人来说,会的人极少,数量远远不足所需。而且,种类单一,能种出几根黄瓜来,就已经算是了不起的成就。

  “好,好好。”张佳木连连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他转头看向余小旗,笑道:“这几个老人家看着就是老实实在的,我觉得很中意。这样,今天他们先回去,年后有时间了,我就带人去看看庄子田地,然后就依余老爹所说,把这件事给办妥。”

  “是的,听大人吩咐就是。”这阵子,余甲首在张佳木手里也很发了一点小财,为他奔走办事绝不会吃亏,所以这会子也是兴高采烈的答应下来。当下与几个庄户人再三再四的谢过了张佳木,这才欢喜不尽的走了。

  外人走人,关了院门,徐氏倒是把儿子好一通埋怨,她道:“怎么买庄子置地这么大的事,你也不同我商量一下!”

  张佳木笑道:“这不是已经知道了么。”

  “到时候去看庄子,我可也要去瞧瞧!”

  “这是自然,到时候娘和妹妹都过去。庄子是咱们一家人的,当然一起去看。”

  当时妇人女子是难得出远门的,听说能到城外看地瞧庄子,顺道看看沿途风景,瞧瞧京师街道的热闹,母女两个都是眉开眼笑的。笑毕之后,徐氏倒是神神密密的,把张佳木的小妹撵开,娘儿两个单独在上房,徐氏笑道:“老大,过了年你可就十七了,怎么着,想过明年有什么安排没有?”

  “有啊!”张佳木精神一振,笑道:“事儿多了去了。”

  他扳着手指头道:“明年要把那些无赖给再好好操练好,年前事忙,叫了不少出来办事。这些混蛋,做事肯做,操练就躲懒,儿子明年要好生给他们找点不痛快。”

  “第二件,就是再物色几个好帮手,再把几个得力的手下,就是李瞎子几个想法儿补成校尉,提成小旗,坊里的事,我就算真正拿在手里了。”

  “第三件,过了年和九哥好好练弓马,开了春过一阵大内里头射柳,儿子还想博个大彩头呢。要是拿了头名,爹在九泉之下也想必高兴的。”

  “第四件,就是想办法再多赚点银子。一个坊的出息是有限的,再想几个法子也赚不到太多。儿子想,得有别的门路生发,这样才能赚的快些。”

  徐氏听他说,原本一脸的不自在,听到他大赚特赚银子的想法,更是摇头,她道:“家大业大,子孙胆也大。儿子,你现在拿这么多银子,为娘心里高兴是高兴,但就是担心受怕的。要是拿的更多,会不会出什么事出来!”

  “怎么会!”张佳木笑道:“都是按例我该得的,没抢没偷,也没逼良为娼,上头该打点的全打点到了,下头该发的一文也不少人家,这银子我拿的心安理得,这有什么好害怕的!”

  话说的虽是,但其实张佳木自己也打鼓。他的银子赚的是不少了,京师里百户的出息比他高的还真没几个。原本门达赚的就不少,但现在经过张佳木在坊里的改良的捣鼓,他每个月入手的银子比门达还多几成,他这么没根没基的小百户,拿这么多银子,传了出去,谁不眼红?

  他的顶头上司杨千户,似乎就有点不是味道,隔三岔五的找麻烦,奔的是张佳木本人,还是他手头的银子啊?

  话说到这儿,更是激起张佳木赚钱的野望,他向着徐氏道:“娘,你说的也是。拿那些搜刮来的银子,到底心里不是味道。儿子说的赚钱,不是从坊里再捞钱了,是咱们自己掏腾出银子来,儿子想的是庄上的出息,从正路来银子。娘,到那会儿,咱就放心的多了!”

  “说的是,这才是正理儿。”

  徐氏这下可是真的放心多了,其实张佳木也只是安慰她罢了。在大明,没后台靠山的,就算你是一等守法良民,也有人挤的你破产败家,有后台的,凭你怎么来的银子,也没有人敢管你。

  就算是他真格的自己想办法赚银子,也得先拉几个靠山,给几成干股,不然的话,这生意还是做不稳!

