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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部分阅读

作品:锦衣为王|作者:作者不祥|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06 17:42:38|下载:锦衣为王TXT下载
  了不少,等差不离尘埃落定的时候,哥儿俩一起进宫谢恩见皇帝。

  这一回连朱祁镇也拿他俩来打趣说笑。本来么,这一次就是出去捞上几个,只要不是太过份,皇帝也不会把这个当回事。

  大明的法纪,大约就是从本朝开始。胡乱传奉封官从天顺始,到成化传奉官过千人,孝宗即位才全部罢斥,赏宦官盐引和茶引,开中法的败坏,自本朝始。土木之变,京营力量消退,营制废驰,内重外轻之势彻底荡然无存,亦是本朝始。兼并土地。赐亲王勋臣大量的庄田,皇帝和太子自己也是大置庄田,天顺八年还算克制,毕竟朱祁镇吃过苦,到了成化年间就是挥霍无度了,大兴宫室,赏赐用度无算,后人有言,如果不是开国百年积攒下来的财富,恐怕也就是经不起朱祁镇和朱见深这爷儿俩的折腾了。

  从皇帝这个角度来说,朱祁镇当的蛮不够格儿的。不过。从朋友的角度来说,又是蛮够意思的朋友。

  两个好友回来,皇帝也体谅,并不打算安排差使,只是见了几面,聊聊在外头的见闻。当然,袁彬和哈铭也是有选择的说一些,哪些该讲,哪些不能讲,他们还是分的很清楚的。

  至于两人都打算调往南京任官,皇帝有些意外,不过,也算理解。京城之中现在各方势力错踪复杂,一不小心陷进去就是万劫不复,虽说有皇帝护着,不过不能什么事都找皇帝出头吧?那也太悲剧了一些。既然风云变幻又不打算置身其中,调走到某地任闲职自然是不坏的选择。

  不管怎么说,南京是个休养的好地方。

  朱祁镇心底自然也同意他们的看法,现在京中局面算是暂且稳下来,但谁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什么说不清的变故?既然朋友要避祸趋吉,自然是要允准的。

  他不无伤感的道:“两位都是患难之交,也是可以和吾聊些家常的,也是可以寄托腹心的好友,唉,你们走了,想听点真话,除了锦衣卫官外,恐怕也听不到几句了。”

  说起锦衣卫官,当然就是指的张佳木。看来,皇帝对张佳木的信任还是很不错的。

  袁彬和哈铭对视一眼,这一回他们回京来,几次见过张佳木,想打听一下大同局势的情形,不过张佳木总是避而不谈,或是言不及义,如此这般,两人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不过今天皇帝这般说话,两人想想见面的时间短了,有些话再不当面说,恐怕想说亦不可得了。

  虽然话在嘴边,但这两人都是经过大事的人,智谋多高谈不上,稳重是足够了。当下勉强将嘴边的话又压下,然后扯了一阵闲话,倒是朱祁镇主动道:“你们最好去见见张佳木吧,到了南京也还算他的属下,我看,他心地还是良善的底子,你们和他有旧,只要他答应照应你,到了南京,也就不会有人为难你们了。”

  “是,臣知道!”

  眼前这位至尊为别人打算起来,真是巨细靡遗,没有一点想不到的地方。袁彬和哈铭也是出外见的多了,再结合京师情形,知道外安而内忧,不如趁早撒开走路,等大局稳了再想着将来回京的事,所以张佳木的照应也是必不可免,因此立刻答应下来。

  出东华门出宫,没一会儿就到了张府外头。

  这会儿正是傍晚时间,金乌将落,张府外头却是排的满满当当的人群,多半是穿着青衣的奴仆,帮主人看着马,或是照应牛车,也有少量的凉轿,轿班聚集在一起,说闲聊天摆龙门阵,正是扯的热闹的时候。

  门房内外,也有少量穿着薄纱的官员,或是兴冲冲而入,或是面色深沉沮丧而出。至于穿着各色服饰,或飞鱼,或麒麟,或蟒服的锦衣卫校尉到指挥一级的武官,更是数也数不清楚。

  袁彬和哈铭也是卫中老人,只是一直没有什么势力,但各方的头头都是老相识,一路过来,手拱着就没放下,只是看来看去,老伙计少,倒是当年不少后进,现在已经成为职司不低的武官,短短时间,物是人非,想想也是令人感叹的很了。

