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冒着被打死骂死的险,才能有过关的机会。 可是,以前从不曾见过哪位公子的秘处,竟伤成这个样子的,他已经不敢指望不触痛主人,但是要怎么样才可以做到,即为他清理干净,又不让他痛得太厉害。 想到这位主子受宠的程,想到以前那些服侍他的干人等差点全被活活打死,这个年少的小厮,脸上简直没了人色。 阿汉等了半天,没见动静,回过头来,看到这少年苍白的面容,以及其他干下人简直如同赴死般的表情。他愣了下,似乎有点明白,笑笑说:“我不怕痛的,你随便用力好了,弄干净就好。” 转过头,自自在在,安安心心,把脑袋搁在枕头上,又等了半天,还是没动静,他随口说句“你快些啊。” 那小厮凛,全身颤,手指往内探,然后,僵住,同时间其他干人等,起屏住呼及,只用眼看,他们也可以想象,刚才那瞬,有多么剧烈的痛楚。 然而阿汉连呼吸也没有丝毫变化,他又等了会儿,才说:“怎么不继续。” 众皆愕然望着阿汉,负责清理的小厮几乎是机械化地开始动作,直到这艰巨任务完成,他还是两眼发直,完全没有恢复思考能力。 阿汉是没当回事,其他人,全身衣服都被汗湿透了,正常人刚才那番清理,那就如受地狱酷刑般,不惨叫连天,骂不绝口,对身边的人连打带骂才怪,怎么这位好象什么也没发生样。 听说他就是因为被敌人抓住受尽酷刑也没出卖庄主,所以才有今日之地位的,果然是个特别能忍痛的怪物。 因为阿汉手脚断了,没法洗澡,大家只好直接把他抱到大盆子里,边分出两个人去把整张床所有的床单被褥都换新的,边为阿汉擦洗身体。 阿汉大大方方坦然地展开身体,随大家摆弄。更让众人生出极不可思议的感觉。他们是从各处侍姬男宠那儿抽调过来的人,服侍过各种主子,为主子擦身换衣,打理欢爱过后的身体痕迹都是常事。但就算青楼出身的侍妾或男宠,对于这种事,多少还是会有点点羞涩,对于自己身体的切隐密处,由人拔弄擦洗,都会有点儿小小的不自在,让人看尽自己纵情欢爱后的样子,也不可能完完全全适应自如。 但阿汉不同,他是完完全全地不在意,好象让人这样服侍,这样擦洗,这样清理,就和平时服侍他吃饭穿衣样,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对阿汉来说,他们的时代,思想波可以自由地游离于身体之外,人类可以随意更换身体,肉体的切神密性神圣性都已经不存在了。 来到现世,每次入世,每番轮回,所用的肉身,也不过是临时的皮囊,完成论文的工具,把弄脏的工具拿给别人清理,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呢。
第十六章 流年
阿汉手足折断,身是伤,本该即刻找大夫来看,只是身上欢爱的痕迹太过叫人难堪虽然他自己完全没有难堪的感觉。所以下人们替他洗净身子,换了干净衣服,躺回已整理好的床上,方才请了庄里最好的大夫来。 这庄里的大夫给阿汉把把脉,看看状况,也多少知道怎么回事了,留下了给密处用的药,为他把断折的手脚上好板子,开了些保身的药。原本应该叮咛切忌房事,不过,做主的不是阿汉,而想让狄飞忌房事,这话,谁敢开口,于是也就免了这份麻烦。 阿汉又开始过他躺在床上不下地的休养日子,好在他天性懒散,不以为苦,倒也不放在心上。庄里有最好的大夫,最好的药,又有人专心服侍,日子倒是过得悠闲。 只除了个半月后,狄飞再次出现,夜之后,旧伤还没好的阿汉再次伤上加伤。然后又是清洗,整理,请大夫。 再然后,整件事,就形成了种规律,每隔段日子,狄飞总要出现次,每次他匆匆来去之后,阿汉的状况都会极惨。 整整年,阿汉竟是从没有伤好过。 知道内情却又不敢对外人多嘴的下人和大夫叹息摇头,这年头,想要宠幸真是不容易,便是阿汉身边服侍的人,现在看他的眼神都渐渐有了同情之意。又哪里知道,整件事中,最郁闷的人不是阿汉,而是狄飞。 也许是旧恨未消,也许是因为,的确全庄上下,只有阿汉才能给他在那人面前方有的无力感,也许是因为,他觉得,即然阿汉不怕痛,那索性就放手让他痛。