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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部分阅读

作品:辣文合集|作者:11458923054|分类:精品小说|更新:2025-05-15 12:55:50|下载:辣文合集TXT下载
  张君房对于这位天房师兄所表现出来的反应不禁让季怀措有些疑惑,更多的还是种言不清道不明的妒意,他甚至都还清楚记得那天重回太清观,对方见到他之后那平静得几乎将要化开样的表情。

  ”多年不见,小师弟的道术长进得让师兄不得不叹服。”徐天房笑了笑道。

  张君房微颔首,”师兄过奖了,师兄不仅再现了上古奇阵风后八阵兵法图,还在阵中布下如此玄奥的阵式,才是让君房钦佩不已。”言辞间极为客套,张君房侧了侧身,藏于背后的那只手手腕拧,手里所执的桃木剑剑身上已暗暗结印。

  对方嘴角含笑,袍袖振,指着张军房道,”我此番现世就是为了要向世人证明,我远比你张君房更有天资,道行修为远甚于你,也才是接掌太清观的不二人选!”

  张君房侧着身,对着季怀措低声道,”季公子,待会君房和他周旋的时候,你自己想方法先逃不要管君房,若是君房没办法回来,麻烦你去太清观请我师父下山相助。”

  听他这样说,便想面前之人看来平平无奇,那阵式虽厉害,但也被君房轻易破了,为何听他语气感觉对方不那么好对付,于是问他,”君房,他是什么来路?”

  ”非人,非神,非妖。”张君房字字徐徐道来,季怀措个怔愣,”你是说,他”张君房点了点头,”他已入魔道。”

  ”哈哈哈!”徐天房朗声而笑,”被你看出来了。这还要多谢小师弟你呢,若不是当年你废我修行将我打下山崖,也许我至今还要在太清观内看你们脸色,又怎会遇到三山魔君,又怎会有今日所为?”

  张君房眼神凛,”你品行不端,屡次违反门规戒律,被人撞破证据确凿还再三狡辩,师父心慈只是将你逐出山门,你却心存恶念更图谋不轨欺师灭祖,此等祸害岂能再留?”

  ”哼!张君房,我就是见不惯那个老家伙处处维护你,样样好事都落到你头上,你辈分最低年纪最小,有什么资格和我争掌门位?”徐天房面目狰狞,手划,柄闪着妖冶寒光的长剑显于手中,”他日所受之辱,今日便要统统还诸于你!”长剑挥,便见道光刃直朝张君房他们而去。

  27

  当!张君房挥剑挡开了那道光刃,回头,”季公子千万记得君房所说的话!”然执剑掐决旋身而出,时间剑气横荡,满室光华散乱。

  在破阵之时因动用了紫魂珠,张君房早已伤了元神,几招下来已渐显不敌。徐天房见机先朝着季怀措挥了道光刃过去,见张君房分神将要回身去护便翻掌照着他胸口上拍了下去。张君房只觉胸口阵剧痛,仿佛万针刺椎,顿时气血溃散泻而开,满天血光中眼前却是片空白,接着闭眼便什么都不知了。

  ”君房!”

  季怀措冲上前臂揽过张君房,但见他眉目紧蹙,身若无骨,身上染了大片娇艳绽放的殷红嫣然,映着他本就白皙的脸愈发显出他面色如雪,惨白如死。季怀措心下急,捂着胸口便是声狂吼,震天绝响,气势如冲,徐天房个不慎竟被这声震退了几步。

  盈盈绿芒之中,方才那个直被张君房挡在身后的男子眨眼却是换了人,银发飘逸,绯眸流火,神情冷峻带着几分桀骜的狂邪霸气。

  ”北原狼王?”徐天房惊愣了下,随即嘴角撇开抹笑,”难怪当年小师弟甘愿受罚也要将你放走,原来你们直勾搭在起哼哼,真是没想到啊,你们这样子简直就是——狼狈为!”

  ”休得胡言!”狼呲着牙面目凶狠地警告于他,”张君房根本不知道季怀措就是我,若不是你今日出手伤他,我也不会在你面前现出真身。”

  ”呵!”徐天房冷笑了声,”果然你接近于他也是另有目的,当年耳闻北原狼王几次三番夺紫魂珠,看来这是真的了。”徐天房垂了眸子似在心里做甚打算,过了刻,方才抬头,”狼王潜于他身侧伺机而动,不知要等到何时,不如这样,你我合作,狼王助我当上太清观的掌门,紫魂珠我便双手奉上。”