  张佳木倒是没有教他们久等,刚投过帖子没一会儿,里头便是过来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物扶着头顶的帽子匆忙跑过来,隔的老远,便叫道:“开中门。”

  多少大员到张府来,只是侧门出入,按袁彬哈铭的品级,自然也是侧门进,但由着授业恩师的情份,师道尊严,便是中门进中门出的硬进硬出的礼数,这么一闹,哈铭也是露出感动的神色,向着袁彬轻声道:“不管怎么说,这个孩子尊师重道,这一层倒是一直没有变过。”

  “嗯。”袁彬轻轻一点头,他知道张佳木权势已经非比寻常,几乎是一天比一天增长,明的暗的都是极为膨胀,甚至都督一级的武官大员,想见他一面也是千难万难,既然有此待遇,他向着哈铭道:“事关国政大事,皇上恩遇和你这个弟子的前程,咱们就更是得把话说透不可了!”

  第261章 行乐

  张佳木就在上房之中。袁彬和哈铭进来之后,天气已经开始昏暗,张府下人开始到处掌灯,从内院门进来,一路上到处都是青衣小厮们悄没声响的点亮灯火,等他们到了内书房的石阶之下时,回首来路,只见灯烛次第亮起,犹如一条长长的火龙,瞬息之间,原本寂寂无声的巨宅就因为这些灯火添了一些活力,仿佛活过来了一般。

  “看看,”袁彬很羡慕的道:“这就是开府建衙,起居八座。”

  话音未落,张佳木已经站在滴水檐下,笑容可掬的向着两人一弯腰,长揖下去,笑道:“老师,袁叔,恕我没有远迎。”

  论官职,现在两边相差太远。但张佳木向来是执弟子礼,所以两人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还了半礼,然后张佳木在一旁揖让,请这两个尊长入内。

  “时辰差不离了,”张佳木笑道:“就在这里开饭,小饮几杯,怎么样?”

  “行啊,在哪儿都好。”哈铭无可不可,笑道:“我也不去见我那嫂子了,佳木,给我问个好就是了。”

  以前是小门小户的时候,哈铭上门来倒是全家都见得着,现在规矩不同以往,所以也就只能托张佳木问声好算完。

  “是是,托师父的福,家母向来身子健郎。”张佳木垂手答了一句,笑道:“一会娘亲准定派人来致意的,咱们先坐下吧。”

  于是三人团团坐定,张佳木略一示意,有个听差上来,却听他问道:“怎么样,今天有什么好东西没有?”

  “有个熊掌已经发了三天,很费功夫,看样子还不坏。”

  “好。”张佳木道:“那就是这个了,叫他们摆饭吧。”

  “是。”听差答应一声,立刻出去。没过一会儿,就有几个下人抬着桌面进来,放在大理石面的圆桌上,碗筷银杯都放在桌面上,摆的现成,接着就是端上冒着热气发的极好的熊掌,再有几个小菜佐酒,香气上来,立刻就惹动人的食欲。

  “来,”张佳木满面红光,端起酒杯,向着两人尊亲笑道:“袁大叔,师父,满饮此杯。”

  “好,干了!”

  都是武官,自有一种爽郎明快的格局,张佳木说话自然也很松快,喝了几杯,吃了一轮菜,各人停住杯筷,张佳木先笑道:“师父。袁大叔,你们今天过来,是要和我说石彪这厮的事吧?”

  “是的。”袁彬怨气最大,抢先开口:“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说是大捷,斩首真正不过几十级,其余的斩首我去看了,十之八九是杀良冒功。这且不必提,堂堂亲王,居然跪下向个总兵官行礼,朝廷法度何在?尊严何在?我倒不是喜欢代王,不过要是总兵官没了法度约束,心无尊卑上下,那么,试问万一出了乱子,谁能负得起这个责任?”

  这已经算是很严厉的指责,袁彬说完,哈铭觉得应该做一下缓冲的表示,于是也慢慢跟着道:“佳木也是谋定而后动,想来肯定有自己的主张,我看此时也没有外人,不妨从容说来听听,怎么样?”

