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鹮看了半晌,咬着嘴唇,喏喏道:“我只希望大老爷和大太太不会为着此事迁怒怪罪咱们。虽说是二老爷将老太太给气倒了,可……”傅煦阳到底是主子,能把他怎么着,可她们这些伺候老太太的下人算得上哪个牌位上的人儿,若是真怪罪下来。说不定到时候就不只是收拾东西出去的事儿了,指不定就得脱掉一层皮。
朱鹮被黄莺说的心中也跟着忐忑起来,也没有刚才隐隐透出来的轻松,愁眉苦脸的和黄莺一道去取药材煎药了。
屋内,傅奕阳并没有像傅煦阳一般痛哭流涕,表示恨不得以身代之,而是将太医请到正厅内——毕竟有些话太医真的不大好直说,而且还不能把话说死,不仅不能把话说死,还得把话说的圆滑,圆滑不够的时候就掉书袋,用医学专用术语把人给绕晕,等把人给绕晕了,就能安全撤退了。不得不说,太医也得学会说话之道,而且本身就是个高危职业,想想他们给宫里的贵人们看病的时候,有可能动不动的就听到类似“治不好就提头来见”“拖出去砍了”“治不好就灭你九族”的把脑袋暂时寄在脖子上的话,只会医术是行不通的。
话说回来,傅奕阳把太医请到外面去,太医就想流汗了,对上傅侯爷的冷脸,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傅奕阳和太医一离开,反应过来的傅煦阳跪在脚踏上,倾情扮演起孝子来,陈夫人不知出于什么心思,也有学有样,噗噗的掉起眼泪来,怎么能这样!她还想问清楚老太太为什么要把他们一家子赶回祖籍去呢。
相比之下,陈宛凝和苏颖就表现的冷静多了,苏颖不说话,陈宛凝心一横,往前一步,脸上的关切之情不比陈夫人少,宽慰道:“咱们都不能就此灰心了,认为老太太这次挺不过去了,咱们要往好的地方想,再说老太太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这次也能像上回一样,过不了过久就渐渐好转呢。”
陈宛凝这话儿听起来是在宽慰,但实际上,那种绵里藏针的滋味只有傅母可以体会了。
不过,这在一定程度上激起了傅母的斗志,她浑浊的双眼带着阴翳,阴仄仄的盯视着陈宛凝。
陈宛凝非但没有露出惶恐害怕,反而是神情更加的恳切,哽咽道:“姑妈,您一定会原谅煦阳的吧?他知道错了,在您昏迷的时候,他怎么都不愿意包扎头上的伤,如果不是怕血腥味冲到您,他就不会就这么草草的包扎起来了。看刚才一激动,又流血了,姑妈您就看在二表哥一片赤诚之心的份上,原谅他这一次吧。”
然后,示意傅煦阳附和,傅煦阳自然是顺着陈宛凝的话往下说,就连陈夫人也跟着帮腔,殊不知这简直就是往傅母肺气管子上戳啊。
只可惜傅母根本就说不出话来,苏颖在一旁看着。都生怕傅母被刺激的吐血过去了,正想插一句话呢,陈宛凝见好就收了,挽回了傅母岌岌可危的怒火值。
傅母‘眼不见心不烦’的闭上眼睛。不愿意再理会陈宛凝三人。见此,苏颖想说的是:‘斩草不除根,祸害遗千年。’
傅煦阳干巴巴的说:“母亲可是累了?那母亲就歇着吧,有儿子守着您呢。”
仿佛是为了要从其他地方找回面子,傅煦阳转头就炮轰起没有在内室的傅奕阳来,用谴责的语气说:“大哥呢?母亲都这样了,大哥难道就想不闻不问了?就算以往因为误会和母亲起了隔阂,可大哥也不该表现的这么冷漠,这么伤母亲的心。要知道,子不言母过。大哥这么做,只有让亲者痛仇者快!”
