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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部分阅读

作品:锦衣为王|作者:作者不祥|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06 17:42:38|下载:锦衣为王TXT下载
  在皇帝身边的京营,根本不是精锐,说是三十万人,其实上过战场的也没多少,真正的精锐,早就前锋战里就打光了。到那时候,张辅等人,也只得陪着一起殉死了事。

  这一段公案,张辅以英国公之尊,在其中起了多大作用,又有多少失误,则现在提也不必提了,只是英国公幼传家学,根本不象表面那么好欺,现在看着是少年人,连石亨也不把英国公看在眼里,只是太小瞧了这些百年世家的能量和传承了。

  “公爷这话,我不懂。”张佳木笑道:“我只是冤枉。好好儿的,大祸临头。还好皇上圣明,太子圣明,不然的话,我可真得一头碰死得了。”

  “好了!”英国公张懋笑着道:“可千万别这样,得了便宜还且卖乖,这副模样,我可真瞧不下去了。”

  “是是!”张佳木倒真不能不给他这个面子,当下只是道:“侥幸罢了,我不想害人,但人欺上头来,也总不能叫人看我的笑话。”

  “这话庶几近之。”张懋点了点头,毫不在意的笑道。

  他们在朝堂之上,这么公然谈论,也是因为身份地位无可隐讳了。换了普通大臣,辟密室,小意聊天,还生怕人知道,其实,朝中的事也没那么多神秘,只要实力到了,尽管随意做去就是。

  两人正在说笑,驸马都尉焦敬和薛恒先后过来,焦敬是亲臣第一,皇上也很敬重,地位很是超然,当下只是向着张懋和张佳木点了点头,便自顾自的去了。

  薛恒倒是笑嘻嘻的过来,说的话也和张懋差不离,笑着向张佳木道:“不坏,得了个大彩头,而且逯杲这厮碰了个大霉头,不少人心里高兴,你呀,人缘怕是更好了。”

  张佳木摇头道:“锦衣卫使想要好人缘,我是不敢想了。皇上已经对我有所警告,驸马没听出来吗?”

  “呃……”薛恒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想了一想,答道:“好象是有点这个意思。”

  “逯杲这厮,还是敢任事的,皇上欣赏的就是他这一点。”更多的话,张佳木也不便直说了,话说到此,大家就是明白了。

  只听张佳木又接着道:“我得预先声明,兼并土地既然逯杲开了头,我也得有所行动,到时候扫到了,可别怪罪。”

  这一下,连张懋在内,几个和张佳木关系良好的勋戚也是笑的有点尴尬了。

  其实他们过来,也是预先打个扫呼的意思,逯杲今天虽然大倒其霉,但扼制兼并的这个想法还是不错的,皇上的意思也是很容易弄清楚,皇上可以有,太子可以有,大家就不能太过份了。

  “随你,”张懋无所谓的道:“下头管庄的闹的太不象话了,由你帮着管教一下也成。我也预先声明,你得上门陪我射箭,大家就没事人一样,不然,我可恼了你。”

  张佳木听了只是笑,倒是张懋好奇问道:“驸马不是和这厮恼了,怎么看你们的样子,似乎前嫌尽弃了?”

  “唉,没法子啊。这厮天天上门,真真是个无赖,不理他竟是不成。”说起来薛恒也是尴尬,夺门之变,张佳木等于是摆了他和阳武侯一道,自己和曹家的人跑回去立功,把他们扔一边不管了。其实要是说明,他们也能带着几百家奴回京城,大家一起凑起手来分润一下,岂不更好?

  阳武侯和薛恒恼张佳木的,就是恼在这一点上。

  但平心一想,当时大事迫在眉睫,他们既然都出西山避祸,张佳木又怎敢随便交托腹心?这可是关系到全家性命的大事,张佳木瞒骗他们,也是情有可原。

  事情完了,张佳木几次上门,伸手还不打笑脸人,薛恒原就是欣赏他,几回下来,也就是摞开手了。

  第184章 文官

  “倒是阳武侯,”薛恒警告道:“他可不是什么气量宽广的人。听说对你还是避而不见吧?佳木,你得早点把这情份给弥补上,不然的话,未必妥当就是了。”