  “老师,袁大叔,”张佳木笑道:“还真没有什么打算,总兵官忠勤可靠,忠国公圣眷正浓,我能有什么打算和作为?老实说,现在石亨一家。我是惹不起的。”

  “那,你不是抓了徐有贞,听说都审结结案,皇上看他有些微功,饶了他性命,贬到贵州安龙当知县去了,”哈铭颇觉不解,问道:“我真瞧不出来,你有什么可怕的?”

  “这个师父你不大清楚啊……”

  “佳木,这是大事,你也是国家重臣,怎么可以如此的不负责任?”

  “是的,我亦云然!”

  但不管袁彬和哈铭如何劝说,张佳木只是摇头,石彪一事,竟是咬住了牙不出声。到后来,只是劝酒劝菜,无论自己师父怎么说,却只是一个不答理。

  哈铭终于恼了,袁彬早就冷笑不语,哈铭将手中杯子一摔,怒道:“成了,这酒不饮也罢。我倒真不知道,原来你居然是这样的人。”

  “老师,”张佳木笑一笑,道:“弟子是何等样人,日久自知。倒是老师也要明哲保身,不要多管闲事了。不然的话……”

  话还没有说完,哈铭已经一怒起身,目视着袁彬道:“怎样?”

  袁彬当然知道他的意思,看看天色,虽然已经掌灯,但宫门应该还没有关闭。于是很沉稳的一点头,答道:“现在就去。”

  “嗯!”哈铭重重一点头,瞧也不瞧张佳木一眼,起身便与袁彬结伴而去。等他二人走后,屏风后头才闪出年锡之来,这个新科进士最近就跟着张佳木学习,眼前这一出自然是张佳木有意为之,教他在一边仔细观察学习。

  “大人,这一出激将法真妙。”年锡之闪身出来,拱一拱手,笑道:“哈师傅和袁大人这么盛气一去,所说自然详细,而且负气而去,说话自然是对石彪大有不利之处。嗯,真妙,学生佩服。”

  张佳木笑道:“这两位叔父辈都是平生谨慎小心,不愿惹事的人。要不然,凭他们的圣眷,何必现在经营设法想到南京去?就是不愿惹事!但大同的事,仅凭我说,皇上准定以为又是党争,现在皇上对石亨是有提防之意,厌倦也是很厌倦了,但是不是打定主意要动他的手,还在两可之间,嗯,我也是帮皇上下决心嘛,哈哈。”

  ……

  袁彬和哈铭都是可以不经禀报就能进宫的人,这两人红头涨脸的过来,守东华门的门官倒是吓了一大跳。

  倒也算是熟人,这天当值的正是庄小六,他在宫中的差使也开始繁重起来,说来也怪,他这样断手的人,皇家反而觉得忠诚质朴可信……天知道他原本是干什么的?

  正因为这一份信任在,再加上原本的机灵心思,庄小六在宫中已经是如鱼得水。权势也越来越高,比起同为府军前卫带刀官的王勇也是丝毫不差了。

  他是张佳木布置在宫中的一道妙棋,该用的时候就一定会用,眼前虽然做出一副吃惊的模样,该做的事却一点不敢耽搁。

  也就问了几句,庄小六就道:“两位大人,外朝虽然正在安排关闭宫门,也留有人值宿什么的,您二位要进去,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不了宫门闭了,就在外朝找个朝房胡乱睡一宿就是。铺盖什么的,下官给打点安排,断不能叫两位大人受委屈。”

  “嗯,你倒是个机灵鬼。”哈铭当初在张佳木的百户府时没少见庄小六,知道这厮外表憨厚,内心精明,这会儿他急着进宫,不想多话,只是道:“你还有话没说完吧,赶紧的说,我和袁大人真是有急事要进去。”

  “那就是‘请起’了。”庄小六肃然道:“两位大人的圣眷,请起也没有什么。我看,还是打隆宗门进去吧,这会儿皇上应该正在乾清宫里头,不是用膳就是歇着呢,两位大人不比寻常,请起的话,皇上应该会让进去。”

  当时的紫禁城分为内外两朝,外朝也就是后来的三大殿为主的一大片宫殿群,用来安排内阁,六部和五军都督府的朝房,御门听政,大朝会,都在外朝安排。内朝则是以乾清宫和两侧的东西六宫为主,是皇帝睡觉歇息吃饭召幸妃子的所在,所以叫内朝。由外朝入内朝,有两道门,办事人员走隆宗门,内廷的人外出则是景运门,秩序分明,不会出岔子。