傅煦阳这种自以为是站在道德制高点去评判傅奕阳,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这副嘴脸真是太让人恶心了。
苏颖在心里冷笑,想到一件事。眼中闪现过快意,语气温和的说:“孝心可不是嘴上说说就有了呢,小叔先别着全盘否认呀。”你有孝心?那你把你亲娘气个半死。
苏颖表情恳切,又道:“你大哥他去和太医仔细询问老太太的病情了,总不能让外人见识到小叔痛哭流涕的认错,来得好。毕竟家丑不可外扬么。”
苏颖这话儿说的毫不客气,在喷别人之前还是先低头看看自己是否干净。
苏颖无视了傅煦阳铁青的神情。关怀的说着,好像她之前压根就不是在嘲讽他一般:“对了,小叔伤了头,草草包扎怎么行,正好太医还在,不如让太医给小叔看看。”
傅煦阳铁青的脸涨成了猪肝色。还算英俊的脸上五颜六色的,说不出的诡异。
傅煦阳咬牙拒绝:“只是破了皮,根本就没什么大碍,哪里好再麻烦太医。”
苏颖拧着眉,“这样啊。我听刚才弟妹说,还以为小叔的伤很严重,所以才会这么提议,毕竟不能再让老太太都这样了还要替你劳心劳力不是。我知道小叔你这么说是为了让老太太安心,可我觉得小叔还是看一看太医,太医说的小叔你没事了,那才是真的能让老太太安心呢,更何况讳疾忌医最是要不得的。”
陈宛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她总觉得苏颖这是连她一块儿都给讽刺了,捏了捏帕子,抿着嘴儿没说话。
陈宛凝这间接觉得自个躺枪的都这样了,更不用提直接被冷嘲热讽的傅煦阳了,他双手紧握,青筋毕露,用吃人的眼神望着苏颖。
陈夫人插嘴了:“大嫂,老太太刚醒过来,怎么你还有心思花在挑事上?我可是知道的,你早就对姑妈不满了,可你也不用在这种时候再刺激姑妈了。”
苏颖怒极反笑,“烂锅自有烂盖配,说的就是你们夫妻。”说完,苏颖就不给傅煦阳和陈夫人这对天生一对的夫妻任何反驳的机会,面色如常的走了出去。
陈夫人被噎的够呛,瞪着苏颖的背影,目送苏颖出了门。
傅煦阳一脸阴郁,除了苏颖表面上那些附加的冷嘲热讽让他感觉到不爽外,更让傅煦阳无法忍受的是,他的隐疾!他哪里是讳疾忌医,是根本不愿意让其他人,尤其是傅奕阳知道他得了难以启齿的隐疾!
苏颖这么说,让傅煦阳有种他那难以启齿、苦苦隐瞒的隐疾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啦,傅奕阳已经知道了,这让傅煦阳有种被扒光了衣服,无所遁形的暴露在众人面前,深深的羞辱感!
“可恶!”傅煦阳狠狠的捶打下脚踏,发出“砰砰”的声响,陈夫人回过神来,看到傅煦阳阴沉的脸色,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可又怕激怒了傅煦阳,毕竟之前傅煦阳在西偏室里大发雷霆的模样实在是太吓人了。
傅煦阳愤而起身,陈夫人哆嗦了一下,鼓起勇气问:“你做什么去?”
傅煦阳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道:“我可不愿意就这么坐以待毙,凭什么我就要灰溜溜的回祖籍去?哼,等着瞧吧!”
傅煦阳想抬腿就走,陈宛凝就冷笑道:“你把姑妈气成这样,就想这么拍拍屁股走人,怎么,是想把这烂摊子丢给我和大姐替你收拾?”还有没有点担当?
傅煦阳没想到会被陈宛凝兜头浇了这么一桶冷水。听着她语气里的鄙视,这无疑是让傅煦阳的尊严受损,尤其是在他自知他的隐疾之下。
因而,陈宛凝这些话无异于火上浇油。还是满满一桶,戳痛了傅煦阳的痛脚,他几乎想都不想的就举起胳膊来,对着噙着一抹在傅煦阳看过去就是不屑的笑意的陈宛凝就挥过去。
陈宛凝在傅煦阳盛怒之下挥巴掌,竟然就那么站在原地不闪不避,凛然的目光刺得傅煦阳心中怒火更甚。
陈夫人吓得尖叫一声:“你这是要做什么!”
“哼!”傅煦阳那一巴掌终究没打下去,他气急败坏的收回胳膊,重重的从鼻翼里哼出一声来表达他的愤怒。
陈夫人的尖叫却把傅奕阳和苏颖招了过来,傅奕阳眉间拧出个“川”字了,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因为他们夫妻过来。脸色涨成猪肝色的傅煦阳一眼,沉着脸道:“要吵到外面去吵。”
傅煦阳压根不领情,阴沉的刮过傅奕阳,大声冷笑一声:“母亲如今病情加重,全都是拜你所赐。你自己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就不必再来装孝子了,这样更让我所不齿!”
