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不可能的了吧?心里忽然有点酸涩,人的寿命只有这样短暂,我们口中的永远,最多也不过就是几十年。
可是,几十年也好,几十天也好,有尚尚陪着我,他就是我的永远了。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柔情万千地回头看尚尚,这只猫,半点风情也不懂,一个劲低头整理自己的尾巴,最后大约是嫌人的身体不爽,干脆变成猫,使劲舔着自己的爪子和毛。
我抬手在他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尚尚委屈地喵了一声,然后继续低头整理整理……好容易整理完了,这才慢吞吞地,高傲地走过来,往我怀里一蜷,懒洋洋地说道:“天色不早了,今天赶不回人界啦,咱们再去阿七那里住个几天,顺便带上含真。”
他永远是这么悠闲的样子,不知不觉化解了我的焦虑和遗憾。我笑吟吟地捏了捏他的耳朵,抢着说:“那阿七的红烧牛肉全归我!”
“喵!春春赖皮!好嘛,那凉拌猪尾都是我的!”
“清蒸鲈鱼都归我!”
“喵!不公平!那蚝油芦笋都是我的!一根也不分给春春!”
“……菜都被我们分走了,那只狐狸怎么办?”我忽然发现这样一个事实,不由指了指一旁睡得正香的含真。
尚尚舔着爪子,哼哼道:“他喝西北风就好……”
啊哈哈!好主意,真不愧是我的尚尚。
在我和尚尚毫无意义的抢夺理想中的佳肴时,仙帝已经把火系家族的人该归罪的归罪,该押解的押解了。
没过一会,忽听后面有人朗声道:“启奏圣尊,血琉璃已经在容器内找到!”
血琉璃?那个害我们颠簸流离,痛苦万分的罪魁祸首?
我和尚尚立即停止争吵,抢着回头寻找这件仙界至宝的踪影。
却见废墟里面站着几个仙人,那根粗大无比的黑色管子早已被人砸碎,黑色烟雾不知何时消失,只露出里面乱七八糟的小管子,还有风硕残破的肢体。他手足被缚,整个人呈十字形,被捆在其中的一根小管子上。
在他头顶,有一排金属的托手,上面放着一块巨大的漆黑的东西。诶?不会吧?这玩意就是血琉璃?!不是说有一个房间那么大么?怎么看也没那么夸张呀!而且……怎么是黑色的?
仙人们纷纷释放法力,将粗大的管子弄碎,只听咔嗒一声,风硕的尸体被拖出来的下一瞬间,那块巨大的石头就滚了下来,早被等在一旁的仙人们用法力释放出白色光芒托起,浮在半空不停滚动,还往下滴着漆黑的液体,看上去很有些恶心。
仙帝先没看血琉璃,只是叹道:“将那具尸体与牺牲的所有仙人一起焚烧了吧,魂魄化为明珠,带回仙界, 等待他们进下一个轮回。”
仙人们答应着,将风硕的尸体与那些惨死在地道里的仙界士兵们放在一起,堆成一堆。
仙帝回头对火长老说道:“明霞,寡人允许你最后一次使用三级以上的法术。将这些孩子的身体化成灰尘吧。让他们尽早安息。”
火长老默然应允,手指一搓,那些尸体立即被吞没在血红的大火中,滚滚青烟,将整个天空都吞没了,周围一下子变暗了许多。
仙人们在火海旁边打捞飞向天空的魂魄,将它们放在手心,在柔和白光的映照下,魂魄们变成了一颗颗珍珠大小的明珠,各种颜色都有,看上去甚是美丽。
所有的魂魄加在一起,足足装了两个丝袋。
仙帝静静看着奔腾的火焰,泪流满面,火光映着他脸上的泪水,发出微暗的光芒。
他将手放在心口,低头默默念着什么。过一会,天空中忽然乌云密布,倾盆大雨毫无预示的来临。哗啦啦,清凉的雨水把每个人都淋透,也将那几乎要窜向天宫的熊熊大火浇灭。
尘归尘,土归土,化成灰烬的那些人的肉体,被雨水温柔地洗刷,融进泥土里,从此可以安息了。
“明霞。”仙帝低声叫着火长老的名字,“你背负了这些人的罪,三百年,你每一刻都要记着这件事。他们是因你的任性妄为而死的。”
火长老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倔强地把脑袋别过去。
看起来,他们俩还有的磨。到底谁对谁错,一个三百年,真的够吗?
