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今夕晃了晃混沌的脑袋,疾驰中的风涌入车内,灌入领口。一个激灵,清醒了不少。
庭前的大理石被擦得锃亮不然点尘,前两年栽种的重瓣垂丝海棠缀满了大把大把浅紫色的花骨朵,有些更是早早地舒展绽放。
淡金色的朝阳里,幽然地香味在鼻尖窜着叫人无处可逃。
程今夕站在屋子门前掏钥匙,丁零当啷地将背包翻了个底朝天。“不会吧,要命,又忘带钥匙。”她沮丧地嘟囔。
“你应该庆幸的是你没忘带脑子,不过,带不带也确实没差。”
身后突然冒出的声音让程今夕眉心一跳,还没回过神来手里已经一空,行李箱和背包都被来人接了过去。
侧眸,望着沈聿不阴不阳的脸。程今夕狐疑问,“刚在小区本口不是看你走了么,怎么又折回来了?”
她说着,看沈聿脸色微微一变,转而明白过来,好笑地调侃道,“你是不放心我呢,还是怎么着?这小区治安好得不得了,别说什么持械匪徒,恐怖分子都不定进得来。”
“你看谁像坏人啊?”沈聿一副懒得搭理你的样子,翻了个白眼,拖着行李抬脚就走。
程今夕扯着他的衣角,嘴上不饶,“我看你就挺像坏人,诶,我说你走哪去呢?”
他脚步一顿,回头,“不是没带钥匙吗?难道你真以为自己是公主,打算一直站在门口等着天降神兵来救你于水火?”
第四十九章 沈聿暗恋
第四十九章 沈聿暗恋
“瞎说啥乱七八糟的,你没童年的啊,童话故事中拯救公主不是王子就是骑士,有神兵什么事儿啊,你当是哪吒闹海还是大闹天宫呢。”程今夕摇头晃脑,不以为意,“我有备用钥匙放在公司,打个电话让小王送一趟就成,不是什么大事你就回去吧,我自个儿等会儿就行。”
“你已经一天一夜没睡了。”沈聿看着她的身形比前几天又消瘦了一些。脸色顿时又不太好看起来。“当你自己是超级玛丽?”
而沈聿也好不到哪里去,青灰的眼窝有些浅浅的凹陷下去,大抵这些天来一直没有睡好,显得精神有些萎靡。深蹙的眉头曝露着说不清的情绪,他有些不耐地盯着她,仿佛在看一个不听话的孩子耍脾气。
沈聿勾了勾唇瓣,笑中带冷,“要不要我提醒你现在是什么点,上班高峰从城中到南五环,三四个钟头都算少的,如今春暖花开的你要当王宝钏我没意见,可要在我手上有个三长两短,我总归是会于心不安的。”
“呸呸呸,又是王宝钏又是三长两短的,就不能咒我点好?”程今夕斜眼白他。自己虽早过了二八芳华,可那也是刚过双十一啊。
想他当初对公司门口看门大家的外甥的表姨妈的同事的女儿都是一脸的和颜悦色,人都是那半卖半送的年纪,偏她这如花美眷却总也换不来沈聿言语上的半点怜香惜玉……
总结了这么久总算是总结出点什么原因了——丫肯定不是正常男人!
程今夕眼风一转险些扯着筋,拧巴得拽过自己的东西,险些将沈聿带倒在地。
看他没站稳一个踉跄,又噗嗤笑出声来,“照你沈大少爷这么说你也算是心疼我了,那你言下之意,是想带我去哪儿……睡,觉,啊?”
她慢条斯理地贴上前去,身子和身子之间至于十一二公分的距离。
天真无邪的仰面娇笑,黑白分明的眸子微眯着,半是明媚璀璨,半透着慵懒的皎洁,樱粉的红唇下贝齿轻轻一咬,故意升调吐出的两个字被她一溜地念出着玩儿而暧昧的味道。
她是故意的?
废话,她当然是故意的。程今夕狞笑,只许你这王八羔子成天阴阳怪气,就不许我怪气阴阳,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不是?