苏颖就呵呵了,这骂人与被骂的角色完全颠倒了吧?还有傅煦阳是在什么样的无耻程度下,才会说出这样的类似于最应该他自己自我剖白的话来?
“呵呵!”苏颖呵呵出声,什么都没有,就这么一个“呵呵”。胜过千言万语的冷嘲热讽、指桑骂槐、绵里藏针的,那些意思绝对都浓缩到这么一个词里了。
绝对杀人于无形!
傅煦阳那义正言辞的指责就被这“呵呵”噎的七荤八素,脸上青青红红,立马就把炮头对准了苏颖,炮轰过来:“大嫂,母亲都病重成这样了。你还好意思笑出来?你这做儿媳妇的于心何忍!往前母亲诰命在身时,你上赶着孝顺,如今母亲没了诰命,又重病加身,大嫂你就露出你的不贤不孝的真面目了?实在是太叫人所不齿了!母亲有什么地方对你不住的。让你这做儿媳妇的竟是在她病重后,还敢说风凉话?你说我和宛茹是烂锅配烂盖,我看你和大哥才真的是烂人自有烂人配,哼!”
“哈哈!”苏颖这次不“呵呵”了,她改“哈哈”了,效果并没有什么差,甚至是再接再厉,在效果上更上一层楼,就是傅奕阳都被苏颖这哈哈的觉得尴尬了。
“你!”傅煦阳被苏颖这哈哈呵呵的弄得快要抓狂了,拳头攥起来又松开,松开又攥起来,似乎如果可以的话,他就要冲过来揍苏颖了。
不过,有傅奕阳这尊大神挡在苏颖面前,傅煦阳也只是想想而已,到最后恨恨的甩了甩拳头,他还想在说些什么,可他刚才针对傅奕阳和苏颖的那两番话,根本就没有达到臆想中的效果。
傅奕阳不接茬,苏颖犀利的反击了,一个呵呵一个哈哈,胜过再多的反驳,还自带很大了杀伤力。
这么一看,傅煦阳就落于下乘。
在他们三人搏击之间,陈宛凝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俾睨着睁开眼睛的傅母——他们好像是忘了,傅母如今只是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可没有昏迷,她还是能把众人说的话都听得进去的——一字一顿地说:“大孝子。”
陈夫人全副心神都放在傅煦阳单方面展开的角斗中呢,没有注意到陈宛凝的动静,她在傅煦阳被哈哈的脸上青青红红的后,大无畏的插嘴道:“姑妈今天被煦阳气的再次中风,这完全就是意外,再说了姑妈会再次病发,大嫂你也有份,别忘了前几天你还硬生生的把姑妈给气晕过去了,你明知道姑妈不禁气的,明知故犯。所以说,大家都是半斤八两,谁也没比谁好多少。”
苏颖挑挑眉,慢条斯理的说:“如果不是弟妹你将小叔犯的事儿夸大其词,如何能将老太太急晕过去。”那天,陈夫人是前面铺道的,她只是最后来了个总结的,真要把事情摆明了说出来,她完全有能力脱身而出。
“你这是狡辩!”陈夫人硬声的说着。
傅煦阳在陈夫人把苏颖拉扯出来的时候,眼睛就猛地亮起来,他完全可以揪住这点作文章,等陈夫人色厉内荏的时候,傅煦阳就摩拳擦掌的准备‘大展宏图’了。
可惜,陈宛凝惊叫一声把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了,只见她涨红着脸,尴尬地说:“我去叫丫环进来服侍老太太更衣。”
这话儿说的很委婉,但意思大家都明白,傅母小便失禁了,那股儿尿马蚤味儿逐渐在内室里弥漫。
本来这失态的一面,可以悄悄处理的,但陈宛凝那一嗓子却完全没给傅母这个盖上一层遮羞布的机会,这下大家都知道了。
陈夫人涵养修炼的还不到家,当下就露出嫌弃的神情,不过她还没有傻到家,很快就意识到不对,收敛了嫌弃的神情,干巴巴的说:“我去看看给姑妈的药熬好了没有。”
苏颖多看了陈夫人一眼,觉得她还不是蠢的无可救药,最起码还知道转移话题,顺便把自己给转移出去。
苏颖现在很想好好欣赏下傅母的神情,不管是羞愤欲死还是无动于衷什么的,应该很精彩就对了。可惜了,她现在站的地方不是个好的观察傅母的角度,注定要错过这个精彩的表情了。
还有,苏颖很确定陈宛凝绝对是故意的,表情太浮夸了,关键是最后还跟个受惊的兔子一样跳走了,还有她隐隐有些兴奋的语气完全出卖了她。
不过,这也可以理解成是真的错愕了。
被傅母这么一打岔,原先的角斗气氛被打的七零八落的,三个人从内室转移出来,陈宛凝则是领着丫环进去伺候傅母了。
陈宛凝在和苏颖擦身而过的时候,看到了苏颖翘起的嘴角,似笑非笑的神情,陈宛凝当下捏了捏汗湿的手心,什么都没说,低着头快速的往里面走。
