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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阅读

作品:锦衣为王|作者:作者不祥|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06 17:42:38|下载:锦衣为王TXT下载
  在他们眼里,跟蝼蚁是确实没有什么区别的。

  但害怕也得稳住!

  张佳木当着巨大的压力,心里知道,今日事绝不能露怯。今日出来,原本是为了排解郁闷,缓解紧张的心情。

  大变在前,他虽然性子沉稳坚毅,但心里的压力一直排解不出,也委实难过的很。

  但既然无巧不巧,这么着露了一脸,又射中石亨头盔,如果这会被这厮吓住了,出乖露丑,那么,事情就算是做了无用功,之前的努力就是白费了。

  他身上农家子弟特有的执坳又显现了出来。后世之时,也经历过物质极为匮乏的年代。家中贫困,一切出路就在读书上,当时的辛苦,出身城市的人是难以理解的。

  小学时,早晨就得走十几里山路去上学,中学时,条件稍好,但也极为坚苦,都是靠着自己的毅力坚守了下来,后来大学毕业,混迹职场,也是一步一个脚印,极为辛苦。

  如果不是这些,他转世为人,又哪来这么大的决心和毅力,一步一步的向上爬?

  只因为心里知道,出身贫门小户的辛苦,只要有了机会,就需得切实抓住,机会其实人人都曾经有过,有人漫不在意。而有人却牢牢抓住,一步登天。

  现在这会儿,退后一步虽容易过了眼前这一关,但他辛苦经营出来的形象,却要有一条不可修补的裂痕,这一点,他绝不会退让!

  石亨做斗鸡状,盯着张佳木看了半响,怎料张佳木虽然样子恭敬,却是没有露出一点害怕的表情。

  时间久了,他自己也颇觉无趣。

  武人性直,他不禁道:“你叫什么名字,刚刚的那一射当真射的不错。胆子也很大,当着我,居然不怕!”

  张佳木不觉一笑,他道:“下官张佳木,锦衣卫试百户。”

  “是你?”

  石亨的眼猛然一闭,又一开,闭合之间,居然是目露神光,有若实质。若不是他太阳岤并未高高鼓起,张佳木简直要怀疑他是一个隐藏的武学高手了。

  张佳木的大名,石亨这一阵子实在是听的多了,他是一个不肯饶人的人。得罪了他,总得报复了才能畅快。

  于谦当年对他是有提拔重用之恩的,他从前线只身败归,朝中有人要斩他首级,还是于谦力排众议,说是他勇武过人。兵败罪不在他,仍然加以重用。但如此大恩,就是因为拍马屁未能成功,折了面子,石亨对于谦便是极为痛恨,从此在心里视为生死大敌。

  再加上于谦对他百般压制,不使他一个人坐大,又有范广掣肘,这才使石亨在京中不能太过骄狂,未能扩大自己的势力。

  这样的人,对张佳木查案查到他的头上,虽然是侄儿拐骗少女在前,但石亨心里,是没有一点事非观念的。

  “是下官。”

  石亨问的简短,张佳木答的也妙。对答之间,风骨尽显。

  在场的不少人都知道他查出石彪拐人一案的事,石彪也因此灰头土脸,前些天,张佳木与石彪会猎对峙的事也传了出去,不少人亦是听闻此事。

  还好,今天石彪没来,不然的话,事情可就热闹的多了。

  行宫骑马。原本就是理亏。石亨看张佳木的神态,知道理论起来,必定不会占到便宜。这里太多的勋戚贵族,用强的话太不明智,他冷哼一声,索性不再去看张佳木了。

  张佳木心头一松,但同时也是知道,与石家的梁子,当真是越结越深了。

  石亨扭过头去,向着张懋道:“圣上有命,着我前来提调南郊祭祀的关防情形。同时查察行宫,英国公,这里你可以不必理会了。”

  对张懋和英国公府来说,这当然是极大的折辱。堂堂国朝第一勋爵,临事之前,居然被剥夺事权,虽然他年纪还轻,但也绝不能用这个理由来剥夺他的总提调的职位。

  而且,皇帝病重一事,人尽皆知。如果不是石亨主动要求的话,想来皇帝也不会在病中多事,却不知道,石亨这般行事,到底是什么道理?