  这会儿内朝是肯定关闭了,皇上关起门来正休息的时候,贸然入内,就是哈铭和袁彬也觉得有些犹豫起来。

  但是庄小六的话顶在这儿,又是盛气而来,被张佳木拱起来的火还没下去,庄小六这么一顶,就自然而然的道:“请起就请起,带我们到隆宗门外头等。”

  “嗯,这件事也归下官来安排。”庄小六很热心,招呼副手过来顶了自己的差事,然后叫两个校尉提了灯笼,立刻就奔着隆宗门而去。

  皇帝果然是在休息,传膳已毕,吃饱喝足,但还完没到上床的时候,古人娱乐不比后人丰富,贵为一国之君也没多少事好干,想了一想,就在乾清门的台阶上叫人布下仪仗伞盖,放好睡榻,自己半倚在上头,叫了一群小宦官过来,在君前玩杂耍,随便看上一个半个时辰的,好用来消磨时间。

  四周戳灯和宫灯把阶下照的通明雪亮,小宦官们着青衣,戴纱帽,穿着白扎靴,君前玩耍,故意做出种种快乐欢娱的情状来,以为娱君之用。

  今天皇帝兴致高,除了叫一群大太监在两边站班伺候,偶尔说几句话闲聊解闷,还叫了几个画师过来,当然,也是宦官中学画的佼佼者,叫他们画一副图,名字都想好了,就是某年某月某日行乐图。

  画师们走笔如飞,把穿着元青色长袍戴着类式蒙古人所用的大帽的皇帝画的格外英传,如果没有意外,这倒是一个叫皇帝惬意安闲的夜晚。

  第262章 夫妻

  可惜事与愿违,守备隆宗门的宦官头领一进来,在场的太监们都知道必有事情发生,于是眼睛也一路盯着,皇帝也心知如此,于是挥一挥手,底下玩杂耍的小宦官们就退了下去。

  “何事?”

  “回皇爷,”守备躬身答道:“是锦衣卫指挥使臣袁彬并指挥佥事臣哈铭一同至隆宗门请见,请皇爷示下,见还是不见?”

  “都这早晚了,”皇帝先看看天色,天已经黑透了,不管这两个大臣来是有什么事,一会儿也是出不去了,只能在外朝找一处朝房歇息下来,等明儿开了宫门再出去。这么急着进来,倒是真不知道有什么要紧的事,皇帝一想,便点头答道:“叫他们进来吧。”

  这会儿乾清宫附近已经有不少宫女伺候着后妃等着进来,明不同清,乾清宫还是天子正寝,坤宁宫是皇后正寝,后妃就在乾清和坤宁两宫左右住下,皇帝或是召幸,或是临幸,都没有一定之规,这会儿皇帝在燕乐消闲,有头有脸有身份的后妃不等宣召就能过来伺候,这会儿皇帝一召外臣进来,后妃自然不便再上前头来,只能等着。

  太子母妃周氏最近刚加了皇贵妃,风头正劲的时候,但一声令下,她也只能在乾清宫外等,绝不能擅自入内,倒是皇后不知道,仪驾过来,乾清宫的人当然不能拦凤驾的去路,于是就看着皇帝的銮驾慢慢悠悠的进去了。

  “咱们就不能进,偏她就行。”周贵妃现在脾气大的很了,眼瞅着皇后进去,一股怨气却不知道往哪里撒去,在轿中恨恨跺脚,骂道:“咱们哪个牌名上的人,跟在人家后头做什么,回去!”

  “是是,回去,回去。”

  太子名份上是钱后所出,小时也确实是抱在皇后的宫中教养,但无论如何是周后亲出,这一层关系倒是抹杀不掉,于是万氏也常在周妃身边伺候。她知道这个主子器小量窄,等闲绝不能得罪,凡事也要顺着说才行,于是便先叫小宦官们把轿子往回抬,一边走一边又拱火道:“前儿有人进了两支金凤钗,一支镶的红宝石,一支是绿的,红的就没轮着咱们,奴婢想想真是好笑,偏咱们就使不得红的,就配用绿的?”