  ”哈哈哈!”狼阵大笑,而后神色肃严,”看来当初君房废你道行将你打下山崖还算手下留情,如你这般心术不正,留下确为祸害,应当让你元神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住口!”徐天房执剑而起,面目凄厉,满是狰狞之色,”你们全都偏袒于他!他违背师命私放于你,却只被禁足三年,而我却被逐出山门,实在不公!”徐天房边失控狂吼,边胡乱挥剑,剑气犀利,如芒如刺,疾徐而至擦过狼的身体脸颊,留下道道血痕。

  将张君房护在怀里,狼挥臂在身前划了道屏障,”就算你入魔道,单凭你的道行至死都不是我的对手,本来你重伤君房就该让你以性命相偿,但我现在没空和你周旋,还想要命的休要阻拦于我!”说话之人语气肃严,字字千钧掷地有声,身毫不掩饰的凌冽杀气,令人不禁望之生寒。

  徐天房被他的气势震了震,然强作镇静,”想必狼王也是有伤在身,现身陷风后八阵兵法图之中,帐外又是重军持守,不知狼王究竟要如何脱身还带着个半死不活的人?”

  狼瞪了他眼,神情冷冽,目光如火如炬,腾出手于空中挥,便见那把烈焰缠身的长剑现于手中,执剑抖,星火点点四散而落。”就算有伤在身,你也不要忘记了,我有千年修为,天地之间能凌驾于我之上的寥寥无几。”剑身指天,口中念决。

  ”日之光,火之祖,结铁为柯,纲为罟。红焰炎炎,四方皆举。上彻青霄,下连地户。东至木源,西至金祖。南至朱陵,北至酆都。”

  徐天房神色惊,建火罩摄邪咒?为什么他会正教的符咒?

  ”小至十二地,上鬼不得下,外鬼不得入,内鬼不得出。蓬头将,黄头将,牢头将,药叉将,火轮将,五方捉鬼将,左右急捉将,斩头滴血将,急捉摄。”

  手臂绕,那柄剑在空中划了道半弧,狼运足内力,声震吼。

  ”急急如律令!”

  赤剑飙焰,如龙如虹,带着声吟啸冲破营帐直插苍穹,霎时流光飞转,晹焰腾空,辽营中军陷入片火海之中。

  视线被烈焰浓烟所蔽,待到召来雨水灭了火势,眼前已不见狼和张君房的踪影。

  徐天房恨得咬牙切齿,”张君房,你逃得了初,逃不了十五!总有天你会落在我手里,到时候就等着被折磨被羞辱,定要你——”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28

  周军驻营,主帅帐内灯火通明人影晃动。自那日张君房和季怀措闯阵未归,杨义也是两天两夜没有合眼,虽是担心却也不敢带人擅闯,只能等着派去的探子带回消息。

  ”将军!将军!”副将韩铁头闯进帐内,而后气息喘急得回报道,”将军,辽军驻营火光冲天。”

  杨义眼睛亮,砰地掌落在桌上,”可能是君房和怀措做的。”说着,随手捞过件袍子披在肩上便和韩铁出了营帐。

  站在山崖上向辽营那边望去,但见风随火势,火趁风威,时火光焰焰,炽焰滔天,浓烟染着红光滚滚而上,夜色如墨硬是被照成了辉耀如昼。

  寒风猎猎,杨义紧了紧身上的袍子,火光映在眸子里,光华流转,”有君房和怀措的消息了么?”

  韩铁摇了摇头,”尚无张真人和季公子的消息”

  杨义皱了下眉头,心里忖着是不是要趁着今夜的混乱前去救人,就在此时,身后的矮树丛里传来阵细碎声响。他和韩铁起回头,目光直直地盯着那簇树丛看去,里面不透光,黑黝黝的,仿佛随时有什么会突如其来窜出来。

  ”也许是风”

  杨义抬手示意他噤声,执着剑动作小心的分开枝丛尽量不发出声响,然后缓缓地走了进去。

  ”将军”韩铁略有担心,”您站在这里别动,属下去就行了。”杨义摆了摆手继续往里面走去。

  浓密的夜色很快就将两人的身影吞没在树丛里,枝杈间又是阵梭梭之声。杨义惊,却是被眼前突然出现的人。

  那个人身银白,连发丝也是顺着如月光华般的莹亮雪白,静夜如水,星河淡远,柔熙的月光倾泄而下,铺洒了他身的光影斑驳,手里还揽了个人,身绛红,宽大的袖子垂在地上

  ”君房?!”杨义下认出了被对方抱在怀里的人,见他双眼紧闭头垂在对方肩上便觉不妙,救人心切也顾不得多想,长剑震,直指对方,”你是什么人?”

