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眉儿当年的合影,另一张,则是前几天他从许华筝那里索要的艾莎儿的照片。
钟伯用干枯的指尖摩挲着发黄的照片:“眉儿走了,除了一笺短信,只给我留下这么一张小照……”他涩涩一笑:“几十年来,我几乎每个夜晚都会梦到眉儿,她和小照中一样那么年轻,而我,却老成这个样子。”
“就像您刚才说的:‘情感一旦错失,便经不起时间的审判’。”许华筝直直的盯着钟伯手中的那张照片,喃喃自语。
照片里的青年家骅和眉儿,亲密的并肩站在一起,笑得甜蜜,像极了几年前的林少威和自己。
“这么多年,我也遇见过几个相貌酷似眉儿的女子,有人长着她一样的眼睛,有人有着和她一样的唇。”钟伯指着艾莎儿的那张照片:“只有这位小姐,和眉儿最相像。”
许华筝点点头。
“许医生,你能让我见见她吗?”钟伯用有些恳求的口吻问她。
“这……”许华筝结结巴巴不知该如何说:“这是我认识的一个人,可是她现在……我不知道她在哪……”
“老伯,过阵子,我带她来看您。”有人忽然在许华筝身后说。
那声音,她太熟悉,不必回头也知道是林少威。
他从欧洲回来了?一去这么多天,不知是否顺利。
“这位先生是?”钟伯显然不认识林少威,这是他醒后第一次见到他。
“老伯您好,我的名字是林少威。”林少威走到钟伯床边,微微欠身,恭敬的说道。
“哦,您就是林先生!”钟伯坐起身,伸出手臂和林少威握手:“听余管家说过您。”
许华筝忙站起身把椅子让给林少威坐,林少威倒也不客气,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便坦然的坐下了,湣鹫庖磺卸际悄茄睦硭Φ薄?br/>
“老伯身体恢复的不错。”林少威风度翩翩的和钟伯寒暄着,完全没有面对许华筝时的冰冷漠然。
钟伯笑盈盈的点头:“听医生说,我的医药费用是林先生您帮着垫付的,这让我真不好意思。”
“老伯您不必客气,付点钱、出些力,这些都是小事。真正的功臣,还是我们华筝。”林少威说着,竟然去拉许华筝的手。
华筝?他叫她华筝!
许华筝像是被雷击中了一般,有那么几秒钟,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华筝,久违了的称呼,上一次被他这样叫着还是三年前的事情。如今她听着,竟觉恍如隔世。
她就这样怔怔的,任由他牵着手,她只见到他和钟伯亲切的交谈着,偶尔还会开心的笑,至于两人都聊些什么,她一句都没听见,也顾不得去听——她的眼,她的心,她的全部思维,都集中在林少威一人身上。
他叫她华筝,他牵她的手,这突如其来的温暖,几乎让她怀疑这一切是不是真实的。
他终于原谅她了吗?
一定是的!
三年前,她亲手葬送了他父亲的性命。如今,她违背他临行前的命令,擅自为钟伯动了手术,手术虽然成功,但是她的心却一直很忐忑——她怕,怕他不肯走出对她的怨恨,怕他的冷面相对,怕他的恶语相加。
钟伯的手术,成功的概率远远小于失败的,许华筝本可以不去冒这个险,早在这之前,她已经向佳汇递了辞职报告,她没有义务再去做什么。
但是,她明白林少威是多么的希望钟伯可以安然脱险。她知道,他也想弄清楚为什么眉儿和艾莎儿如此相像。所以,她接受了赵主任的邀请,为钟伯做了手术——只要是林少威希望的,她便会毅然决然的去做。
手术成功了。她也成功了。
林少威终于被她所感动,他终于体会到了她的良苦用心。
她的手被他紧紧的握在手心里,他的体温透过她的手掌,顺着她的血流,温暖着她的全身,直到心脏。
钟伯有些累了。
以他九十几岁的年纪,承受开颅手术确实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
林少威没有和他聊太久,便起身告辞,说是隔天再来看他。
走出icu重症监护病房,许华筝的面颊还是热热的,她就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女一般,羞涩的低着头,不好意思去看林少威。
这种感觉是那么的久远,却又如此熟悉——三年来,它无数次的在许华筝的梦里重复着,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般真实。
她还沉溺在从天而降的幸福和温暖里,他却甩开了她的手。
“很陶醉,是吗?”他冷冷的问她。
“少威,你说什么?”她心头一惊,不明所以。
“让被害人的儿子拉着手,你居然还能如此坦然!”他斜睨着瞧她,她的不知所措让他从心里觉得舒坦。
她就像是刚刚做了一个温暖的梦,而林少威却在她美梦正酣的时候,残忍的给她迎头浇上一瓢冷水,让她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回到现实,从头到脚的狼狈。
“许华筝,我之前有没有对你说过,不准动我房间的东西?”他直逼她的眼睛,那凛冽如寒冰般的眼神刺痛着她的心:“我走前,有没有对你说过,不允许你插手这件事情?”
走廊里不断有人经过他们身边,和她以前共事过的医生,护士,还有一些认识她的患者和家属,不知道她已经离职的人还亲切的唤她“许医生”。她在这来来往往的人们面前,接受着他的质问和讥讽。
她看着他,脸上一如往常的平静,心却早已沉入失望的谷底:“我也是想出一份力……”她缓缓的说,尽量让自己的声线平稳。
“你还记得自己的的身份是什么吗?”他冷目如刀,“说出来!”
