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青铜印得我的面容惶惶忽忽,和梦一样的不真实。这东西,便是古代的铜镜么?到底比不上二十一世纪的浮艳流光。
昨日还婉转承欢,今日便傲然冶艳。我高估了自己的意想和姿容,也浅化了上官砷的狠绝和手段。这第一回合,鼓声正响,还未正式开战,我便已拜下阵来。
铜镜里,岳池然微昂着娇俏而又优雅的下颚,那层层白纱衬得她像是一只天鹅,美得不可方物。她的姿态是淡漠而又优雅的,神色是微凄而又毅然的。是的,胜败也不过兵家之常事,何况,我还是一十七岁的柔弱女子。
“小姐,该用早膳了。”绿珠撩帘,踩着细细碎碎的步子走到了我的身后,“今儿早上膳房做了你爱吃的莲叶粥,味儿闻起来好着呢。”
绿珠放下食具,将那碗热气腾腾的粥放在了桌案上。
那粥粒珠圆玉润,那粥香撩人食欲。白玉碗,小银勺,这样极贵重奢侈的食用器具也只有他砷亲王府方用得起吧。
这,便是任他揶揄任他驱使任他凌辱任他奚落所换来的锦衣玉食么?
我从未想过要用自残的方式不食他这“嗟来之食”,岳池然很会善待自己。也只有养足了气力,方可与他周旋。即使不能做到游刃有余,亦不至于输败的太惨。
这荷叶粥光是看着就令我很有食欲,吃来,更觉香润可口。这味道和我在二十一世纪晨时光顾的那家餐厅的稀粥有的一比。
“小姐……”绿珠的面色似喜似忧,欲言又止。
这丫头的那点心思,我已是早就摸得透透彻彻。“说吧,和我还要见外么?”
绿珠于座椅上坐下,吃吃地道:“小姐,你和王爷,昨晚……,昨晚?”
“昨晚什么?”我故意言道。
“王爷和你……?”绿珠面露赧然,“你们,是不是已经……,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我和颜悦色地说道:“你这一丫头,怎生得这么重的好奇心?”
绿珠撅了撅嘴,显得有些委屈,“奴婢也是因为关心小姐才问这些的嘛。其实,也不是奴婢一个人好奇啊,今儿早上我听得王府上上下下的丫鬟都在私底下论着呢?”
“她们论着什么?”我漫不经心地问。
绿珠道:“听她们说,这所府院乃是王爷的私居。这些年来从未有侍妾在这里留宿过,她们都议着王爷一定极为宠爱你,对你是又赞又羡,说是只有你这样清纯而冶艳的美人才赢得了王爷的心。那些没见过你的侍女都在猜想你是如何如何地绝色呢。”
昨夜,我的不堪,值得她们又赞又羡么?昨夜,我受的凌辱,便是赢得了他的心么?昨夜,我受命暖床,便是他对我的宠爱吗?
心中凄笑,“她们,便是这样说的?”
绿珠满脸喜色,兴致勃勃地言道:“小姐你还不知道吧,之前你居住的‘新也别苑’,工部昨日便已派了工匠过来翻新重修了。就那张设计图纸看,可比以前气派多了,和皇宫里妃子居住的后宫不相伯仲。”
“是么?”我平静地笑着。
没想到,扬厉狠绝的他,对他的暖床的女人会这般爱重。他不是说过新也别苑重建后他要过去留宿么,也不过是为他自己住着舒适些罢了。他要真那么好心,也便不会有昨夜那样为人所不齿的行经了。
至少,为我所不齿。
心中,何止是恨透了他。
也罢,正所谓棋逢对手,我岳池然天生就喜欢挑战。你不是说在我正如花绽放的时候不会遗弃我么?那好,我便来挑战你的极限,看你能忍耐到何时!
