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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锦衣为王|作者:作者不祥|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06 17:42:38|下载:锦衣为王TXT下载
  摆了一排溜的桌子,每张桌子上四冷碟四热炒四炖菜,酒也开了几坛,酒香内香混在一起,惹的人食欲大增,袁彬与哈铭大马金刀的坐定,瞧着还象个样儿,两人都是满意地一点头,不过,开动之前,哈铭问道:“怎么,总兵官还不来?”

  按说以他们的身份,石彪好歹也要来接一接,派个同知来接,也还罢了,这个同知显然是办差的好手,和各地的首府,首县一样,讲究圆融懂事善于观风望色的滑吏来担任这种差事,虽说不是怎么一等的招待,面子上也过的去了,不过,开席在即,总兵官却是脸也没露,就是一个同知带着一群低等武官在这里招呼,怎么想,也怎么不对头。

  “总兵官有公务在身,”同知哈着腰,撮着牙花子笑道:“两位大人先用饭,用完了,咱们直接去总兵衙门,到那里,总兵官当然倒履相迎,请两位大人放心。”

  “哦,真是生受他了,”哈铭一听便是一阵光火,脸上自然已经是带出冷笑来:“嗯,告诉他,也不必来什么倒履相迎了,咱们受不起,饭,也不必领了,咱们是奉命出来查察地方情形,也不方便和他见面,等公事了了,自然会去请教。”

  他这么大光其火,按说地方上自然就是屁滚尿流,不过这同知的样子却是见的多了,哈铭一怒,他反是直起了腰身,皮笑肉不笑的道:“大人容禀,过路的上差实在是多,名目也多,咱家总兵官早就有话在先,好吃好喝招待,吃完了自然有仪金送上,他老人家公事忙,见是没空见的,两位何必生这种意气?在这儿完了事,一会拿了仪金走人,岂不是两边都便当的事,何苦争一口闲气,到头来落个鸡飞蛋打?”

  哈铭不及说话,袁彬便冷笑着道:“好一张利口,打量你也不知道我们是谁,来办的是什么差吧?”

  “知道。”那同知扬着脸道:“不然也不必派下官来了,一般的人,最多派个百户也就是了。不是下官说,总兵官已经是极给两位大人面子,不过说实在的,咱们总兵官也不必在意什么,他老人家可就是要封爵的人,两位大人想,要真的是见了,两位怎么见礼,何必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呢?”

  第257章 虚与委蛇

  这个同知真不知道办了多少回差。话是说的滴水不漏,态度也是傲气十足,显然是见的场面多了,眼前这两个锦衣卫官,还真的没叫他瞧在眼里就是了。

  “好,好的很啊。”

  袁彬先前没怎么说话,到这会儿已经是气急败坏,只是当京官儿久了,面子活还是挺讲究,当下只是冷笑着喝茶,扬着脸先来了一句,然后对着哈铭道:“怎么着,咱们还赖这儿干吗?找个地方,自己吃自己去。”

  “是,咱们走吧。”

  哈铭直想抽那个同知,当然,更想狠狠搞一下大同总兵。不过,这个总兵官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搞的起来,想来想去,不觉也是有点沮丧了。

  眼前这面子不能丢,一群人站起身来。酒水都是一口没动,各人乱纷纷扬长而出,把一群负责接待的大同武将晾在了身后。

  “走就走吧,”同知眯缝着眼,直笑:“大同这里不知道来过多少官儿,再大的官儿咱也见过,一个指挥一个佥事,这才多大的官儿,不是瞧他们是锦衣卫,莫说是总兵官了,就是咱,又用哪只眼皮夹他?总兵官说咧,就是这样,爱咋咋,他们走了,咱就自己吃,自己喝!”

  这话,袁彬和哈铭自然也是听到了。

  刚刚还是意气之争,听到里头同知的话,袁彬和哈铭只是彼此对视一眼,这一下,彼此都知道对方心思:脸丢大了!