  对方抬头,双绯色的眸子,熠熠灼灼。杨义和韩铁俱是愣。

  杨义喝道,”你究竟是人是妖?快将你手里的人放了!”

  ”将军,别管他是什么,救张真人要紧。”韩铁性率冲动,话音未落,人已如离弦箭执着剑直刺过去。

  剑影如梭,剑光寒闪,眼见就要刺中,没想到对方身体让,手成鹰爪,悬空抓,竟将那剑硬生生地停了下来。韩铁咬着牙抽了几下,结果却如卡在钢钳之中,左右动弹不得。而这时身侧又是道寒光乍现,原来是杨义趁两人僵持之际,御剑而起。

  狼翻腕拧,那柄剑被断成了几截,摆脱了韩铁之后,却只是侧身护住张君房,”别伤到他。”

  听到这句,杨义立刻收了力气,剑尖挑,剑身擦着狼的胳膊直直刺进树干之中,半数尽没。

  那人似也受了重创,方才就这么几招现在就见他靠在树上捂着胸口不停喘气,待到气息稍稳才缓缓抬眸,声音很低地问,”外面还有没有其它人?”

  杨义朝韩铁使了个眼色,韩铁心领神会地点了下头,转身走出树丛。

  见他们如此,狼才像是放下心,看向杨义,”我要你替我保守这个秘密你们所看到的季怀措是我幻化而成的。”见杨义怔,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狼继续道,”我是北原雪狼族的首领,已有千年的修行可以任意化为人形但你放心,我这样做没有恶意。”

  杨义看了看他身上的那件银白色的长袍,印象里确实是季怀措直穿的那件,便问他,”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狼低头看了眼搂在怀里的人,”我和君房被困阵中,他受了很重的伤,我用符咒火烧辽营才得以趁乱带他逃出来,只是那符咒是摄邪咒,我本就是妖,施咒之时连我自己也伤到了要救君房势必还要用到法力,但是我没有更多的精力直维持季怀措的样子”

  杨义点点头,”我明白了。看你刚才那么护着君房,我相信你说的话。韩铁那边我会自圆其说,君房的情况看起来不太好,我们先回去,其它的等回了营地再说。”说着脱下披在身上的袍子将张君房裹了裹然后接过手抱了起来。狼闭上眼,身上道光华滑过,变做季怀措的样子和杨义两人往周军驻营方向而去。

  趁着夜色杨义和韩铁将两人送回原先张君房呆的营帐,杨义将张君房置于榻上后,嘱咐韩铁去拿水拿伤药来。

  ”唉,等等。”韩铁转身要走,又被杨义叫住。杨义抱着手臂,手抵着额头,想了想而后道,”传我军令下去,张真人身受重伤需要静养,若是没有季公子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这个营帐,违者以军令处置!”

  ”是!”韩铁领命退下。

  门帘合上,杨义转过身,季怀措挨着床榻而坐已变回狼王的样子,抬头,见杨义正朝着他这边看过去,微微颔首,略有感激地笑了笑。

  ”君房的伤势怎么样?”杨义走过去看了眼静躺在床榻上面色如死的张君房,不无担心地问道。

  ”是内伤”

  帐外有人送水送伤药来,杨义将东西拿进来之后,见帮不上什么忙叮嘱了几句便回自己的营帐去了。

  灯如豆,烛火轻摇。

  拿沾了水的布巾动作轻柔地替那个静躺在那里的人拭去脸上的尘土和血迹,布巾沿着脸颊缓缓而下,滑过线条优美而流畅的颈脖,在领口那里停了下来。

  季怀措垂着眸子眼神定定地落在手里的布巾上,过了好刻,才仿佛下了决心似的,伸手去解他法服上的衣带。

  29

  法服就是档子布,抽了衣带自己就滑了开来,接着是底下灰青色的道袍,道袍下面则是贴身的白纱中衣季怀措就像剥笋子,层层件件的除了张君房的衣服,但是手指触到中衣衣襟时却又犹豫了起来。

  他对自己道,没穿衣服的张君房又不是没有见过,做甚的紧张成这样?!

