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出来。
第十二卷 西北望,射天狼 第027章 拜相
芦州开宝禅院,前面人声鼎沸,熙熙攘攘,后殿中却是片宁静。
壁宿赤着上身,正用掌刀劈着木柴。
壁宿的身体如今精壮黝黑,汗水顺着脊梁和胸膛倘下,身上的肌肉显得黑亮亮的。
竹韵轻盈地盘坐在劈好的堆木柴上,继续说道:“如今,太尉以银州芦州为根基,将横山诸羌纳入麾下口再以银州夏州为根基,将之间的党项八氏尽数笼络其内,已然取代李光睿,成为西北事实上的主人。”
壁宿竖掌为刀,刀劈下,手中臂粗的硬木应声分为两半,切口平滑,真如刀斧所截。他手势堆,沉声说道:“太尉与李光睿不同,李光睿四面村敌,必然也受到四方豪强的牵制,而太尉”想必赵光义是容不下太尉的,太尉既然走上了这条路,早晚与赵光义也必有战。”
竹韵嫣然道:“也许吧,谁知道呢许久不见了,我只是来见见老朋友,和你说说话儿,这些军政大事,我不明白,也不需要明白。”
壁宿见她神情洒脱自然,昔日抹情愫果然已经放下,不由微微笑,顺手又拿起块木头:“嚓”地掌劈开,抬头说道:“师父传授于我的五行遁法,我直勤练不鞭。再加上习自密宗的武功绝学,你心”我能不能潜进皇宫,杀得了赵光义”
竹韵黛眉颦,说道:“赵光义的武功如何,我不知道。不过,他的武功,应该是大开大阖,力战千军的战阵本领,要说到辗转腾挪,近身搏斗,我相信,他敌不过你这个练了身杀人绝技的武疯子。
壁宿双眼眼,急忙道:“你觉得我能成”
竹韵微笑道:“如今,杨太尉还未正式号令西北,不过,在他身边,已经有许多能人异士了。我为太尉亲手训练的飞羽斥候中,挑选出了机警能干者数十人,现在已经成为太尉身边的侍卫,他们每个的武功都不如你,可是他们朕起手来,你定不是对手。
而且,我现,太尉另有路侍卫,我训练的人在明,他那路侍卫在暗,其中有个高手,我能感觉到他的存在,却直无法确定他的位置,更不晓得他是什么人。我从小就被训练成为刺客,是继嗣堂中最高明的刺客,可是如今若是要我去刺杀太尉,我相信”死的定是我。”
壁宿疑道:“你这么说,是甚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太尉身份贵重,俟确立了自己的根基和权力,便会马上建立支风雨不透的侍卫队伍。更有许多三山五岳的高手,赶来为他效命。赵光义如今是皇宫,他居住的地方叫皇宫,那是天下中枢之所在,你心”那里会有多少侍卫会有多少高手”
壁宿听了茫然若失:“难办”定要在战阵之上,千军万马之中,才有机会除掉他”
竹韵腾身跃下柴堆,笑道:“四方活佛毕集,太尉也赶来芦州了,竹韵奉命保护太尉周全,不能在此久耽,他呀”现在可是我继嗣堂诸位长老眼中的活宝了,”
竹韵笑容敛,稍微顿,又道:“我不认得那位水月姑娘,但是我相信,她定是个很好很好的姑娘。你想为她报仇,哪怕那仇人是富拥天下的帝王,我真的很钦佩,可是”你不必让自己直活在仇恨之中,逝者已矣,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多日的佛法熏陶,再加上密宗武学的精进,使得壁宿的神韵气质也生了些变化,至少现在的他虽仍执弃于复仇,但是眉宇之间那种乖戾怨恚的味道已经消失不见了。
听了竹韵的话,壁宿微微笑,双手合什道:“师姐金玉良言,师兄会记在心里。”
竹韵笑,拍拍屁股道:“那我走了,师弟保重。”
竹韵闪身掠到禅院角门时,壁宿忽然道:“师姐”
竹韵身形凝,回问道:“还有甚么事”
壁宿慢慢拾起袈裟,说道:“太尉是个很不错的男人。”
竹韵柳眉挑,脸蛋没来由地浮起两抹红晕:“那又怎样”
壁宿慢条斯理地道:“而且,是个怜香惜玉的男人。”