  在京里,他们是皇帝的朋友,在锦衣卫里,他们是张佳木这个大都督的尊长和师傅,有这么多身份地位罩着,普通的勋戚对他们都客气几分。不敢说在京里横着走,但最少没有人敢在他们面前横着走就是了。

  这一回打秋风打到的却是一场莫大的屈辱,这一口气,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的。

  “去驿站如何?”哈铭目视袁彬,问道。

  “自然是去驿站。”袁彬点头答应,毫无犹豫之意。

  驿站就是锦衣卫互相联络的交通节点,两人现在知道对石彪和他背后的势力没有办法,当务之急,就是要和张佳木取得联络。

  “代北大捷这一仗一定有花样,问问佳木,看看能不能做些什么。”

  短短时间,两人都是打定了主意,带着随从向着一处最近的驿站飞奔而去。

  他们的随员一路跟随着两人,到处都是奉迎和马屁,仪金自然少不了,土产什么的也没少拿。这一趟出来,两个老干部都没有约束和要求自己的意思,原本就是和皇上勾通好的打秋风之旅,自己都混个肚饱,底下人自然也是三瓜两枣的落不少,大家都骑着马。马车上的东西越来越多,里子面子都不缺,心情愉快,长途奔波下来,人人都是红光满面,一点也看不出疲乏之色来。

  在大同这里碰这么大一钉子,别说两个上司愤怒,一群下属更是气的牙疼。一路上骂个不停,等到了驿站,面色自然也是很不好看。

  打鸡骂狗的刚闹一会儿,驿站里头的官儿驿丞带着大票辅吏奔了过来,一见面,当然是请安问好,然后安排上房,叫人杀鸡做饭的闹腾一通,各人的车马自然也有人照料,洗涮了喂豆子,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

  等袁彬和哈铭坐定了,才又把驿丞叫来,问道:“京里有什么消息没有?”

  “有,当然有。”驿丞就是锦衣卫的人,简直就是明的,这一点地方官员都明白,当然更骗不过本卫内部的人了,不过在地方久了,一点锦衣卫的威风和杀气也没有,点头哈腰的道:“下官只是个试百户,很多消息都不大清楚,现在都督大人有保密章程。按级别分等,不该下官知道的,就是一个打听也能要了小命。不过,巧了,京里正好有公文到了,指名叫回明两位大人的去向,下官正想打听咧,可巧两位大人就过来了,托两位的福,下官算是小小的立了一功。”

  张佳木指挥各地的驿站,如臂使指,这一点袁彬和哈铭也是知道的。不过,短短时间就组织的如此严密,也是叫这两人很是吃了一惊。

  所有在外的锦衣卫,除了开革的,一律转入地下,原本松散的,平行的,甚至是各自为政的组织方式早就被取消了,从驿站到官府甚至是酒楼茶馆或是大户人家里的暗桩,一律在组织管制之下,大同这里,就叫大同站。底下有各局司的分部,象驿丞就是保密局的分部,他底下的几个人,一样都在保密局里。

  但除了知道自己的职司,还有按照规定汇报行止,每半个月上交一次工作纪录外,对本站在大同的安排和各暗桩的职司,驿丞也是全不知情,要是以往,他可能是大同这里官职最高的锦衣卫官员,但是现在。驿丞对这一点是完全的没有信心了。

  追查袁彬和哈铭的下落的公文也就是刚刚送到不久,驿丞正在布置人着手进行,同时,他相信大同各地的人手都接到了信,一起开始查察袁彬和哈铭的下落。

  至于现在被吹的沸沸扬扬的代北大捷战事,袁彬和哈铭问起来时,驿丞一脸无辜的道:“下官是内保局的人,这种事就算要察,也是外保局的人入手。但请两位大人见谅,本地外保局有多少人,平时怎么勾当公事,他们只向上头负责,下官是不得过问的。”

  “喔,好好,我知道了。”

  哈铭摆起都督师傅的谱,沉着脸挥手叫这个驿丞下去了。

  等屋里没有别人之后,哈铭才阴着脸道:“佳木这是闹的哪一出啊?”