  国朝这些勋戚,都是声气相连,得罪一家,别家也就不好往来,所以虽然阳武侯薛琮其实并不是避而不见,但关系还是冷淡,不比在夺门之前,张佳木也是尽力弥补,但现在还没有办法尽释前嫌就是了。

  他只得点头称是,感谢薛恒的好意也就是了。

  “有空到我府里吧,最近有人送了不少南货给我,”薛恒笑道:“听说你喜欢,有空过来尝尝看地道不地道。”

  张佳木现在是正经的北京人,前世却是南边的,所以京师里都知道,张大都督酷喜南货,只是很少有赞美之词,因为路途遥远。再好的东西运过来也是走了味道,不提也罢。

  时间久了,倒是成了南货专家,这倒是张佳木想不到了。

  薛恒热情相邀,又请了英国公,张懋也是无可不可的答应了,张佳木心中一动,最近他要搞大动作,得罪的人怕是不在少数,不过先放点铒出来,预先卖个人情得了。

  想了一想,觉得无碍,因向薛恒和张懋笑道:“驸马请客,下官当然得去。不过,我要求一件事,答应了我才成。”

  “你看看他?”薛恒笑道:“我请他吃饭,他倒是蹬鼻子上脸的。”他笑道,“你说说看吧,要是没什么,我就答应下来好了。”

  “地方还在驸马府里,”张佳木道:“我新得了一些新奇的菜蔬,味道很不坏,请驸马赏个脸,借我地方,由我来请客。”

  要是以前,张佳木一个百户是断然没有资格请这种客的,不是银子的问题。是身份地位相差太远,所以根本够不上。

  说出这种话来就是自己送脸上去被人打,完全不识高低进退。

  现在是够格了,武臣一品不要紧,象英国公府,奔走效力的都督还不知道有多少,堂堂近百年的国公世家,又是国朝征战的第一世家,从张玉到张辅,靖难之役到征安南,征蒙古,说句难听点的话,张家的三等奴才怕也有个都督的前程。

  但不要紧,张佳木是都督再加锦衣卫,勋名官阶实权都够,远非寻常都督可比,所以这个客,是够格请的。

  “好啊,有吃的岂能不吃?”张懋很爽快,笑道:“我准定去,不过你要告诉我。是吃什么来着?”

  “我也是想知道,”薛恒也道:“借地方没什么,你把要请的客开个单子来,我好有所准备就是了。”

  “曹家的几个哥儿,会昌侯,阳武侯,忻城伯,还有都督同知范广,陈逵,再有,就是我身边的几个人,别的没了。”

  “哦,倒也恰当。”张懋想了一想,说道。

  曹家虽然是太监弄出来的世家,但现在提督京营,曹钦和张懋还算是同僚,特别是在对抗石亨方面,两边还隐隐有同盟之势,会昌侯和阳武侯几家,也是常往来的,都是京师勋戚里相与较好的几家,当然很恰当了。

  “国公可别上他的当。”薛恒很精明,一下子就听出来其中的毛病,他冷笑道:“打量我不知道?你请的这些,都是要塞进幼军的,范广这厮虽然勇武绝伦,又善带兵,麾下多精锐,不过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于胡子的人!”

  “现在是我的人!”张佳木丝毫不退,死盯着薛恒不让。

  “好吧……”薛恒摊一摊手,颇觉无奈的道:“你要这么着,随你就是了。反正我要明说在前,我是不介入你们之间的争斗。”

  “这个自然,”张佳木笑道:“你是驸马亲臣,谁敢为难你来着。”

  这话说的是了,驸马亲臣,不介入文武勋臣之间的争斗,保持着超然的姿态,维持着与皇家的亲密关系,必要时,出来调解争端,所以地位的超然也是很必要的。

  一个驸马,要是事事插手,皇家就先厌弃他了,从焦敬到薛恒,其实大明的驸马没有简单人物,就算是到明亡时,史书里也活跃着驸马们的身影,而且多行忠义,并不如普通的勋戚大臣那么丧廉失德的龌龊样子,说起来。也是异数。