竹韵嚷了起来:“做了两天狗屁和尚,就跟师姐打禅锋么”
壁宿抖了抖袈裟上的灰尘,又道:“我也劝师姐句,年华易逝,青春易老,难道你打算做辈子刺客”
竹韵飞起脚,地上枚石子便腾空而起,疾射羽向壁宿的后背。
壁宿“哗”地抖袈裟,大红袈裟堪堪挡开那枚呼啸疾射的石子,然后有若朵火云般飘落在他的身上,壁宿举步向殿中走去,悠悠地说道:“刺客,最善于捕捉机会制造机会,从而击致命,猎杀对手。这样好性情知雅趣有前途居重位的男人,若是放过了,可就白白便宜了别人”
“混蛋”竹韵红着脸,咬牙切齿地骂,可是壁宿已然闪入大殿不见。竹韵咬了咬嘴唇,眼波忽然有些迷离起来,这时“当”地声,前殿钟声悠悠响起,竹韵眸光清,忽然察觉自己竟被壁宿番话惹得心猿意马,不由羞不可抑地顿足闪去”
洪
杨浩和折御勋是参加了杨崇训的葬礼之后才马不停蹄地赶到芦州来的,因此迟了
几日,错过了气势最恢宏壮大的时刻。
不过晚到也有晚到的好处,当时的活佛虽然在信众中拥有极大的声望和影响力,但是整个密宗也像吐蕃各部样,大至数千帐,小至数百帐,各有统属,互不相从,加上西域贫瘠,战乱不休,所以活佛们的日子过得也不像后世的活佛那般惬意。
他们到了芦州,眼见那高耸入云的宝塔,气势恢宏的禅院,还有那神奇的活字印刷机器,都不由得大为羡慕。统治者需要活佛的支持,活佛同样需要统治者的支持,杨浩为开宝禅寺提供了大量人力物力财力,这就使得达措活佛在西域诸活佛中的地位更加崇高,而芦州高效率的翻译印刷经卷的本事更令他们倾倒。
这些活佛阅读梵经,旦有什么领悟理会,都只能口口相传,雕刻套印版耗时费力,所用资财巨大,位活佛,辈子也未必有次机会能把自己的感悟领会印制成书,广播于信徒之中,而芦州就有这个本事,可以让达措活佛通过译经印经,把他的教义迅传播开来。这样来,话语权就能极大程度地集中在达措手中,他们怎能不为之眼热
待到杨浩与折御勋两藩齐至,为达措活佛要贺,更是把达措捧到了个极高的位置,两藩都是手握重兵,称霸方的人物,杨浩更是取李光睿而代之,成为夏州拓拔氏族重新振兴的代表人物,这两个人物对达措活佛如此礼敬,达措在西域的影响力必然进步扩大,要成为凌驾于诸活佛之上的大活佛,那也不是为难之事。
因此等杨浩到了芦州的时候,正是各路活佛为之意动的时候,他们纷纷请见杨浩折御勋,交好亲近的意味十分明显。
杨浩也是有意与这些活佛结交,不管是他辖地内的还是吐蕃回讫辖地内的,对他们保持适当的亲近,弃面可以让达措活佛保持危机感,予自己更多的支持与合作,同时也可以避免让达措活佛家独大,以免尾大不掉。杨浩答应达措活佛的事并不打算食言,他是真的有心要把达措捧成西域诸活佛之的,但是各路活佛,必须得保持定的独立性,且具备越过达措,直接与夏州杨氏政权沟通的渠道,这样主动权才能掌握在他的手中。
同时,杨浩现在也急需各路活佛的支持和配合,使他能迅消化稳定占有的领土和这些领土上的百姓,帮助他推行新政。
西域千百年来,不管主政者是谁,但是对各个部落,都是采取间接控制的方法,号称西域之主的人,没有权利对他辖下的领土和百姓实施垂直管理直接管理,而是必须通过部落的土司头人族长。赋税要通过他们以贡物的方式上缴,百姓要能过他们来间接管理,当需要与外敌做战时,需要通过他们来征兵用兵。这样也就决定了最高统治者权力的局限性,和政权的不稳定牲。
杨浩想在整个西域铺开银州模式,建立统的户藉管理制度全民征兵赋税制定司法独立制定,这些是建立个较之以前的管理模式更为先进的封建政权的基础。
可是想推行这些制度实在是太难了。银州能迅推行,主要是因为那里的战争已经打烂了的原来的权力结构,当地的部落势力并不强大,再加上他血屠怀有不轨之意部落的强硬手段,数管齐下,这才成功。