  第o64章 放赏

  把家里的安排妥当,张佳木又马不停蹄的回到正南,还有一大群人在等着他呢。

  到了百户府里,已经黑压压站了一群人。

  还有两天就过年了,大伙儿心里都在盘算着,能拿多少赏钱,或是米粮。已经给小张百户效力几个月了,不知道他手面是宽是松?

  总之这几个月来,张佳木的驭下之道还是经过了严格的考验,锦衣卫里上上下下老j巨滑,坊管小队的无赖见佛踢三脚,都不是好人。能把这群人压在自己手腕底下,张佳木对自己还是很满意的。

  “兔崽子们,等的急了吧?”

  见张佳木笑吟吟的进来,李瞎子一声暴喝:“给百户大人请安!”

  一声号令,大家齐齐请安,动作整齐划一,一百多号人如同一人般的动作,从服装到仪表,再到动作,一般模样,如同事先演练过千百回一样,百来条大汉呼喝躬身,恭顺行礼,这般威势,充满了阳刚之气与整齐划一的美感。

  “霍!”

  刘勇很少到坊管小队那里去,他先低声惊叹了一声。

  别的锦衣卫小旗和校尉也多半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场面,大家都是吓了一跳,几个和张佳木距离较远的小旗官脸上阴晴不定,虽然也随着大众躬身请安,但脸上的惊惧之意却怎么也掩饰不掉。

  坊管小队的仪表姿容都是经过张佳木亲手调教的!大冬天的,站军姿一站就得站一两个时辰,受不住晕倒的也不是一个两个。都是二十来岁的精壮汉子,练站,练走,甚至又叠被子,走路,吃饭,都得照规矩来。

  开始的时候,无赖们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规矩。各种各样的规矩象一根根小绳,把人捆起来,勒的都要喘不过气来!

  用张佳木的话说,要练到站如松,坐如钟,行走之间,要有规律,不管什么时候,衣服要笔直,腰板要挺直,到这样了,才算差不离。

  特别是叠被子,吃饭,包括洗脸毛巾用具什么的,都是按规矩摆。张佳木到营房视察时还要看,一看到有人叠成豆腐块了,就拍着人家的肩膀赞:“小鬼,叠的不错嘛,给他记一次赏!”

  其实就是两个武教头,也是跟在队里头一直练。这般练法,开头武志文和刘绢都不大赞同,觉得不甚高明,因为这般练法根本无益于队员们实力的增强。等时间一长,两个月功夫下来,连两个武教头也不说话了。

  原因则很简单,从教头到队员,都如同变了个人一样。

  一个两个的队员在外头,别人最多觉得说话沉稳了,办事老练果断了,仪表也整洁干净了,总之,整个人就是叫人看的舒服了。

  但百来号人在一起操练的时候,就看出来与两个月前绝然不同了。整个队伍,就生生练出了一股子阳刚之气,一股子说一不二的精锐虎狼之师才有的味道出来。两个武教头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就是京营兵操练大伙儿也去看过,说实在的,比弓马骑射,可能坊管队还不是顶尖儿的,但如果比号令划一,比军人气质,整个京城二三十万人,恐怕没有能比过这些前几月还是无赖混混的队员们。

  这里面究竟是怎么个道理,恐怕除了始作俑者,也就是张大百户之外,再也没有人能够明白了。

  其实这都是后世几百年积累下来的东西,各大6军强国从实际到军人仪表的需要弄出来的训练操典,到后世各国基本上差不离。张佳木经过军训,看过不少战争片,也就是弄出这么点皮毛来,就是这些,放在大明这会儿,也是尽够用了。

  要说实战,阵法,弓马,步骑配合,地形利用,侦察判断,武艺操练,不要说和当时的名将比,现在随便提出个参将来,就能很轻松的把张佳木斩于马下。但要说练军人仪表,气度风范,还有纪律规范,张佳木说第二,还真没有人敢说第一就是了。

  “嗯,还不赖。”

  张佳木自己也对这些队员的表现极为满意。当然,过了年还有计划。原本的百户下有十个小旗,一百二十个锦衣卫校尉并军余。这其中,已经挑了十来人到那边训练,但这还不够。

  他的下一步计划就是所有人都得过去轮训一通,只有从那边出来的人,才算是真正的心腹。受不了的,趁早滚蛋。

  眼前的这些小旗官,说是归顺了,但各有势力,有的还有后台,趁着于谦和朱骥现在还算赏识的劲头,赶紧的把队伍给肃清了,这个,至为要紧!