苏颖这边无声无息的和陈宛凝你来我往一下,那边傅奕阳也不遑多让,他用平淡至极的声音说:“你额头还在流血,太医还没走……”
傅奕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傅煦阳以非常粗暴的态度截断了,他踢翻了他身边的高脚椅,带动了摆在上面的插瓶摇晃了几下,掉落下来。
……没砸到傅煦阳脑袋上,他急红了眼,哪里会注意到摇落的插瓶,那插瓶就在傅奕阳和苏颖眼睁睁之下,砸中了傅煦阳的脚。
更神奇的是,那插瓶在砸中了傅煦阳的脚之后,就着滚了下来,滚到一边,等到遇到障碍停下来,都没有碎。
苏颖对此表示啧啧称奇。
“嗷嗷!”傅煦阳抱脚痛叫,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
“哈哈!”苏颖毫不客气的哈哈出声,然后……被严肃的傅奕阳瞪了一眼,苏颖收敛了笑意,“这下总得要看太医了吧?”
夫妻俩很默契,都想到同一点上去了,傅奕阳以手做拳抵在嘴边咳嗽了两声,似乎是想遮掩他现在的真实表情。
苏颖对此表示什么都没看见。
陈夫人听到惨叫声,匆匆而来,其他的什么都不管,直接质问苏颖:“大嫂,你和大哥对煦阳做了什么?”
苏颖拧着眉,道:“长眼睛不是让你用来喘气的,自己不会看吗?”
陈夫人被毒液喷的羞愤欲死,冲着苏颖重重的哼了一声,干巴巴的说道:“别以为我们好欺负!”
苏颖对此不置可否,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这样的人自然不是好欺负的,当然了插瓶也不是好欺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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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o8章 鬼话连篇
傅煦阳最终并没有去看太医,他要“将功赎罪”的去照顾傅母,愿意轻伤不下火线。
傅奕阳定定的看了他一眼,平淡的说:“可。”
苏颖想,这语气实在是够高高在上的,霸气侧漏啊侯爷。
傅煦阳胸膛一起一伏的,就是他听傅奕阳平时的语气,都觉得时刻被看不起了,更不用说傅奕阳这种真藐视的语气了。
强忍着脚上的疼,他愤慨的说:“你是不是觉得母亲会沦落到现在的这种境地,全都是我害的?那你就该扪心自问,母亲会被气倒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且不说其他的,就是你竟然在背后纵容有人对母亲不敬,这就万分说不过去!”
傅煦阳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他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直直的射向苏颖,所谓的“有人”指的是谁,已经很明显了。
陈夫人原本还想和傅煦阳夫妻同心,共同对外的,但到底底气不足,没说话。又为了证明自己不心虚,也跟着用指责的目光看向苏颖。
苏颖岿然不动,一副“我没有做亏心事”的淡然模样,一点都不在乎傅煦阳的意有所指。
苏颖这样子,让陈夫人怏怏的,撇了撇嘴,嘟囔了句什么,不过苏颖离得远,听不见,不过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话就对了。
傅奕阳没表态,显然就是纵容到底了。
傅煦阳不屑道:“患难见真心,如今你们夫妻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吧!虚伪,白眼狼,忘恩负义,其他人全都被你们这假惺惺的外表给骗了,只有我看穿了你们的真面目!”
苏颖:“哈哈!”
屋内的空气仿佛凝结了。
傅煦阳目呲欲裂,眼里冒火了。
傅奕阳也有一些的不自在,把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陈夫人红着脸,羞愤道:“大嫂你不要太过分了!”