  袁彬苦笑道:“你这个徒弟你自己还不懂?智量如海,他想什么,他要做什么,要是咱们也能猜出来,也就不必离京出来打秋风了。”

  这是最实在的老实话了!坦白说,袁彬和哈铭在锦衣卫里熬了很久,现在好不容易皇帝从太上皇的位子又复了位,如果不是摊上这么一位强势的都督,两人各开地盘,收罗小弟,好歹也混个温饱,现在到好,出来打秋风碰了一鼻子灰,想报复吧,还满不是那么回事。

  哈铭分析:“他找咱们,想必是想劝咱回京。大同这里现在正乱,也不知道会是怎么个光景,我看,佳木也是不想咱们出事。”

  袁彬点头道:“是这么个理,按说,他有这意思。咱们也捞的差不离了,回就回。不过,大同这口气,也实在是咽不下去。”

  哈铭冷笑道:“我刚在路上打听了一下,大同这里倒确实一直是这样。谁的面也不给,石彪这小子就是个二百五,他叔子也不是什么好得罪的人,武清侯可是敢当着皇上的面摔脸子的人,谁能打他们家秋风,这爷儿俩,石头还恨不得榨出油来。”

  石家叔侄,倒是确实是这种作派,不是有意和这两人为难。路过大同的文武官员很多,兵部派到大同来公干的官员就更多了,五军都督府也常有人过来,但在大同这里都落不了好儿,当然,是石家自己的人除外。

  现在已然是这样,石彪在大同一手遮天,皇帝因为要靠着他抗击北虏,再加武清侯的面子,又没有巡抚约束,当然是可以为所欲为,权力一大,脾气当然也就见长。而且,石彪就在大同当游击的时候就敢得罪六部官员,也没把巡抚瞧在眼里,当时的总兵官是郭登,顶着个侯爵的勋位,加上赫赫战功,好歹没叫石彪出头爬上去,现在郭登一走,石彪先是副总兵,没几天就把继任的总兵给撵回了家去,现在大同这里,他是说一不二,哈铭是没明说,不过袁彬也是明白,这一口气要想找补回来,还真是千难万难。

  听哈铭说完,袁彬便道:“我要先说明,这口气断难咽下去,我要留在这里。”

  “何消你说?”哈铭道:“我自然也是与你一同。”

  两人计较已定,想了一想,打败保喇这一场仗实在是太多疑点,不如就从这里着手,只要查出一点真凭实据来,凭他们在皇帝面前的面子,飞奔回京,御前狠狠告一状,不管怎么说,先黑石彪一道再说。

  商量到最后,哈铭道:“佳木要是管这事,比咱们管用,我们俩还是先沉住气,待我打听一下消息再说。”

  这自然也是题中应有之意,袁彬没有话说,也是答应下来。

  ……

  两人四月下旬到的大同,呆了几天之后,所谓“大捷”的漏洞被查的千疮百孔。保喇这一回根本就是来抢一票就走,也就是殿后的一些蒙古兵被砍了脑袋,所谓的林中逃兵,一个也是没有,根本就是胡吹出来。

  至于后来的几百斩首,则不问可知,到底是蒙古人还是杀良冒功,简直就是明摆着的事了。

  虽然手里抓了不少证据,但袁彬和哈铭却是不能动,不仅如此,张佳木来信中还叫他们不妨与石彪虚与委蛇一番,总之,不要叫石彪察觉出来,他们正在大同一带查察他假冒战功的证据就是了。

  第258章 贺喜

  交了四月,也就是后世的近六月。天气开始热起来,代北各地的麦子都已经被的金黄一片,不少麦穗实甸甸的土地上已经布满了农人,再不收割,麦子就要倒伏了。

  “天儿真热。”袁彬一头一脸的油汗,他最近几天也是跑的差不离了,感觉手里的证据越来越多,进了门先宽了大衣裳,只穿了一件小褂子站着抹身,哈铭瞧他模样,便吩咐道:“来呀,再端盆冷水进来,把冰镇的酸梅汤端一碗进来。”

  “嗯,真舒服。”袁彬喝了一口酸梅汤,感觉心里受用的多,原本脸上的疲惫和风尘之色也就弱了许多。

  他看向哈铭,问道:“这一回我可去了十来天,怎么样,你那宝贝徒弟有什么新花样没有?”

  “有啊。”哈铭安然道:“朝廷的恩赏到了,他叫我们去瞧瞧,看石彪是怎么个模样。看完不要耽搁,即刻就回京。”

  “这算怎么这一回事啊!”袁彬不免要抱怨几句:“说声收罗证据,咱俩跑的人仰马翻,还说不能叫石彪这小子看出来,结果一点动静不能用,大同附近的官儿,就当咱们是死的,供奉没有,秋风打不着,天天人吃马嚼的就往外赔吧。好吧,朝廷给石彪这小子封赏原本就是不对,他不说话不出力也就罢了,还叫咱们去观礼,老哈,要去你去,我可不去受这个气!”

