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许华筝不知所措的摇头,林少威又逼近一步,把脸凑到许华筝面前,他本想告诉许华筝,他和艾莎儿之间的争执都是因为她。
但就在开口前的一瞬间,他想起了艾莎儿苦苦央求他不要再对许华筝恶语相向,终于还是忍住了要说的话。林少威留在监护病房,守着仍处于昏迷状态的艾莎儿。过度的失血让她一直沉沉的昏睡着,林少威看着她苍白的面庞,心里沉痛极了。
孩子,就这么没了吗?
尽管三年前经历了父亲的离世,林少涵的葬礼也刚刚才过去不久,但林少威依然无法真切的体会到一个生命的脆弱,他只能茫然而无力的看着已经沉睡过去的艾莎儿,脑海中却在不断的问着这个问题。
艾莎儿安静的躺在病床上,苍白的脸庞几乎与床单被褥没有什么分别,唯有她那依然红肿的一双眼睛,还在昭示着她是一个有生机却濒临绝望的女人。
医院里的消毒水味道弥漫在空气中,随着林少威的呼吸被吸入胸腔再被吐出,他知道心中问题的答案,却固执的将之忽略,只是一遍遍的问着,一遍遍的想着。
孩子就这么没了,这是为什么?
这时,房门被推开,许华筝走了进来。
“少威,莎儿她……她怎么样了?”
许华筝仍穿着做饭时穿的那件浅紫色的衣裙,手里握着出门前由于匆忙一直系着、直到刚刚才摘下的围裙。
林少威转过头见着许华筝的样子,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但在看清她所穿的裙子时,一股冲天的怒火和厌恶瞬间便弥漫了他整个胸膛。
“滚出去!”
怕将艾莎儿吵醒,林少威这一声是压着声音说出来的,可许华筝还是从中听出了让她心悸不已的愤怒。
她太了解林少威了,虽然不知道自己又是哪里让他不顺心,但她还是顺从的退出了病房,并随手带上了房门。
林少威的怒火来自许华筝身上的裙子,那条连衣裙是前些日子许华筝与艾莎儿两人出去逛街时买回来的,两人一人买了一条。
林少威正在为艾莎儿肚子里的孩子而哀恸,许华筝却偏偏穿着这么一件裙子,瞬间便让林少威怒火中烧。
艾莎儿身子本就羸弱,如果不是强为许华筝出头,如何会动了胎气?
艾莎儿和许华筝本无瓜葛,她又为何对她如此关心?或许,许华筝曾向艾莎儿哭诉自己对她的恶劣态度?又或许,许华筝要求或者请求艾莎儿来找他?
“许华筝,你就这样急不可耐吗?你以为仅凭你骗取了艾莎儿的信任,便可以获得我的原谅吗?”林少威心里这么想着,嘴角却翘起一丝冰冷至极的弧度。
许华筝坐在病房外,双手放在光洁的膝盖上,低着头。她的眼眶有些发红,鼻子也在阵阵发酸,只是或许因为太久的忍耐,已经让她变成了一个会下意识抑制自己情感决堤的人,所以她始终都没有哭出来。
从林少威方才说话的语气以及冰冷中夹杂着痛苦的眼神中,许华筝隐隐猜到了艾莎儿的遭遇。尽管那个孩子是他的,却不是她的,但她依然为艾莎儿感到难过。
艾莎儿是个善良的女孩,这样的女孩不应该遭受上天赐予的如此命运。
想到命运,许华筝心中便涌出了一股莫名的感同身受,本来不容易落泪的她,忽然很想大声的哭一场。至于林少威对自己的迁怒,已经不再重要。
身侧房门轻响,许华筝抬起头,就看见林少威阴沉着脸走出来,轻轻将门关上。
她慌忙站起身,脸上努力浮起一个温柔的笑容,眼神中更是流露出浓浓的关切之意。失去孩子的林少威是伤心的,所以她在难过的同时,心还有些隐隐的疼,很想就这么将他拥入怀中安慰。
可她不能这么做,因为林少威的眼睛里分明写着愤怒和痛恨。
“你开心了?”许华筝的笑容令林少威愈发的烦躁,于是他冷冷问道。
许华筝一愣,笑容凝固在脸上,不解道:“我……”
话未说完便被林少威打断,“你什么?莎儿如今还躺在病床上,醒来后还要承受失去宝宝那种撕心一般的痛处,你居然还能笑得这么开心,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的心原来如此冷酷。”
林少威的语速很快,声音压得很低,但里面那种极力压抑的愤怒却随着他冰冷的话语一下下的冲刷着许华筝的心。
她愈发的错愕和不解,本以为林少威只是单纯的伤心而迁怒于他,可听他话里的意思,怎么会隐隐还透露着她就是罪魁祸首的意思?