苏颖不接着话茬。沉声说:“你们这对孝子贤媳不是要去照顾老太太么,怎么还这么拖拖踏踏的?”
傅煦阳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气鼓鼓道:“去,我们自然是要去的。”
尔后。又冷哼道:“我只是替母亲觉得不值,养出了一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罢了!”
苏颖这次没“哈哈”他,只意味深长的说道:“二老爷可得牢牢记住你所说的话才行。”
傅煦阳心里一凛,直觉地苏颖这话里有话,而且还有阴谋,“你什么意思?”
苏颖微微一笑:“随口一说罢了,能有什么别的意思呢。”欲盖弥彰,也不是这么盖的。
傅煦阳更纠结了,可他又不能从苏颖嘴里问出什么来,只有愤愤的瞪了傅奕阳一眼。扒开陈夫人搀着他的手,一瘸一拐的往内室走去。
陈夫人又气又恼,狠狠的瞪了苏颖一眼,也跟了上去。
苏颖等傅煦阳和陈夫人进了内室之后,瞥了一眼未发一语的傅奕阳。想到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不由得腻味起来,脸上虽是带着笑,语气却淡的很,道:“我还没虚伪到一定境界,就不在这里掺合了。”轻飘飘的,仿佛一出口就散在了空气里。
傅奕阳原本还在想苏颖那‘随口一说’是有什么深意。可等苏颖转过头来跟他说话的时候,他乍听之下,竟是觉得她是在自嘲。
头一偏就瞧见苏颖脸上带着的淡笑,虚虚的,只是浮于表面,眼中根本就没有笑意。反而是平静的,也并没有被傅煦阳指责的恼怒,好似并不把那些恶言恶语放在心上,跟她说的那些话根本就不符。
傅奕阳哑然,一时竟是不明白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苏颖并不意外傅奕阳会是这样的反应。扯了扯嘴角,也不说其他的了,转过身就真的往外走了。
留下来侍疾?怎么可能。
芦荟和薄荷连忙朝傅奕阳曲一曲膝盖,抿着嘴儿垂着头跟上了苏颖。
傅奕阳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眉头也皱的紧紧的。
等苏颖回到正房,芦荟给薄荷使了个眼色,薄荷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没一会儿就端了调了蜂蜜的温水来,递到苏颖手上。
芦荟窥着苏颖的脸色,劝道:“太太,您不必将二老爷的那些颠倒黑白的话放在心上。二老爷都未必有多孝顺老太太,不然怎么就把老太太给气的再次病倒了?他跟二太太都是一样的,只嘴巴上说几句难听的,其他的就没什么本事了。”
苏颖摇了摇头,道:“跳梁小丑而已,我没有跟他一般计较。”
薄荷附和的点了点头:“太太这么想就对了,二老爷绝对是丑人多作怪,活该被插瓶砸。”
芦荟见苏颖仍旧是原来的神情,又怕薄荷这么附和让苏颖越来越恼,咬了咬嘴唇道:“太太现在就这么甩手走了,岂不是给了二老爷攻讦太太的现成理由。虽说太太您觉得二老爷他们一家子不着调,大人有大量不跟他们一般见识,可他们作起妖来,也实在是够恶心人的。到时候不说再给侯府徒增麻烦,就是他们在大老爷面前拿着您不孝敬老太太做文章说三道四,毕竟老太太是大老爷的母亲,您这般做让大老爷于心何忍,保不准会让大老爷因此心生误会,这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苏颖听了,嘲弄道:“老太太跟前有孝子贤媳,我又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芦荟愁眉苦脸的,道:“您就是在大老爷跟前装装样子也好啊,最起码得让有些专门以己度人的无话可说。”
薄荷嘟了嘟嘴,跟着点头说道:“就是二老爷再阴阳怪气说些有的没的的时候,您也能在旁边‘哈哈’他,让他无言以对。”
苏颖失笑道:“你们俩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怎么听都觉得不大对劲。
薄荷缩了缩脖子,冲苏颖讨好的笑笑:“自然是夸您呢,您是没看到二老爷鼻子都要被气歪了。”
芦荟心里特别无奈,想再劝劝,可苏颖根本没给她开口的机会,指使她去端点吃的来。
薄荷冲芦荟挤了挤眼睛,芦荟无奈的出去了。转身出了房门,找了个小丫头,叫她去把桂嬷嬷请过来。
上房
在陈宛凝把下人们叫进来给傅母更衣之后,傅母再怎么恼怒。都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偏偏还看见陈宛凝轻蔑的神情,傅母呼噜呼噜嘴,口水流了出来。
陈宛凝不嫌脏,亲手拿了帕子,给傅母擦了流出来的口水,亲昵的说道:“姑妈,您说这是不是一报还一报?”