也许,仅仅是因为,他不服气,阿汉在面对种种折磨的从容。几乎每次,他被那人激怒,每次他片真心被那人轻视,他忍无可忍又不忍发泄在那人身上时,每次他满腔欲火,却又不忍对那人用强时,都会很自然地去寻找阿汉,然后,在阿汉身上,再次找到更多的挫折,和更深的愤怒。 第次是时失控,第二次是有意去找麻烦,第三次是连续失利之后的怒火中烧,第四次之后,基本上也就没剩什么理智了。 开始只是在那人身边遇上了挫折才会到阿汉身边来发泄,到后来,只要生活中略有愁闷,就会出现在阿汉这里了,再后来,就是没有事,隔了段日子,他都会忍不住到阿汉那边去。 这样种奇特不甘心和执念,让他在这年多的时间里,把他能想到的切残忍的方法都对阿汉用光了。 打也罢,骂也罢,皮鞭也好,蜡烛也罢,穿刺也罢,束缚也罢,总之他是费尽心机,累死累活,阿汉每每因为觉得无聊,而不捧场地半路睡着。 阿汉从不抵抗,于是切强犦的行为,倒没了乐趣,阿汉从不畏惧,于是切的残忍没了意义,阿汉从不哀求,于是,最后他只能脸色铁青得次次把手指捏得咯咯响。 他也曾要求阿汉做出最下贱的娼妓都不肯做出的卑贱姿态,然后嘲讽他不知羞耻。阿汉满脸讶然地问:“为什么要羞耻我没有杀人,没有放火,没有做害人的事,为什么要羞耻,姿式是你要我做的,如果你不羞耻,我为什么要羞耻。” 狄飞额冒青筋地问:“我杀人,我放火,所以我该羞耻” 阿汉点头叹息:“是啊,生命是上天最珍贵的赐物,不懂得生命之美好的人,当然应该感到羞耻,不过你能及时领悟,早早改过还是”看到狄飞铁青的脸色,他只好及时改口“你放心,虽然道义上你是很不对的,但我不是卫道士,我只是个懒人,最多也就说说,你实在不肯改,我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他也曾给阿汉服下过最强的蝽药,用尽办法挑逗他。他却不知道,阿汉的精神力无比强大,可以轻易忽视肉体的感觉。痛感即然不能刺激到他,同理,快感也是样的。 即使身体不耐地蜷起,即使四肢不安得燥动,即使秘处,自然地昂扬,他的精神却超然于肉体之外,无比清晰,完全不受影响。 当他冷笑着说:“碰都不碰,你就起来了,果然天生滛贱。” 阿汉居然可以清清楚楚地说:“啊,那主人你也是天生滛贱。” 狄飞大怒:“你好大的胆子” 阿汉奇怪地问:“难道不是这样吗我吃了这种药变成这样叫滛贱,你吃了这种药,也会这样的啊难道你竟不会难道你竟没有正常的生理反应这个,难道”他有些不忍地说“你不行了” 看到他满脸的同情,狄飞失去理智地扑向阿汉:“你试试我行不行” 他已经完全忘记自己本来是打算让阿汉被蝽药折磨地半死不活,开口求他碰他的了。 他当然也曾命令阿汉象他第次说过的那样,做出亲热的动作和迷醉的姿态来。阿汉是个绝对绝对缺乏创新力却有着惊人的记忆力和模仿力的人当然,前题是他有心去记,而不是无心去睡所以个口令个动作。他熟悉人体每分每寸,他每个动作,都直指身体最敏感,最无力抵抗的位置,他的声音无限煽情,他的表情,无比沉醉,就连眼神都片迷朦痴醉。 如果狄飞以前不认识阿汉,只是第次与他上床,定会因为他的服侍而得到最高享受,定会因为他的表现,而自觉雄风天下无敌,感到无比满足。 但正因为阿汉是个命令个动作,让他感觉到,这切都是虚假的,他并没有任何让阿汉沉迷的力量,所以阿汉的表现越是完美,他的心情就越是郁闷。 而且,阿汉演得是这么好,好得完全看不出丝破绽,让他在失去自信的同时,也不由怀想,以前他身边所有的男宠和侍妾与他行房时,都是那么沉醉快乐,都说他很厉害,如今想来,说不定全都是假的,全都是骗人的,全都是为了取悦他而做的戏。说不定他根本就是不行否则,怎么会连个小男宠都降不服,否则,怎么会,费了这么多苦心,也难以打动那个人。 极度的郁闷,和失落,让他再次恶狼般扑向阿汉,试图以行动找回自信,当然,最后的结果,还是他大早灰溜溜个人逃走。 生活就这样继续着,阿汉受伤受伤再受伤,明正言顺得躲在温暖的床上,不用起来。狄飞越郁闷越折磨阿汉,越折磨阿汉越郁闷,恶性循环越来越严重。 