  这会儿刘勇从震惊中回醒过来,上前给张佳木问了好,笑问:“大人,这就开始吧?”

  刘勇这个总旗还是可堪信任的,一直苦哈哈的,没啥背景后台,张佳木正是用人的时候,老刘见机的快,一下就融入核心之内了。

  现在老家这边就是刘勇看着,还不错,尽忠职守,街面上的事他不管,但老家这里被他看守的滴水不漏,没出一点乱子,是个好帮手。

  倒是明年还要派个总旗过来,王琦那小子已经被挤走了,不知道会派什么人过来。

  这个心思暂且收下,张佳木笑吟吟道:“刘总旗,开始吧,我就看着,你来主事!”

  “好,大人歇着也成,”刘勇笑应一声,张佳木这是信任他的表示,他心里还是有数的。当下又吩咐人道:“来,端椅子过来,让大人坐着看。”

  这原是张佳木身边小厮的差使,但庄小六为人警醒伶俐,小三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端了一把太师椅过来,还很细心的擦了一把,再搁上一张狼皮垫子,这才笑着请张佳木坐下。

  这般肯巴结,当然也是盯着一会的好处了。

  张佳木微微一笑,大马金刀的往椅子上一坐。只看到刘勇将手一挥,十余人开始从东厢的库房里往外抬桌子。

  桌子上,放着堆成小山也似的碎银子,从十两到一两不等,除了亮闪闪的银子,还有黄灿灿的铜钱,一千文一串,码好了放在竹筐里,冬天大太阳底下,银子,铜钱,散发着温暖而润泽的光线出来。

  “按名单来!”张佳木很豪气的一挥手,道:“放赏,都过个好年!”

  第o65章 感激

  发赏一直发到了天将薄暮,院子里点起了不少松油火把,还有戳灯,羊角灯,把整个大院照的灯火通明,有如雪洞一般。

  大伙儿兴致很好,领到了赏钱的笑嘻嘻的数来数去,数了一遍再数一遍,不少人还是头一回领到这么多钱,那股子高兴劲就甭提了。

  自从张佳木搞了几样来钱的东西,正南坊的收入大增,原本一个月只有四五百两,现在一个月给上头三百两,下发给各小旗、校尉、军余,加上坊管小队,一共近三百人,每个月饭食银子和杂项公费开支二百多两,饷银平时小旗和校尉是不发的,因为他们上交银子时已经扣掉了自己那份,多少不拘,是他们自己的本事。

  张佳木自己平均一个月能落下四百到六百两不等,这可是等于是门达治下的全部收入!

  就是因为收入涨了,事情也做了,还没有扰民。所以张佳木有“能员”与“干吏”的评价,上头喜欢,下头拥戴,还有百姓好评。所以于老头和朱骥才对他青眼相加。不然的话,一个小小百户,就算放在正南坊这种要紧地方,又有什么可让人瞩目的呢?

  黑眼珠见不得白银子,别小瞧每月上交的三百来两银子,除了杨英能落几十,剩下的就是各级指挥,佥事,同知们分润,而锦衣卫的收入,内廷里的公公们也不少落下。谁捞的钱多了,谁就是红百户,哪个为难张佳木,就是为难这个大系统下的一个能员干将,那是作死!