  “那就这么说定了!”张佳木倒是很兴头,他最近得的东西确实是很难得,三个月前就已经派人南下,苦寻了这么多,才弄了足够多回来。这一下,可是要大快朵颐一番才成了。

  张懋和薛恒倒是不懂他打的什么算盘,不过两人都知道张佳木从不说妄语,他说的东西不错,当然也就是很不错了。

  当下一路谈谈说说,出了隆宗门,外头知道今天不再见人。皇帝已经回内廷去了,于是也在作鸟兽散。

  大明就是这样,高级勋戚和武官随时进来,听说石亨不但天天进宫见面,有事没事还把自己麾下的副将,参将,甚至是千户百户之类的低等武官带进来,就箕坐在皇帝御驾之前,欢呼大笑,说些军营之事,这般无礼,皇上也是忍了。

  当然,心里是否不满,那就是两说了。

  外头等着的这些,就是不一定能捞着见面的,得看在皇帝心里的地位,什么官位啥的,都是假的,并不要紧。

  徐有贞还是内阁首辅大学士,这会儿也混在人群中病恹恹的走,看他这模样,回去之后怕又是要吐血三升了。

  人群之中,倒是有人迎着张佳木过来,一看人影,张懋和薛恒都是斗大如斗,两人一起道:“此老风骨太硬挺了,戳的人难受,我们不要见他,先走为妙。”

  他们俩人身边还有不少勋戚,也有高官,不过见了是刑部尚书轩輗过来,都是皱着眉躲避不迭,轩輗这人,实在是太冷峻了一些。

  清,是一清如水,一文不取,一钱不纳。对人。也是冷漠淡然,而且,法下绝不容情。自从此人入掌刑部,不知道给大家找了多少麻烦,成天价板着个脸,真是烦死人。

  众人鸡飞狗跳般的走避,轩輗也是不以为意,他就是这种性格,也不是故意板个僵尸脸,性格使然罢了。

  历史上,这个人可是没当多久的刑部尚书就去职了,为人太刚直而不知权变,又没有真正得力的靠山,被石亨等人一攻,皇帝也不太把这个清官真正的放在眼里,其实清官在历朝历代都只是幌子和遮羞布罢了,有很好,没有也就这样了。

  轩輗过来,当然不是和张佳木攀交情,虽然这个刚直强项的人看到张佳木时,眼神也是柔和了不少。

  那天行刑,眼见于谦人头不保,轩輗对于谦的态度可不象那些普通的朝臣,都是恨不得于谦快死,他从地方上提拔上来,最敬重的就是于谦,偏生自己任了监斩官,不得不看着于谦在他面前人头落地,心里最难受的当口,是张佳木手持令箭把人赦回,这个情份,在心里藏着,但无论如何,也是抹杀不掉的。

  “惟衡兄,有什么事见教?”见是轩輗过来,张佳木笑吟吟的迎上去。他可不比那些普通的龌龊官儿,锦衣卫和刑部在不少事情上也是有关联的,彼此合作久了,当然了解轩輗的脾气,也就不必管他的脸色了。

  轩輗的脸上也是有一点无奈之色,但转瞬即逝,他向张佳木点了点头,干巴平直的说道:“也没什么要紧,罗通,薛暄、张鹏等人犯也该交给刑部议罪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办移交?”

  锦衣卫有抓人权,但没有审判权,除非是皇帝下令廷仗直接把人打死,要不然就是在审问的时候把人折磨时,明末时,赫赫有名的杨涟等人,就是在诏狱里被锦衣卫直接折磨致死的。

  但这会儿还不至于如此,厂卫威风,尚没有到那种地步。人犯奉命抓来,可以审,可以打,但要定罪发落,还是得移交给刑部。

  “哦,是说他们?”张佳木想了想,这些人最近关在诏狱里吃了不少苦头,虽然念着他们是文官,而且是吃了徐有贞的挂落,并没有怎么着,但这些人身子骨弱,怕也是撑不住了。想一想,放了他们,似乎也没有大碍,于是含笑答道:“这点小事,也值得惟德公这么来和我说?派个司狱过来到北所提人就是了!”