我不是习武女,不会舞剑弄刀;我不是蔡文姬,不会舞文弄墨。我是岳池然,美女岳池然。我有的只是我这副人世间最美丽的皮囊,它时而妖娆妩媚,时而柔弱凄迷;我有的只是我独特的性灵和思想。它们是我的武器,不分场合不分时段地随身携带着。
……
我褪去了华纱罗裙,套上了他们蒙古族的宫装狐裘骑装猞猁靴,那英姿的装束衬上我这幽兰般的气质依旧显得不染纤尘。芮去了妖娆,褪去了风情。存留的是原始、自然和脱俗的美,存留的是宛如天使般纯净的性灵。
便是玉环飞燕见我,也是要羞涩和垂眉的。
我依是在王府台阶处等他归来。我没有再坐在那台阶上,那与我这青春飞扬的装束不衬。
台阶下,我牵着缰绳,靠着温顺的马儿把它轻轻抚摩。这毛鬓可真滑真润,抚起来,手感极好。
那日他下朝回府极早,想是国泰民安,朝中也无葚大事要他费心。他看到我的时候,我正拿着我的古梳在梳理马儿的头发。
那样的笑意盈然,那样的心无芥蒂。仿若,之前和他什么不愉快也没有发生过。
“你这是在做什么,王府中不是有人为它们洗浴梳理么?”走近后,他凝视着我问道。
“妾身见过王爷,不知王爷归来,未曾远迎,还请王爷莫怪。”我欠身语道。
他的情绪看起来很是不错,眼眸中除了贯常的深邃之外并无其他。他往后微微扬了扬手,便有两小将退后离去。片刻,那两小将牵着一匹健硕的枣色马过了来。
他轻巧地跨上马背,马背上的他意气风发。他的左手向我伸了过来。于是,在他的拉扶下,我坐上了马鞍。
他拥着我,骋马弛去。
来这异世已有一周,除了在英武将军的府上待了两日,便是这五日在砷亲王府里闲闷。那英武将军的府地到这砷亲王府的路途也是乘坐小轿过去的。我像是这异世的井底之蛙,不曾见过那之上的广袤天空。
出了那条属于砷亲王府府地的长街,我终于见到了身着这个世纪的服装的各式人群,京师的人无论在哪一个年代都好像特别的富贵。那街上的人个个都谈笑风生。称得上寒酸的,也是衣食无忧的平民百姓,他们靠着他们辛勤的双手在谋着生计。
在街上人们的侧身和恭立之下,他驱着那匹良驹风驰电掣般地穿过了一条又一条的街道,直至出了城门。
这郊区,完全地自然纯净,不带一丝的化工污染。空气是醉人的清新。细长的河流,空阔的草地,绿油的田野,原始的丘陵,它们都一一奇迹般地印入了我的眼帘。此情此景,真让人心驰神往。
倘若与我共处于这里的不是他,我或许会在这古代的草坪上跳一支二十一世纪的探戈。
他没有再勒动那缰绳,任马儿自由的行走。他问我,“到大都后,可曾去这附近踏足过?”
“妾身是以前朝亡国之奴的身份入的大都,无自由之身,何来自由之行?”我带着略微凄然的语气说着。
“我倒忘记了你是一个舞奴。”他奚落着。末了他又补充道:“一个不会跳舞不知管弦的舞奴。”
“妾身无德无才,让王爷见笑了。”我故做作赧然。
他微微搂紧我的腰身,在我的耳畔轻语,“可你还有这我见犹怜的美貌,做我的侍妾,是绰绰够了。”
“蒙王爷不嫌弃,妾身感激涕零。”我顺着他的意释放着他要的温柔。
他温声言着,“爱妾身着这蒙古骑装,越发显出了脱俗的好风神。娇妾美艳如你,我怎会舍得嫌弃?”
“没看出来王爷竟还是一生情的种子,可是要‘誓天不相负’?”我依是温声柔语。
他优雅地笑着,“爱妾还读过《孔雀东南飞》?我之前可真是慧眼也误识了爱妾的才气。我该罚。”
“罚什么?”我装作饶有兴致问着。
“罚我今晚继续接受你的暖床。”他低柔地说着,“这连着的三晚,可真是冷怕了我。”
我笑笑,“王爷对自己的惩罚还真是不折不扣,王爷与妾身,一视同仁。”
我的笑里掺杂着冷谑的意味。那晚他对我的惩罚,我刻骨铭心誓不相忘。
他付诸于我的残忍和狠绝,能忘么?又忘得了么?