  咬牙全然副豁出去的表情从襟口缓缓将中衣褪了下来,皮肤是那种再清冷不过的白,赫然入目的是枚印在胸口之上的掌印。

  季怀措只觉心底悸,然后想起他是为了回身护他才会中了这掌,嘴角不禁流露出丝温柔浅笑,伸手替他抚平微微蹙起的眉头,而后起身离榻走到桌边。掂起桌上那些伤药瓶瓶看过来,发现不过都是些普通的外伤药物,遂有些无奈地沉了口气,转身从架子上取下自己携带而来的包裹,从里面取出个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解开层又层的布巾,包在里面的是个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竹筒,接触到空气,那竹筒表面便凝了层薄霜,盈盈灯火下还能看见它四周白雾蒸腾,寒气侵人。

  执着那竹筒走回榻边,挨着榻边坐下,目光沉柔的看着他,语气颇有些宠溺,”照你这样毫无章法的乱来,十条命都不够你折腾。”说着,剔去竹筒的封口,顿时阵冻彻心扉,凛冽冰寒的气息冲了出来。

  竹筒内放的是寒冰,只为了让置于其中的那朵莹白如雪,宛若牙雕玉琢般的花苞长久不败自古民间便有传言,大地之北,有天山,终年积雪,其寒异常,鸟兽不能活也。然,天山之巅,积雪深处有异种,名曰雪莲。此物采日月之精华,蕴雨雪冰霜之灵气,历经千年孕育而生长,应承天地极寒而花开。功可活死人,肉白骨,锻经骨。犹难得也。

  雪莲自竹筒内取出,只瞬,便层层绽放开来,冰雕玉凿,光华夺目。

  季怀措将雪莲放入嘴中轻嚼了几下,然后凑下头去,细细将汁液哺给他,冰冷清凉的甘甜醇美在彼此的唇间宛然流转,带着点若有若无的暧昧气息。张君房皱着眉模糊不清地低吟了声,如之前在阵内为季怀措度气的那次样,两人的舌尖不经意的碰到起。温热柔软的触感仿佛毒药样蛊惑人心让人罢不能,于是,季怀措直接将这个吻深入到无以复加的地步,辗转含吮,良久,方才留恋不舍的退开。

  天山雪莲对他的伤究竟如何,季怀措自己也不敢确定,只能每隔小会,度点真气给他。约摸半个时辰,见他的唇上开始恢复血色,又过了片刻,开始发汗,胸口上的掌印也逐渐淡化散去,便知是血气行开,伤势已好了大半。执起他胳膊搭了下脉,发现脉象也教之前稳畅了许多,季怀措不禁暗叹了下这天山雪莲的奇效。

  轻吁了口气,见他出了身汗,担心他穿着汗湿的中衣因此而着凉,便翻了套干净的底衣出来,用法力将那盆子水弄温了,替他擦试干净身体。

  被汗水浸润过的肌肤染上了淡淡的红晕,颈脖纤长,线条清丽的锁骨,仿佛淡墨撇,气呵成,再往下

  季怀措重重地咽了口口水,只觉的股子热血直冲上脑门,唇齿间依稀残留着那种犹如罂粟般的甜美滋味狠狠地甩了下脑袋,但越是不愿想起,那种滋味却越是清晰强烈身体微微发烫,就连呼出的气息也变得焦躁灼热,竭力想要克制的望,偏在这种时候被挑了起来。

  面在心里谴责自己,面却仍是收不住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如墨青丝散在脑后,而白皙削瘦的身体宛若清远月华下的馨莲,清雅淡洁,静自绽放。

  其实季怀措忽略了个关键,没穿衣服的张君房他确实见过,不过那是十年前。

  苦笑了声,俯身而下

  ”当初为什么要放我走呢?即使明知是违背师命,也要这么做?”

  就如同自己?明知前面是万劫不复,却仍然固执地不肯回头。

  双唇落在他的唇上,脸颊,颈侧,点点往下挪去,手指下的肌肤,光滑柔腻,细若凝脂。脸凑到他胸前,张嘴含上他边的突起,舌尖绕转,手指搓揉绵密的吻,自胸口路往下,最后落在了他紧实平坦的腹部之上,妄自沉沦

  之前脱下来的衣物被他很随意的丢在地上,视线不经意地扫过那堆衣物,蓦地神情凛,眼神却是清明了起来。

  那堆衣服里,有什么荧荧烁烁,光华明灭。季怀措从榻上下来,撩开布料,发现那个微弱发光的东西原来就是紫魂珠。

  手指小心翼翼地触了上去,却不像上次那样被屏障弹开,于是捡起来拿在手里捻转翻看,疑惑之际然后想起,是张君房破阵之时解了封印用它来催法的。

  既然紫魂珠业已到手季怀措低头看着手里那颗珠子,手掌握,复又回头看向那个静躺于榻上的人,良久,却是嘴角撇略有自嘲地笑着摇了摇头。

  走过去,将紫魂珠放在他的枕侧,手指顺着他的脸颊轻划而过。

  ”再陪你段时间好了”他柔声说道。

  30

  躺了几日,张君房的伤势已无大碍,只是人还直昏睡着。

  杨义撩开门帘探了半个脑袋进来,见季怀措点头方才走了进去。冲着榻上躺着的那人看了看,然后转向季怀措,”君房的伤怎么样了?”