  这话一说,更是火上添油。原也是万氏觑准了周妃的心思,所以故意为之,倒不是要与皇后为难,而是借着这件事成为周贵妃的心腹,她现在已经是太子离不得的人,但皇帝是巴结不上,皇后则生性简朴,端庄自重,万氏这样的人根本近不得前,要是她适才的话说给皇后听,只怕当场就得叫人来打死,最不济,也要发到浣衣局去,受一辈子活罪再活活累死她不可。

  果然,万氏的话一说完,周贵妃就气的面若金纸,差点儿就吐出口血来。

  周贵妃的心思倒不难猜度,钱皇后是正室,而她则是一个妾侍,但正室无出,妾侍却是生了儿子,固为国本立为太子,将来皇帝大行,她一个太后是稳稳当当到手,而到时候,皇帝是自己亲生儿子,钱皇后就算也是太后,想来也是远不及自己有权有势的风光了。

  想想现在孙太后和会昌侯一家的际遇,周贵妃的心里自然也是热辣辣的。要是拱动皇帝废了钱皇后,现在就当上后宫之主,她的家人自然也是封伯,将来当了太后,再加侯爵,当年彭城伯家,现在会昌侯家,将来周贵妃家难道就比前两家弱?

  当然,这种心思藏在心底,不是极亲近的人不会知道。毕竟钱皇后和皇帝一并幽居南宫,同甘共苦,皇后还为皇帝哭瞎了一只眼,皇帝对皇后的感情也是人尽皆知,皇后用红,后妃用绿,周妃的一点点小心思,便也就是从这一点点小细节中看出来了。

  “哼,”周贵妃气急反笑,冷哼一声,只道:“咱们走着瞧吧!”

  “对了!”她又向着万氏道:“和你小爷说声,没事别到坤宁宫去,叫他只管到长春宫里来,有什么想要的,我给他就是了。”

  万氏知道皇太子和钱皇后虽然不是亲生母子的关系,但自小抱养的亲情也非同等闲,她顺着周妃,只是因为知道周妃难惹,而皇后不难对付,但公然离间,叫太子不亲近皇后,她却也是没有这个胆。

  太子的皇位,还真的远没有周贵妃想的那么牢固呢。

  她含糊答应着,打定了主意,这件事做不得,只能拖着,慢慢儿再说吧。只是,周贵妃与钱皇后不合的种子已经种下,而且浇灌肥水,茁壮成长,将来成为参天大树的时候,连万氏也被缠在其中,头疼之极,彼此相斗相争,下了世还在纠缠礼节,起源就是她今天的这几句话,事后想起来,真的是哭不得笑不得了。

  ……

  钱皇后仪仗进来的时候,袁彬和哈铭已经进来了。两人拜了皇帝起身,袁彬主讲,哈铭打边鼓,说了没多少句,皇帝已经是脸上变色,便是向来不问外事,以防有后妃干政的钱皇后也是忍不住惊呼出声。

  哈铭和袁彬也是老熟人了,帝王对他们以友待之,他们对皇后也是以嫂母而敬之,当年在南宫,外人不得入,只有这两人是铁杆的太上皇一派的人,偶尔进去几回也是带着贽献,所以,不仅皇帝待他们如友,便是皇后亦是如此,久而久之,也是不避他们了。

  “咦!”袁彬和哈铭亦是故意惊呼一声,两人跪下,口中道:“未见娘娘在此,臣失礼了,死罪,死罪。”

  “罢了,你们两个!”皇后笑道:“彼此都是自己人,何必这么多礼。”说罢,等两人起身,皇后敛了笑容,问道:“你们俩,说的是真的罢?”

  “是,”袁彬从容道:“自然是真的,皆是臣亲眼所见,并无一点矫饰失实之处。”

  “请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皇后斟酌着道:“你们过来,是自己的意思,还是锦衣卫都督的意思呢?”

  “是臣自己的意思!”提起张佳木,袁彬气不打一处来,他怒道:“张都督胆怯怕事,不敢言总兵官并忠国公之非,所以,臣自己过来了!”