  “请给个准信?”轩輗就是如此,虽然张佳木答的爽快,他还是一副公事公办的神情,叫人颇觉下不来台。

  “我回去之后,就派人给惟德兄送信好了。”张佳木倒也不气,答应了一声,便也是出了宫门,出了西华门,自然有随从过来,簇拥着他上了马,一般的也是鲜衣怒马,前呼后拥的去了。

  轩輗看着张佳木背影,倒是无声的长叹了口气。

  “惟德兄,这些武臣,靠不住的。”李贤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轩輗身后,也是一起看着张佳木的背影,宫门前就上马,如此威势,在这些谨慎的文官眼里,当然就是意态骄肆,横暴不法了。

  第185章 狂生

  回到锦衣卫衙门。刘勇和任怨周毅等人已经饿虎扑食一般的扑了过来,最近锦衣卫内部的摊子都铺起来了,用度很多,刘勇的总务局和庶务局已经快没米下锅了。锦衣卫各有山头,张佳木整合过来的也就是一部份,其余的还得留给其余的指挥,或是逯杲这样的实权佥事,张佳木这里的经费也是有额度的,想扩大规模,对不起,自己个想法子去。

  好不容易把众人哄的不闹腾了,张佳木喘一口气,到自己的签押房坐下,叫汤小三拿了衣包来,宽去了大衣服,换上一身家常的棉袍穿在身上,皮靴也脱了下来,换了家常的棉鞋,下地舒适的踩了几脚,感觉不坏。

  这还是当娘的手工活计,这年头除了买朝靴一类的特制的靴子。鞋子是很少有人买的,想买也没地买去,贫家小户都是自己手工纳鞋,一到冬天,老太太小媳妇们就一排排坐在房檐墙跟前,纳鞋底说闲话,家常里短的同时,一双双手工制成的鞋子就完成了。

  张家仆人众多,不过鞋还是老娘给纳的,这种感觉,真的挺好。

  再闲闲的泡上一壶茶,茶叶还是张佳木亲自吩咐,派了人到杭州寻的龙井,按理说,南茶要到清季才流行于北方,这会儿山东直隶一带喝的茶叶都不成,泡茶的手艺也很落后,水就更不好了。不过,张佳木有玉泉山水,煮茶的手法也很不坏,大火燎了再燎,然后烹煮洗汤包诸法施为,茶香水纯,味道也很不错。

  够资格在他身边一起饮茶的,就是任怨几个了,大家一起泡开一壶茶,看着茶叶银针一样的竖立起来。沉沉浮浮,饮一口,清香扑鼻,那香味如同实质一般,直冲到人的脑子里头去了,一般饮茶,到这会儿,才觉得有滋味起来。

  “佳木,”任怨一脸陶醉的道:“你究竟还有多少本事没显出来?一块和泥巴长大的人,我竟不知道你这么多本身藏着,早知道,早几年和你好好学学,也省得我家老爷子老是唠叨我不是。”

  “哈哈,九哥,你又胡说八道了。”张佳木哪里去和他解释这些“本事”是在哪学的?没法说,当下只是打个哈哈,又举起杯,笑道:“请茶。”

  各人又饮一轮,都是神色怡然,倒是张佳木先开口道:“刘总旗,徐有贞一案的案犯。这几天教刑部提去可成?”

  “成啊。”北所也归总务管,是刘勇的业务范围,原本的北所镇抚王晓也是实权人物,精明强干,现在也是总务局的会办,算是刘勇的副手,两人联手,把北镇抚司和经历司等诸多职权都领了下来,下一步就是把卫里的庶务财务日常公文制度化,但人手还没到齐,其实也就是银子没到账,所以还没有正式启动。

  张佳木自己的签押房里的十来个师爷做底子,成立了庶务总局,暂且也由刘勇兼管,还没找着合适的人手来接管。

  刘勇先答应一声,不过紧接着又道:“听王晓说,有一个大人闹的挺不成话,他气的牙直痒痒,请大人示下,要不要听他说说是怎么回事?”

  逯杲收服了南所,张佳木略加示意,北所这位镇抚也就立刻投靠。镇抚系统和卫系统其实不大兼容。比如宫里头的大汉将军,说是锦衣卫,其实和正经的校尉是两码事,就是宫门引见带班的那些千户和百户,也俨然是和正经的锦衣卫两个系统。

  至于镇抚所管的南北所系统,讲究的是狱吏狱卒的那一套,抓人不管他们的事,侦察特务也不是他们的所长。讲究的是杀人不闻声的那一套功夫本事,家传绝学,全挂子传承下来,一套一套的,张佳木这个卫指挥都有点晕,更别提外人了。

  不说别的,打人这一块,廷仗向来是锦衣卫负责,太监负责监刑,那更是学问很多,从口令里就能听出来,是要打成外伤恐怖而全无内伤,或是打成内伤严重而外伤不显,这都是打小苦练出来的本事,好象刑部出红差的那些个刽子手,讲究的是宣纸上剁肉肉烂而纸不破,练不成这一手,就没资格扛那柄鬼头刀!