  季怀措半倚在椅子上,手抵着额头,脸倦色,”伤都好了七七八八的,就是不见他醒转过来,不知道在搞什么鬼。”语气间像是斥责不听话的孩子。

  听他这么说,杨义有些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便凑下腰去对张君房道,”君房,你都吃了整株天山雪莲了,再不醒的话我可要上长白山给你挖千年人参去了。”然后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回头看向季怀措。

  ”你说,同样是活了千年的东西,会不会有样的功效?”

  季怀措眼睛布登布登地眨了两下,然后指着自己,”你不会是想割肉做药?”

  对方挑眉,”有何不可?说不定远比那什么天山雪莲还要有效。”说着已是捋起袖子朝他扑了过去。季怀措从椅子上跳窜起来朝旁边闪,”杨义,你别乱来啊。”

  杨义又捋了捋袖子,笑道,”不是说修道之人都不把身体当身体,割几块肉算什么?救醒了君房就是救了整个大周。”

  ”你搞错了!”季怀措解释道,”佛家讲究顺天,以天地万物为根本,修佛者若得大道,则可破去肉身,飞升西天;而道家讲究逆天而上,道者修炼,首先就要个好的身体,以武破天,肉身成圣。”

  杨义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我是粗人,听不懂你们那些唧唧歪歪的,我只道这会子能代替那千年人参的就只有你了,怀措,你就咬咬牙舍身取义罢。”说着又扑了上去。

  这几日只有杨义能进得这个营帐,两人来二去较之之前倒是混得熟了许多,言辞间也会带上两句笑话。就像这会,明知杨义是在开玩笑,季怀措也不点破,两个半大不小的人岁数加起来手掌翻几番都数不过来,却像孩子样拉扯在起。

  你到底想不想救君房?

  想啊,你以为他这么躺着就不折腾人?

  ”我”另个声音插了进来,但是两人显然闹得正欢谁都没注意到。

  那你就乖乖的不要反抗!

  不反抗难道还任你宰割?

  ”季公子义兄?”说话的人显然是很想摆脱被无视的状态,奈何气息虚弱声如蚊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人又笑又闹。

  季怀措,我可告诉你,今日若是不答应可不要怪我动粗?

  呵呵,凭你?休要说你个杨义,就是十个百个都不是我对手。

  你尽管猖狂!就凭

  后面那个”我”字被硬生生吞了下去,杨义差点没噎死。注意到杨义怔愣得看着床的方向,季怀措也回过头去,于是,便看见——

  那个昏了几天几夜点都没有预兆要醒过来的人,此刻已经撑坐了起来,身体靠着床柱,脸匪夷地看着他们。

  两人收回视线,看看彼此,杨义的手正扯着季怀措的腰带,而季怀措的手则攀在杨义的手上

  时间,室内静如止水。

  ”吃药了。”

  张君房接过药碗,清泠泠的眸子眨不眨地盯着季怀措,直看得季怀措背脊发凉,寒毛倒竖。

  ”君房是不是醒得不是时候?”张君房问道,换来季怀措脸的不解,然后他低下头看着药碗里乌黑墨亮的药汁,”方才季公子和义兄看来是打扰到二位了。”

  季怀措不无好气地声长叹,手指在他额头上弹了下,”昏了几日,脑子动迷糊了?杨义和我闹着玩,说要割我的肉做药。”

  ”为何要拿季公子的肉做药?有何特殊功效?我还听到你们在说什么天山雪莲,千年人参”

  季怀措慌,支吾其辞,”呃没什么,兜是玩笑了。”

  张君房点点头,听到季怀措说药要凉了催他快喝,却是鼻子皱显出脸的厌恶,盯着那碗迟迟不入口。季怀措心里暗暗好笑,伸手将那碗冲他嘴边推了推,”我让人做了桂花栗子羹,直温着呢,你喝完了我就去给你端来。”

  听闻,张君房抿了下嘴,眼睛闭,就着季怀措推上来的姿势气将药给灌了下去,然后赶忙以袖掩口眉头纠结作团。

  见他这般表情,季怀措忍不住讽了句,”都道小孩子最是怕苦,让他们喝药简直连哄带骗十八般武艺全用上,没想到道艺高深的张真人竟也像个孩子喝起药来推推躲躲不干不脆。”