  “嗯,吾知道了。”皇帝和皇后使了一个眼色,彼此会意,他打断了袁彬的话头,笑道:“袁彬,你又沉不住气了。”

  “是,”袁彬知道自己失言,俯首躬身,答道:“臣太大胆了,请皇上治罪。”

  “不必说这些套话了罢。”皇帝道:“听闻此事,吾亦愤怒,甚至是骇然。国朝养士百年,此事居然没有人报上来,除了你们,居然无人敢和吾说,而大同总兵官如此大胆,当真是岂有此理。这件事,吾饶他不过,你们放心就是了。”

  论起石彪的行径,说不反亦是反,活命的机会没有,死罪难逃。但这是皇帝斟酌的事,是容他一回,还是断然处置,只要皇帝知道,乾纲独断,也就是了。

  袁彬和哈铭放下心来,再说了一会闲话,两人起身,打算告辞而出。

  “你们也难得进来一次。”钱皇后拿出主人嫂子的身份来,劝他们道:“这会儿出是出不去了,在这里赐宴吧,和我们一起,吃罢了送你们出景运门,到外面找个地方歇息一晚上再说。”

  “听说这几天要对辽东增兵,”哈铭从容道:“臣二人商量好了,到兵部朝房歇一晚,听说怀宁侯也在,挤挤就是了。”

  按例,大臣出兵,领了兵符就不能回家,因为士兵已经在大营集结,兵部筹备好粮草,规划好沿途行军扎营的地点时段,前站差官粮台先行出发,下发安家银子,军饷齐备,再领了军械战马火铳铠甲等军国利器,接下来,出征的总兵官就能率部出发了。

  因为军营在城中,军队集结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没有兵符不准调兵,而且兵也不会听从指挥,所以兵符一旦下发,领符者就得宿于朝房之内,开拔的时间一到,就直接出城上路,战事一完,回师之后缴还兵符,以防有人手握重兵而做乱。

  这是一项很完善详尽的制度,有明一代,没有人能掌握禁军而做乱,最多是自己府邸私养的死士家丁,想成建制的使用军队做乱,或是如唐朝的左右神策中尉那样拥兵自重,废立皇帝谈笑般就办了,或是如南宋那般,宰相再掌枢密后政权兵权在手,皇帝也受权臣的掣肘,以致大权旁落,总之,明朝在大小相制,防微杜渐等诸多方面,都已经超出了前代各个皇朝,在制度上来说,是很完备了。

  这阵子辽东很是不稳,孙镗要奉命出征,三大营和河南直隶班军共三万余人归他调遣,天明出城,今儿也算巧,孙镗的朝房早就准备停当,也便宜了这两个闯进宫的人。

  “罢了,我们夫妻在此,他们吃了也不安稳。”朱祁镇劝住还要留这两人的皇后,笑着道:“你们去吧,明早朝会时再上来,有话到时候再说。”

  “是,臣告退!”

  哈铭注意到皇帝还是用“我夫妻”这样的民间说法来形容自己和皇后的关系,他倒是没怎么注意皇帝的脸色,只是很欣然的拜舞下去,随着袁彬一起道:“臣告退!”

  第263章 等待

  袁彬和哈铭一走,皇帝面露忧色,轻轻挥了挥手,所有的近侍站立的距离更远了。

  确实没有人能听到自己的话之后,皇帝对着皇后轻声道:“你怎么看?”

  “两个老实人,被佳木给拱来的。”

  “吾意也是如此。”皇帝沉吟道:“石彪这厮吾早就知道,现在用他,也是不得已。不过,这一次他居然敢叫亲藩下跪,这真是叫吾为难了!”

  以现在的朝局和边境的局势来说,留下石彪是正确的选择。不过,叫亲藩下跪就是蔑视皇权的一种表现,这样的人久典重兵留于重镇为总兵,这个风险确实太大了一些。

  “皇上,”钱皇后很适时的接话道:“做事就在用人,用人用对了,事情就迎刃而解了。皇上忧心总兵官跋扈不法,臣妾倒觉得,越是这样的人,反而越好防备。”

  “唔唔。”皇帝连连点头。他自然也是这样的看法,石彪他没有放在心上,倒是张佳木的意思,他想问一下皇后的意见。

  不然的话,虽然伉俪情深,但能不让后宫介入政治,皇帝还是不愿意叫皇后置身其中的。当然,钱皇后自己也很防闲,所以帝后之间,在这种事上还是很有默契的。

  果然,皇帝问道:“我要问问你,锦衣卫臣这么做,是有什么想法没有?”