  张懋涨脸了脸,想向石亨说几句带骨头的话,但他毕竟还是太嫩了,想了半天,竟是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半响过后,才恨声道:“石大人这般勤劳王事,很好,那么,这里就有劳足下了。”

  如此一说,形同败退,连理论都未加理论,就把关防大权拱手相让了。

  石亨哈哈一笑,状极得意,刚刚在张佳木那里吃的亏,无形之中又弥补回来了。张佳木毕竟是个小人物,英国公张辅在世时,官加太保,京营也是归张辅管理,石亨那会儿不过是个边关的小小武将,在张辅这种宿将功臣面前连个屁也不算,这会儿张辅死于国事,他的儿子居然被石亨如此压制,堂堂英国公居然对他石亨如此退让容忍,想一想。就觉得得意的很。

  但事情尚未完,石亨得意之余,又是问道:“还要请教,关防如何布置,时辰如何安排,沿途人手、各营协调,提调,英国公都是如何安排?”

  这一问更是为难,张懋刚刚与众人一路行来,虽然略做安排,但都是身边幕僚为主,他们不过是坐镇协调,说是提调,其实带了点踏青游玩的性质。各人还打算好,一会正事完了,还要去打猎游玩,正因为有这种打算,才有这么多人带了弓箭出来。

  此时石亨一问,张懋简直难堪极了,他想了一想,打算照实回答。反正今天已经足够丢脸,也无所谓再失一城了。

  “回侯爷的话。”张佳木适时而出,意态安闲的道:“英国公已经定下来,辰时出城,末时返程。大驾自宫中出来,我们不必多管。沿途警戒,城中用锦衣卫,不需别部兵马,这也是惯例,无须多说。出城之后,一路于小王庄、白塔庄等处,布置防卫,至于燕息更衣之所,亦有布置。”

  也难为他记性真好,从出城的顺序,到各处关防布置,人马安排,提调官是哪个,用哪个营,负责的是副将,或是百户把总,群臣在哪里陛见,皇帝在何处休息,祭典之后,是否到行营小住,林林总总,说了有小半个时辰,口说指画,居然是丝毫不错。

  待他说完之后,石亨已经目瞪口呆,他原本只是得理不饶人,有心给这些少不更事的勋贵们一个难堪,叫他们知难而退,不要在南郊祭典的事上再来多事。

  此次祭祀,关系极大。事前,他已经与幕僚和一些贵戚和内廷的太监商议好如何行事,不成想,临时跳出来个张佳木,把一切打算搅的七零八落,真真是能把他气死。

  “好的很,”石亨听完之后,脸上表情当真是可堪玩味,他道:“布置的如此精当,我是不便再多事了。”

  张佳木也笑道:“侯爷总兵十团营,事情繁多,英国公总负其责,总不能叫侯爷再多操心才是。”

  张懋用欣赏至极的眼光看一眼张佳木,然后才大声道:“正是此理!”

  他已经打算好了,回城之后就进宫,面见皇帝,要与石亨好好争一争此事。反正适才张佳木所说,不仅是把他的安排打算一五一十的道来,还有不少改善加强,这个关防条陈极为精当,不怕皇帝不允准。

  王增带来的这个小百户如此露脸,在场的少年勋贵无不感觉脸上有光,一时之间,各人都是去了脸上怯色,顾盼之间,一个个也是意态自如,再也不似刚刚那般畏怯害怕了。

  “王兄,”,阳武侯薛琮用指抵了抵王增,轻声笑道:“你带来的,真是个妙人。”

  王增脸上飞光,也是低声笑道:“若不然,我祖父是何等样人,能对他青眼相加?”

  第1o2章 太后召见

  王增等人私底下甚是得意。石亨却是无趣的紧。风风光光的前来夺权,先头一箭已经杀了威风,行宫纵马,就算是有理由,经此一阻,也会被人私下议论,而当事者之一的张佳木,也势必将声名远扬,扶摇直上。

  想想是无味道的紧,石亨冷哼一声,道:“英国公如何行事,但请自便好了。”