  北所就是正经的天子诏狱,讲究可就更多了,背土布袋,开加官,有很多种法子能让犯人无声无息的死在狱里头,还看不出一点伤痕。一点儿被折磨致死的痕迹。

  而也有法子吊着你的命,天天打,天天往死里折磨,你还就是死不掉。

  一入诏狱,可比刑部恐怖的多,其中的黑暗阴森残酷,真的不是正常人能够受得住的。

  “也成,”张佳木无所谓的道:“这帮人嘴臭的很,不过,叫王镇抚来,听他说说怎么回事也好。”

  北所就在近前。王晓很快就过来了。他一身上赏的斗牛服,衣饰整洁,容颜修饰的也很漂亮,进了门来,就躬身请了个安,动作漂亮干脆,让人一看就有好感。

  王晓也是老人了,能干上镇抚的,总有一点关系,听说,王晓是和靖远伯老头儿攀上的族亲,还有一些不那么厉害的背景,能在北所一干这么多年,肯定也是有其过人之处。

  “大人,罗通与薛暄等弹劾大人并于谦一案的案犯,一共十三人,别人都很老实,只有一个叫张鹏的,口出污语,每天詈骂不休,种种情状,实在叫人发指。”

  王晓说话很短促,也很精干,他最后道:“如何处置,下官不敢自专,且,大人有话,对这些人不必虐待,所以,请大人自己决断。”

  说完,就闭上了嘴,只是等着张佳木发话。

  “哦?”张佳木也是很有兴趣,他想了一想,笑道:“也好,就去看看,张御史大人,究竟是个怎么样的角色。”

  老实说。张佳木并没有把张鹏这个御史放在眼里,听说此人是徐有贞的心腹,事事听令而行,不算一个人物。况且,虽然高平高大人已经被斩首,但高大人展现出来的御史风骨,实在还是叫张佳木印象很深刻的。

  距离北所没多远,到了北所里的问话的小厅,张佳木刚坐下,张鹏就在几个狱卒的押管下被带了进来。

  这是一个三十左右的年轻人,关在诏狱里头不短时间了,衣衫破烂,但神情还是很倨傲,进了房,明明看到张佳木这个高品武官,还是一脸刚愎的样子,倒是王晓喝了一声:“怎么,张御史,你也是朝廷命官,体例规矩也不讲了,见了大人,还不行礼?”

  张鹏是七品御史,张佳木是从一品的武官,两者相差太大,张佳木可以从容坐着受礼,张鹏应该拜舞行礼,唱名报履历,这才算是符合规矩。

  “他是武臣,我可是御史文臣。”张鹏居然只是长身一揖,道:“见过大人。”

  虽然说是见礼,也不等张佳木说话,便又自己站直了身,脸上居然还是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

  “狂生。”张佳木笑谓一句,向着张鹏道:“听说你在这里,每天辱骂于我,是不是真的?”

  “是的,”张鹏丝毫不惧,答道:“下官对大人,是有那么一点不恭敬。”

  “哦,”张佳木不动声色的道:“那么请问,是为什么呢?”

  “大人你身为天子近臣,于国事无一建白,无一善政匡时,无一仁政济民,唯奢良田宝马,欺辱同僚百官,凌虐百姓,似大人这般武官,天子设置原本就是错了,大人更是鹰视狼顾,设陷井构陷于吾等,伤朝廷元气,毁誉朝廷重臣,似大人这般,于国无补,于民有害,吾不知皇上设汝辈有何有!”

  “狂生,狂生,你好大胆!”王晓平时就知道张鹏看不起锦衣卫的人,每多辱骂,话经常说的不堪入耳,北所是正经的诏狱,这里头不知道关过多少大臣,谁敢在这里抖这种威风?张鹏当真是嫌命长!