  张君房仍是掩着嘴,声音呜呜咽咽地听不清在辩说些什么。打了结的眉头直到季怀措将桂花栗子羹端来,才算舒展开来。

  ”辽军那边怎样?”觉得自己的身体已无大碍本想喝完药下榻走走的,却被季怀措摁回了床上。

  季怀措收拾了碗筷,正准备端出去,听到他在身后这么问,回身道,”我把火烧了他们的中军,估计这段时日是不会有大动静的。”

  张君房笑,微微颔首,”季公子数次舍命相救,君房无以为报,唯有铭记于心。”

  季怀措将手里端着的木盘往桌上放,走回榻边坐了下来,目光柔和地看着他,”我救你,不是图你的报答,也不是为了让你永远记在心里像供祖师爷那样供着。我想你明白”说到这里,语气温婉了许多,”因为是君房所以就算以性命相交,我也甘愿。”

  温润而醇厚的声音落在耳边,仿佛被下了道符咒,只觉得,心里升腾起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纤细,柔软,而又异常温暖,如潺潺的流水,绵延的,蜿蜒着淌进心底深处。

  望着季怀措离开的背影,他竟时失了神。

  31

  辽军虽受了重创却也没有退兵的意思,等张君房的身体复原,实则也是给了对方修养生息的时间这点彼此都心知肚明。

  ”别想了,劳心伤神最是耗气伤血,你现在要多休息。”季怀措端着粥进来,却看到张君房只披了件单衣坐在案前蹙眉忖思,便上前夺过他手里的笔将他往榻上推,”伤不养好,下次对阵倒下的话,可别指望我再找株天山雪莲来给你起死回生。”

  张君房坐回榻上,略有歉疚地笑笑,”两军对垒,最忌拖延僵持,结果我来这里反是帮了倒忙。”

  ”也不全然,至少辽军的气焰不如之前这么嚣张。”季怀措端着碗,细细吹凉了然后递给他,”呐,将药材混在粥里和着冰糖桂花起熬,不要再说药味难闻难以入喉了。”

  才几天功夫,季怀措已经把所有哄小孩子吃药的手段全耍了遍,奈何他本就是狼,况北原气候环境又恶劣非常,终年冰雪封山,最是强者生存的地方,从来不知喝个药还能这么折腾,倒宁愿他继续昏睡在那里,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乖顺。

  张君房端着碗勺勺地将药粥往嘴里送,热气氤氲,便见他鼻尖上沁起薄薄的汗珠,将养了几日脸色已恢复红润,青丝如墨全拢在脑后挽了个髻,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季怀措看着看着,不觉股热流汇涌腹下,知是自己情已动,奈对方不是别人,心之慕之却动他不得,只能硬生生地将这份悸动压抑下去。

  活了千年,历经世事,自化为人的那刻起,便渐渐将自己身为妖的本质淡却遗忘,甚至情动之时也曾和凡间女子有过欢爱共赴巫山。只是在张君房面前,身为妖邪之事却像道难以鸿越的沟壑,拦在彼此间,他跨不过去,永远也跨不过去。

  这份情,终不会有所结果,就如石投海,再难回复,只是自己仍是执着的放不开手,在两股意识间被情长难却所煎熬,心想,纵使情劫也不过如此罢

  不觉苦笑,接过他递来的空碗,指尖相触,便连着他的手起握住,眸子深邃地望着眼前的人,含声道,”君房,若是日,我将你拉下俗世,和你共度情殇你会否恨我?”

  张君房脸的清冷无,眼睛眨了眨,”季公子所何为?”

  季怀措不答,嘴角弯,轻浅到不着痕迹,凑上去含住了张君房的两片薄唇唇舌搅扰下,张君房躲闪着往后缩去,季怀措握紧他的手控住了他的抵抗,微微松开他的唇喘了口气,”别动,好好感受”然复又压了下去

  药材的苦涩,婉转着丝桂花清幽的甜香,手指相缠,唇舌相贴,心系,情动,万劫不复。

  张君房未能明白,他让他感受什么?

  手被擒着,想躲而躲不开,只能怔愣着任凭他温热柔韧的舌头在自己嘴里肆掠翻搅,那种滑腻湿润的感觉比任何次都来得清晰。就像煨着炉火,只觉脸上烫得几近熔化,而身上也似燃了团火,灼热炙烈地蔓延到四肢百骸,最后又全汇聚到下腹,仿佛真的被火烧灼般的疼痛张君房心里微微凛,身体也禁不住跟着阵颤粟。

  季怀措缓缓退开,彼此之间拉开小段距离,却仍是近得看不清对方的脸。

  ”我想你知道我这不是在和你玩笑。”

  低哑的声音温淳如陈酒,充斥着让人沉醉而又含糊不清的意味,灼热的气息喷在脸上,但是这份亲近,全然陌生,让他有些手足无措。往后缩了缩将彼此间距离拉开,低声道,”但是君房并非女子。”

  ”和女子无关。”对方回答他。

  ”君房也并非男倌。”

  ”我几时当你作男倌了?”