  要知道,景泰三年为了换太子的事,皇上贿赂朝中大佬,元老重臣们每人都有赐金。黄金一百两,白银一百两,在当时来说,已经是很能拿得出手的重赐了。就算到明末,白银大量涌入,两千两白银的贿赂就是阁老级别的了,不象后来清朝,递银票没个十万八万两的,你都不好意思拿出手来。

  庄小六是坊管队员,又补了军余,在队员中最为得力,而且是张佳木的贴身伴当,两边奔走,极为辛苦。

  但他年轻,家里有老有小,以前没机会在街面上瞎混,现在眼里只有张佳木一个,死心效力,所以虽然两边奔走,但居然不出差错,算是张佳木身边极为得力的人手。这一次过年放赏,除了两个教头,总旗刘勇,就数他领的赏银最多。

  两个月的饷是一千一百文铜钱,并赐精米一石四斗,这个已经是极丰厚的收入。除此之外,尚且赏他五两重的元宝一个,制钱一串七百文永乐铜钱,精米精面各一袋,猪肉二十斤,鹿肉、鸡、鸭子若干,松江布一匹,这些林林总总加起来堆了半人来高!庄小六笑的见牙不见眼的,一手捧着银子元宝,一手捧着铜制钱,两手倒腾来换过去的,都不知道怎么是好了。

  他拿的最多,其余的人也没少拿。每个人都拿了自己应得的一份,各小旗,校尉,军余,虽然在街上收钱时已经分得了自己那一份,但这一回年前放赏,按着差事多少一样放赏,一个也没漏掉。

  守南宫的薛小旗是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角色,没背景没后台,也不会巴结,嘴也不甜。

  原本南宫的差事其实是以东厂番子为主,锦衣卫只是辅助,所以派了他去。风吹日晒雨淋的苦差,一年到头见不到几两银子,仅凭俸禄吃饭,在锦衣卫里是最没有用的角色了。

  要不然的话,他也不会连钱皇后那点针线活的小钱也贪,真格是雁过拔毛,蚊子肉也是肉了,可怜凄惨落魄,说出去真是丢锦衣卫的人。

  自从上回张佳木不给他抽分,连一点小钱也没捞着,这会子看着大伙儿一个个领东西领银子,薛小旗和他麾下守南宫的弟兄们心里更是痒痒的,只是想想人家的差使,再想想自己的差使,一队人从薛小旗以下,都是有点灰心。

  咱们就是守宫门的牢头,能和这些人比?

  似乎也是坐实了他们的疑虑,银子和制钱一箩筐一箩筐的发下去,渐渐桌上箩筐都空了下来,被人丢到一边。领了东西和银子的人一个个来给张佳木跪下谢赏,然后欢天喜地的扛着东西走了,一出院门,就是一阵阵的欢笑的声浪传了进来。

  那些军余和坊丁都是正南坊里的住户,知道今天百户大人发年赏,一家子不分老小都等在门外头,出去一个,就是一阵欢呼。

  有几个年过花甲的老头儿非得到院门口给张佳木叩头谢恩,多是那些无赖的家人,老人家们当真狠狠叩头,只叩的“砰砰”有声,几个坊丁去扶,叫老头子们一通臭骂:“看你们手里拿的,肩膀上扛的,这不是大人的恩典,凭你小子也配?”

  “二十多岁的人,头一回往家里领年货,不叫我们叩几个头,你心里能安!”

  虽然训斥着自家的儿子,但老头子们脸上都是掩不住的笑意,就是他们说的,如果不是张佳木,自己的儿子自己心里清楚,能不叫债主登门就得烧香谢佛,还指着他们往家里搬东西!

  被自家老子训着,无赖们脸上都有点讪讪的,但对张佳木的感激之情,可就是再也掩不住了。

  “总之一句话,”李瞎子的老爹斩钉截铁的道:“以后踏实给大人效力,就是叫你去上刀山下火海,往后缩一缩的,就不是我儿子!”

  外头的戏码张佳木没看着,不过,听着声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心里也大感安慰。用人就是这么回事,要管,要狠,但该赏的时候,可不能吝惜。今年发的年赏,绝对超出了很多人的预期,他要的,就是这种出乎人意料之外的效果。

  要是抠抠索索的发几串小钱,虽然也过的去,情理之中,但就没有这种叫人推诚感激的效果了。

  想到此,他看到了脸上带着失落的薛小旗,还有他麾下的二十来号人。

  张佳木笑笑,也不出声,只是用饶有兴味的等着。

  发赏的最后才是南宫守备这群人,这是他故意安排的。后世之时,发什么奖的时候,那些戏子总是会脸上作态,但张佳木知道,再好的演技,也不如平常人发自内心的激动来的更真实,更打动人心。

  “守备南宫薛小旗,赏银二十两,钱二十贯,生猪一口,牛肉、羊肉、鸡鸭若干,米面各两石,上好葛布两匹!”