  但张佳木早就有话在前,徐有贞的这伙同党,不必虐待,倒不是张佳木心里有什么忌惮,只是觉着他们毕竟是无辜,伤害无辜有伤天和,不是坐实了锦衣卫不是好人?总要改善形象的嘛。

  因为有此束缚,张鹏等人在诏狱里头没受什么罪,反而养出了一股骄狂之气,大约也是觉得诏狱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几天过后,就是都狂态毕露。张鹏,便是其中的佼佼者,王晓原本是教他在张佳木面前胡闹,教他受一点罪,不成想这个狂生如此大胆,当面痛骂,想一想张佳木的手腕,尽管似乎都是很温柔的处置,但王晓还是汗透重衣。

  “王镇抚,你当的好差。”张佳木心中大怒,但他克制功夫很好,只是瞟了王晓一眼,意思很明白,对方的这点小手腕,休要想骗过他就是了。

  至于张鹏,他有点犹豫,是打一顿呢,还是再打一顿呢……

  正在想,张鹏已经横了心,又是紧接着道:“大人,你道我们不知道?我等之中,有你安插的人手,想来真是可笑,读圣贤书,所为何事?居然为鹰犬当鹰犬,真是羞死人了。”

  “那你说,是谁呢?”

  张鹏一滞,想了一想,昂着头道:“尚未查出。”

  “等你到地府里头,和阎王去查吧。”

  张佳木大步而出,已经下了决心,他向王晓问道:“有什么法子,教他受刑而死?”

  “有的是!”王晓不动声色的道:“早晚各打二十板,不给上药,晚上灌他一肚凉水,这个天,三天必死。”

  “好,”张佳木飘然而去,只是令道:“就这么办吧,三天后,给刑部交人!”

  第186章 见过公公

  第二天就是定下来请客的日子。

  张佳木现在是精穷。所有入项款子都投在公用里头,就这样,大家还是咬紧了牙关过日子,没法子啊,万事起头难,虽然正南坊加上现在扩充的六个千户所的地盘交上来的银子一年有好几万两,这在当时的大明是不折不扣的巨款,一斤猪肉是十文到十五文,一头牛是三两银左右,一亩地五六两银子,一幢三间三进的小院一百两不到,但张佳木铺的摊子太大,用银太多,实在是支撑不来,现在真的是寅吃卯粮,将就着腾挪,稍有窟窿,就只能一拍两瞪眼了。

  还好,穷虽穷,家里还有三担铜。一大早晨,张家的老仆。现在的总管张福就派人准备,过了辰时,张家几十个健仆就带着准备好的物品,浩浩荡荡奔向驸马都尉薛恒家。

  今天这一场宴会,是张佳木为了夺门的事向薛恒和阳武侯薛暄致意道歉,而且,还有英国公等勋戚在场,在大明,得罪谁也不怕,勋戚的关系还是要照顾一二的。

  再者说,眼看他也要清理兼并的事,先给大家打个关照,免得到时候有人给他下眼药,这才是较为重要的事。

  贵人宴会,气象当然不能和百姓比,未到午时,驸马都尉薛府的门外就停了一长溜的车马,下马石那里全部都是各家骑来的好马,僮仆下人们聚集在一起,说笑话摆龙门阵,京师勋戚都是常见面的,连上朝都在一起,主人熟习不说,下头的仆人都是老相识了。

  “瞧见没?那是老曹家的曹钦,瞧他那德性样!”

  “现在人家可也是封了伯了,”一个戴着瓦楞帽,穿着青布直缀的老仆摇头直叹气。脸上的皱纹刀刻出来似的,他缓缓道:“哪里和人说起去?曹家这哥儿,十年前也就是个小旗官,挎着腰刀一早晨在街面吃油炸鬼,一脸的油渣子,那会可不象现在,啧啧,人哪,人比人气死人!”

  “你怎么不说范总爷?”一个年轻些的唾沫横飞的道:“先前多威势,现在怎么了,京营差事也没了,打一辈子仗,功劳不在武清侯下,人家是侯爷,范总爷可是连带兵的权也没有了。”

  “你这是屁。”有人驳斥道:“你多咱见范总爷在人前摆过威风的,人家就是这样,向来就是萧然一马,最多跟两伴当,这副样子,那是老于少保调教出来的!”

  “说的倒是,”先头那人认错。看着范广笑呵呵的下了马,被薛府下人一路从正门迎进去,他小声道:“倒不知道驸马请范总爷来是什么事,难不成要起复?”