  说罢,居然回转过身,就这么又回头走人了。

  石浚的小脸涨的通红,他是石亨的侄孙,也正是走马章台的年纪,少年人最爱面子,今番在行宫前被张佳木狠狠削了一下,这仇算是结大了。

  张谨也很觉无味,想了一想,索性和其余众人告辞。也跟着石亨等人一起灰头土脸的走了。

  一场大波折,就这么云淡风轻的结束了,石亨得意洋洋威风八面的来,结果是饱受挫折灰头土脸的走,这其中的关键,当然就是处在众人眼神中心的张佳木了。

  张懋自然不必提了,对张佳木简直可以用感激来形容。不是他,他这个国朝第一的勋戚今天就丢脸丢大了,其余的公侯伯爵,驸马都尉,也都是用欣赏至深的眼光打量着张佳木,今天这一下,可算是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才智之士,可笑大伙儿以前都自恃身份,互相吹捧,到了这会儿,才知道自己是井底之蛙!

  “不敢,不敢,不敢不敢!”

  众人连声夸赞,张佳木只能居中逊谢,连称不敢。开玩笑,眼前这些都是什么人。就算是这会儿欣赏有加,但一露傲态,这帮孙子可比他傲的多了。人家都是起居八座的公侯伯爷,庄子都论几十的,豪奴都是三位数的,朝中故旧门生亲戚多如牛毛。在大明,动谁都好动,就是动勋戚难。

  明朝二百多年,获罪的文官武将有多少,被削爵的勋戚才几家?

  当然,大祖爷手里搞掉的不能算在内……

  好不容易脱身出来,张佳木知道再呆下去也没味道了。欣赏归欣赏,两边等级差距还是太大了一些。

  不过想想也没滋味的很,他现在这个百户,还有个试字,从六品。这个官在很多人眼里已经是异数了,但张懋年纪和他相当,人家可是国公。在场的这些大爷,随便出来一个,武官一品也得给他行礼,更甭提张佳木这个小百户了。

  就算是他巴结了到千户,甚至镇抚,佥事,同知,一路到指挥,地位和这些纨绔子弟也还差的远哩。

  怪不得人说自己再努力。也不如有个好老爹……

  不过想这些没用,还是一步一步的向上吧。

  张佳木心态极好,笑吟吟的和众人周旋了一会,接着才拉着王增辞别出来。临行之时,英国公和阳武侯,还有忻城侯等人都很热情的邀他没事就去他们的府邸做客,今日一会,收获还是不小的。

  王增与他的伴当都已经等在行宫一侧了,两人结伴而行,就打算闪人回京城。张佳木在正南坊的事多如牛毛,一天大事小事总有几十桩,现在又没甚得力的人手帮衬,凡事多要亲力亲为,辛苦的紧,还是早些回去的妙。

  刚刚走出人群没几步,后头就有人气喘吁吁的赶上来。

  “王兄,张兄,稍等一下!”

  声音热诚坦率,再看人,也是风度很好,穿着打扮,仪表相貌,都是无可挑剔。

  “这是驸马都尉薛恒。”

  王增小心提醒,但也是多余。刚刚在人群中张佳木已经知道薛恒的身份了。正统五年尚宣宗常德公主,说起来,和当今皇上和太上皇是郎舅关系的至亲。

  明朝的大臣勋贵佩带牙牌的,分成五种。勋臣公侯伯、文臣、武臣、乐臣,还有一个,就是亲臣。只有驸马都尉可以佩带。

  大明的公主不能和唐朝的比,除了名义上的封地收入之外,没有什么政治地位。但驸马就不同了,比唐朝要拉风的多。

  唐朝公主可以自己开府建衙,政治地位高,驸马就成了小喽罗,所以唐朝世家都不愿娶公主,皇帝的女儿也愁嫁。

  明朝则不同,一般是在武官世家中选择驸马,一旦成婚,公主本人没有什么改变,驸马都尉却可以担负很多政治任务,都是一般的勋戚和大臣不宜负担的重任。比如,代祭天地,太庙,顾问国事,调和宗室矛盾等等,偶尔朝中出了乱子,驸马都尉还可以负责代表皇室,出来收拾残局什么的。

  总之,薛恒这个人,虽然不必太放在心上,但是也不能小瞧。这种亲臣。比起勋臣来与皇家的关系更亲近,没事就能往内宫跑,承奉差事什么的,不能和寻常大臣比。

  再说,驸马都尉在明朝地位和伯爵是一样的,文武一品,在礼制上也不如一个驸马都尉。

  明白身份,当然就要下拜行礼。不过,薛恒为人很谦逊,他扶住张佳木,笑道:“行什么礼。刚刚已经算是相识过了。”

  既然薛恒这么折节下交,张佳木当然也识趣的很,他笑道:“驸马都尉叫住下官,不知道有什么吩咐?”