饶是定力再好,沈聿被她这陡然的一撩一讽,还是按捺不住的红了耳朵根子,面上抽了抽,一时说不出话来。
程今夕的小脸在阳光下白的几乎透明,血色很少很少,透着淡蓝色微细的血管,五官很细致,说不上极美,却有股子清清柔柔地温软和魅惑。
他看到有三两片的花瓣随风扬起,在他们的头顶上旋旋转转,许久,一片落在了她的睫毛上,一片落在了她的鬓角,艳粉,浅紫,却不比人娇。
任谁都道,沈聿和程今夕分明是焦孟不离,性子却从不对盘。他阴冷乖僻,她偏执倔强,三年来,他知道很多事她从未上心,也知道很多事她看似不在意却一直在努力。
他没有夸过她,甚至因为那个一直站在她身后的人对她讽刺揶揄。可说到底,他还是一直不动声色地在娇纵着她。
尽管,或许她从不屑领情。
时光荏苒,转眼就三年了。曾经那个第一眼看到的还有些孱弱却倔强的女孩儿,不知不觉间,已然亭亭。
真快。
目光绞着她的脸,沈聿半晌回神,恍然若失。
程今夕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原本笑意盎然的五官开始不协调地僵硬起来。蓦地瞅到台阶上一个人影,心头凸凸一条,又很快地沉了下去。
“今夕。”段从远远就唤她,冷然的嗓音让那头两人都不禁哆嗦了一下。他不疾不徐地走过来,脚上还有没有换下的软垫拖鞋,曜石黑的丝绒家居服沿路走来都带着风。“回来了?”
“哦。”程今夕觉得自己手腕一紧,低头一看,正被段从的大掌桎梏地死死的。
挣了挣,无果,遂放弃。
沈聿在看到段从的那一刹明显怔愣了两秒,“段总,早。”
程今夕背后的那个人是他,在锦玺不是秘密,若说沈聿比别人看到更多的,或许就是段从对她的心意,绝不仅仅只是外人所觉得的,对待一个玩物或是一个,“货物”而已。
可哪怕是这样,他也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在她的家中看见他,完全一副男主人的姿态。
“是沈聿啊,”段从抬眉,凛然的眸光从他身上一掠而过,“麻烦你送今夕回来,辛苦了。”
沈聿答得不卑不亢,“段总客气,这本就是我应该的。”
段从瞳光渐深,微微颔首,淡淡嘱咐他,“今天我不去公司,替我通知各部门经理,原定下午高层会议取消,晚上的跟云英商会的洽谈由乔经理全权负责,务必做到万无一失。”
看着两个男人都阴恻恻的脸,程今夕烦躁地打断,“段从你干嘛不去上班啊?”
“不想。”不该废话的时候他总是不多说一个字。
去他妈的不想!
“你不是日理万机,不是一分钟进出几百万吗?公司很需要你!同事们很需要你!人民币也很需要你!你知不知道啊,你要不去段氏这一天得亏多少!还有那什么云英商会,乔薇薇那只长胸不长脑的金丝雀哪里搞得定!”她看得出他现在心情不好,若是回去就对着一个比锅底还要黑得深沉的死人脸,光想想就铁定睡眠不稳消化不良。
第五十章 断肠天涯
第五十章 断肠天涯
“吃醋了?”段从贴着她的耳根呢喃,柔软的鼻息缠着和煦的春风。“既然你说了那么多人需要我,那你呢,你需要我么?”
程今夕没有看到他冷刀般的眸光扫过沈聿和她的脸,她只觉得脸颊上痒痒地,他的唇只需再近一毫米或许就会贴上她的。
低哑的嗓音似有若无的撞进她的耳朵,刹时就赧然地红了面,低下头死死盯着垂落的裙摆。
她是害羞么?卧槽,当然不是!
这男人自打接她回来之后就跟犯了病似的,神经得够可以。时不时就玩心跳,玩刺激,玩热压缩,玩冷暴力,简直就是冰火两重天,中了邪的百变娇娃。
程今夕在心中咒骂了无数遍“神经病去死”之后,哂笑着抬起头,压着嗓子咬牙切齿问,“大少爷,你又相玩什么?”
直视着她一双圆溜溜乌黑如小鹿般的眼睛,段从挑眉笑道,“你觉得我要玩什么,你呢,刚才又想玩什么?”他反问。
随随便便就跟一个男人说睡觉,胆子够肥,看来出了名厉害的段家的家教也并没有将她教老实。
去你妈的反问!