  “你信我不信?”哈铭也没有办法,其实他对张佳木的处置,也是有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但是他和张佳木与袁彬和张佳木的关系都是格外的不同,彼此来往的私信,都是哈铭拆收,观礼的事,张佳木寥寥数语,根本没说明白,但意思很简单,师傅要是信的过,就照他的安排来办。不然的话,彼此各行其事,交情不变,但事儿他也就不管了。

  哈铭想来想去,自己和袁彬是哪头葱?自己该掂量清楚自己的斤两。皇上信他们不错,而且私底下是把他们俩当朋友来看,不然的话,也不会公然出头帮他们俩说话,帮着他们俩出头叫他们出京去打秋风。这一次赚的不少,都是仰皇上宠信,但凡事不能出格,军国大事上头,他们俩在皇上面前可是一句话也说不上。象离间武清侯,弹劾大同总兵官这一种事,他们俩起个头,皇上就会跺脚叫他们住嘴。说的浅了,皇上一笑罢之,说的深了,徒劳无力不说,还惹动皇上心里的恶感。因为不管怎么说,告密是小人。他们俩在朝中的地位全仰赖于在皇帝心里的那种重情义的好汉子形象,一旦破灭,甭说告密能不能成,万一倒了牌子,在皇帝面前失了宠信,那可就万事皆休,只怕石府一个三等下人,也能叫他们两人灭族。

  事关将来荣辱,岂能完全的意气用事?当年在漠北,要不是一个忍字当头,又岂能活到现在,有如此风光的今天?

  受一点气,当然要找回场子来,他两人在此勾留当然就为的此事了,但并不代表要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去冒险不是?

  这个道理哈铭懂,他相信袁彬也会懂。

  “唉,好吧好吧。”袁彬果然就是发几句牢马蚤。这一次不仅是失了面子,落的一肚皮的气。而且出事之后,事事仰仗张佳木的势力,不然的话,不要说查访了,就连在大同存身也难。呆了一阵子,锦衣卫暗中的势力越来越大已经成了明显的事实,组织严密的让袁彬咋舌不已,种种详尽的规定更叫他觉得难以适应。

  他和哈铭已经打定了主意,以后就择一善地养老算了。京城水深,袁彬觉得,真不是他们这种人能混事的地方。

  南京不错,不过只能是后话了。

  说服了袁彬。哈铭自己倒有点郁郁不欢的样子,他道:“石彪这厮封爵了。”

  “我听说了。”袁彬一脸的晦气,倒在椅子上道:“石亨进爵为忠国公,石彪为定远侯。好么,一门出了一公一侯,现在他家已经不在英国公府之下了吧。”

  “还差点意思。”哈铭道:“英国公府现在可是一门一公两侯呢。”

  “太平侯兄弟?”袁彬好悬没笑出来,但脸上的鄙夷之意却是明显的,他摇头道:“老荣国公,老英国公,都是何等英雄?怎么有这么样的儿子和兄弟,真是给英国公府丢人。唉,现在也是少国公年轻太轻,没有资历威望,不能服众啊。”

  张氏兄弟以都督封侯,兄弟两人现在终于得偿所愿。不过,他们俩也算是太出笑话了,根本没有人把他们当侯爵看,京师官场之中,提起这哥儿俩来,不是摇头,就是鄙夷。而现任的英国公也很不喜欢这两叔叔,没事根本不走动,所以英国公家的情形和石家倒是远远不同。大大的不同。

  果然,哈铭也道:“英国公现在年少不管事,就是拢住了老国公的旧部在家看风色,练箭骑马,等着变局和出山的机会。虽然是后生,还算稳得住,将来有他的一亩三分地。不过,石家可就不同了,景泰元年,石亨加镇朔大将军,封侯。然后是团营总兵官。到现在都多少年了,多少武官是出自他的门下?再加上石彪在大同,手握重兵跋扈不法,这叔侄两一个封公,一个封侯,就是靠的这一次大捷。嘿,我还真是奇了怪了,怎么朝中无人说话呢?”