很快,林少威便为她的感觉做了最清晰的注脚。
“不,我说错了,你的心原本就是这么冷酷的,”他死死盯着许华筝惘然不解的眼眸,眼睛中布满了血丝,说出的话一字字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样,“从父亲去世时开始我就应该明白的。”
“现在莎儿肚子里的孩子没了,你可满意?如果还不满意的话,不如你一次性告诉我,到底你要怎样才会觉得舒服?是不是要所有的人都死光?是不是要我现在就死在你的面前?”
林少威的怒火通过他低沉而愤怒的声音从嘴里喷出来,就像是一座大山一样来到许华筝的面前,压的她有些呼吸困难。
她下意识的想要后退,却因为身后的椅子,而一屁股坐了下去。
“少威,你在说什么?我……我不明白。”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因为她怎样都想不明白,莎儿失去孩子,怎么会被林少威怪在自己的头上。
与林少威一起生活那么久,虽然已经经历过他无数次的怒火,心也快要为他裂成齑粉,但她依然相信,无论林少威如何恨她伤她,如何小题大做,都不会无中生有无理取闹。
然而,现在林少威却将艾莎儿的流产归咎在她的身上,这让她心伤之余,根本无法接受。
可惜,林少威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也没再给她说话的机会,只是上前一步,俯下身,将嘴移到了她的耳旁。
他们脸贴着脸,看上去就像是亲昵的情侣。两名年轻的小护士从他们身边经过,走出去老远,其中一名年龄稍小些的还在一边向后看一边捂嘴小声对同伴说着什么,眯起的眼睛里写满了羡慕。
温热的呼吸喷进耳朵,是那么的熟悉,那么令人怀念,可许华筝却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暧昧气息,因为林少威口中所说出的话,是那般的冰冷如刀。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着什么,但我今天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你别想离开我的身边,因为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说完,林少威转身就走,皮鞋在安静的医院走廊中发出清晰的哒哒声,每一声都像是踩在了许华筝的心上,让她就那么呆怔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许久,温热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是那么的冰凉。
在病房门外的走廊里静静的坐了一会儿,许华筝没有等到艾莎儿醒来便离开了医院。
走出医院大门,外面人头攒动,一辆辆汽车堵在门前,许多人在大声说话,许多脾气暴躁的司机也在拼命的按着喇叭,咒骂着堵塞在大门前的病人或亲属。
医院的大门前总是这么繁忙的,可在许华筝的眼里,这一切都湣鸩2淮嬖谝谎湍敲创舸舻挠行┗档淖叱鋈ィ眉父鋈私枳湃巳翰涔肀呖投济挥懈芯醯健?br/>
这个世界是空的。
只是,从什么时候起变成这个样子的呢?