刚才干嘛关你屁事!
程今夕压着心肝脾肺肾里的怨气,恶狠狠地又丢了个白眼,“我觉得你该吃药。”
得,这一说,段从那神经病笑得更欢实了,嘴咧得,眼眯得,鱼尾纹皱得,跟朵大丽花似的。
每当这个男人看上去特别开心的时候,就是最危险的时候,道理很简单,冰山哪会开心啊喂,简直天方夜谭。
程今夕本能地想要后退,奈何手上受人牵制。看到沈聿默默不语在一旁若有所思,深知此刻他压根不想帮自己,也确实帮不了自己。
欲哭无泪。
唯有认命地被段从这个死变态一路拖走,凄凄惨惨戚戚地在心中替自己上了三炷香。
*
程今夕回房后洗了一个澡,她发现自己的心还是忒大,无论怀着怎样复杂沉重的心情,只要跳入浴缸中必然就能安安稳稳地睡着。
醒来的时候不知时间过了多久,浴缸里的水一如往常一样凉透。
水下那只素白的腕子上红痕迟迟未消,可想而知当时捏住它的人是用了多大的劲儿,甚至,可能怀了想要将它捏断的心。
她跳出浴缸,一层层地裹上衣服,慢条斯理地吹干长发,一如她进来时那样潇洒完整。
餐厅落地窗的帘子敞开着,洒进了一室阳光。
窗台上的鸢尾含着紫蓝色的花蕊犹如娇羞的少女含苞待放。餐桌那头端坐着男子,逆光里,看不清面容,只觉得姿态优雅至极。
段从听到她的脚步身,施施然抬起头,面前的莹白骨瓷盘里盛着切割了一半的太阳蛋,他放下手中的刀叉,“吃过早饭了么?”
“吃了。”程今夕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苹果汁,打开冰箱门一看,里面七七八八红的绿的地塞满了各式各样的食物零嘴,炉上的平底锅里还有剩着的两枚金黄黄的煎蛋。
一时有些发愣。
她坐在另一头,与他遥遥相望,“你什么时候也会做饭了?”
“钟点工刚走,我知道你不喜欢家里有外人。”他倒是诚实,挺着脊背望椅背上靠了靠,捻着咖啡杯呷了口。
中式煎蛋配美式黑卡,得多奇葩才能享用这样的“梦幻”搭配。
程今夕想着瞬间有些蔫蔫地倒胃口,戏谑道,“我说呢,段大总裁是杀伐决断的博弈者,就算这太阳打西边出来,天上下红雨,也不可能变成贤良淑德的家庭煮夫。”
段从不置可否,勾起的唇角却带着隐隐的笑意,“看起来你倒是很失望的样子。”
“关我屁事。”她咒骂,凝着他眸光炯炯,堆起一脸假笑,“如果你的记忆力跟我一样没有出现问题,我记得我去剧组前就跟你说过,希望等我回来的时候,不要在这个房子里看到你……”
“我没忘。”他一脸无辜,“可惜,我也没有答应你。”
万年面瘫的冰山王居然也有笑得这么欠扁的时候,程今夕恨得牙痒痒。
自从泰国回来之后这冤家也不知犯了啥毛病,放着金碧辉煌的段家大宅不住,跟冤鬼索命一样拎着两大箱行李非得搬进她的山野小别墅跟她一起同住。
当初一楼的客房便是为了他特地准备,里头的每一隅装饰也都是她亲自设计亲手布置。可这两年他来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也几乎来时无声,去时无息。
她也曾期盼过,失望过,示弱过,心灰意冷过,犹如每一个心中满怀爱恋,尝尽爱情酸甜的女孩,她希冀的,也不过是她搁在心尖上的那个人,也能够如她待他这般,多眷顾她一点,。
可她还是一次一次的失望,每个阳光普照的时候,每个夜深人静的时候,每个午夜梦回的时候,她还是寂寞的,孤单的一个人。那个人用适可而止的温情,和恰如其分的疏离告诉她,他们只是兄妹,只可以是兄妹。
啊,多么痛的领悟,他,曾经几乎是她心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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