但是在整个由他控制的区域内推行这些政策就因难多了,这么做会直接削弱那些各部落头人土司族长们的权力,就算是党项八部的头人,他最坚定的支持者们,对此也必然会产生抵触情绪。
杨浩并不打算以武力强行雅行这些制度,那样做,他将会如慧星般升起,又如慧星般离去,成为搞大跃进的王莽第二,必然落得个众叛亲离,惨淡失败的下场。
他要先展工商繁荣经济;藉由自己的独特身份,推行汉羌杂居通婚建立更多的城市,促进各族的融合;同时在毛候和地理合适的地区展农耕,经过几年的时候,先为自己这些政策打下经济基础,然后再顺理成章,从城市这种阻力最小的地方开始,以点带面,逐步推东
可是即便如此,恐怕来自各部头人土司方面的阻力仍然不会小,阴奉阴违的事情是定会生的。这样,可以与部族领们分庭抗礼的宗教领袖们就会起大作用,这些政策会强化他的政权,削弱各部落头人土司们的权力,但是对活佛们的教权并没有影响,如果能谋求他们的支持,有他的政权自上而下地强力推行,由影响力深入每帐每人的喇嘛们横向促动,成功的希望就会大增。
因此,杨浩即便再忙,对这些活佛们也不敢怠慢,每天接见拜访,馈赠经卷许诺支持,可谓不遗余力,那些活佛们见杨浩对他们如此礼遇热情,对他自然也是赞不绝口,杨浩“岗金贡保”的身份再度得到了确认和强化,经由这些活佛们的宣传,现在就算最先承认他护教法王身份的达措活佛出面否认他的身份也不可能了,杨浩的影响力已直接渗透到了每个佛教徒的心中。
几天之后,杨浩才稍稍清闲了些,这才与狗儿同去探望他救回来的那位种进士。杨浩如今求才若渴,范思棋
个秀才都能被他委以重任,听说这个种放老中了进士,学问没有大成,弃官不做,归隐山林继续研习学问,对这样好学的人物就算没有狗儿这层关系,那也是要见见的。
种放此时伤势已然大好了,他正在对父亲生的诗文学问进行编撰校定,以便印刷成书,留传后世。见恩人马碳和河西陇右兵马大元帅登门造访,连忙搁笔迎见。
杨浩原先还有些担心他是个只知道穷究学问的书呆子,不想言谈之间有意试探,竟觉这位种进士不但与政治吏治经济方面颇有独到见解,就算是军事方面,那也是提纲契领高屋建瓶。
这个种放的才识学问满腹韬略,竟比徐铉萧俨那样的治世能臣还要高明几分。
尤其难得的是,此人文武全才,杨浩在当世强国宋唐契丹都待过段时间,在他看来,若与此人机会,唐国宰相陈乔宋国宰相赵普,世功业都要远不及此人。
杨浩如今手下不乏能征善战的将领,虽说比起宋国的名将如云还稍逊筹,可是有了杨继业和张浦,手下至少有了两位帅才。但是文治方面,只靠大哥丁承宗和徐铉萧俨撑着,这三人中,丁承宗虽然心思缜密,智计百出,但是格局气量还是太小。
而徐铉和萧俨,经过这么段时间的起用,杨浩已经开始觉,他们两人是守成之臣,若是江山已定,按部就班,因循治世,他们可以如鱼得水,然而打江山闯天下,他们终究还是差了筹,可这种放,简直就是未出茅芦的诸葛孔明,如果说杨继业张浦是统帅级的人才,萧俨徐钵丁承宗是能臣干吏,那么这种放,就是政治家军事家战略家了。
杨浩如获至宝,立即提出要拜鼻放为节度副使,至于理由,自然是建功立业,荣耀门媚,造福方,名垂青史类最能打动人心的话。
初次见面,杨浩竟以如此高位相奉,实在大出种放意料。不过他想起父亲要他弃官归乡深研学问的嘱咐,不禁又有些犹豫,反例是种夫人,听说丈夫区区个进士,只消点点头,立即就能成为从三品的高官,不禁喜出望外,立即从旁规劝。
狗儿见杨浩对她救回来的这个书生如此器重,自然也要帮腔,夫人这么说恩人这么说,杨浩对他的器重又走到了如此地步,种放便有些动了心思。杨浩见了又趁热打铁,答应让他先接下这个职务,待完成为父亲著书立说的心愿之后,再正式赴任,于是种放便答应下来。