  “大人,卑职拜谢!”听到赏格之后,薛小旗先是一楞,接着脸上露出不敢质信的表情,再下来,就是欢喜若狂。

  等他奔到张佳木座前来拜谢的时候,已经是双眼含泪,感激的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

  “薛兄弟,”张佳木伸手把他拉起,正色道:“我说过要调剂你一下,这点年赏算什么。你好生安心当差,把南宫给我守备严实了,以后更有你的好处。”

  他心中暗笑,有他这般烧冷灶的做法,薛小旗算是死心踏地跟他走了。别的小旗拿到的赏也不少,但绝不会有薛某人这么动容,这般感激!

  第o66章 急变

  发到南宫守备校尉和军余们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其余的锦衣卫官校和坊丁们都走散了,眼看快过年了,大家回去都有忙不完的事,就连刘勇也告一声罪,早早儿走了。

  张佳木这个主官却是不能走,发饷的时候才是结恩义的时候,这会他走了,效果可也就小很多。

  薛小旗最早领了赏,但也是笑咪咪站在一边,时不时的和张佳木说笑两句。得了这么多年赏在身边,想着回去家里婆娘脸上的表情,薛小旗虽然身在张佳木一旁,心却早就飞回家里去了。

  “好了好了,”张佳木笑着打趣他:“你也不要在我身边站班了,心早飞回家去了吧?这里也没甚事了,一会熄灯关门,留人守家,我也便回宣南家里,总得过了初五,咱们再见吧。”

  “是勒,大人!”

  薛小旗响亮痛快的答应一声,他身后的两个家人就过来预备搬东西,赏的还真不少,几个人搬运都弄不回去,还得借一辆车,用车拉回去。

  正乱着,一个校尉疾奔而来,看到薛小旗在,先是一喜,再又看到张佳木也在,倒是有点迟疑慌乱。

  张佳木心中一动,冲他喝道:“什么事,快点说!”

  “是,”校尉满头大汗,道:“回大人,南宫那边出了点事。原说来回小旗,可巧大人也在……”

  “谁说听你嚼老婆舌头!”张佳木听说是南宫出事,大为紧张,站起身来厉声喝道:“什么事,快说,快说!”

  可怜这校尉倒霉的很,年前派人轮值,他轮到今明两晚,正是除夕大年夜,冷哈哈的还要值班巡逻,原本很不悦意。不过好在上头给的年赏很多,下午放赏的时候,消息不断传到南宫那边,后来知道自己也拿了厚赏,不觉大为高兴。

  心情一好,自然是奉公职守。天黑之后,他带着五六个军余,还有几个帮闲,十来人打着火把在南宫四周巡逻,看看是否有可疑人等,转了一圈以后,又回到南宫的宫门前,看看里头有没有什么事情。

  正好,他转到宫门前时,里头就出了事。校尉巡行到宫门前时,里头正砰砰的砸着宫门。

  按例,白天有人守门时,宫门能够打开。前两年时,工科给事中上奏,与高平一起,请伐南宫树木,并且,把宫门大锁里灌了铁水,这样的话,可以使内外隔绝。

  当时皇帝也准了此议,南宫因此被彻底封闭了好久。后来因为实在是通行不便,又将铁锁打开,白天开放宫门,晚间封闭。

  这会儿里头把门砸的砰砰响,显是出了急事。巡夜的校尉不敢怠慢,立刻上前问:“怎么着,里头出什么事了?”

  “出大事了!”里头顿时叫道:“快着点,请太医,太上皇从午后就觉着头疼,这会儿头热的不行,发烧!”

  “哟,我知道了!”

  大冬天的,一个正值壮年的男人发烧,在那会儿就是急症,大病。可不是后世,一颗退烧药就能了事,这会儿可能就能要了人的命!