我不晓得。
雨水不光带走了那些化作灰烬的尸体,也将浮在半空中的血琉璃洗了个干净。它露出本来的面目,却见石头上半部分已经变成了死灰的颜色,下半部分依然鲜红耀眼,散发出夺目的光彩,教人一看就知道它是仙界至宝血琉璃。
仙帝轻道:“血琉璃已经被你用去了这么多,想来你的造人计划,也不如你说的那样成功。借助了大半血琉璃的力量,成果尔尔。”
火长老终于忍不住反驳:“我的计划在开始阶段确实遇到了一点挫折!消耗了大部分血琉璃的力量却无法成功造出暗系的成员。可是我已经改进了!现在只需要一块巴掌大的血琉璃,我就可以成功造出一万暗系成员!”
仙帝没说话,只示意仙人们用布把失去一半效用的血琉璃罩住。
雨停了,天空又恢复了青琉璃的色泽。
仙帝静静仰头,看着横亘在天地间,联接仙界与妖界的那条巨大的光道。很久很久,他才叹了一口气:“走吧,回仙界。”
啊?这就要回去了?我不由瞪圆了眼睛。他难道不说明一下火长老冤枉尚尚的事情?!至少也该让火长老赔礼道歉吧!还有那个什么土长老雷长老,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居然也不解释一下就走人?!
我才不服!
我跳起来,正要开口,仙帝却仿佛已经知道我想说什么,回头对我微微一笑:“孩子,不用急。总有一天,你会收到仙界正式的道歉。现在,先安心回去,好么?”
诶?仙帝都这样说了,那我还能怎么办……我只好点了点头,眼怔怔地看着他们进入光道,眨眼就消失在妖界的土地上。
天空中慢慢散落一些花瓣,带着清甜的香味,落在我们身上,立即消失,我忽然发现,在地道里受的那些大小的瘀伤磕伤,突然痊愈了,皮肤还和以前一样光滑干净,一个小血点都没有。
我赶紧回头看尚尚,可惜他现在是猫,我啥也看不出来。
这只猫终于把他被雨淋湿的毛皮舔够,然后慢吞吞站起来,说道:“咱们也走吧,趁天黑之前,还能打车赶到阿七的酒馆。”
走?我看了看昏睡的含真,再看看变成猫的尚尚,怎么走?难道要我背着含真?!
尚尚摇着尾巴,忽然跳上含真的胸口,毫不留情,一爪子对准他的脸抓下去,一面叫:“快起来!你要睡到什么时候!”
含真的脸上登时多了五道血痕,他手脚忽然一抽,猛地从地上跳起来,一面还神经兮兮地左右乱看,叫道:“怎么了怎么了?!这是哪里?!那些暗系的人……!”
尚尚趁他六神无主,又在他脸上抓了五道红痕:“清醒点!走人了!”
含真痛得大叫起来,这才发觉四周都没有人,只有我们三个傻傻地站在废墟旁。
“怎么回事?我们没死?火长老呢?那些士兵呢?”含真疑惑地左右看,一向精明的狐狸,终于也露出白痴的样子。
我哈哈大笑起来,弯腰抱起还想抓人的尚尚,拍拍含真的肩膀,很酷地对他说道:“先走人,回去慢慢告诉你。”
好容易在公路上拦到一辆车,不明白发生什么事的含真充分发挥他暴躁的个性,差点把拒载的司机从车里丢出去,于是可怜的司机只能被迫带着我们几个开向指定的森林。
回到阿七的小酒馆,里面什么都没变,趴在柜台上打呵欠的小丫头,一直埋头擦酒杯的阿七。
可是,在我心里,他们已经如同亲人一样熟悉亲切了。我不会忘记,是阿七和小丫头帮助了我们,如果不是他们按照尚尚的请求,去天宫把仙帝请下来,我们这会真的要死在火长老手里了。
阿七的一句:“随便住吧,反正事情也解决了,只是别忘了回人界之后把住宿费给我送来就行。”让我们三人在这里足足赖了一个星期。
没办法,他家的厨师做菜真的太好吃了。可是无论我怎么软磨硬赖,阿七都不肯把厨师介绍给我们认识,最后只好作罢。
后来,我把事情原原本本,全部告诉了含真,当说到那个红衣少女将被监禁五十年的时候,含真手里的杯子晃了一下,好在他够机灵,没让里面的果汁撒出来。
“哦,五十年就五十年吧,和我有什么关系!话再说回来,你干嘛老提她?!烦不烦?就不能说些重点!”