杨浩是河西陇右兵马大元帅,这是虚衔,实权是横山节度使,节度副使是丁承宗。种放答应辅佐他之后,杨浩迫不及待,立即在芦州便出谕令,任命丁承宗为节度留后,种放为节度副使,这个种姓书生下子便跃升为杨氏政权的第三号人物,令得正在密切关注杨浩动态的敌我各方乃至杨浩政权内部都纷纷猜测,摸不清这个窜升度比杨浩还快的官场传奇倒底是什么来历。
杨浩得了种放“心怀为之大畅,就在这时,两个消息却接路而至,第个消息是绥州刺史李苤禄和投奔绥州的李继筠同时遇刺身亡,绥州士卒在丛林中找到几具尸体,身上俱都携带着杨浩军中特有的品弓。李苤禄幼子李十二受三军拥冀,继承刺夹之位,同时与静州刺史育州刺史上书朝廷,自陈清白,撇清与李光睿的关系。第二个消息却是他的义父李光岑病情逾加严重,要他马上赶往夏州。
杨浩得了消息不敢怠慢,立即与折御勋上路启程,披星戴月赶往夏州。
马蹄声疾,过了已经落入杨浩之手的石州关隘,折御勋喘着粗气道:“李继筠李苤禄同时丧命在品弓下,我思来想去,总觉得这事儿太过蹊跷,可惜李老爷子这边拖不得了,要不然真该去查个明白。”
杨浩边快马加鞭,边说道:“这事儿,我也想过了。既然你我已打定主意先修根本,那接州就且由他闹去,咱们以不变应万克”
他冷冷笑,又道:“那李十二今年十了吧嘿这孩子的名字起的好,依我看,恐怕他这辈子,只能活到十二岁了。”
折御勋神色动,追问道:“你是说”
杨浩不答,却焦虑地看了眼前方的茫茫夜色,忧心忡忡地道:“我现在最担心的是恐怕义父这遭真是撑不过去了”
第十二卷 西北望,射天狼 第028章 初履夏州
过了石州,路西去,先是望无际的青青草原,牛羊成群,毡帐朵朵。时而又是阵陌纵横,麦苗青青,道道河流蜿蜒其间,又有许多不大不小的村庄城镇。
这里比起石州外面党项七氏的地方,生存环境还要好些,游牧与农耕参差其间,虽然夏刚刚刚经历了场夺权之战,但是这个地方的百姓却未受到战争波及,如今正是草绿马肥的季节,百姓们还是要努力放牧耕种,以保证今年的收成的。
绥州在石州外面,如今自顾不暇,而育州静州都在夏州更西面,虽说他们路途遥远,而且如今又已上书朝廷,撇清他们和李光睿之间的关系,未必就敢明目张胆地出兵截杀,但是为防万,石州方面还是派出了大队人马路护送,等到进入夏州地境,艾义海率着他的五千铁骑接到了杨浩,石州守军才折返回去。
由此再往前去,戈壁沙滩,开始渐渐有了沙漠的气象,纵目所及,到处是绵延起伏的戈壁虽说这里距毛乌素沙漠还有段距离,但是已经充满了西域大漠的情调。
统万城,就矗立在这片土地上。
从统万城往东,这里与宋国共有三道防线,最外面的道防线是麟府两州,第二道防线是横山,第三道防线是依托古长城的石州,只要西域内部不乱,据此而东望,可谓是稳如泰山口从统万城继续往西去,则拥盐州而据灵州,自灵州向北,是沿贺兰山和黄河流域的大片广袤肥沃的土地,自灵州往西,则是甘凉二州,河西走廊。夏州地理位置之优越由此可见斑。
如今杨浩夺了夏州,灿导到了党项八氏中拓拔氏大部分部落和其余七异的拥戴,隐然已有西北王的气概,虽说育州静州都在夏州腹心,也控制着大片领土和些城池,而甘凉二州及河西走廊的部分还在吐蕃回讫的掌控之下,各方势力犬牙交错,但是杨浩的实力稳居第,这点已是毫无疑问的了。
所以当杨浩赶到夏州城下时,木恩木魁拓拔苍木拓拔昊风以及诸多的李氏拓拔氏贵族早早便远迎出来,恭候他这位夏州少主。
朝廷的恩旨已经下来,确认了李光恭的定难节度使之职口李氏政权是世袭罔替,不需朝廷干涉的,杨浩是李光界唯的继承人,法理上注定了就是夏州的主人口再加上袭取夏州靠的本就是杨浩的力量,李光木又病重不起,众多头人心中都明白:“尽统诸将授师五州定难节度使”这个宝座,很快就要落到杨浩头上。
到那时杨浩身兼定难节度使横山节度使河西陇右兵马大元帅三个职衔,再拥有整个党项八氏的支持,要建立个比李光睿更强大的政权轻而易举,甚至河西陇右尽落其手,成为名符其实的西北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如此来,他们对这位少主怎不拱手听命