  要么就可能转成伤寒,总之都是不得了的事。

  校尉听闻之后,当然不敢怠慢。但他的身份也做不了主,于是一路急行,跑到百户府来找薛小旗来回事,可巧张佳木也在,倒也省了不少的事。

  说来是一大通,但其实事情也很简单。听说只是太上皇病了,张佳木便向薛小旗问:“我要请问,按例,这种事该如何处置?”

  “回大人,”薛小旗毕竟守了几年的南宫,倒是丝毫不乱,他道:“派人到靖远伯府回明此事,由伯爷处置。”

  “伯爷那边会如何处理?”

  “老伯爷也无权召医进南宫,总得再回了宫中,由皇上派御医来,取药的话,也不能从外头随便采买,总得从宫中的御药房再奉命取药煎熬。”

  张佳木沉吟道:“照你这么说,今晚是肯定没办法了?”

  “是的,”薛小旗脸上也有点遗憾,他道:“事情说晚了,要是早一个半时辰,宫门还没有上锁,那会儿还能来的及。现在这会儿,就算老伯爷知道了,宫里也是没有办法通消息的。”

  大明的皇宫到了一定时辰就必定会上锁,宫门一锁,内外隔绝,除了“急变”之外,根本没有办法通消息。

  但“急变”一般是城中有大变,或是火警,这才会由宫门处递入,接到急变之后,守皇宫的禁卫不能有丝毫耽搁,必须使急变直达御前,不论皇帝是睡是醒,必须第一时间送到御前,否则的话,就是重罪,必定严惩无疑。

  张佳木也知道告急变的份量,想想深宫里天子和南宫里太上皇的关系,拿这件事告“急变”,除非是自己这百户当腻味了。

  他长叹了口气,道:“先派人到靖远伯府去,请教老伯爷,看他是如何说法。”

  “是,卑职这就派人去!”

  薛小旗也断了回家过年的心思,南宫出了这种事,他这个守备者绝不能不在,不然的话,一旦出了什么事,天子为了塞天下人的口,很可能拿他来祭旗,那可真太不划算了。

  当下先派人到靖远伯府告变,张佳木则带着薛小旗与庄小六等人,立刻骑马赶往南宫。

  夜色已经深沉,马蹄声清脆悦耳,却是将正南坊中的宁静击的粉碎!

  一路之上,不少深宅大院听到马蹄声响后登楼远眺,却只看到一队人马打着火把,向着南宫方向疾驰,漏夜之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家窃窃私语,互相打听,甚至已经有大胆的打开宅门,默然打量着疾驰中的锦衣卫骑队。

  到了这会儿,张佳木才知道,小小南宫,为什么这么牵动人心,关碍大局!

  他心里不由得有一丝紧张,到这会儿,他才感觉与这个庞大古老的帝国息息相联,他可以做主的地方,居然关系到大明王朝未来政争的最关键之处,小小南宫,就是整个大风暴的风眼,身处此处,稍不小心,就会被撕扯的粉碎!

  一切的关碍,都在于帝国现在没有合法的继承人,没有太子,而天下不安,皇帝又绝不愿太上皇或废太子复位,而多少有识之士或贪图富贵的野心家,又一心想拿南宫来做将来政争的筹码,暗夜之中,不知道有多少又眼在盯着南宫,也盯着张佳木!

  第o67章 生死由命

  到了南宫,里头还在拍门问消息,薛小旗请示张佳木过后,上前道:“请里头稍安勿燥,已经派人去知会靖远伯爷,一有消息,必定立刻来说。”

  有他这话,里头安静了一些,但隔着一道宫墙,还是能清楚的听到里头宦官们的窃窃私语。

  派来伺候太上皇的当然是宫中极不得意的人,不然的话,必定不会到此。

  但在此时间久了,除了少数异类,多半就尽心尽力起来。有传言,太上皇待人亲切,虽然自尊自重,但也随和,所以无形之中叫人亲近,张佳木未曾亲眼见过太上皇,也只能存疑不问。

  这一等,一直到起更。

  里头的人一次一次的来问,张佳木自己也上前解释,但隔的久了,里头的人焦燥非常,太上皇高热不退,状况已经极尽危险。

  好不容易听到马蹄声响,张佳木如释重负,连忙向着来人迎去。过来的是派到伯爷府中的校尉,还有一个熟人,却是哈铭。

  “师傅,您老怎么来了?”