  “吩咐谈不上,”薛恒沉吟道:“有贵人要见你,要耽搁你一点时间,你看怎么样?”

  在此嘴里都是“贵人”那贵人的身份可想而知。张佳木对这些大人物向来是不嫌认识多的,人小物嘛,不要拿架子,搞的自己多清高似的。

  不过现在时机真的不巧,他城里事多,真不愿多耽搁。

  但是薛恒一脸期盼之色,却也不好回绝他,当下也只能答应下来,笑道:“下官是何等样人,便是驸马要我去干什么差使,但请吩咐便是了。”

  他也聪明,不问这“贵人”是谁,薛恒对他的灵醒和态度都极为满意,但他又掉转脸过去,看着王增不语。

  “驸马带佳木去好了,”王增很识趣,显然人家没有带自己去的打算,他道:“小弟在这四周看看风景,等两位出来就是了。”

  行宫之内,当然都是身份不比等闲的人物。张佳木奉召进去,他一个伯爵的嫡孙,还真不够身份一起入内。

  “好,承情之至。”薛恒很舒服的办好这个差事,心情也很愉悦,他道:“两位都很爽快,等事情完了,大家一路同回,找个地方喝酒。”

  “一会再说,”王增含笑道:“先带佳木进行宫要紧。”

  “哈哈,说的极是。”

  薛恒这才很从容的带着张佳木进入行宫,身为驸马。仪表谈吐都是很要紧的。明朝挑驸马不似以前,讲究世家子弟什么的,多半是中下层的家庭出身,薛恒之前也就是个武臣子弟,成婚之后,恐怕在这些事上下了不小的功夫。

  两人的身份判若云泥,但薛恒极为说话,张佳木也挺能敷衍,入得行宫里去,一路上谈谈说说,倒也很是热闹。

  行宫不能和宫禁相比,但也很不小,一路上门禁森严,来往的禁军内臣都很多,关防极为严密。每过一门,都有武官上来验牌,就算是薛恒这个驸马也不例外。

  张佳木心里倒是纳闷,这会儿皇帝又没来,又是谁在行宫里头,关防居然弄的如此严密?但薛恒不说,他也只得不问,只是暗自猜测。

  刚刚沂王出来,不过一小会的功夫,等石亨走了,张懋自然也不便提起,大家各自散去了事。主要是,沂王身份很尴尬,这会正有勋贵大臣上书,请复立沂王为太子,若是成功,储君的身份和亲王又不同了。就算不成,沂王也不能当寻常的亲王来看待,情形尴尬,既然沂王自己走了,那么当然不提为妙。

  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这行宫当真是大,皇家威风,一个行宫就整的如此大的规模,里头的禁军内宫足有好几千人,不过走这么久,禁军是看不到了,只有内臣,还有一群一群的宫女来回穿梭。

  张佳木曾经看过几张老照片,清朝的后妃和宫女,看完之后,对满清的统治者不由不心生同情。不知道是照片问题还是人种问题,总之那个尊容完全没法看得。

  这会儿比清朝还早的远哩,但宫女的打扮妆容都硬是要得,多半是二八少女,身着亮色裙装,轻盈爽利,一个个峨眉淡扫,眉目如画,随便出来一个,都可勉强叫一声美女了。

  这大明宫中的风景,果然不是鞑虏可以比的!

  但情形似乎有些不对……怎么这么多宫女咧?连内臣宦官都没有几个?

  还不容他多想,前头风景突然一变,原说是皇庄行宫,但其实建的高大轩敞,就是不加彩饰,用青砖碧瓦,但规制都是皇家宫殿的规制,没有什么区别。倒是这里变然一变,茅檐草舍,小桥流水,间杂着枯树落叶,风景一下子殊异不同,张佳木看的目瞪口呆,这个变化,还真是够大。

  再看看,还有养的鸡,兔子,牛羊狗猪,懒洋洋的在房前屋后踱步,如果不是回头能看到来时的建筑,还真以为到了什么农家庄子,住的是普通农夫百姓。

  “佳木,稍待一下。”到了这里,薛恒也有些紧张,他低声道:“告诉你罢,召见的是太后和沂王,请你小心,一会不要失仪!”