  “起不起复,岂是咱们这等人操心的?”还是那老仆说话,他摇头晃脑的道:“于少保都被人撵走了,范总爷还有什么指望不成。”

  “老货,你这就不懂了吧?”这一次有人驳斥他了:“范总爷现在和张都督相与的好,别说起复了,封爵都有指望了。”

  “哪个张都督?”

  “说你不通,你还真的不通,”那人笑谓左右,“看看,是不是他闹笑话儿了?”

  “说的是,”众人都笑:“张都督都不知道,也和咱们说嘴?”

  “哦,对对!”这老仆是跟着会昌侯的,会昌侯是一心想奔上的人,不过朝中无人难做官,就是侯爵也一样,会昌侯在宫里头情份平常,很多事捞不到手,夺门时他家也出动了上百男丁,屁的功劳也没捞着,在京师里被引为笑谈,很多朝中的事,这些豪门健仆谈起来如局中人一般,但稍微远乎一些,对朝局把握和影响不大的那些勋戚。家里的人也就对朝局人物有点隔膜,不如眼前的这些人了。

  这些豪门的奴仆甚少顾忌,说话也就是在大庭广众里头,根本没有避讳人的意思。反正,能得罪他们家主的人,在大明也没有几个,怕谁来?

  都督同知陈逵今天也是应邀前来的客人之一,他和范广一样,都是一时名将,不过范广带兵的能力很强,部下全是精兵强将,当年在辽东是如此,回到京营也是如此,所以范广名头更加响亮,就把陈逵压下去很多。

  比如,范广是都督同知,他也是都督同知,这会儿穿着便服来赴宴,在场的这些下人伴当长随听差居然是没有人认出他来,京师官场,一荣一枯,从这一点,也就能见微知著。

  他也不在意。只是微笑着闲听了一会,接着下马,把马匹交给薛府的下人照料,自己就带着一个最近投效,但很机灵得力的伴当,两人到了薛府门前,那个听差上前替了大红全帖,薛府门上的拿起来一看,见是上头写着都督同知陈逵的字样,知道是今天约好的客,于是屈膝请个安。把帖子递回去,笑道:“人都来齐了,陈老爷是最后一个,请进吧!”

  时辰还早,原本按京城世家请客喝酒的规矩,能拖则拖,不到午时过后人是不可能到齐的,到了之后,也会说笑话,饮茶,甚至看古董,射箭投壶打马吊,总得玩一会儿,才会想到开宴的事。

  今天早早人就到齐了,当然不会是驸马都尉薛恒的面子,十之八九,是这些勋贵难得张佳木这一请,又都心怀鬼胎,所以才到的这般早,来的这么齐。

  陈逵自己没有什么利益,心无挂碍,当下只是微微一笑,就在薛府门政的引领下,从中门直入,然后一路向着宴客的后园而去。

  薛家这座宅院,说起来还不如张佳木的府邸大,占地约摸三十来亩,七八进院子,后头一个十来亩地大的花园,小巧精致,取其幽静罢了。

  倒是园子正中,有一座六开间,南北对座,有廊有柱的精舍很象个样子,这座宅子,原是成祖永乐年间锦衣卫指挥纪纲的赐邸,纪纲坏事。转赐了几家,最后落到薛恒手里头,一切规则都是永乐年间所建,恢弘大气,远非现在的新建筑可比。

  这座精舍,南北对坐,用的廊柱全部是一水的金丝楠木,当初兴建北京时,建长陵,修三大殿,不知道用了多少金丝楠,整个中国的够标准的金丝楠为之一空,再加上武当山上发二十万人修的宫观,南京那恢弘壮丽的大报恩寺,五十万人次的征蒙古扫清沙漠,三十万人征安南,还有千古传奇的郑和下西洋,永乐年间的国力,真的是思之令人咋舌!