  ”季公子上次又拍桌子又摔椅子地说自己并无断袖之癖那现在这样,不是玩笑又是什么?”

  季怀措轻咳了声,从他手里取过那碗,”若是让我去亲杨义,就算玩笑就算给我百两千两黄金我也不干。因为是君房,所以才忍不住想这样做”想了想,又补充道,”其实不只是亲,我还想做更多”说完,起身离榻将碗放回托盘上,端着托盘向外面走去,将要走到门口时,蓦得回头,”知道世人称之为何?”

  见张君房摇头,遂笑着告诉他。

  ”情!”

  32

  自张君房和季怀措那夜闯阵之后又过了半月余。两边损失都不小,遂都沉寂下来,静观其变,准备伺机而动。大周这边都知那风后八阵图的厉害,就连这么厉害的张真人都破不了,杨义这边的将士难免士气萎靡,不无低落。

  张君房醒来后,告诫杨义不可妄动,只是杨义哪里是坐得住的人,底下将士情绪不振让他心焦如焚,脾气也变得暴躁起来。血气方刚精力没处发泄,便隔三差五带个小队人马趁对方不注意的时候捅两下,有了张君房的指点,只要不靠得太近不被发现还是没有什么危险的。于是他们射几枚火箭,投两块石头,转身溜之大吉,然后站在山崖上看辽营鸡飞狗跳笑得拍手拍大腿。

  季怀措看在眼里只觉得他们的举动简直和小孩子打闹没甚区别,只是冷眼旁观了几次到后来自己却也参了进去,没个两三回又加上了个张君房,于是就见辽营那边日里飓风狂飙,夜里豪雨如倾,不然就是拳头那么大的冰雹,三个人玩得不亦乐乎。

  ”北国寒风啸,远塞暮云低。”

  长烟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山崖之上有人影绰绰,笑声琅然。

  白日里张君房为了看看自己法力究竟恢复了几成小试身手便火烧辽军三营,故而士气大振,杨义高兴,硬要季怀措和张君房陪他喝几杯。三个人坐在崖上对着远处敌营的点点火光抱着酒坛子,你口我口,酒劲上来便起诗意,杨义将空坛子往地上怦然摔,执起身边的长剑,耍了起来。

  ”浮云蔽日狼烟起,战鼓震天伴月高。”

  季怀措起身,将手里的空酒坛同样往地上摔,应合道。杨义眉开朗笑,旋身个纵飞,踏过枝丛,叶随剑落,纷扬散舞。

  ”眸中厉芒闪,刀下白骨寒。”

  季怀措又提了坛酒拍开封泥递给张君房,张君房愣,便笑着接了过去如他们样仰首而饮,任那洌醇倾入喉中,而后随手扔将那坛酒抛给了杨义。

  ”君房,酒是喝了,诗呢?”季怀措提醒到。

  张君房已是微醺,两颊红晕微染,眸光轻灵迷离,七分冷清三分风情,最是诱人。支着下巴忖了忖,而后抬头。

  ”长剑破空挑北斗,短歌微吟动关河。”

  短短两句竟是豪气盖天,杨义不禁喝了声,”好个长剑破空!”拎起手里的酒坛饮而尽。

  ”鼙鼓旌旗铺征程,佞寇犬吠奈何天?”

  酒坛被抛上半空,杨义执剑而起,剑花缭绕,声脆响,酒坛四裂,流觞飞泻。

  ”管它是风后八阵图还是雨后八阵图,给他个了结,纵使死也不枉在世场!”

  季怀措和张君房点头表示赞同,三人执手相握,相识笑。

  就在此时,有人来报,说敌军夜袭,三人皆是惊酒也醒了大半,匆匆赶了回去。

  还未到了营地便已能听到刀剑互碰铿锵作响的声音,催着马路冲了进去,便见将士已将夜袭之人团团围住。只是那几个夜袭者煞是古怪,面色玄黑,目光呆滞,就算被刀剑砍到也似无痛楚,只味地挥动手上的利器,臂力大得惊人。

  ”难道是妖魔?”杨义不确定地看向张君房。

  张君房凝眸观察了阵,然脚踩马镫纵身而起,腾风驾云,借着那些将士的肩膀,飞人人群中,手上符咒掐照那几个夜袭者身上啪啪点,便见那些人动作顿,随即倾如山倒,直挺挺地摔在地上。

  围作圈的将士让开条路,杨义和季怀措走到他身边,”君房,这是怎么回事?”