傅母额头上的青筋显现了出来,用骇人的眼神剜着陈宛凝。陈宛凝丝毫不觉得惧怕,一边帮忙掖了掖被角,一边背对着下人低声说道:“太医可说了,您往后就只能这样了,像上回那样好转是不能够了。堂堂勇武侯府老太太。竟是沦落到这样的下场,您以前风光无限的时候,可有没有想过您也会有这一天呢。”
傅母瞳孔猛缩,她的病不能好了?
陈宛凝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安慰’她:“这可都得归功您那唯一孝顺的儿子,他可是个大孝子,您不是最疼爱他的吗?往后他会伺候在病床前。这不是正和您的心意了吗?”
陈宛凝听到外面的争吵声,从床边站起来,不再刺激傅母了,往门边走了几步,隐隐约约的将傅煦阳那些指责傅奕阳和苏颖的话听了一耳朵,在心里冷笑。贼喊捉贼的行为都没有傅煦阳现在的行为恶心。
心里这么想,脸上却是露出担心的神情,“姑妈都病成这样了,傅煦阳竟还有闲心跟大哥争吵,姑妈可不希望看到他们兄弟阋墙啊。”
说的好像傅母就要一命呜呼似的。
绿湖在旁边劝道:“奴婢听着。二老爷好似是嫌大老爷不够上心呢。”
陈宛凝余光放到躺在床上的傅母身上,欣慰的说:“二老爷知错能改,也不枉姑妈往日里那么疼爱他了。”
话刚落音,傅煦阳就怒气冲冲,一瘸一拐的掀开门帘进来,看到陈宛凝没半点好气。
陈宛凝垂下眼帘,说:“姑妈往日里最疼爱你,如今她病倒了,有你在她身边照顾,说不定姑妈很快就能好起来。”
傅煦阳从鼻翼“嗤”了一声,阴沉着脸坐到一边。
陈夫人紧接着进来了,看到陈宛凝,就愤愤的对她说:“大嫂实在是太过分了,煦阳不就是说了几句公道话,她就冷嘲热讽的。我看她就是心虚了,上次她把姑妈气倒,是姑妈撑住了没事儿,要是姑妈上次跟这次似的,我看她还怎么狡辩!”
陈宛凝一愣,随即压低声音道:“你是傻了不成?别忘了上回你也在,要是那次老太太有什么好歹,你说傅煦阳会怎么对你?”
陈夫人被陈宛凝说的有点懵,陈宛凝余光瞥了傅煦阳一眼,冷笑一声,道:“老爷照顾好老太太,我和大姐去小厨房看看药熬的怎么样了?”
拉住陈夫人的手,不容拒绝的往外走,到了外间注意到只剩下傅奕阳,没见着苏颖,陈宛凝还怔了下。
傅奕阳见到她们俩,略一颔首,就避开了她们。
陈夫人向来比较憷傅奕阳这个大表哥兼大伯,在他面前都不敢大声说话的,想到刚才昏了头冲着苏颖大吼,陈夫人不由得觉得头皮发麻,不用陈宛凝拉着她,她就很自觉地赶紧往外走了。
一离开正厅,陈宛凝就问陈夫人:“回祖籍是怎么一回事?”
陈夫人一听这件事脸色就变了:“姑妈跟煦阳说让咱们一家子回祖籍,煦阳才跟姑妈争吵起来的。我已经问过了大嫂,大嫂好像不知情,还让我去问姑妈,可姑妈都那样了,”陈夫人撇了撇嘴,“还能问出个什么花来。”
陈宛凝讶然,傅母提出来让傅煦阳回祖籍,这怎么听都觉得不可思议,让傅奕阳一家子回祖籍还差不多。
想到这儿,陈宛凝冷笑一声,暗暗想着,傅煦阳那么紧着认错就有了合理的解释。姑妈啊,这就是你宠爱的好儿子,不但把你气的在床上生死不明,还有那彰显的孝顺只为了有借口不回祖籍去。
陈夫人郁郁的自顾自说:“我可不想回祖籍受苦去!”