  哈铭不答他的客套,下马劈头就问:“里头情形怎么样?”

  “不好,”张佳木皱眉道:“太上皇情形越发严重,烧热不退,已经在说胡话了。看样子,非得召医者煎药速服,不然的话,恐有难言之事。”

  大冬天的,又是高热不退,听说深宫之中,不仅是饭吃不饱也吃不好,一切供应都很菲薄,取暖用的炭火什么的,想来也不会够,太上皇年刚过而立,身体向来很好,当年在北方草原,幕天席地满眼冰封万里雪飘,但也没听说得过什么重病,这一次病来的又重且险,不由得不叫人心生同情。

  哈铭听说,两眼已经落下泪来。

  张佳木一见,大起恐慌之感。他这个师傅,向来崖岸高峻,不假辞色。记忆里就没见过他因为什么事动容,不想今天竟是如此模样。

  唯能证实一点,哈师傅与南宫里头的那位,实在有着深厚难言的情谊在,不然的话,断不会如此失态。

  但哈铭如此,也说明带来的消息不妙。

  张佳木不问师傅,走过去,轻声问一同去的校尉:“怎么着,伯爷那边怎么回说的?”

  “伯爷说,他问了几位大老,并住在宫外的太监,回复过来都不大妙。”

  “到底是怎么说?”

  “伯爷说,就四个字:生死由命。”

  “嘿!”张佳木吸了一口凉气,王骥接触到的人,当然是大明最高层的一些元老重臣,还有内宫掌握大权的太监,大家都如此说法,显然半夜三更再去惊动宫禁,请求皇帝做主已经是纯属不智的行为。

  那么说,南宫里头这位的生死,就真的得靠他自己硬扛?

  他又惊且怒,问道:“现今御药房是谁在管,别的不说,总得先发下药来,让南宫里头的人自己煎服了,也总好过不闻不问!”

  “大人这话说的是,伯爷也是这么说。”那校尉脸色铁青,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气的,他道:“但现在管御药房的太监是廖官保,他说,给不给药得看皇上的意思,没有旨意,没有药!”

  “当真……”张佳木忍了再忍,还是把混账这两字给吞了。司礼监的太监,不是他这种小人物能惹得起的。

  “当真混账!”他没骂出声来,却是有人把剩下的给补足了。声音清冷,寒冬的深夜里,脆利爽落,就是冰凉凉的,似是鬼声,绝无人气。

  张佳木霍然回转身去,却是钱皇后已经从南宫里出来。守门的卫卒没敢拦她,由着她一直径走到了张佳木等人身前。

  “哈通事,”她不理张佳木,只向着哈铭道:“你倒大不必哭了。他的亲兄弟都不疼他,由得他生死不问,你一个蒙古鞑官,却在这里哭什么!”

  话说的冷极了,但哈铭看着她,却是哭的越发厉害了。

  钱后冷冷一笑,四顾而看,竟是微笑起来。

  张佳木不由得身上一冷,这笑容,当真是太可怕了一些。到底是何等的绝望,才会使人在脸上露出这种可怕的笑容来!

  夜色低沉,锦衣卫校尉们手上的火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除此之外,唯有冷风呼啸,寒冷刺骨。

  “你们一定奇怪,”钱后似乎已经有点癫狂,她道:“我为什么不哭?”

  她声音转厉:“我的眼泪,已经在前几年就哭干了,我现在是再也哭不出来……原以为,他平安回来,我们也不要什么太上皇皇后的名份,叫我们去给太宗爷守陵去,要不然叫我们去南京守孝陵,总之给一块地,或耕或织,能安安稳稳守着他活下去就行……可惜竟是不成,竟是不成!”

  在场诸人都是默然不语,天家的事,哪有她想的这么简单!放在北京,囚禁于南宫内,皇上还这么不放心,种种手段防备。放在外面守陵,关防哪能如此严密,处于深宫里的皇帝,又哪能放心安寝!