  张君房看着地上那些人,道,”他们其实已经死了,只是肉身被控制。”

  ”僵尸?”季怀措有些不敢置信。张君房点了点头,”定是天房师兄用了什么妖魔法术让他们变成这样的”

  杨义笑,毫不放在心上,”辽狗已经穷途末路到连死人也拿来充数,呵呵,活人都不怕,还怕区区几个死人?”

  席话,令下面的将士个个精神大作提着兵器蠢蠢动,恨不得立刻冲进辽营杀他个片甲不留。

  待杨义遣散了众将士,张君房才口气平淡地开口道,”义兄此言差矣。”见他两人纷纷回头看向自己,便向杨义借了那把剑然后拽起季怀措的手在他指上划了下。

  ”嘶——”季怀措抽了口冷气,猛地将手收了回去,”你做什么?”

  张君房问道,”疼不疼?”

  季怀措瞪了他眼,”不疼你怎么不划你自己?”

  张君房嘴角撇将手上的剑还给杨义,然后转身视线又落回到地上,”方才你也瞧见了,这些人无惧无畏,无痛无感,若没有施法者的号令,便直照着指示行事下去,直至肉身具毁,这才是真正的死士!”

  杨义眉峰折,疑惑道,”我不明白,既要让死士夜袭,为何不多派些?”

  ”许是挑衅。”张君房抬头望天,淡声道,”天房师兄心高气傲甚是自负,八阵图也好,死士也好,不过都借此提醒君房——他的道行不容小觑,绝不输给君房。”

  33

  辽军虽无大作为,但仅仅是几名死士便让张君房他们明白,即便是背水战,也是艰险万分。

  各自带着心思回去营帐,张君房取出放着法服法器的包裹,犹豫了下,然沉了口气缓缓解开。季怀措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动作,见他从那堆物什里掂起招魂幡拿在手里愣愣地看,遂上去覆手在他的手上。

  ”你若是这样做,就和你师兄的所作所为没什么分别了。”声音温润如玉,语气里却带着几分认真和肃严。

  张君房没有抬头,仍是看着手里那幡布,”死士非常人所能对抗,若是利用妖阵我们或许还有几分胜算。”

  季怀措心里叹了声,眉头皱,双手抓着张君房的肩膀,将他扳过来面朝自己,”君房,在你眼里,在你心里,妖精就真的低贱到如此境地?想得到的时候便要他们任你驱使,听凭你差遣,不作为的时候就将他们道行尽毁,打回原形。这太残忍了。”

  张君房看着他,神情清冷,平静而道,”妖便是妖,不属三界辖管,本就不该存在于世,倘若修行得道便是他前世造化,否则,留于人间终将是祸害,与其任凭他们将来妄作非为,不若助我破阵,也算为来世积德。”

  听他这番话,季怀措只觉心里有什么,破裂,碎开,散作尘沙,最后跌入万丈冰窟,不禁打了个冷颤。

  他竟然忘记了那个人是张君房,那个心冷无情的张君房

  看见他对自己露出笑容,看见他在自己面前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本性,便欢天喜地地将什么都抛在了脑后,统统忘得干二净直到这刻,才蓦得清醒过来。

  他眼里的是季怀措,而不是自己。

  若是在他面前的是狼,他还会那样子笑?若是在他面前的是原来的自己,他还会那样毫无顾忌,有点顽劣,偶尔任性?

  只觉心越发得疼痛,透彻心扉,直痛到五脏六腑,直痛进骨子深处。

  他终究还是那个高高在上不染尘的脱俗之人,心静明澈,清冷地看不见丝感情。

  ”君房”季怀措的嘴唇动了动,声音轻得微不可闻,”你难道感觉不出来么?即便是妖也是个活生生的生命,也是有感情的,他们也会痛会笑会受伤,遇到有难之人也不吝出手相助,也懂是非曲直,也懂知恩图报”也懂爱恨情殇

  就像那只用锁魂草锁住季怀措魂魄的妖狐就像自己

  看到季怀措脸上表情复杂,张君房撇开头,嘴角漾开抹浅笑,”要论情,君房自是比不上季公子,许是君房遇到的皆是为非做怅之类,故而以偏概全,对妖精多少有些误会。”说着将招魂幡收了起来,”妄想利用妖邪对付死士此法确为不妥,这是凡人的事,和他们到底不相干。”

  张君房拿起招魂幡时便知了他的心思,季怀措在脑子里兜兜转转了好几个说法,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招