想了想。又有些欢喜的说道:“不过姑妈这一病,开不了口,咱们就不用回祖籍去了,就是留下来侍疾都比灰溜溜的去祖籍强。”
陈宛凝再次感叹了下陈夫人的没心没肺。堪比傅煦阳了,沉吟下对陈夫人说:“我刚才和你说的,你听进去了没有?”
陈夫人犹豫道:“不会吧?”
陈宛凝冷笑一声:“会不会,你自己心里也清楚的,不是吗?想想之前你怎么会早产的?”
被戳了痛处的陈夫人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呐呐道:“也不能这么说吧。”她自己说的都特别有气无力的。
陈宛凝嗤笑一声:“他是咱们的好姑妈亲生亲养的,自私自利唯利是图的性子如出一辙,可有什么好奇怪的。”
陈夫人闷声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还能怎么样。”
陈宛凝被问的哑口无言,心里却是恨极了。当初暗害她不得不嫁给傅煦阳的傅母和陈宛秋。
如果不是傅母当时想构陷傅奕阳,就不会请她们姐妹几人到傅家来,以至于被陈宛秋将计就计,将她给推了出去,让她连正妻都做不成。还险些和大姐反目成仇。
后来,在生产时,要不是陈夫人机灵去把戴夫人叫过来,她很有可能就因为傅母决口要保大人而一命呜呼了。
陈宛凝眼神暗了暗,不自觉地抬手摸了摸脸颊,之前傅煦阳差一点就要打到她了……
陈夫人心情不好,见陈宛凝的动作。忙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陈宛凝想起苏颖先前说过的话,在心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别跟着傅煦阳瞎折腾就行了,他哪次能从大伯手里讨得着好,他那么做反而是引得大伯反感。”
陈夫人头发一麻,她先前就跟着傅煦阳一唱一和来着。
不过听陈宛凝这么一说,陈夫人福至心灵:“你说让咱们一家回祖籍。是不是大哥的主意?”
陈宛凝真的没往这方面想,咬了咬嘴唇,“傅煦阳是怎么和你说的?”
陈夫人唯唯道:“只说是老太太说的,其他的就没和我多说,我也问了。当时屋子里没有留伺候的人。早知道,就不去大嫂那里了。”
确实就不该去正房,陈夫人这么口无遮拦的,是个人都能被她那话给气得够呛,陈宛凝暗自叹息,然后就听陈夫人幸灾乐祸的说:“大嫂也不知情,看来大伯也没知会她么。”
陈宛凝看了她一眼,陈夫人仍旧无所觉的继续说:“先前煦阳指着鼻子骂大嫂的时候,大伯可是一句话都没说。咱们先前出来的时候没看到大嫂,她不会是被气走了吧?”
陈宛凝拧起眉不说话。
陈夫人还越说越来劲了:“以我看,大伯怕是心里恼了大嫂,毕竟上回可是大嫂把姑妈给气晕了过去。要是上回大嫂把姑妈气出个好歹来就有好戏看了,不知道大伯知道了,会不会把大嫂关到家庙里去?”
陈宛凝深深的无奈了,没好气的说:“你不是和我说,是你狠狠的指出姑妈的不对,把姑妈气的浑身颤抖了么?攀扯出这件事儿,对你也没什么好处。”
转念,冷声道:“要是这样就要把大嫂给关家庙,那咱们那好姑妈的所作所为,可该怎么惩戒?大嫂可不是好招惹的,你日后说话的时候,可不能像刚才这样随心所欲了。”
陈夫人被陈宛凝一通话说的悻悻然,她就是偷偷和陈宛凝发泄下心中的牢马蚤,只是一下子没控制住嘴而已。
“你怎么一直向着大嫂啊?”
陈宛凝恨铁不成钢的瞪了陈夫人一眼,陈夫人被她瞪的一头雾水,茫然又无措的样子,看的陈宛凝特别的心塞。
榆木不可雕,孺子不可教!