她咬了咬下唇,“你永久的情人和奴仆。”
第二十八章新的工作
“我的说过的话,你该如何去做?”他继续逼问,趾高气昂,把她的尊严踏在脚下。
“绝对服从!”她知道他想要的答案是什么,毫不犹豫的说给他听。
走廊的一边,赵主任从许华筝背后的方向走来,他曾撞见过林少威和许华筝在办公室里“亲热”,所以林少威认得他。
“你还知道?”他把唇凑到她的耳边,用亲昵的动作轻声说着绝情的语言:“许华筝,明知故犯的事情,你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不要一再的试探我的底线。”
“好。”她低着头。
“晚饭,不要做迟了。”他语气冰冷,嘴角却挂着笑。
那笑,好诡异。
直到她转身,看到赵主任诧异的神情,才明白他那笑里,有故技重施的得意,也有看到她在同事面前颜面尽失的快感。
主任办公室里,赵主任神情复杂的看着对面沙发上坐着的许华筝。
上一次,他们两人这样相对,是在他撞见许华筝和林少威深夜在办公室里面“亲热”,那一次,他们俩躲在房间里,关着门;可这一次,却是光天化日,在人来人往的走廊里……
“许医生……”赵主任清了清嗓子。
他本来是想去icu病房找许华筝的。钟老伯的手术,许华筝做得漂亮,整台手术赵主任虽没有动手,却在一旁仔细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实话说,凭她的技术,不要说在佳汇医院,就是全市,甚至全国,也是数一数二。
赵主任是爱才之人。他已经六十几岁,退休的年纪已经过了,却迟迟找不到合适的接班人,一直没有办法退下来。佳汇邀请到许华筝的时候,赵主任是非常欣喜的,他虽没有在别人面前吐露过半点风声,但在心里却早已把许华筝当做接班人。
“许医生,我就开门见山的说吧。”赵主任决定用不着绕圈子了,“你应该发现了,我和王主任一直有意栽培你,安排你去基层锻炼,接危重病人,做高难手术……实话实说,我和王主任都是对你寄予厚望,准备让你做主任接班人的!”
许华筝心头一惊,自从她来到佳汇见到林少威的第一天,她的心思就在他身上,对两位老主任的意图还真的是浑然未觉。
“前些天……哎,就是那一次……晚上……”赵主任没有明说,但许华筝明白他指的是什么。“那一次,我很震惊!许医生,我用了好长时间才说服自己,不要去过分在意你的私人生活,你们这些归国人才,身上都多多少少沾有一些国外的不良习气。”
许华筝仍是没有说话,一直低着头。
“上一次,毕竟是半夜,又是在办公室里关着门,只有我和茉莉撞见……可你这一次……”赵主任,有些激动:“我本想借这一次你手术做得漂亮,在科里给你树立一下威信……可你……你这糜乱的生活态度和处事方式,能不能改呢?你这样传出去,如何让病人相信你是一位严谨负责任的医生?”
“主任,不是你想的那样……”许华筝其实并不在意什么主任的位置,她只是想站在手术台上,用她心爱的手术刀,救治更多的人。可她却不能接受自己的能力因一些非技术的缘由被质疑,特别是莫须有的原因。
三年前,她的遗憾已经够让她悔恨的了,从那时起,她便决心要精进专业技术。她早已下定决定要用心和余生的时间去补偿林少威,也早已下定决心要用自己高超的技术去救治更多如三年前林少威父亲一般无助的病人。
那是她的愿望,也是支撑她三年来走过无数艰辛的路的动力。
可是,现在她的能力被否定,而造成她被否定的,竟然是她深深爱着并满怀愧疚的那个男人。
“许医生!”赵主任站起身来,饶过桌子走到许华筝的身边,他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你要记住我这句话:当一个人成为你生命重心的时候,便是悲剧的开始。拥有自己的事业,独立,才是爱的前提!”
许华筝感激的抬头去看赵主任,他所说的这些道理,她又何尝不懂得。
一直以来,甚至是三年前,她都一直把这道理奉做行事准则。她刻苦的钻研学术,希望在工作的领域有所成就,她一直觉得有自己的一番事业,林少威便会更欣赏她,更珍惜她。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林少威父亲患病入院后,她极力劝导他同意父亲手术治疗,她想要向他证明自己……却不想生生断送了两人的感情,也结束了他父亲的生命。
如今,林少威重新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她觉得这是命运给她的第二次机会,而这一次,她决心不再走那条曾经走过的路。
她就是要让他成为自己生命中的重心,她不管那会不会是悲剧的开始;她就是要依附于他,默默的守在他的身边,做他的情人,做他的奴仆,为自己曾经的错误赎罪。
她相信,只要她一心待他,无微不至,全心全意,他对自己的恨意就会减少。只要她默默守候着他,他总有露出笑颜的一天。
“许医生?”赵主任见她走神,在一旁唤她:“我的建议,你考虑的怎么样?”
“嗯?什么?”她回过神来,一脸茫然。
“回来上班吧!”赵主任真诚的说:“以你的技术,在佳汇的脑科是无人能及的,我和王主任退休之后,你必定是主任的不二人选。”
“谢谢您,主任,谢谢您!”许华筝由衷的说。
“好好干吧,”赵主任拍拍她的肩:“你这样年轻,未来必定不可限量。”
“可是,我不能回来上班。”许华筝微笑着说:“我已经找到了新的工作。”
是的,她有了一份新的工作——林少威的永久情人。
第二十九章家庭聚会
钟老伯周末就要出院了。
在这之前,林少威托朋友多方打探,寻找他的家人。幸而名叫钟家骅又年逾九旬的人非常少,没过多久,便找到了钟老伯的管家。
自眉儿离世之后,钟老伯再也没有和任何女子交往过,终身未娶。七十多年过去了,钟老伯的家人和朋友早已离世,他在这世上没有一个亲人。
钟老伯的家在台湾,至于他如何到大陆来,来做什么
换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