更何况李光睿这些年来四处结仇,穷兵默武,到处动战争的结果,不但没有扩张他的势力,反而使得他的地盘日渐萎缩,尤其是这次瞒着各部头人们与吐蕃回绕秘密议和,又割让了大片草原,更引起各部头人们的强烈不满,仅从这点上来说,能更换个家主,也符合他们的切身利益。
因此这番迎接杨浩,诸部头人们可谓应尽了心思,将本部落的精兵强将尽皆拉来以壮声威,只希望能够给杨少主留下个好印象,如果能得到他的青睐,便能得到他的重用,得到他的重用,将来开疆拓土,扩张势力的时候,他们的部落才能跟着少主的步伐更形壮大。
当杨浩赶到统万城下时,城下已排列出了个个迎候的方阵,在宽敞笔直的大道两侧,呈雁翅状排开,这些各部落精心挑选出来的武士虽然兵器服装并不统,可是个个彪悍魁梧,胯下战马神骏异常,大道两侧个个方阵,千军万马鸦雀无声,但是股冲宵的杀气却扑面而来,看得杨浩也是暗暗心惊。
如果不是夏中出了内鬼,如果不是他冒险穿越毛乌素沙漠,而是从银州路杀过来,就看这些皮裘皮甲,弓强刀利,倒悍威猛的武士,恐怕他耗光了每己的兵力,也休想摸得到夏州的边儿:“斩行动”使他以最小的代价获得了最大的收益,这支强大的军队,今后就属于他了,至此,雄心顿生,若不是心中惦着义父的病情,杨浩此刻真要喜不自胜了。
尽管心中牵挂着义父的病情,杨浩恨不得马上驰进夏州城去,但是见到各部落头人们精心准备的阅兵式,还是强捺着勒住了马缰,他驻马不前,锐利的目光从道路两侧个个气壮如山的骑兵方阵前掠过,然后双腿夹,轻叱声:“驾”
胯下战马改为轻驰,整个侍卫大队的节奏都随着他变,折御勋自觉地控制了马,退后了再个马身,与艾义海并肩再行,整个队伍井然有序地向前驰去。
肃立两侧的骑士们都是各个部落最骁勇善战的勇士,眼力自然也是不差的,虽说他们对杨浩恭敬异常,可那是下位者对上位者本能的敬畏,直到看见杨浩从容改变步伐,不需下道命令,追随于其后的数千名骑士便心有灵犀,如同人般地齐刷刷变换了度,静止缓驰,整个变化如行云流水,自然从容,没有半点混乱,他们的眼神不由变,这才由衷地起了敬意,这敬意,是对真正强大者的敬畏。
西北井起中原生存尤为不易,所以敬畏强者,是深入每个草原儿女骨髓的种本能,要想征服他们,光靠个了不起的出身,是绝对办不到的。
其疾如火,不动如山,其徐如林,杨浩用手最简单的阅兵式,让各个部落的战士们亲眼见证了他的军队乃是支久经战阵的威武之师,在检阅夏州各部军队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把自己强大的军威展现了出来,道路两旁各部落的勇士们服气了。
草原男儿性情爽快,仪式相对简单,远不比中原的繁文缛节冗长乏味,与诸部头人们见礼已毕,杨浩便被众星捧月般拥入夏州城。
赶到定难节度使府,中门大开,甲士林立,杨浩与麾下几员大将,以及各部头人们快步而入,直到中堂,才见张浦陪同党项七氏族长在阶下迎候。
党项之核心部族共有八氏,拓拔氏是八氏之,李光岑如今就是拓拔氏族长,同时也是党项八氏的大头人,而杨浩如今虽有横山节度之职,但是论起族中地位,比起七氏族长还要逊上筹,这七位族长在中堂恭候,既保持了身份,又不失礼敬。
杨浩与这七位族长可是早就熟悉了的,当下与细封氏族长五了舒野离氏族长苏喀往利氏族长革罗罗等人见礼已结,便马上向张浦问道:“我义火如今怎样了”
张浦沉重地道:“大人今日气色还好,早上吃了碗梗米粥,中午吃了肉汤泡馍,还吃了几块羊肉”
杨浩听了心中宽,张浦却继续道:“自打年初,李大人就有咯血的毛病,或许是前往夏州劳累过度,到了复州之后,病情愈的重了,前些日子还吐了血,卑职恐李大人有失,所以才急急传信,请大人马上赶来。