  “曹吉祥只顾着稳自己的地盘,不问外事。刘用诚老j巨滑,什么事也不会出头,佳木这一回不知道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哼,走着瞧吧。”

  “甭说了,时辰差不离了,我看,咱们还是收拾一下,去给定远侯观礼吧。”

  两人刚换了衣服出房门,只觉阳光刺眼,一阵热气蒸腾而来,还没言声儿,驿丞从墙角的树荫底下过来,远远一躬身,笑道:“两位大人出来了?适才交待了,两位不骑马了,换凉轿,下官早就叫轿班在外头伺候了,凉茶,毛巾什么的也预备好了,请大人们上轿就是了。”

  “嗯,”袁彬对驿丞很满意,笑道:“你差事办的不坏,回去之后,我会亲口和你们都督说,好生给你点赏赐。”

  “哎哟,”驿丞笑的见牙不见眼的,连连躬身,笑道:“下官就是办的这种差事,份内的事。当不起大人的夸赞。”

  “别卖嘴了,”哈铭过来说道:“叫轿班进来,还有,有什么新闻没有?”

  “有。”驿丞一边吩咐人去打轿子,一边笑答道:“还是挺大的新闻呢。大同总兵官封侯,各地的官员来贺,您二位断想不到,代王殿下也从宫里出来,要去侯府上贺喜。”

  “是么?还真是挺大的新闻。”听新闻这词儿已经从京里流传到外头,锦衣卫里也是上有好下必从,大家都一窝蜂似的学上了。哈铭和袁彬也是习惯了,两人打一下眼色,彼此都看出对方眼中的震惊之色。

  在大明,除了皇帝就是亲王大,太祖封藩是为了护卫帝室,所以封藩之初就叫塞王,以诸子卫边,比起让重将来带兵自然更能叫他老人家放心。成祖皇帝当时是燕王,还有宁王、辽王、秦王、晋王、代王,都是手握重兵,其中以秦晋宁燕诸王护卫最多,实力最强。代王朱桂藩大同,亦有三护卫,实力强劲不说,这位爷的脾气也是不大好。因为被朱棣给限制夺权,三护卫也被剥夺了,堂堂亲王就耍无赖,经常青衣小帽出行,带着儿孙扮成小民百姓,然后突然冒起杀人,用锤子击杀百姓,以死为乐。

  要不然,就是纵骑于路,射杀过程行人,种种恶行,简直就是数不胜数。

  成祖曾赐玺书给他说:“闻弟纵戮取财,国人甚苦,告者数矣,且王独不记建文时耶?”又下令从今起王府不得擅役军民财物。但朱桂脾气真不大好,对成祖这样一位暴君也不买账,数召不至,最后勉强就道,也是骂骂咧咧,根本就不服气。

  后来朱老四也是怕了这个弟弟,想了一想,似乎不必自取难堪。削他王爵他也不怕,总不能宰了?他上位可是因为说建文削藩不对,自己再折腾亲弟弟,似乎也就高明不到哪儿去。

  有此顾忌,只好半路就把代王朱桂放回去,只是剥夺了他的三护卫了事。有此一事,朱桂在地方上更是横行无忌,地方官员根本就拿他没有办法。这位老爷爷一直折腾到正统十四年,算算辈份,当今皇上已经是代王的重孙辈了!

  还好老头子一闭眼总算去找太祖皇帝去了,王位由嫡孙继承,就是现今的代王。脾气也不算好,也是一位刺儿头,有祖有孙,倒是相得益彰。

  这位亲王,按理是礼绝百僚的,所有的官员见到亲王都需二跪六叩的行礼,不象唐朝亲王与开府仪同三司均礼,而在宋朝,宰相才是礼绝百僚,亲王也要拜宰相。在大明,亲王只在皇帝之下,现在这位脾气不大好的代王居然主动到石彪府上拜门,乍听之下是不敢相信,再一想,更觉得匪夷所思,真是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袁彬摇头一叹,语气深沉的道:“走吧,这一场热闹,还真是非瞧不可了!”