阿汉这个第受害者完全没有什么愤怒的感情,可是其他的侍妾男宠们,都快急疯了。 年多的时间啊,主上忙完工务就赶到怡园那边去给那冰人做受气包,偶尔去见见那个整天就会睡懒觉的怪物,除此之外,其他们,别说是沾,竟是看眼的兴趣都没有。 这位已经年没添新衣了,那个觉得自己的首饰过时了。这位昨天跟怡园个管事迎面撞着,居然让个下人冷嘲热讽了通。那个哀叹说,家里的亲戚朋友,再也不上门逢迎了。 这个说,月例减了,那个叹,丫环又调了二个到怡园去。众人怨气冲天,阿汉的门坎再次被踏破。 可是阿汉仗着受伤啊,有病啊,这些理由,连坐起来的功夫都省了,直接躺在被子里招待客人。别人说的话,他有没有听进去,那真是鬼也不知道。 没有人能理解,为什么,那位主子当红得宠,却从来不在乎唯能分宠的阿汉。正如没有人理解,为什么阿汉对那个占尽庄主宠爱的人,不但没有敌意,甚至连丝好奇心都没有。 然而,现在,指望能在庄主耳边说上话的,有机会动摇庄主心意的,也只剩下这个年多来,恩宠不减的人了。 只是纵然旁人费尽心机,阿汉却是两耳不闻窗外室,心只做懒散人。直到场残忍的谋杀,打破了切平静。 刚刚还鲜活的身体,就那么血淋淋地躺在了阿汉的面前再无半点声息.
第十七章 受伤
死者无辜地躺在阿汉的床前,刚刚的活泼可爱,已变作沉沉死气。房中片静寂,鲜血红得触人眼目。 整个房间只剩下声声嘶心裂肺的哭泣,刺得人耳痛头晕 “小白,我的小白啊。”美艳的如姬摇摇欲倒,满眼泪痕,满腔凄楚,那哭声,实是在闻者伤心,听者落泪。而她的眼睛,只知道痴痴地望着地上七窍流血而死的小猫。 身边两个丫环忙用力扶住她,“夫人,不要太伤心了。” “是啊,小白它只小猫,能得夫人这么疼爱,就是死也值得了。” 如姬痛哭不止:“你们哪里知道,它虽然是只猫儿,却通体雪白,说不出地漂亮可爱。这庄里的日子,虽说富贵荣华,却也寂寞凄凉。要不是早早晚晚,有它在我身边陪伴,我早就熬不下去了,谁想到,谁想到” 如姬掩面痛哭。 两个丫环头:“说起来也怪,那猫儿刚才还在夫人怀里乖乖的,谁知那糕饼端上来,它就跳起来抢着吃。” 如姬泣道:“都是我宠坏了它,闻到香气,它就犯馋,我又是什么好吃的都舍得给它的,谁知道“ 她眼神忽然凛,转头怒视刚刚端糕点上来的丫环:“这糕点谁做的” 丫环脸色苍白:“大厨房那边许师父做的,公子爱吃,我们每天都去端起过来,从来没出过事。” 如姬厉声问:“大厨房里不有什么人” “大厨房从不让无关之人进入,里头有什么人我们不知道,我直都是在外头接东西的。” 如姬思考了下,这才问:“你们来的路上,撞着谁了没有” 丫环迟疑了下,这才道:“回来的路上,我碰上在怡园做事的小瑛了,说了会子话,就再没遇上别的人别的事了。” 如姬脸色变,恨恨地咬牙:“果然是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她扭头对着床帐道:“弟弟,你如此宽容大度,可惜却有人生性恶毒,根本容你不得。” 阿汉对于那些莫名其妙扯关系,论排行,赶着叫他哥哥弟弟的若干人等,根本就没分清过谁是谁。刚才那只可爱的小猫在把他的糕饼抢走吃光后,忽然七窍流血死掉时,他倒多少也觉得有些难过了。毕竟这么只圆滚滚小雪球般的猫儿,实在让人喜爱,叫人很想抱在怀里疼爱番。 不过,这如姬的伤心涕泣却实在让他有些吃惊,看如姬哭的那个样子,他怀疑就算狄飞死了,如姬也未必会伤心成这样。 不过,众生平等,她就是对只猫感情比人还深,阿汉除了佩服她境界高,倒也没什么别的意见。 只是如姬哭了半天,阿汉却没精神奉陪半天,渐渐得就又迷糊起来了,所以如姬刚才那句话,他是根本没听清。 如姬说完,只道阿汉就算不暴跳如雷,也得咬牙切齿,谁知等了半天,终于听到了声音,却似乎是微微的鼾声。 如姬美丽如花的脸刹时间扭曲若鬼怪,什么讨好啊,怀柔啊,原定策略早忘个精光,尖着嗓子大叫声:“阿汉。” 