杨浩心中沉,忙向几位族长告声罪,便欲赶往后宅,苏喀忽然唤住他,略迟疑,说道:“少主,大人恐怕是趁着各部头人都在,大人该早早正名,确立身份才是。”
杨浩重重地点点头:“我明白,苏嚓大人放心。”
到了后宅李光岑的居处,还没进门,就听房中传出李光岑的声音:“混帐东西,把酒囊给我拿来,信不信老夫句话,就叫你人头落地”
只听房中个少年声音怯怯而坚决地道:“大人,张将军吩咐过,绝对不能让大人再喝酒了,要不然就把小的活埋在沙漠里,求大人开恩,不要难为了小人。”
李光岑还待再说,杨浩已举半走进,唤道:“义父。”
李光察坐在榻上,本来怒容满面,见杨浩,不由大喜,拍着床榻道:“我儿,来来来,在为父身边坐下。哈哈哈,苏嚓五了舒他们头几天就对我说,你马上就到,次两次哄得我开心,说的多了我也不信了,想不到你真的来了。”
杨浩瞧李光岑的模样,几个月不见,他愈的消瘦了,高大的身子瘦得似乎只剩下了副骨架,满脸的络腮胡子乱蓬蓬的,头胡子几乎已变得全白了,脸上的皱纹也更加密集,脸色灰中透红,只有双眼睛,仍是熠熠有神,放着惊喜的光彩。
杨浩看着他的模样,依稀想起了初次见到他的时刻,他盘踞在辆车上,满脸皱纹刀削斧刻般。魁梧高大的身子稳稳坐定,给人种泰山苍松东海碍石的感觉,孤傲挺拔。而今的他,却分明已是个孱弱的老人了,杨浩鼻子酸,眸中便泛起了泪光。
李光岑却特别的欢喜,待杨浩在榻边坐下,便把拉住他的手,上上下下仔细看看,越看脸上的笑容便越是浓重:“浩儿,当初为父只想着族人们有块安居之地,可是从不敢想有朝日能重返夏州啊。现如今,我回来了,居然真的回来了,好儿子,为父今生有你这样个义子,是我的福气。”
“义父”
李光岑抬起头,缓缓扫视着老屋的切,轻声道:“浩儿,这间老屋就是为父少年时住的房间,呵呵,那边的柱子上,还刻着几道刀痕,那是小时候,为父丈量自己身材时刻下的,晃儿就这么多年过去了,人这辈子啊,还真他娘的短暂。”
杨浩心中涌起种不祥的感觉,可是李光岑的病情,恐怕他自己比谁都明白,杨浩时又想不出什么劝慰的话来,李光岑笑了笑,又道:“其实,前些年,我直觉得人这辈子过得太慢太慢了,整日在草原上流浪逃难杀人被追杀,每天都是那么的难熬,可老天爷偏偏听不到我的祈祷。如今,我嫌它过得快了吧,它还是听不到
说到这儿,李光岑的目光投注在杨浩身上,沉声道:“浩儿,老天爷是懒得管咱们凡人的事的,切还得靠咱们自己。夏州,如今已经夺回来了,李光睿也遭了报应,你不用说什么,为父知道自己的病情,男子汉大丈夫,羽不着婆婆妈妈惺惺作态的那套。我只想要你答应我件事”
“义父,你说。”
李光岑凝视着他,字字的说道:“我要你答应我,要做得比李光睿好比为父好,那怕我死了,荣耀也将与我俱在,而这荣耀,是来自于你”
杨幕眼中的泪终于流了下来,郑重地点了点头道:“义父,我答应你”
李光岑欣然笑,疲惫地躺回榻上,缓缓说道:“浩儿,你刚刚赶来,各部头人定都想拜见你呢,你先去忙吧,忙完了再来陪我说说话儿。”
他目光转,又对侍立旁的张浦道:“要你做的,都准备妥了”
杨浩疑惑地转向张浦,问道:“什么”
张浦向李光岑点了点头,说道:“大人放心,都已准备妥了。”随即又转向杨浩,低声道:“大人要尽快召集八氏族长头人,公开宣告您的身份,并称节授权,授大人为定难节度留后。”
节度留后,就相当于储君,仅次于节度使的人物,这个身份的确立,也是在向各族头人们宣告他唯的合法继承人。尽管,杨浩是他的义子,这件事早已尽人皆知,但是就像位突然驾崩的皇帝没有指定太子样,那么嫡皇长子也未见得就定是必然的继承人,如果有人凭借武力取而代之,旁人纵有微辞,也无法指责他得位不正,篡夺权力。
李光岑不忘这件事,甚至早已开始筹备,就是希望能为杨浩扫清最后点障碍。