  这座精舍,就是当初营建北京时沾的光,也弄了这么一些金丝楠来,软木清香,有一股独特的香味。

  后世可就完了,清朝重修太和殿几次,因为没有金丝楠,也没有那国力去伐木运输,只能从成祖长陵的大殿里弄一些来充数了事。

  等陈逵过来,可巧正是张佳木引着一个面色阴森穿着蟒袍的贵人到处给人介绍,一见是陈逵来了,张佳木眼前一亮,远远笑道:“好你个陈二庵,来的这么晚,再迟一会,我可要打上门去。”

  按说陈逵与张佳木见面次数不多,虽然已经是交托腹心,但私谊还并没有到这份上,张佳木这副作派,是把陈逵引为私人,也是给众人打个招呼,此人,是我的人,大家小心着了。

  如此推心置腹,不遗余力的给陈逵撑腰,陈逵虽然是武官,但久于宦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心头一热,连忙过来,平平一揖,笑道:“是我来的迟了,该罚,一会,我饮多两杯,向大家赔罪。”

  他这么一揖,按身份来说,和张佳木份属平级,这个礼数是足够了,张佳木也是还了一揖,显然并无什么,但张佳木身边的那个明显是内官太监的贵人却是一脸的不高兴,显然,他嫌陈逵的礼数不够周到,有些怠慢了。

  “哦,看我这脑子!”张佳木什么样的人,有什么看不出来的?

  当下在自己脑袋上重重一拍,笑道:“请给蒋公公见个礼!”

  陈逵倒是吃了一惊,皇宫里现在得宠的太监老公儿是有数的,最得宠的当然是曹吉祥,然后是刘永诚,其余一些不算得志,尚且提不上把,只有这个蒋安,听说是皇帝未退位前就跟着王振,当时已经是司礼少监,现在又当了司礼监的太监,位高权重,极受宠信。

  而且,有流言出来,废帝景泰之死,和眼前这人是脱不了干系的。听宫中传言,被囚于西内的景泰并没有必死之症,但蒋安先发脉案,拖了不多日子,因为废后吴氏讨要玉带一事触怒皇帝,新仇旧恨一起翻出来,旨意立下,蒋安无可再拖,一根弓弦断送了景泰皇帝的性命。

  这种宫闱秘事,说起来隐秘,其实根本瞒不了人,蒋安的大名,因此也就传诸外廷,人尽皆知了。

  张佳木能和这个为皇帝办如此差使的心腹太监交好,陈逵也是吃了一惊,心里对张佳木的衡量,又是大有所变。

  既然是蒋安这个大太监,刚刚的礼数是不能行了。武臣毕竟不是文官,死要面子活受罪,王振用事之时,多少一品文官因为不肯向王振行礼而被贬斥,被抄家,充军,甚至害死,这点虚礼,文武分际就很容易看的出来了。

  陈逵从容再次施礼,长揖到地,只道:“下官见过公公!”

  第187章 厚礼

  陈逵虽然没有下跪。但这个礼数也算恭敬。毕竟不是公务,而且也不是在正式的场合,只是私宅宴会,硬是讲究这个,倒是显的自己气量小了。

  蒋安点了点头,勉强在脸上挤出一点笑意来,他道:“也罢了,陈都督,听张大人说,你公忠廉能,很能带兵,虽说不如范都督名头大,但也是很不坏的一位将军。”

  他的语气,说是夸奖,但实在不能算是好听,但宫中的老公儿说话向来就是如此,没几句好听的,陈逵城府颇深,脸上带着笑听了,到蒋安的话有个缝隙,就立刻笑道:“张大人和公公夸奖。下官实在是不敢当。”

  “不要闹这么多虚文,”蒋安仰着脸看看天色,语气居然变的温和,他道:“反正你是佳木荐的人,有什么事同咱家说也是一样的,以后,我会照应你的。”

  陈逵的新差事就是幼军副将,幼军的坐营官,参将,马步把总,都是皇帝过目的,这其中,陈逵是张佳木亲自加进的副将,以都督同知当幼军的副将,正合其时,蛮不错的差使,也省得现在就挂着一个都督同知的官衔,但一点儿实权也没有的好。再者,下头的军官虽然是皇帝过目,也是各方都荐的人,其中有不少都是范广在京营的旧部,这一层关系陈逵是想到了,但只宜深藏心中,不宜说出口来的。

  张佳木把他和范广笼络好了,倒确实是一步妙棋。幼军六千余人,在京师中虽然不算什么决定性的力量,但执掌锦衣卫加上幼军。张佳木要是真把这两股力量都拿稳了,加以时日经营,巩因权势,结交内官,这样,再过几年,势力怕也就不在石亨和曹吉祥等人之下了。

  当然,这是不能明白?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