  第259章 代王

  从驿站里头出来。满街都是骑马的武官和坐轿的文官。大同这里规矩已经废驰,按道理来说,很多官员蛮不够坐轿子的资格,但也是堂而皇之的坐上了轿子。

  国初之时,大家都是骑马,了不起牛车马车,轿子只有少数人才有特权,后人说明朝风气由正统天顺年间为之一变,成化年间开始腐化至不可治者,大约也有其理。

  大同斯是时是不折不扣的北边重镇,驻军多,满街全是全副武装的士兵和军官,最近因为所谓的“大捷”,加上石彪有意邀买军心,赏赐极多,士兵和低级军官满街都是,买肉喝酒,醉熏熏的在街市上走,偶尔与民相斗,常惹动无数人围看,大同军兵多。连带着民风也很彪悍,没有点身板脾气的人,还真不敢在此行走。

  除了军民官兵,就是行商多。

  大明以开中法支持北边军镇的正常运作,商人们把粮食运到边境,然后从驻军长官手里领取盐引,有了盐引之后,才有合法经营官盐生意的凭据,凭着盐引才能大发其财。这在当时来说是一种良法,因为商人运粮,会考虑成本,省的是自己的钱,雇佣民夫也不能强拉拢民,从买粮到运输到边境,中间环节很多,可以促进各地的经济活跃,总之,是良法。

  大同这里,驻军极多,运粮的商人当然也是数不胜数。国初时候,商人再有钱也不能坐车,甚至不能骑马,只能骑骡子或驴,丝绸等衣物也不准穿,头巾等读书人的标志当然更不允许。但现在已经法纪废驰,不穿龙袍的话管你穿什么,所以满街都是着丝履戴头巾或是大帽的商人。天气热了,丝绸衣服虽不贴身,但胜在轻便,于是长袖当风,飘然若神仙中人的尽是运粮过来的商人。他们总要等盐引下发了之后,再于边境贩卖一些货物,赚到不少银子后,购买边境的出产,然后再回乡去,一来一去,利润很大。

  后世的清朝以厘金制度来贴补国用,厘金病商,所以商人最为吃亏,一县到邻县之间,能有几百个卡子收厘金,大明则不同,水6卡子此时并不多,商税更是可以低到忽略不计,所以此时商人极富,身家百万白银以上的商人也已经出现,同6运转而不依赖海贸就积聚如此丰富的身家。中国人的善于经商,绝不在西人之下。

  除了运粮的商人,便是茶商,当时以川茶为优,汉人自己喝茶,把这种习惯一传到草原,则游牧民族的需求比汉人还要急迫。

  原因则很简单,游牧民族的饮食习惯单一,以肉食和饮奶茶为主,青菜之类则很少见,甚至是绝无仅有。

  常年食肉有害健康,有了茶之后问题则是迎刃而解,所以西藏和草原乃至西域,各地异族对茶的需求都很大,有鉴于此,茶自然也是国家控制的重要资源,法子也是和盐一样,需要官府下发凭照,然后才有资格经营。也是从内地运粮至边境,然后换茶引,或是直接运茶过来贸易,而军镇自用有限,多半用于对北方草原的贸易。

  天顺年间,一般是七十斤茶换一匹中等战马,每年靠茶的贸易,大明军镇可以贸易数千匹军马,这些马或是军镇留用,或是送往京师或辽东等地,大明再以河套等地养马。所以终明二百余年,从未有缺乏战马之患,这一点,则是远超前宋了。

  “瞧瞧,老哈。”到了总兵官府邸前头,已经是挤的人山人海。大同官兵和百姓行商谁不知道石将爷要封侯?谁不来瞧瞧热闹,在官兵将佐来说,是表忠心,百姓们则是瞧着难得的热闹,府邸前头是挤的不行,要不然两个锦衣卫官摆起了仪仗,能不能挤进圈子里头去,还得两说。袁彬一下轿就是一头一脸的汗,刚刚在轿子里的凉意不翼而飞,他跺了跺脚,笑道:“这些人全无心肝,这种热闹是好瞧的么?”

  “慎言,”哈铭虽然深以为然,不过还是劝道:“人多眼杂,耳多眼多,咱们安心瞧热闹。瞧完了,反正行李也收拾好了,趁晚上天凉赶路。下一个铎站正五十里,下午夜赶到睡个好觉,如何?”