这个障碍凭着杨浩现在的兵威,其实是无法对他造成什寄威胁的,然后人有三衰六旺,早点从法统秩序上确立他的合法继承地位,才能在今后任何时候,让别人都无法利用这件事大作文章,使他名正言顺地成为李氏政权的合法继承人。
苏哮明知李光岑命在旦夕,这时候催促杨浩尽快正名,显然是也有这层顾忌,毕竟,李氏嫡系族人众多,如果不能由李光岑亲口确认对杨浩的传承,那么从法理上来说,李氏嫡系族人还是与他有争之力的,将来不管是这些族人想要争位,亦或是被大宋或者契丹扶植起个傀儡来,对拓拔系的部落还是会有相当大的盅惑力的。
杨浩默默地点了点头,拭了拭腮边的泪水,刚刚站起身来,李光界忽然又道:“浩儿,叫他把酒囊给我留下吧。”
这时的李光岑,看起来就像个贪吃的孩子,眼巴巴地看着杨浩,目中大有哀求之意。杨浩瞟了眼站在房中局促不安的那个小厮,蹙眉道:“义父,你不是已经戒了酒么”
李光岑舔了舔嘴唇,恋恋不舍地道:“从两岁时起,爹爹用筷子蘸着酒给我吃,这辈子,我就没离开过它呀。不错,这酒害了我的身子,可要没有这酒,这么多年的血雨腥风,我也熬不过来了。自己车自己知,浩儿,为父已经不行了,我这生别无所好,只贪这杯中之物,这个时候,你还不肯让我饱口腹之欲么”
李光岑那哀求的目光让他无法说出拒绝的话,犹豫半晌,杨浩轻轻叹,自那小厮手中拿过酒囊,轻轻地放在李光岑的榻前,李光岑大喜,刚刚抄起酒囊,却被杨浩把按住:“义父,天只许喝三口。”
“啊”李光岑犹豫了下,看到杨浩不容拒绝的目光,这才苦着脸点了点头。
尔玛伊娜把针往尚未完工的鞋面上插,慵懒地押了个懒腰,看看杭上堆堆的鞋子袜子帽子鞋垫,又看看自己面前仍然堆积成山的原料,不禁悲从中来:“我吃的很多吗我会把细封部落吃垮掉吗为什么这么急着要我嫁人呐嫁人也就算了,干嘛要做这么多鞋子袜子和帽子呢等到百双啊百双的做好了,人家就累成斗鸡眼了。”
她越想越气,忽地眼珠转,顺手抄起剪子,又拈起个纸样儿,灵巧地剪动起来。
西北羌人少女不但容颜俏美,而且个个心灵手巧,剪纸是她们从小就会的门手艺,剪出来的花草树木,人物肖像,俱都栩栩如生。不会儿,个人物剪纸就在她的剪下成形了,这是个侧站的男子,看他的服饰,分明就是中原人物,宽广的额头,高高的鼻梁,抿紧的嘴巴,看起来很是英俊。
尔玛伊娜把纸人剪影拿在手里,沾沾自喜地欣赏半天,忽然吃吃笑,拔起针来就往纸人身上扎去:“扎你个小人头,扎得你口歪眼又斜;扎你个小人手,扎得你钱财往外流;扎你个小人眼,扎到你眼盲心也盲”
“杨浩大人,这里就是老夫的住处了,呵呵呵,这边请,这间呢,是小女的住办,”
“扎你个小哎呀”尔玛伊娜正扎得开心,忽闻此言心中顿时惊,针便扎到了自己手上,殷红的血珠倏地下从指肚上冒了出来。
杨浩脚踏进门去,就见个身穿翠色马甲,下系紧腰筒裙,头戴瓦状青帕,项戴银饰颈环,眉儿孪弯如新月下巴尖尖卡哇依的美少女,正眼泪汪汪地看着似
第十二卷 西北望,射天狼 第029章 得陇望蜀
大十八变。如今的尔玛伊娜和三年前比起来,依然是。俏美水灵灵的朵花儿,只是那种青涩的味道已经渐渐被种成熟起来的味道所取代,就像枚挂在枝头的青苹果,已经渐渐露出了诱人的姿色。
如果不是五了舒特意指出这里是他女儿的住处,杨浩第眼见到尔玛伊娜的时候,已经认不出眼前这位明眸皓齿青春俏丽的大姑娘就是他三年前在党项七氏锅庄大会上所见到的那位欢快地跳着踏歌舞的俏皮少女了。
“尔玛伊娜,杨浩大人来看”。嗯伊娜,你这是怎么了。
五了舒特意落后步,等到杨浩先进了房间,这才笑眯眯地跟了进来。不想进屋就看见女儿眼泪汪汪的模样,不禁有些诧异。 “哦”
尔玛伊娜赶紧把手里的纸人儿攥成团揣进怀里,边吮着手指,边吱吱唔唔地道:“我我”,不小心扎了手指头。”