  但此时此刻,腹中就算有这种回答,当着已经哭瞎了一眼的皇后,当着每天做针线活养活太上皇,只把太上皇当成一个普通丈夫的曾经的一国之后,这话却又如何能说得出口。

  “命,全是命……”

  她抬起头来冷冷的扫视了一眼在场诸人,仅存的一目中蕴藏着说不出来的深切悲伤,事情已经绝望,再也不必多说什么了。当着这群锦衣卫的人,就算有什么话,也不便再说。

  她回转身体,预备回南宫去。

  哈铭已经泣不成声,但他一个蒙古人,既不通药理,也没地方去弄到合适的药。况且,上命严峻,南宫里是绝对不允许私自递送东西。

  前几年,锦衣卫指挥使卢忠查出有人私拿太上皇赐给的金刀,案子查出来,皇上大为震怒,这就是赫赫有名的“金刀案”,因着这件事,有人被杀,有人被严罚,就算查出此事的锦衣卫指挥使卢忠也知道自己惹了天大麻烦,没有办法,只能装疯。

  到现在,卢忠这个堂堂的锦衣卫指挥每天还在装疯卖傻,小小一个南宫,哪怕是再小的一件事,又岂能当是等闲!

  张佳木看着眼前的女子已经是双鬓染白,容颜苍老,缓步独行的背影之中,有一种感人肺腑的东西,他的心胸中有一种深藏的情感被触动了,这一瞬间,他鼻子酸楚,几欲落泪。

  第o68章 一线之明

  “请等一下!”

  张佳木出声之后,才觉后悔,就算有同情的态度和心理,但把人叫住,于事何补?

  以他的身份,连王骥也没有办法的事,他能有什么做为?

  钱皇后停住脚步,用好奇的眼光看一眼张佳木,眼神中若有所思,但只是皱眉等着,并没有说话。

  以她现在的心情,看什么都是厌的,当然没有什么心思和张佳木说闲话。

  看着她伫立的身影,张佳木呼出一口气来,火光之下,凝成一团白气。他呐呐道:“皇后……”还在措词时,脑袋里突然灵光一闪,当下立时顿悟。

  他恨不得狂抽自己一通耳光,穿越客的优势就在于积累的知识,他好歹也是两世为人,现在居然和哈铭等人一样一筹莫展,说出去,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他定了定神,这下语气就从容自在的多了,他道:“娘娘,小臣有个办法,就算没有医药,大约也能使太上皇高热稍退,如果信臣下的,就依法施为,如果不信,那也就当臣没说。”

  他话刚说完,哈铭已经大步过来,双手捏住他肩膀,沉声道:“混账小子,有法子为什么不早说?而且,还这么多废话!”

  张佳木苦笑道:“师傅,小着点劲儿,别把徒弟肩膀给捏碎了。”

  “捏碎也活该,快说!”

  “是,这也是刚想到的法子。”

  这会儿钱皇后也又回身走过来,她也道:“有什么办法就说罢了,这会子无药无医,就算有什么蹊跷法子,但有一线之明,就试一试也罢。”

  哈铭听她语气中有不大信任的感觉,也是大为着急,他叫道:“娘娘,此子就是张佳木,年轻虽小,但幼而聪慧,几件办事历练已经不同凡俗,还有……”

  “好,吾知之矣。”

  钱皇后果断的打断了哈铭的话,她道:“那就这样吧,不管他说什么法子,我回去后,一律照吩咐施行就是。”

  “臣不敢当!”张佳木大有惶恐之感,听哈铭的意思,南宫中恐怕早听过自己的名字。这为的是什么,一时之间是弄不明白了。他只有沉心静气,用极平淡的语气道:“太上皇陛下是高热不退,那么,先想办法退热。”

  他接着道:“现今的法子只有一个,”说到这,张佳木转过身去,向着钱皇后躬身道:“要请问娘娘,宫里有酒没有?”

  “这当口提什么酒!”哈铭暴跳起来,简直要揍自己这个爱徒。

  “有酒!”钱皇后此时已经把一切希望寄托在张佳木身上,她很冷静的答说道:“要酒做什么?”

  “得是烈酒!”

  “应该还是有的,请说下去。”

  “好,”张?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