他下了马驹,转而扶抱着我下了马。他握着我的纤手走向那一带带的草坪。河岸垂柳微扬,桑枝正茂。马靴踩着绿油的草儿更觉柔软,我新奇于这世纪的金秋仍有这许多的翠绿。转而问他,“这便是踏青么?”
他看着河岸两侧的桑枝,又笑看着我,“你和这一带桑枝并于一处,倒让我想起了三国时以七步成诗闻名天下的曹植的那首《美女篇》。”
美女妖且闲,采桑岐路间。柔条纷冉冉,落叶何翩翩。
攘袖见素手,皓腕约金环。头上金爵钗,腰佩翠琅?br/>
明珠交玉体,珊瑚间木难。罗衣何飘飘,轻裾随风还。
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行徒用息驾,休者以忘餐。
借问女安居,乃在城南端。青楼临大路,高门结重关。
容华耀朝日,谁不希令颜?
媒氏何所营?玉帛不时安。佳人慕高义,求贤良独难。
众人徒嗷嗷,安知彼所观?盛年处房室,中夜起长叹。
我笑,“纵使妾身的姿容称得上艳惊世俗,王爷则更是真贤士。有君如王爷,妾身此生足矣。”
[第一卷 美女篇:第14章 暖床的女人(三)]
文书载要:铁马蒙毡,银花洒泪。春入愁城,笛里番腰。街头戏鼓,不是歌声,哪堪独坐青灯?想故国,高台月明,辇下风光,山中岁月,海上心情。
“谁写的词?”他拿着桌案上的文书,问着家臣。
家臣答着,“回王爷,这是亡宋遗民刘辰翁新近之作。臣看刘辰翁怀怨在心,似逆于我大元。”
“这事先搁一边吧。”见我手捧茶水行了过来,他将手中的文书递于了儒雅的家臣。
走近后,我微微欠身,奉上了茶水,“王爷,请用茶。”
“小心,别又烫着。”他温和地说着。那温和,便是些微的淡淡的寒气也冲不开。
我柔顺地说着,“谢王爷关心。”
“在我这砷亲王府住着还习惯么?”他问我。
我笑,“有王爷的关爱,妾身觉得一切都好。”
哼,岳池然来自那信息科技高速发展的网络时代,来自那随心所欲的物质世界。在这地儿,能习惯么?纵然身处的这是钟鸣鼎食之家,纵然每日有锦衣玉食供养着。内心的空虚依然如影随形地存在着。
那虚拟的网络游戏,那便捷的电话传真,那琳琅满目的商物新品,那夜色下的霓虹闪烁……。岳池然的生活中,怎可缺少它们?
他呷了一口茶水,说着,“你既不知管弦,也不知琴瑟;既不知女则,也不知女红。在入我大元前,平日在相府里,你都做着些什么?”
平日在相府里,我都做着些什么?
有些懵懂了。没有经历过的事情,我只得考虑着瞎舨。
相府的小姐,当是德容言工,体态尊重,不离闺门半步吧。可惜,我并非是他们知道的前朝相府的小姐。我是岳池然,被一个叫作“苏钦云”的男子带至了这异世往年。
“小姐家教保守。平日里都是侍侯在夫人身前,端茶递水,恪尽孝道。”见我神思游移,绿珠适时地替我回着话。
“是这样。”他放下手中茶水,看着我的神色不疑不惑淡定自若,“这几日,我是从不见你读书习字过,你是真不打算学了么?”
“妾身懒惰了,谢王爷教诲。从今儿起,妾身绝不懈怠。近日妾身想学做女红,王爷觉得可好?”
“也罢。我虽是不懂你们女人的针线活儿,但诒情养性总是好的。你这就学去吧,我正好和帖大人有军事商议,分不得心的。”他拾起舒卷自顾自地说着。
“那,妾身暂且告退。”
……
我说想学织锦原只想去会会那舞乐娘。自从我住入了他的府院,便再也没见到舞乐娘过。砷亲王的私人府院,没有他的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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