  第1o3章 当年事当年情

  到了这里,才说召见的贵人是谁。这厮好生的不讲义气。

  但想来也无可厚非,太后虽然地位崇高,但好歹是个女人,召见外臣是不合礼仪的,要是在外头传出风声出来,与薛恒和张佳木都有不便就是了。

  等薛恒进而复出,这一次就正式觐见了。踏过小桥流水,绕过成群的鸡鸭,到得一进三间屋的茅屋前,薛恒在外禀报:“太后,奉诏,着臣带领百户官张佳木来见,人已经带到了。”

  “好,进来吧!”

  里头是一个老妇的声音,听着倒也和蔼亲切,叫人压力顿压。张佳木打起精神,跟在薛恒后头进了屋。

  皇家的东西,虽然做的跟真的似的,里头当然还是与真正的农舍不同。三间茅屋比起普通的三明两暗的五进大屋都还要大些,地上铺的是苏州进的金砖,平整干净。坚如铁,滑如镜,里头的家俱,不是紫檀就是花梨木,内府大匠打造,几个圈椅都是宫廷御造的式样,雕工复杂精细,用完全无用的修饰来凸显主人的身份,着实无趣。

  再看太后,是个五十多岁的妇人,在明朝,已经属于无人敢为难的地位,比皇帝还尊贵,还不用操什么心,所以看起来还不显老态,普通的农家老妇,过了五十就已经营养不良弯腰躬背,就算能苟延残喘,也都是牙掉光,头白透了。

  人和人,是没得比的啊。

  这位太后,已经是大明第一妇人,这会还要弄出这种茅屋草舍来,养鸡逗狗的,这简直是拿老百姓穷开心的玩法就是了。

  不过太后本人当然不会这么想,是要知道张佳木心里的想法,也准得把他拖出去斩了。明朝选皇后和选驸马一样。都是不可能在勋戚之家选取,都是在中下层的官宦世家里挑一个品貌不错的,立为后妃,这也是防止后家外戚坐大,形成世家巨族,进而象王莽和杨坚那样,渐渐竖立起篡立的权势出来。

  出身不高,眼前这些东西也是自小常见,现在老了无事,弄些野景出来,也算是深宫无聊,出来消闲散心的一种办法吧。

  这会儿张佳木跪下行礼,太后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他,打量来打量去,倒是越看越喜欢的神情。张佳木生的高大,不能说是美男子,但十七岁的少年郎,原本就有一种男儿英气,再加上城府历练,气质当然不同凡俗,这么一看。当然是觉得是个很不坏的后生。

  再说,货怕比,太后成天见的不是宫女,就是没卵子的内臣,不男不女,哪有真正男儿的英挺之气?

  太后在打量,沂王也是在打量着张佳木。

  在沂王身边,万宫女假模假式的在摇动着一张织机,吱呀吱呀的坊着线。她自幼进宫,哪里会这营生,只是太后喜欢,她也只能勉强奉承,不敢怠慢。

  今天这场召见,就是沂王搞出来的花样。太后虽不管国事,但内宫的事她还是理会的。沂王被废之后,曾经被撵到宫外住,太皇将自己的宫女万氏派到沂王府去管事,也是派人暗中加害沂王的意思。

  现在情形不比当年,太后疼怜孙儿,又已经把沂王接回宫中居住,自己亲自看护,总比放在外头放心的多。

  沂王也是恃宠而娇,刚刚在外头看到张佳木大展神威,他虽是亲王,到底还是个小孩,趁人不备回到后宫,跑到太后跟前死缠活缠,正好,太后也算是久闻张佳木之名。被沂王活灵活现的一说,又问了万氏宫女是否属实,听了肯定的回答之后,太后也动了好奇之心,于是派人找到薛恒,交待他把张佳木带进来。

  “听说你很干练,做事很谨慎,”张佳木行完礼,报完名,又问了家中情形几句,太后嘱咐道:“要学你父亲,当差谨慎,不多事,不多嘴。凡事,要以国事为重,以安静为主,做臣子的,不要老想着升官,要对的起你的俸禄,一米一线,都是百姓辛苦所得,你晓得吗?”