半靠半坐在床上的阿汉正在半梦半醒中,被吓了跳,忙忙坐正:“什么事” 如姬咬牙切齿:“姓白的想害死你刚才要不是我的小白为你挡了劫,你就” 阿汉茫然问:“什么姓白的” 如姬身子颤,几乎跌倒,也不知道到底恨的是谁,咬牙切齿地说:“怡园那个姓白的” “他害我”阿汉更加茫然“现在是他得宠啊,按我的经验,现在最应该最可能发生的事,是我们陷害他,基本上百分之九十的戏剧冲突都是这么来的,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是他陷害我啊” 哪本小说也没说过哪个得宠的小受,偏要害不得宠被冷落的人,不得宠的人联和起来要陷害当红的小受,这倒是最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事。 阿汉说来自是言者无心,如姬绝对提听者有意,煞时间脸色片惨白。 不知道是因为仇恨,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她说话的时候,声音竟在颤抖:“小白是吃了你要吃的糕点才出事的,拿糕点的人,曾经碰上过姓白的手下,若不是他下毒,又会是谁” 阿汉摸摸鼻子:“是吗难道我其实也是很得宠的。” 他也没注意如姬几乎气晕过去的表情,唉,果然得宠是会有是非的,所有故事中的小受得宠就要被明刀暗箭当靶子了,唉唉唉。罢罢罢,被人下毒陷害是主角的宿命,也就不用太奇怪了。 如姬气得手指发抖,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弄明白重点在哪里:“他如今要害你,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阿汉愕然了下“这个,他要害我,这只是推理,疑罪从无,没有证据,不能认定为事实。” 如姬气得脸色铁青:“他存心害人,哪这么容易叫人抓住把柄,你要不反击,只怕他不会收手的。” 阿汉再次抓抓头:“那以后,我吃的东西大家注意点,不要让别的人或小猫小狗碰。” 如姬等待着,房里所有人都等待着,然而,再也没有下文了。 过了很久,如姬才诧异地问:“就这样。” “是啊,就这样。”阿汉道“我知道你为你的猫,误吃我的东西而死感到难过,以后应该不会再有这种现象了,你可以放心了。” 如姬个踉跄,她已经理智全失到想要扑过去,掐住阿汉的脖子大声叫喊:“你到底明不明白,现在需要讨论的是什么” 然而,在她将要做出可能的粗暴行径时,阿汉身边的侍从已经及时冲过来挡在了床前。 对于日夜随侍在阿汉身边的人来说,他们多少已经了解到自家主子那气死神鬼的本事已经多么可怕了,如姬夫人不怕死,他们可不敢让这位主子被磳破点油皮。 如姬堪堪被架住,阿汉只觉困扰不堪,不过是场很平常的拜访,怎么又是死,又是毒,又是哭,又是闹的,他正犹豫着,不知此时送客是否无礼。 外面忽传来声大喝;“阿汉公子,庄主有请。” 众人皆是惊,狄飞虽常宠幸阿汉,但每次都是自行前来,从来不能曾召过阿汉前往。至于以前和别的侍姬有过的游园啊,舞乐啊,饮酒啊,取乐啊,等等活动,自从怡园那位主子来后,就再也没有发生过,自然就不需要召人却助兴了,这番有别以往的举动,令众下人都是愕然,如姬本来就很已又青又白的脸,更加难看了几分,让人见之下,很容易对狄飞的眼光产生极大怀疑,怎么居然曾经宠幸这么恐怖的女人。 至于阿汉他唯的反应,只能是打着呵欠,有些埋怨狄飞多事,却又很尽男宠职责地懒洋洋下床了。 阿汉公子,事关重大,老夫不得己伪传庄主之令,请你到来,还望你不要见怪。”白发白眉白须的老人神色凝重地说。 阿汉为他那同传说中古代圣诞老人模样的长相大感惊奇:“你是谁” 老人愣:“事态紧急,公子不要开玩笑。” 阿汉讶然:“我问你是谁这是开玩笑吗” 老人露出审视的表情:“你真的不认识我。” 阿汉诚实地点头,十分忠厚老实的表情,让人很难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 老人眼中精光闪,有着隐隐的怒气。他是谁,他可是名动天下的擎天庄的副庄主,庄中偌大基业的第二号人物,人之下,万人之上,就算是狄飞对他也客气三分。 