陈宛凝一时怏怏然,没心思再和陈夫人费口舌,斩钉截铁的说道:“你听我的就是了。”
陈夫人绝对的欺软怕硬,要是陈宛凝好声好气的跟她说,她肯定还要嘀咕几句,可现在陈宛凝的脸色不好看,语气也不善,陈夫人只有腹诽几句。嘴上是不敢说出来的。
陈宛凝没忘她拉陈夫人出来用的借口,话不多说,就拉着陈夫人去小厨房,看傅母的药熬好了没有。
“桂嬷嬷?”陈宛凝看见在小厨房指挥的嬷嬷。疑惑了叫了声。
桂嬷嬷赔笑道:“太太不放心,就让我来搭把手。”
陈夫人撇撇嘴:“大嫂她人呢?老太太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大嫂怎么就这么拍拍屁股就走了,把烂摊子留给我们来收拾,这也太不厚道了吧。”
陈宛凝十分想扶额,什么叫烂摊子啊,她说话可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
桂嬷嬷也假装没听懂陈夫人话里的意思,道:“实在是两位小哥儿离不开太太,再者太太觉得怎么也不抢了二老爷将功折罪的机会。还说这里还有二太太这般贤惠的儿媳妇,她自愧不如。且又不招老太太待见。就不好到老太太跟前给她老人家添堵,省的她老人家心情不愉,耽搁了病情。
可又不好就这么放任这不管,徒惹了口舌,就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这不就派老奴过来了。好好敲打下上房这些个因着老太太病重浮躁起来的妮子们,让她们自此侍候着,别当面殷勤背后就懒怠,使唤起来不尽心。”
陈宛凝假装没听出桂嬷嬷话里的指桑骂槐,还有前面那话儿定是讽刺傅煦阳和陈夫人的,明显的明褒暗贬。
陈宛凝不由得在心里叹气,桂嬷嬷不会跟她们说话都夹枪带棍的。这话儿肯定是由主子授意的。桂嬷嬷是苏颖的奶娘,这冷嘲热讽的话儿定是苏颖借着桂嬷嬷的口来说给她们听的。
陈宛凝扯了扯脸皮:“有嬷嬷来坐镇是再好不过的了,也省的有人趁机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陈夫人嘟囔道:“不想来就直说,何必弄这些个弯弯绕绕。”
陈宛凝哭笑不得,她看向仍旧笑的和蔼的桂嬷嬷,道:“嬷嬷。你去忙你的吧。”
桂嬷嬷应了一声,道:“这给老太太熬的药好了,两位太太可是来端药的?”
陈夫人点了点头,桂嬷嬷笑道:“怪不得我们太太夸您孝顺贤惠呢,这种活儿差遣个丫头来就行了。”
陈夫人瘪瘪嘴:“大嫂可不会这么夸我呢。你这婆子尽会瞎说。”
陈宛凝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现在的心情,只觉得百感交集,脸上硬挤出的笑容都僵住了,只觉得应该立马跟她撇开关系的。
桂嬷嬷也没想到陈夫人会来了这么一句,只得干巴巴的笑笑,转身让黄莺和朱鹮端了熬好的药,随着陈夫人走。
陈夫人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表达了自己的不屑,拉着陈宛凝就往外走。
桂嬷嬷抹了一把汗,在心里叹息,二太太果然是不好应付啊。
药端进去了,陈宛凝没想到傅奕阳也在屋子里,陈夫人想都不想就躲到了陈宛凝身后。
而傅煦阳一马当先的站起来道:“我来试药。”
傅奕阳根本就没有要跟他争抢的意思,冷淡的看了一瘸一拐的傅煦阳一眼。
傅煦阳当下被这一眼看的面红耳赤,道:“喂药还是我来吧,毕竟我比大哥有经验,先前母亲生病的时候,也是我常常在床前侍奉母亲喝药的。”
陈宛凝听了这话儿,在心里冷笑,傅煦阳可真是鬼话连篇,大言不惭。他扪心自问,他亲手给傅母喂过几次药,或者是说,他亲手端过几次药碗?
这么说,真是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想归想,陈宛凝半点都没有要给傅煦阳拆台的意愿,还按住了陈夫人——傅煦阳要显摆他孝顺就让他显摆去吧,她们就不跟着掺合了。
结果……差点没把傅母给呛死。
傅煦阳当下就尴尬极了,脸上青青红红的。
陈宛凝在心里嗤笑,她要是他,这时候就应该找个地洞钻下去,别再丢人现眼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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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o9章 见死不救
“给我罢。”傅奕阳面无表情的开口,傅煦阳一咬牙,把药碗塞到傅奕阳手上,心里冷笑,倒要看看谁更不行!
傅奕阳垂着眼皮,根本就不愿意和傅母有任何的视线交汇。
傅煦阳站在一边,还假惺惺的说:“大哥,你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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