五了舒正想夸赞自己的女儿针织女红的技艺,放眼整个西羌大地都是再也无人能及的,听她这说。到是不好替她吹嘘了。
五了舒眼珠转,赶紧又上前步。指着那做好的鞋子帽子袜子和鞋垫等物道:“杨浩大人请看,这是小女亲手缝制的东西,自从她来到夏州之后,就开始制作,呵呵。你看,这才多长点时间,已经做好这么多了。瞧这鞋上的花儿绣的,就像沾着露水的鲜花,如果放在外面,能把蜜蜂都给骗来,多么精美啊,这可都是”小女的番心意呀。”
尔玛伊娜听了狠狠瞪了老子眼,心道:“还不是被你逼得,被姐姐烦得,要不然谁想做这些东西。”
杨浩听了春风满面地道:“伊娜姑娘,真是辛苦你了。”
由于杨浩也听说过自己与尔玛伊娜间的许多不实传闻,骤然见到了她,神情也有些不自然。所以这时刻意地拉开了距离,语气非常的官腔。
他就像个。深入基层,搞蜻蜓点水式访问的领导,带着副亲切而矜持的笑容,对尔玛伊娜道:“姑娘冒险犯难,亲赴夏州,同令姊起说服拓拔昊风,为我们顺利攻取夏州提供了巨大的帮助,莫看姑娘没动刀剑,却不知避免了多么重大的伤亡。而且确保了我方的胜利,可谓是攻取夏州第丁晰。”
他又指指堆得半人多高的鞋子帽子鞋垫等物,非常感动地回过头来,语重心长地对张浦道:“张将军,你看,伊娜姑娘是细封氏族长的女儿,说起来那也是公主般尊贵的女子呀,可是你瞧瞧,伊娜姑娘竟然亲自动手,为我戍疆守土的将士们制作了这么多的衣服,你看看。这么多的衣物鞋袜,这得付出多少心血实在令人感动啊,”
张浦自幼居住于西北地区,当然知道羌人少女制做这些东西是当作陪送的嫁妆的,听杨浩自我感觉觉良好的这种理解,他细长的眼睛蓦然睁大了下,待看清楚杨浩的确不是说笑,两只腮帮子便鼓鼓地学起了蟾蛤。
站在杨浩身侧的竹韵也知道西北羌人少女的婚嫁习俗,听到这里却忍俊不禁,“嗤。地出声轻笑。
尔玛伊娜听了杨浩这不着调的赞扬。本来也有些啼笑皆非,可是听笑声,这才注意到杨浩旁边站着位十分俊俏的姑娘,纤月似的蛾眉下,眼波狐般媚丽,很灵秀很讨喜,和草原上的姑娘样阳光飒俐,但是五官眉眼分明又有种汉家女子的温柔风韵。
尔玛伊娜立即对她本能地生起抹敌意,还有点儿,,醋意,就像只见到别的动物进入她领地的小狐狸。
无所不能的白石大神在上,尔玛伊娜绝不承认,,不,是绝不相信。自己会对个只在三年前见过面,而这三年来,天天有人在她耳边聒噪着这个人的名字,但她再也不曾见过的个男人已经产生了爱意。但是,个美丽高傲的少女该有的矜持与自尊她还是有的。
她看得出,这个,笑得非常俏皮可爱的汉家少女梳得的是双丫髻,也就是说,她还没有嫁人,自然也就不会是杨浩那四位夫人之。既然如此,她却又陪在杨浩身边,那她是他的什么人,自然也无需多言了。
就算自己不喜欢他,也未答应嫁给他,可是自己和他的婚事已经吵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那些蜜蜂般天天追逐在她周围的少年汉子们全都被他们的长辈们耳提面命的赶离了自己的身边,她又被老爹关在这个地方,像个小奴隶似的整天赶嫁妆,而他却带着个,花枝招展的准夫人出现在她面前,这是示威还是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刺客的感觉无异要比普通人灵敏的多,尔玛伊娜眼中那抹敌意被迅竹韵捕捉到了,她先是微微诧,然后便露出恍然的笑意。促狭心起的竹韵向尔玛伊娜扮了个调皮的鬼脸。把尔玛伊娜逗得气虎虎的。
杨浩却没觉自己搞了个大乌龙,他还煞有介事地拿起只鞋子。仔细地看了看,赞叹道:“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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