庄里上上下下,就算没见过他的人,看他这白须白眉,貌似神仙的样子,也能认得他是何等尊贵的人物。就算是怡园那位主子,待庄主都不假辞色,见了他,也多少保持点礼仪。 偏这个小小男宠,仗着庄主的几分宠爱,竟似连他都不看在眼里了,此人到底是真认不得他,还是假认不得他,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人明显从来没在乎过他这响当当第二号人物,不但没见过他的面,倒似连他的样貌长相,也从没认真打听过。 如今看来,今日之事,他愿也罢,不愿也罢,都由不得他不做了。徜能立功,是他的造化,要是丢了性命,那也不过是他的命数。 老人心间沉吟,脸上却是神色不动:“阿汉公子,我是谁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庄主受了重伤。” 阿汉吓跳:“他受伤了,严不严重,不会死吧。” 老人自是不知道,阿汉纯是担心万狄飞死了,没有人管吃管住了,只是因他那没有教养的话而皱了皱眉, 真个不学无术,死不死地挂在嘴里,连声无恙都不会说。 “这正是我们所担心的。庄主内外伤极重。却不肯让大夫看诊,也不肯上药裹伤,若就此恶化下去,只怕性命也将不保。”老人面色凝重。 阿汉愕然:“为什么他受伤不肯医” 老人苦笑:“说起来,这也是庄主直以来就有个古怪的习惯。受了伤之后,绝不看大夫,甚至不许身边任何人靠近,若是有内伤需要调息,就把所有人都赶得老远,他自己运功,旁的人,便是连看眼,都会有性命之忧。若是外伤,则更加不管不顾,只由着伤口自己止血结痂罢了。至于这到底是为什么,我们这些下属也实在并不知晓。庄主武功绝代,素少受伤,我们当下属的平常自是不好说什么。但这次情况不同,庄主中了关东七大高手的连手伏击身中三掌二指腿,而刀伤剑伤暗器伤竟不可计数。庄主却还是如以往般的倔强性子,自己回了他的擎天园,把所有下人都远远赶开,严令进入者死。我们不管怎么劝,他也不让我们叫大夫来看视。别说他的内伤极其严重,而身外伤也颇为可怕,若不处理,只怕” 老人说到后来,眉眼之间,无限忧愁,堂上其他人的表情,皆十分沉重。 若说他们关心狄飞的生死安危,自是没错的。 擎天庄好不容易从五大帮的打击中翻身过来,如今是方之霸,而今堂上众人,哪个不因此受益,身家财产,权势富贵,皆无比丰厚。若此时狄飞有个三长两短,天下各大势力乘人之危,群起而攻,他们眼前拥有的切,转瞬便会化做流水落花去。 阿汉岂知众人这么深的私心,只是点点头:“我明白了,那叫我来做什么” “庄主严令,我等下属不敢违背。只是庄主的性命又是天大的要求,耽误不得。我们只得请来阿汉公子,庄主对公子素来宠爱,公子若是肯进去相劝,庄主便是生气,想来也不至于将公子如何。”老人温和地解说着,有关这些年来,在狄飞受伤期间,不应召而入,或是被他们强行命令硬着头皮进去的弟子,是怎么被打得胁碎骨折,死无全尸的,他是句也不会提的。 “可是,怡园的白公子不是比我还得宠吗为什么不找他”阿汉的问道。 老人叹息声:“公子也该知道,怡园那位,性子素来冷僻,只怕对庄主的关怀,未必有公子深切。” 四周众人头:“是啊,谁还能比阿汉公子更关心庄主呢。” 心里想的,和嘴里说的,自然又是完全不同的番话了。 开什么玩笑,找那位去,那位公子,见了庄主,从来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听说庄主要死了,没准他比谁还高兴呢。 再说了,万庄主生气,失手,把他打死了,回头问我们要人,谁交得出 那可是庄主的心尖尖,命根子,谁敢拿他的性命开玩笑。 你虽说也常被宠幸,可真以为咱们是瞎子聋子,真当我们是那些不受宠耳目也不灵通的男宠或侍姬,哪回他从你那出来,你不是伤得起不了床。可见,庄主就算喜欢你,怕也有限得很。 说起来,象你这种只会吃了睡睡了吃的东西,死了也就白死,正好省了粮食了呢。 阿汉听不到众人的腹诽,只觉他们讲得有理,便点了点头:“明白了,我该怎么做” 老人大喜:“阿汉公子答应了。” “当然答应,他要死了,我可活不成了。”