  “听你的就是。”袁彬无所谓的一笑,答道:“一天赶一个驿站,半个月内回到京师,老哈,这里乌烟瘴气的,我也实在是呆不得了。”

  两人苦笑摇头,好在他们不必和那些普通的大同驻军或是百姓挤,自有一个总兵府的听差上前,问明了职司官职以后。听差扬着脸道:“难为你们有心来看咱们侯爷受封的大典,一会完了事自有席面安排,到时候跟我走就是了。”

  一个没官没职的听差,对着三品大员都是如此的倨傲,袁彬暗中摊了一下手,哈铭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式,两人没有说话,只是顺着大开的中门一路向里头去。

  大约是石彪故意要摆总兵官的谱,也是为了彰显自己是凭着战功封的侯爵,一路上仪卫甚多,边军精锐,远非京营或是锦衣卫可比,沿途的甲士都是悬刀持戟,杀气腾腾,尽管是喜事,进门之后,却只感觉到一股肃杀之气。

  传旨的是京城过来的三个锦衣卫官簇拥着一个六品服饰的中官,都是瞧着眼熟,但并不认识姓名。

  大明传旨,有用中官,也用锦衣卫官,也用文官,这一次是封爵,以锦衣卫官与中官一并带着恩旨前来,中堂之上,正在摆着香案等物,大票的大同文武官员都在一边等候。但石彪还没有出来,袁彬找着一个熟人打听,却是在里头换全套的侯爵袍服,所以要众人在外头等候,总得石将爷换完了衣服,出来之后才能宣旨。

  宫中的中官和锦衣卫都是消息灵通之辈,石彪是何等样人,大家都清楚的很,所以一群人脸上都很淡然,并没有受辱的表情。当然,回去之后怎么说。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人群最前,是穿着黄袍的代王殿下。年约三十左右,身体高大肥胖,站在班次之前,似乎还有点气喘。

  在代王之后,除了王府的佐属官外,几乎所有人都是窃窃私语。以亲王之尊,来参加侯爵的封拜大典已经是骇人听闻了,但代王居然还在这里站班等候,这一点就已经是屈辱到极点,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听说石彪在任大同游击,而代王尚为世孙之时,石彪就对这位亲王屡加折辱,至于用了什么手段,殊不可解,一位亲王被封地内的总兵官如此欺凌,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代王其实也很难自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个礼绝百僚,要诸人叩拜行礼的亲王居然给一个总兵官站班,众人的眼神也教他难受的很,好不容易,瞧着内堂里身影一闪,代王瞧的眼都酸了,当然一下子就认出来是石彪过来了。

  “石侯,何来之迟也。”代王故意做出豁达潇洒的样子,笑着迎上前去,与石彪语笑寒暄,向其致意。

  但代王其实是阴沉人物,虽然故作大方,其实面色难看,双眼滴溜溜的转乱,脸上也是似笑非笑,看着也实在难看。

  “怎么?”石彪身形比代王高大,全身的彪悍劲厉之气,这会儿瞪眼向代王,怒道:“我封爵的大事,王爷等会儿就耐不得了?”

  “耐得,耐得。”代王简直要尴尬至死,但无论如何,他是不敢与石彪翻脸的。

  但石彪去不肯放过他,想了一想,向着代王道:“这回因为大捷的事,皇上特别给王爷增禄两千石,王爷,这是谁的功劳?”

  “当然是总兵官的功劳!”代王很爽快的答道:“孤也正要给皇上说,总兵官劳苦功高,着实是难得的勋臣,仅赐侯爵尚有不足,不妨依前武清侯现忠国公例,给总兵官加镇朔大将军印,如何?”

  石亨当年封侯之初,景泰皇帝曾经赐给他镇朔大将军印信,大同等诸多边镇俱受石亨的节制。那是因为国朝名将,以勇武和资历来说,石亨也确实是第一。当时也先锐劲正足,虽然被从北京城下击走,但还是屡屡犯边,除了石亨,朝廷也着实拿不出什么象样的人手来,所以石亨得在徐达等开国诸帅之后佩大将军印,也是实在难得的异数。

  现在石彪走的就是他叔父当年走的过的路,任总兵官,封侯,再加大将军印,最好再加枢密同知,左都督,这样的话,国朝将军,自然是以他为第一,叔为公,侄掌边军全部精锐,谋反不谋反的两说,走到了这个地步,敢和他石家为难的人,恐怕事先也要掂量一下吧?

  “王爷有心。”石彪好歹在脸上露出点笑容,他道:“这自然要请王爷为我说话,但王爷增禄,好歹也要谢我不是?”