  “佳木这么做,怕是自己不好直说吧。”因为有之前在南宫的交往在,钱皇后对张佳木一直很喜欢,说话时也并不纯粹用官腔,当然,她的立场也是很明显的,并没有欺瞒皇帝的意思,所以在回答之时,只要顺着自己的思路回复就行,不需要特别的避讳。

  “嗯嗯。”

  皇帝不置可否,后宫可以用情感来决定好恶,身为一国之君则万万不可。论起私谊来,他自然对张佳木也很喜欢和信任,不然的话,也不会把锦衣卫和幼军都交给他,而且下力栽培,使得张佳木成为能对抗石亨和曹吉祥等大佬的权臣。但私谊是私谊,国家政务,岂能玩笑?

  “要知道,他也要防人说他结党。”帝王心思,实在是很难以常理揣度的。再明显的事,也要想个七八回,把浅的深的意思都想一遍,不然的话,心里很难踏实。

  皇帝再三的想,最后终于点头称是,张佳木的意思,怕就是如此了。

  但这样也给他带来了难题,事情是知道了,如何处理,还是要拿出相应的办法来才是。

  “明儿找他来问问就是了。”钱皇后不问政务,只是看出皇帝颇有点烦心的样子,于是加以建议。

  “嗯,也罢了。”皇帝觉得也只能如此了。

  “对了,”皇帝对皇后带着一种警告的语气道:“最近外廷的事很多,你是六宫之主,内廷的事你就多操点心吧。”

  “臣妾份内的事,万岁又何必这么不放心呢。”

  只有两人相对的时候,彼此倒是不妨开点小玩笑。皇帝笑了一笑,提醒她道:“这里头的人心是最难测的,我觉得你立德是够了,古往今来,说起皇后来,能和你比肩的大约也就是长孙后吧,不过她也没有帮李世民纳鞋底去换钱,所以你也不必她差。但你立威不够,刚刚乾清宫外乱糟糟的,不成体统。你这个母仪天下的皇后,实在是有点心太慈软了。”

  “唉。”提起这个,钱后也是有点烦心。在南宫里头,因为伺候的人少,也根本没有什么嫔妃在,所以事情简单,根本没有什么争斗。现在可不同了,皇帝原本的嫔妃就多,这几个月又新纳了不少,以前最宠的是周妃,皇太子,崇王、重庆公主,都是周妃所生,一个后妃接连生下皇子公主,就是受宠的明证。

  太子和重庆公主是寄托在皇后宫里,所以也算是皇后所出,崇王和德王都还年幼,并没有就藩,现在也在宫中教养,总得再过几年,才在外头建王府,十余岁后,或是将来太子即位,诸亲王就可以就藩之国了。

  周妃之外,还有一个万妃,生许王,德王,沂王,还有一个尚未封王的皇子,此外最近新纳内宠颇多,皇帝已经有命了名的儿子九个,女儿八个,襁褓中的,未命名而夭折的,更是许多,诺大后宫,总也得花费很多精神才行。

  不过平时皇帝是不会提起这种话的,所出必定有因,所以皇后并不贸然说话,只是静静的等着皇帝的下文。

  “重庆还小。”皇帝说到正题,斟酌着道:“佳木也不大,看看再说吧。我知道彭城伯夫人找过你,连太后也说动了。我倒也没有什么可反对的,但事缓则圆,我看不必急,也不要把风声露出去,你觉得如何呢?”

  重庆公主说是周妃亲生,但自小是抱养在皇后宫中,皇后也是视她为已出,所以格外疼爱。择一佳婿自然就是最大的疼爱,张佳木当然什么都好,少年英雄,长相也很不坏,家世清白,现在又是宣力大臣,样样都挑尖的。但就是太过得力了,皇帝的意思反而是不敢太快决断了。

  看到皇后用有点不解的神情看向自己,皇帝不觉叹口气,摇头道:“外面的事,你妇道人家也不大懂,也不敢叫你太懂。总之,有些事,就算是身为帝王,也不是能够一意专行的。总之,看看再说,再说吧!”

  “是,臣妾知道了。”

  彭城伯夫人进宫说项的事,连周妃都不知道,处于严格保密的阶段。既然皇帝如此说,皇后虽然心里热切,也只得答应下来。

  ……

  第二天早朝之后,皇帝先传见张佳木。

  “这件事,你们锦衣卫不知道么?”皇帝一副震怒的样子,问张佳木道:“如此失职,岂能姑息?”