没吃没喝自然是活不成的。 只是,这话听了却实有同生共死之意,就连老人也愣了下,略略迟疑,这才道:“请公子入擎天园去,劝庄主接受大夫的诊治,要实在劝不动庄主,至少要让庄主上药裹伤。” 阿汉点头,毫不迟疑道:“行。” 为了他吃饱喝足,猪样的幸福人生,有什么是他不敢做,不能做,不愿做的呢。 所以,很快,他就带了最好的伤药啊,布条啊,灵芝啊,雪莲啊,人参啊,外加堆各种各样,冒着不同的香气或是臭气的所谓各类灵丹妙药,走过了擎天园。 不可否认,狄飞很没有取名字的天份,自己的基业叫擎天庄,他的园子叫擎天园,他的住处叫擎天楼,完完全全,没有丝毫的创新精神。 擎天园说是个园子,其实进园门,就是大片池塘,仅留道小桥通过。 正值夜深之际,天地寒彻,池水上似有丝薄雾笼罩,小桥在雾中,似见非见,似有若无。阿汉渡桥而过,在这烟尘浓雾之间,倒似凭虚步空,涉水而行。 穿过小桥,便是大片花地。没有任何名贵的花草树木,倒似山间最常见的野花闲草,在浓雾中,淡淡开放。 每步踏下去,都是柔软的,不知已踩坏多少花草的生命,每步行去,都是冰凉的,带着露水的花木悄悄湿了衣襟。 若是换了旁人,不知会生出多少情怀,几番暇想, 可惜阿汉是个天生迟钝的家伙,全无丝诗意情怀,就这么横行直入,推开大门,走进空无人的大厅,步步上高楼,按照那白头发老头的指点,找到他要找的房间,轻轻推开虚掩的门户,眼前是漫天漫地的黑暗,以及黑暗中,灿然生光的双冷酷眼眸。
第十八章 孤狼
很多人都知道,血修罗狄飞有个受了伤,绝对不许人靠近,不许人治伤的毛病,却从来没有人知道,他这个怪脾气是怎么来的。 他还记得他幼年的时光,还记得那日日在鞭子下练功的苦难日子,弟子们优胜劣汰,弱者就算被强者打死,也不算什么大事。幼时起练武的师兄弟们,个个死去,随着时光流逝,已经不大记得清容颜了。唯永生不忘的,是那个他直爱惜照顾保护的小师弟,在他于年度同门比武中,好不容易击败若干敌手后,却跳上台来,挑战已经受了无数内外伤的他。 是怎么遇上小师弟的,是为什么觉得他比别人好,为什么不忍心看他受欺负,为什么要尽力帮他护他,都已经忘了。 忘不了的是擂台上,招招式式的无情攻击,忘不了的是每击都对准他的伤处,迫他忍受无以伦比的肉体折磨,忘不了的是那疯狂的叫声,你是最强的,打败你,我就是最强的,再也没有人可以欺负我,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忘记了他是怎么带着身伤心伤在所有同门师长的冷眼中,与自己所保护的人周旋的,忘不了的是,他徒手穿过小师弟的身躯,死死扣住他的心,然后,毫不留情地捏紧。手里的热,鲜血的红,小师弟绝望而怨毒的眼,他都已不记得了,记得的,只是冷然击时,冰雪般的心境。 这么多年的江湖争杀,无数的苦难,无数的艰险,他都已淡忘了,唯记得的只是,永远,永远不要示弱于人,永远永远,不要让人看到你软弱的样子,永远永远,不要让人觉得,某刻的你,弱得只要轻轻击,就可以被摧毁。 因为,人心太过软弱,软弱得不能抵抗任何诱惑。因为,人性本来是恶,只要个小小的契机,人就会在转瞬间,变作魔鬼。 所以,他学会了,伤得越重,表现得越若无其事,身体越虚弱,笑得越是傲岸自得。受伤的时候,他总是斥令不许任何人靠近。有时候,他伤得很轻,却假做很重,引得旁人自以为得计,乘虚而入,被他随手斩杀。 他刻意做几件佯伤诱敌或引诱自己人露出真面目的事,然后用最残忍的手段来杀戮折磨,并故意把这行径宣扬得天下皆知。 果然,从那以后再没有人敢在他受伤时,不经他呼唤,来到他的身边,不管是伤是真重还是假重,没有人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冒险。 然而,他的阅历终究不足,他的心,终究还有温暖柔弱的角落。他还记得那个下盈盈微笑的女子,崇拜他,爱慕他,称他为主上,视他若夫郎。为他荐枕席,为他战江湖,为他做羹汤,为他缝新衣,然后,为了他大战后身的伤痛,泪落如雨。 