许华筝不知道,也想不出来。
回到家,许华筝尽力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正常一些,平静一些,甚至还微笑着对迎上前来的余管家打了声招呼。
但余管家还是从她清澈的眸子中看出了浓浓的落寞。对余管家来说,许华筝眼睛的颜色几乎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他纵然同情,却只能在心中暗暗叹息。
年轻人之间的爱情总是这样,相濡以沫很少,互相撕扯太多。
钟老伯和严铁铮受邻市的一位老友的邀请去赴约了,家里只剩下许华筝和余管家两个人。
饭菜做好,林少威不出意料的没有回来,许华筝也没有胃口,草草吃了几口便收拾了,煮上一杯咖啡,就那么静静的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闻着咖啡中飘出的浓香,看着窗外泼墨似的黑夜。
好像很无聊,也很没意义。
但许华筝只能这样,而且也这样很久了。从那份协议签署的那一天起,她的世界便一下子空了下来,除了赎罪,就只剩下心底最深处那一抹已经快要感受不到的渴望。
不,应该说是奢望。
这种生活,她不知道还要坚持多久,更加不知道结局怎样。在她看来,赎罪已经快要成为她人生的主旋律,而那份奢望……
或许只是奢望。
独自一人时,有时候时间过得很慢,但也有时候过得会非常快。
当许华筝发觉手中的咖啡杯已经冰凉时,她抬头看看表,时间已经走到了深夜,凌晨两点。
他快要回来了吧!
许华筝这样想着,起身将咖啡杯放进厨房里的水槽,又找出鸀茶和蜂蜜,准备为林少威醒酒。
玻璃杯静静的放在桌子上,灯光下显得晶莹剔透,就像是件完美的水晶艺术品。杯子旁边的鸀茶罐和蜂蜜也很安静,水已经烧开,但许华筝没有什么动作,只是按下了水壶上的保温键,和杯子鸀茶蜂蜜一起,安静的等待着。
因为她不知道林少威什么时候会回来,或许很快,也或许是清晨,无论什么时候,她都得等着。反正也已经等了那么久,这点时间又算什么呢?
余管家已经老了,熬不得夜,却又经常起夜。不知几点的时候,他出门去卫生间,见到客厅中的小灯还开着,橘黄的光芒透着温暖的感觉。
于是,余管家又叹口气,摇摇头进了卫生间。
温暖的灯光下坐着一个冰冷的女人,余管家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
绚烂夺目的灯光让人眼花缭乱,震耳欲聋的音响使人心情躁动,这里是都市夜晚中最丰富多彩的所在,是男人女人相互猎艳,是成年人发泄,年轻人挥霍的天堂。
林少威很少来这种噪杂的场所,他是个追求高质量生活的人,即便是一夜情,对象也通常是那种像红酒一般诱人香烟一般迷醉的寂寞女人,迪厅里的女人太跳脱、太妖艳、太年轻、太廉价,他很不喜欢。
但不知为何,他离开医院,漫无目的的开车上路,最终却将车停到了这里的门前。
他依然在伤心,也在愤怒,可伤心愤怒之余,却也有那么几丝失望。
这种失望的感觉让他有些恐慌,他不想承认,也不想理解,只想将它赶出去。可那丝失望就像是滴进水杯里的墨汁,不去管它或许它扩散的会很慢,可你越是摇晃杯子,里面的水就越快变色。
当失望充满整个胸膛时,林少威只想快速的喝醉。
常去的酒吧、雪茄吧和红酒吧都太安逸太暧昧,往往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根本无法满足林少威此时的愿望,于是他将车开到了朋友们口中最火爆也最香艳的这间迪厅。
因为,躁动的人群和躁动的心灵,最容易使人麻醉,也最容易喝醉。
心跳不知是快是慢,已经完全贴合了场上dj的音乐,一下一下的敲打着胸腔,让林少威更加烦闷,于是他慌忙将一大口威士忌灌进嘴里。
果然,烈酒一入喉,烦躁的心脏立刻就安静下来,林少威有些高兴,打了个响指,要酒保再来一杯,可当酒保过来时,他索性要了一整瓶,离开吧台,转身挤进攒动的人群,挤到一个昏暗的角落坐下,自斟自饮。
这时,dj那极具煽动性的声音响了起来,整个迪厅顿时沸腾,舞池中群魔乱舞,各色人等在那里摇头晃脑,狂摆腰肢,灯光虽多却越发黑暗的环境中看不清人的表情,酒精与弥漫的荷尔蒙也压下了令人作呕的汗臭,一时间,整个世界湣鹬皇o铝思で楣5娜嗣窃谒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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