  “是,”张佳木很恭敬的碰一下首。才答道:“小臣知道,请太后娘娘放心。”

  说完了这几句,太后又换了脸色,象是祖母对孙儿一般,对着张佳木笑道:“你这个孩子,看起来也不象不知好歹的,听说,你刚刚给石亨碰了好大一个钉子,是不是啊?”

  “臣只是奉英国公之命行事,不敢说叫武清侯碰钉子。”

  “哼,皇上病了。身边又有不少小人,我看哪,英国公还是太小了,不够果决。要是老英国公还在,朝中也不会有这么多小人做乱!”

  太后这话,张佳木可是不便回答了!

  以他的身份,还不到附合太后妄议朝纲的地步。况且,听太后的意思,对当今皇帝也不算太满意,话语中颇有指责之意。

  果然,太后说了两句,气犹未解,又接着气道:“放着身子不好好保养,成天猫的狗的乱弄,连回子也信,简直不成体统!”

  这就是公然在指责皇帝,张佳木和薛恒尴尬的要死,趴在地上不敢吭声,一边的沂王倒是一脸的无所谓,他这个叔叔虽然对他很薄,叔侄之间人情薄如纸,但沂王秉性有太上皇忠厚的底子在,不算刻薄,要说起来,他的孙子嘉靖皇帝,那位爷才是不饶人的主。

  倒是万氏听着太后在公然抱怨皇帝,一边踩着织机,一边脸上笑盈盈的,显的极是开心。

  太后抱怨了几句,想起来当着张佳木这个外臣颇为不当,于是也就闭了嘴。

  看她一脸不乐的样子,薛恒劝道:“老太太,出来游玩是散心高兴的事,甭说这个了!”

  薛恒是亲臣,身份不比普通,奏对的口吻也很随意。话说起来,他可是太后的亲女婿。关系自然极为亲近了。

  宣宗皇帝有三女,长女顺德公主,次女永清公主,三女常德公主年纪最少,正统五年才成年,嫁给了薛恒。长女是废皇后胡氏所生,次女则是别位后妃所出,三女常德公主,才是孙太后亲生,皇家之中,只有亲生儿女还算亲近些,别的皇子公主,虽然也得叫太后一声母后,但那个关系,自然不能与亲生的相比。

  太后指责当今皇帝,也有这个原因在内。太上皇朱祈镇,是孙太后所出,当今景泰皇帝,则是吴太后所生。当年宣宗在时,孙太后是贵妃,而吴太后只是贤妃。后来宣庙驾崩,朱祈镇即位,孙贵妃顺理成章的成为太后,吴氏只是太妃而已。到现在,吴氏也成太妃,彼此间姐妹相称,地位相同。吴太后的儿子还在当皇帝,而孙太后的儿子却身陷囹圄,饭也食不饱,孙子还被人赶出宫去,荣枯不同,太后心里有怨气,自然也是无可避免之事了。

  老太太发了一通牢马蚤,被薛恒又这么一劝,才是怒气稍解。

  倒是张佳木在一边琢磨,太后话里的意思,似乎皇帝有召外人入宫的举动,而且,色能伐身,似乎当今皇帝的身体是在女色上头弄坏的。

  究竟是怎么回事,很值得研究一下啊。

  想到这个,他在京城里的布置也有好几天了,那天徐有贞点了一句,他已经在布置准备,今天又有太后脱口而出,看来,宫禁之中,也是大有奥妙。

  太后却不急着放他走,东一句西一句的,问一些家常。

  听说他是哈铭的徒弟,太后极为欣喜:“好啊,哈铭是个有良心的人。你是他的徒弟,武艺高明就算了,人品也准错不了。怪不得,我看你这孩子越看越顺眼!”