是受伤让人软弱吗是痛苦让人无法拒绝别人的接近吗他还记得那女子是怎样无限关心,把最烈的毒药,当做伤药,洒在他的伤口。 在他被万蚁噬身,钢刀剜肉的痛苦折磨时,在他真气消退,胸闷欲呕,根本无力做战时,四面伏兵尽出。 他已看不到那女子美丽的容颜上得意的笑容,他已听不到那女子银铃般笑容里的残忍恶毒,他看不清,也听不见。他不能思考,他无力逃脱。 于其说是凭着毅力苦撑,不如说,他是凭着狼般的本能在拼命。狼的狠,狼的拼,狼的悍,狼不惧死,所以,他竟然没有死,即使如今回想,他依然惊奇,在那种困境中,他竟得不死。 虽然那战令得他遍体麟伤,虽然那战使得他足足休养了半年才慢慢复元,但他终究没有死。 只是,从那之后,他那受伤后再不容人接近的怪僻,从此真正牢不可破,只是,从那以后,再重的伤,他也不肯用药。 他知道,声名赫赫又如何,天下惊惧又如何,在骨子里,他不过是头孤独的狼。受了伤,只会找个没有人的地方,悄悄地疗伤。 再重的内伤,只要够坚持,总能压得下来,再重的外伤,由着他去吧,血自己会止,伤口自己会结痂,狼的命,从来都是贱的。生生死死,由天命去吧。 这人世间,没有任何他相信的人,他也不期望别人相信他。 他得到世人最艳羡的权势地位,但是,他从不知道自己要那权势到底有什么用,只是,生命如此漫长,即然争权夺利可以打发时间,那么,就去争夺吧。 他有无数下属,但是,他从不相信他们,他只觉得,那不过是交易,他给他们权势富贵,他们回报以暂时的忠诚,如果有天,他不能给予这权势富贵,或别人给的更多,那么忠诚的转移也是理所当然。 他不怕背叛也不恨背叛,因为,早已不再期待忠诚,如果个人,会因别人的背叛而死,那也只是因为他的愚蠢,怪不得旁人。 他有过无数姬妾男宠,无数床上欢愉,但他从不让任何人为他生下血脉,他没有亲人,也不需要亲人。因为,他自己也不被人任何人需要。 他只是头孤独的狼,受了伤,只要个人,找个冷清的地方,悄悄得躲起来,等待着,他在人前,只能是风光的,威严的,强大的。他的软弱,他的无力,他的孤单,他的寂寞,他不允许任何人窥看。只除了 这次真的伤得很重很重吧,重到他回来时,竟在怡园门前止了步,有那么刻,他真得很想进去,很想最后看看那个人,最后听他说句话。 这次,真的伤得太重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活下来。然而,他也并不是十分在意。只是那瞬在怡园之前踌躇却终究让他感觉到了痛楚。 只是,依然没有进去。 男儿于世,岂能以伤口示人,行祈怜示弱之事。 在他风光万丈时,他愿把所有的的珍宝都献出来博那人笑,在他凄惨无奈时,他所能选择的,也只能是个人,独自看着伤口慢慢流淌热血。 最终,他依然不需要任何人,正如任何人都不需要他。 没有了他,擎天庄的人,依然会在这个名利场中,继续追逐争斗,没有了他,那些口口声声,爱他爱得要死的男人和女人们,依然可以带着他们多年的积蓄,好好得活下去,也许会找到另有权势的人,对那人说,爱你爱得要死吧。 没有了他,那人,或者更快活些。 他在黑暗中独自思考,身体的痛楚已经不再重要了。努力了许多次,依然无法顺利让真气在体内运转周天,只是气息越来越急促,只是,觉得,天地之间,很冷,很冷。 他慢慢地蜷起身子,如同那些没有出世的婴儿,无助而柔弱,只是四周是空旷寂寞的暗夜,而不是母体无尽的温暖。 他在黑暗中冷酷而讥诮地笑了。他伤得重,所有人也知道他伤得重,可是,有以前无数先例可循,不管是好意还是恶意,别人依然不敢进来,不敢靠近他。 也许他就这样,在这黑暗而冰冷的世界里,个人,点点得死掉,让尸体点点得僵硬,过了很久很久很久以后,才会有人壮着胆子进来,看见他,也许已经腐烂生蛆的尸体。 他在心中轻轻叹息,到底,还是失败的人生啊,最骄傲的狼,在死去时,也懂得找个没有人能看到的地方,独自归去,再不让人寻到它的尸体。可惜,他却连如此简单的事,也无法做到了。 门开的声音让他凛然惊,猛然睁大眼,却觉眼前晕眩阵阵,他根本已经无力看清黑暗中正渐渐接近的人影。 