含真不耐烦地在吧台上敲着手指,用他妩媚的狐狸眼瞪我。
切,欲盖弥彰!我对他做个鬼脸:“重点都说完了,你自己就记得五十年五十年,我有什么办法?哼,好像谁不知道你们五十年之后要再会似的!了不起呀?”
“死猫!”含真说不过我,又开始声嘶力竭地叫尚尚,老一套了,“快过来把你的女人管好!她嘴巴实在太坏!需要好好清理!”
尚尚含笑走过来,抓着我的肩膀往后一揽。我顿时重心不稳,要往后栽。
唇上忽然一热,尚尚低头轻轻在我嘴上啄了一下,然后哼哼笑道:“做得好,不愧是春春。”
最后的最后————
当然,我知道,每一个故事都需要一个漂亮的结尾,所以,我必须把自己回到人界之后,以及仙界的道歉说一下。
首先要说的是大春租书店,我们回到人界之后,继续经营租书店。尚尚依然不知从什么地方进来一批又一批的男色天堂,含真依然每天趴在电脑前对着狗血烂俗的电视剧看的入迷,老鼠精们还是忙上忙下。
而我呢,依旧做我快活的老板娘,每天画画图,上上网。
需要说的是,我把自己在妖仙两界的遭遇胡乱改编了一下,画成漫画,取名《美少女异界探险记》。
本想借这个故事大赚一笔银子,谁知编辑告诉我这个题材早已过时,他们不会做赔本生意。
我真是大受打击。
你们谁能告诉我,这个题材哪里过时了?!是“美少女”?还是“异界”?还是“探险记”?!
切,这帮没眼光的人!
乡下的老爸老妈一切安好,从他们的来信看来,他们对那天若林劫走我的事情完全失去了印象。
这样也好,老人家年纪大了,不适合接受这种刺激。
可是……若林。
想到若林,我便忍不住要陷入沉思。
那天在妖界,我没有看到他,换钱小月也不见了。仙帝带走的那些犯了重罪的妖与仙人时,没有他俩。
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呢?是不是还在试图挽回火长老的势力?三百年,仙帝给了火长老三百年的思过机会,他们是不是也会等待,在下一个回合里,再拼一把?
我真的不知道,或许,这也已经不是我能接触到的事情了。
日子就这样平淡的过,从惊心动魄回归到起初的宁静祥和。只是,在迷茫地过了十三个春天以后,这个春天开始,我或许再也不会迷茫。
尚尚,你说对么?
回头看看,这只没有半点风情的猫正懒洋洋地趴在窗台上晒太阳。想从他身上看到什么浪漫激情,基本上是不太可能的,所以,不能苛求。
在我几乎要把仙界妖界的纷争忘在脑后的时候,有一天,书店突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或者说,此人以前也是书店的常客。
依然是阳光明媚的早晨,依然是我拿着扫把扫大门外面的灰尘,街角突然走来一个高大的人影。火红的长发,傻乎乎的笑容,那人站在街角对我欢快地挥手。
“钱大春!你好!”
我差点把手里的扫把丢到他脸上:“嘉右!你怎么来了!不许叫这个讨厌的名字!”
他快步跑过来,把手里装满核桃酥的袋子往我手里一塞,笑道:“见面礼,可以让我进去吧?”
我忽然想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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