  老太后说话有些道三不着两的,不过,也还说了个明白。

  盘在张佳木心里多少天的迷底,总算是解开了一些。原来哈铭和袁彬两人,和太上皇的关系真不能用寻常这两个字来形容。

  天家无骨肉,更不必提朋友。但哈铭和袁彬,和太上皇的关系是可以用“朋友”这两个字来诠释,普天之下,知道他俩的人,也绝对不会有异议。

  当初土木之变,几十万大军灰飞烟灭,朱祈镇以皇帝之尊被俘,身边只剩下寥寥几人,一个死太监叫喜宁,还有两人,就是袁彬和哈铭。

  一国之尊被俘,蒙古人也不是善男信女,抓到皇帝就以为可以敲开明朝的边防大门,也先带着皇帝东奔西走,到处叩关,其中的艰辛困苦,也就不必多说了。喜宁叛变,将内地情形告之也先,甚至要设计加害朱祈镇,危险之时,差点就被这死太监得手。

  总赖袁彬和哈铭,多方设法加以保全,又设计把喜宁杀死,才算保了朱祈镇的性命下来。

  这还只是君臣之义,后来被俘一年多时间,幕天席地,极为困苦,都是袁彬和哈铭两人轮流伺候起居,已经是恩义深结了。

  再有一次,朱祈镇发烧怕寒,还是哈铭和袁彬轮流把皇帝抱在怀里,这才帮着朱祈镇挺了过来。

  有这种共患难的交情,说是朋友,一点儿也不过了。

  太后提起当年事时,已经泪湿前襟,对哈铭和袁彬的赏识,当然也就见于神色之间了。

  张佳木心里也是感叹,怪不得,上一次哈铭听说太上皇发烧时,神情大变,甚至痛哭失声的样子。

  就是自己这位师傅,嘴真严哪……要不是太后说起,怕是还要瞒他很久。

  却也怪不得他们,这会儿太上皇形同囚徒,他们与上皇的关系,虽然知道的人不少,不过大家都不大提起,他们自己也不提,一是避祸,二来也免得连累别人,倒也怪不得哈铭和袁彬的小心。

  他心里也是感慨万分,今日遇合极巧,无意中得知当年的隐秘大事。遥想当年,冰天雪地,毡幕之中,一君二臣,不知道如何熬过最艰难的岁月?

  一念至此,他却是面露苦笑,最艰难的岁月……恐怕也未必,最近几天到十四日大事议定之前,不一样也是极为困苦艰难吗?

  第1o4章 万宫女

  张佳木和太后敷衍了一通。年纪大的人不能说话太久,召见有半个时辰,算是极久的了。

  薛恒看出老太后脸上带出倦色,立刻就告辞:“母后,大祭时臣等还要伺候,到时候再奉母后大驾,出去好好玩玩,今日就先告退吧?”

  上头不发话,臣下一般是不能主动请辞的,当然,薛恒的身份是另当别论。

  “好好,”孙太后果然不以为忤,笑道:“我是老背晦了,尽说些没用的话。你们年轻人身上事多,我这里就不留你们了。”

  “是,小臣告退。”

  张佳木恭恭敬敬的又叩首行礼,等太后无话,还是薛恒带班,两人先正面躬身,倒退着出门,转弯之后。才直起腰身来,挺胸行走。

  贵人召见,于当事是人是福气和看重,这礼节上头,自然不免要人摧眉折腰了。过不了这关,就只能在家啃老米饭了。

  “张大人,请稍稍留步。”

  两人刚要加快脚步走人,万氏宫女在后头叫住他们。

  张佳木不认识她,薛恒却知道她是沂王身边最得力的宫女,也是沂王府里的管事牌子,出身则是太后身边,所以身份格外不同。

  当下先停住脚步,很客气的问道:“管家婆,有什么事吩咐?”

  万氏已经快三十了,一脸的风情都快溢出来了,听着薛恒的话,笑的“花枝乱颤”,张佳木在一边看着,生怕她脸上的粉掉下来。

  只听她娇声道:“呀,驸马爷可别这么说奴婢,那是沂王殿下混叫的,不能当真。”

  虽然说是在谦虚,但也算是点实了沂王和她的关系非比寻常,这个奴婢,当真是非比寻常,看着傻大姐似的,其实颇有心机。

  想想也是。能在宫里混出头的,有几个是真傻啊?

  张佳木不便说话,薛恒应付这种场面是绰绰有余,和万宫女敷衍了几句,万氏只是胡说八道,不肯说正事,薛恒心里有数了,他笑道:“敢情管家婆是要找张百户说事?”