是什么人,竟如此大胆只是,即然进来了,那么,不是他死,就是那人死,结果已定,是什么人,已经不重要了。 他闭上眼,冷静地调均呼吸,冷静得运起最后的内息,抬手掌劈出。他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也不在乎别人的。来的若是关心他伤势的下属,明知他的禁忌还要进来,死了活该,来的若是想乘他受伤取他性命的刺客,这掌肯定伤不着人,死的应该就是他。 不过,谁死谁活,重要吗 他微微冷笑,然后,听到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主人,你不会死吧。” 心间微微惊,脑子还没有思考,手却自然而然地偏,当胸的记重击,擦着阿汉的肩头过去了。
第十九章 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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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汉闷哼声,跌倒在地上,手里堆瓶瓶罐罐药粉纱布掉落地.他心痛得大叫,也顾不得肩头疼痛,手忙脚乱地收拾,边又有些放心地喊:“主人,你力气还这么大,应该不会死吧。” 狄飞咬了咬牙,暗暗咒骂自己,刚才怎么就会莫名其妙移开掌力,居然没把这小子劈死呢这人张嘴,就足以把人气死。 阿汉怀里抱了堆东西,重又小心地靠近狄飞。 狄飞在黑暗中冷冷瞪着那渐渐接近的身影,嘶声道:“出去” 阿汉叹气:“主人,如果你乖乖吃药上药,我立刻就出去。” 狄飞慢慢地捏紧拳头,在黑暗的至深处冷冷地笑。 阿汉已来到他身边,轻轻放下手上的东西,伸手想要去碰触那带着冰冷气息的人,然后,胸前传出骨头折断的脆响,整个人飞了出去。人向后飞跌,耳旁掠起的劲风中少不了个冰冷的声音:“不走,就死。” “砰”得声之后,阿汉重重撞到墙上,然后慢慢滑跌下来。而狄飞也在尽切力量压抑着不能控制的喘息声。慢慢收回刚刚击中阿汉胸口的右掌,用左手握住,整个感知除了冰冷,还是冰冷。 直到低低的咳嗽声微微惊动他,抬眸间,隐约的黑暗中,那小小的影子慢慢挪动起来。 狄飞闭上眼,慢慢吸气,定定是他受了重伤,力气不足,绝对绝对不可能是因为心软或任何别的原因,才没有尽全力,竟然让那家伙活下来了。 阿汉慢慢地试着动了动身子,想要站起来,然而胸口惊人地痛了起来。骨头断掉甚至移位的痛楚倒无所谓,但是被击断的胁骨没有处理,任何稍大的动作,都会让他的断骨,不断刺痛他的内脏,稍不慎,体内的脏器可能会刺出重伤,这种可怕的伤痛,才让阿汉也微微皱起了眉。 他不敢站起来,也无力站起来,只好慢慢得向狄飞爬过去,不敢有较大的动作,他边爬边剧烈得咳嗽,不得不用手掩往嘴唇,感觉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不断得落在手心上。 狄飞森冷地再次说:“出去。” 阿汉叹气:“主人,我真的很想听你的话”阵猛烈的咳嗽让他无力把话说完,好不容易等到咳嗽完,才能喘息着说“可是,如果你不治伤,搞不好就会死掉的。” “你真不怕死。”狄飞尽力让语气冷漠而威严,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刚才强行击出的两掌,已经把他最后的力量全部用尽,现在,死亡的威胁也就只能嘴上说说罢了。 阿汉继续叹气:“我怕死,所以才不能让你死,你死了,没有人管我,我会饿死的。” 狄飞为之气结,啊啊啊,刚才看到他边咳嗽边爬过来的时候,自己肯定没有感动,绝对绝对没有丝毫愚蠢的感动。 阿汉慢慢地爬到狄飞身边,伸手摸索着想要查看他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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