  “是是,”代王不知道他的意思,只得先答应道:“自然要谢!”

  第26o章 受辱

  “那,就请吧!”说话间。石彪下首已经有亲兵搬来一个红毡条,就手儿放在代王下首,然后默然后退。

  “这个似乎有些过了。”代王面色也是有点苍白,堂堂亲王,居然被人如此折辱,这个面子上是无论如何也下不来的。

  石彪倒是无所谓,笑了一笑,向着代王道:“随便王爷,总之,王爷要记得是我的功劳,大同没有本总兵在,王爷能如此安享尊荣富贵吗?做人,得有良心。”

  代王铁青着脸,只是犹豫,在一旁的宾客们却都是看的傻了。

  今儿过来的有山西的布政使司,左右参政、按察司、巡按御史、大同府的知府,各地的州县官员,在乡的官绅,有头脸的大行商,当然,多的还是全身束甲或是武官打扮的将佐。这么多人眼睁睁的瞧着石彪强迫亲王嗑头,一个个都晕了似的,根本没有反应,或者说,也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才是。

  亲王啊!

  石彪的话里头也不知道藏了什么骨头,总之,代王的小脸白了又黄,黄了又青,青了再白,一眨眼功夫就换了好些个颜色。但想了再想,这位堂堂的亲王殿下,当今皇帝的叔辈就居然真的在毡条上跪了下去,咚咚咚三个响头便也果真嗑了下去。

  “哈哈哈。”石彪大笑,不过他也不是蛮横到家,上前一步,把代王扶起,大笑道:“王爷,你是折杀末将了,末将就算封侯,亲王礼绝百僚,凡勋戚亲臣文武百官见之而拜,这是太祖高皇帝定下来的规矩,王爷怎么能当真给末将嗑头,末将刚刚闹,只是说立了些微功,请王爷赏些酒喝就是了。”

  这么一打圆场,总算是把这件事揭了过去。代王脸上的颜色也好过了许多。

  但袁彬和哈铭摇头一叹,两人均是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哈铭轻声道:“皇上要是知道了,准得气的浑身发抖。”

  “就看皇上是要知道,还是不要知道。”袁彬也是轻声回答,他的话自然也是一针见血,言简意赅。

  现在石彪风头正劲,保喇只是溃败,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杀回来。大同这里是前线,没有靠的住的将领,也是难。况且朝局微妙如斯,老石家可能还且得风光两年,谁能说的准?

  “唉!”石彪已经跪下接旨,他虽狂,接旨的仪式倒也不敢太敷衍了,调戏个亲王他敢,对皇权公然大不敬,那可是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了。瞧着这位总兵官接旨,接完了旨就是侯爷,大同附近的文武官员乃至镇守中官就对他再无办法,哈铭跺一跺脚,道:“走吧。看的心里气闷的很。”

  袁彬点头称是,两人静悄悄向外走,一边走,袁彬一边轻声道:“就刚刚代王殿下那一出,太祖高皇帝知道了,准得从孝陵里跳出来不可。”

  “就算是先代王那脾气,也准得气的在坟里发抖吧。”

  “说起这个,我倒觉得是报应,他爷孙在大同乱杀的人少了?老弱妇孺都不放过,今儿这一出,真真是天道好还。”

  “嗯,说的是……不过,慎言,慎言。”

  “此地没有意思的很了,我们回京。”

  两个锦衣卫官从人群中挤了出去,在他们身后,三个传旨的锦衣卫官眼睁睁的瞧着这一场闹剧,彼此眼神中都大有深意,再看到袁彬哈铭出门的时候,都是眼前一亮,互相略一点头,却又是把脸转了过去,只是看着正在谢恩的石彪不语。

  ……

  从大同到京师一共十三个驿站,里路不等,袁彬等人四月上旬动身,回到京师从德胜门进城的时候,可巧用了整半个月时间。

  胡乱到各衙门复了命,办了手续,然后到宫门请安。接着就是回家,自然是有亲戚好友家人奴才迎接请安,接着就是有同官好友接风洗尘,然后到处送出去带回来的土产什么的,闹了好些天,到了月底的时候才算真正消停下来。

  这一趟秋风打的还算不错,分润给从人之后,袁彬和哈铭总也落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