  万氏有点忸怩,她道:“是有点小事,想劳烦一下百户官。”

  “好!”薛恒什么样人,知情识趣,观风看色的功夫已经是炉火纯青,他笑了一笑,自己先开动脚步,一边走,一边向张佳木笑道:“我到外头等你!”

  张佳木恨的牙齿痒痒,这厮太不讲义气了。

  不过这会子也绝不能露出一点不乐意的神情来!万氏是谁,他不大清楚,本来嘛,他的历史知识真的很浅薄。

  一个工科生,又不喜欢看闲书。哪有那么多的机会纵横书海,指点江山?

  不过有一点,现在的他可是清楚的很,只要是大内宫里头的人,稍有点体面身份的,那可是千万不能随意得罪。

  于是客客气气的向着万宫女问道:“不知道管家婆对下官有什么吩咐?只要下官能办到的,一准去办。”

  万氏笑道:“叫我声大姐就行了,不要这么客气。”

  她眼波流转,眉目含春,一副深宫怨妇思春的样子,倒是把张佳木吓了一跳。想想倒也不足为奇,从小挑进宫里,成天见不着几个男人,沂王还小咧,小鸡鸡似乎未成型,别的男人全是没鸡鸡的太监,这会见了张佳木这个少年郎君,不看的眼里出火才是怪事。

  张佳木不想答应,但又不敢不答应,只得依她所说,叫了一声:“万大姐!”

  “哎!”万氏脆生生的答应下来,接着才又笑道:“先不说正事,来,给你几件东西,拿回去送给媳妇玩儿。”

  说着,就把手里的一个小布包解了开来,里头一阵金光灿然,张佳木拿眼看时,全是打造的很精致的金首饰。估计重量,总在十来两重。做工什么的,还不算。

  这显然是大内银作局打造的上品首饰,等闲人家,按太祖洪武皇帝的规矩,品级之下,妇人是没有资格戴金银首饰的,现在规矩虽然松动了,但一般人家也置办不起,张佳木这个百户官,想置办这些东西,也得花费很多,还真未必舍得。

  中国的经济发展史上,有两件怪事。第一,是一直没有从银本位发展到铸造银币,中国进入银本位的时间和欧洲差不多,但欧洲很快建立起了铸币工业,但中国却一直没有。

  第二,黄金与白银的兑换比价,中国一直处在偏低的位置。

  当时欧洲的金银比,正常是在十五以上,甚至更高,但中国一般是七比一。最多十比一左右。明朝末年,白银大量涌入,欧洲人跑来中国用白银兑换成黄金,回去大发其财,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就算是这样,也是极重的赏赐。

  张佳木吃了一惊,摆手道:“大姐,这样的厚赐,我当不起。有什么差事,交待我去办就是了。办到办不到,我一定尽力就是。”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东西张佳木是想要的,谁不喜欢黄金啊?可是也得看看,东西是不是咬手,象万氏这样的人,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喜欢黄白物的女人,捧出大把金子送人,以沂王在宫里的地位,就算是太后赏了不少,这东西也想必是万氏的珍藏,不是那么容易来的。

  “这是沂王赐的,又不是我的东西。”

  张佳木坚拒道:“沂王现在尚未之国,臣实在不敢受他的赏赐。再说,等十四日之后,沂王再赐,臣就敢收受了。”

  他说的也是实话,按祖制,文武大臣不能和亲藩结交,收了东西,有御史风闻奏上一本,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特别是他现在对头挺多,不能给自己找不自在。

  “况且,”张佳木笑了一笑,又给自己找了一条理由,他道:“我尚且未曾娶妻,就算拿了回去,也不知道给谁好啊。”

  “哟,”万氏不知道为什么眼前一亮,上下打量了张佳木好一会儿,才又娇笑道:“还没娶亲哪?弟弟,不是我说你啊,这么漂亮的后生,准定是眼界太高,不然的话,哪家的闺女看不中你?”

  张佳木被她一声弟弟叫的差点要吐血,他苦笑道:“大姐,小弟还有正事哩,有什么事。快吩咐吧?”

  也是两人聊的还算投机,他才敢这么催促,不然的话,准得翻脸不可。

  万氏似乎也想起来什么似的,又打量了张佳木好一会,掩着嘴笑了一回,这才把首饰给收回去,很体贴的道:“既然是这么着,东西我先帮你收着吧,沂王殿下赏人,总不?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