  “是!”张佳木答应一声,答道:“驻大同的锦衣卫官全部拿捕下狱,严审拷问处置。镇守中官非臣能处断,臣不敢妄言。”

  这件事,当然是镇守中官责任最大,他是驻当地的皇帝亲信,是内廷的代表,这么一宗严重侮辱皇家尊严的大事,当地的镇守中官居然没有回报,论起责任来,当然是司礼监最倒霉,因为各地的镇守中官都是从司礼监派出去的。

  在场的司礼大佬们都是面无人色,大同的镇守中官原本就是司礼监的一个少监,在宫中呆的无聊,喜欢出去走走,结果就运动了一下,上头一群大佬觉得让他出去也没有什么,就一起决定把他给派出去了。结果捅出了这么一个大漏子出来,现在就只能一起下跪认错了。

  从曹吉祥到牛玉等一起跪下,大家叩头道:“奴婢等用人不当,请皇爷重重责罚。”

  “各人说各人的账,先派锦衣卫把人抓回来再说。”皇帝面无表情,吩咐道:“但事机要密,比如巡按御史也没有报来,但此人就不要追查了,由锦衣卫设法,将来想办法治他的罪就是了。你们司礼监自己的人,暗中处置了吧,今天的事,谁若泄密出去,朕重责不饶!”

  在场也就是张佳木和几个司礼大佬,连皇帝身边伺候的小宦官都被赶的远远的,一旦事机不密泄露了,总归就是这几个人的责任,所以大家都是一起躬身,凛然答道:“是,请皇爷放心就是了。”

  皇帝挥手斥退诸人,只留下张佳木一个,这会儿,皇帝露出点疲惫的表情来,他看着张佳木,问道:“你怎么看呢?大同总兵官勇武过人,是个好将军。但如此跋扈不法,朕该拿他怎么办?”

  “皇上不如说,拿忠国公又怎么办?”张佳木一语中的,答道:“忠国公毕竟是京营总兵官,如果皇上要治大同总兵官的罪,则忠国公也难逃国法。但忠国公现在毕竟无大过,皇上也无心如此。既然这样,臣的意思,不如姑且待之吧。”

  张佳木的话,也并没有直吐胸臆,皇帝用忠国公压曹吉祥,也在暗中压他,现在是三方角力,皇帝不愿任何一方再继续强大,要维持这种平衡,所以不愿轻易动手。总要等他的忍耐到了最后关头,再忍下去可能会危及皇权的时候,他才会选择动手的。

  所以,一进不如一退的好。

  果然,皇帝很欣慰的道:“卿果然是公忠体国,也知道朕的心意。”

  “是,皇上过奖了。”

  “那么,”皇帝俯过身去,问道:“卿觉得,处置这件事的时机在什么时候呢?”

  “臣觉得再过一两年吧。”张佳木答道:“臣的锦衣卫会注意保喇和蒙古诸部的消息,现在保喇已经狗急跳墙,臣推论,这一两年内总会有大战发生,到时候一战而定北疆之后,皇上要怎么做,就都从容的很了。”

  “嗯,对!”皇帝对张佳木简直就是赞赏有加的样子,他笑一笑,向着张佳木夸赞道:“就是这样,卿真是可谓算无遗策矣。”

  “其实这些皇上也想到了。”张佳木倒并不是很高兴,只是道:“臣不过是提醒一下罢了,圣明不过天子,臣算不得什么的。”

  如此君臣对话,自然是从容的很,彼此气氛也是很好,在敷衍皇帝的同时,张佳木自己也是在想,这一两年内,政局上的事是可以放一放了,大家都在等待。

  但自己手中要做的事,倒是太多太多!

  第264章 收成

  天顺元年五月中。

  京师近郊的麦子已经熟透了,黄甸甸的麦子被沉重的麦穗压弯下了腰,农人们已经开始收割,到处都是割下来的麦子和镰刀割下来的麦杆。

  除了小心收好的麦子,连麦杆也被一捆捆的扎束起来。和后世不一样,几百年后成为累赘并污染空气的麦杆在现在还是好东西,而且草束还是正经的正赋和军资,每年收入多少都是有数字记录在案,并不能马虎从事。

  张佳木的庄园有三万一千七百余亩,多是旱田,水田原本有一些,但已经进献给太子做宫室庄田,他自己所留有限,预备找一些好的粳米稻种,收了麦子之后就下种秧苗,收成上来自己够吃就成了。

  其余的田就转种一些?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